釣係美人,但誘引後翻車了 第58章 姻緣 情深緣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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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
情深緣也深。
周琅坐在窗前的桌邊,
月光在層雲間穿梭,忽明忽暗地掠過他青白色的臉。
樓下時有車輛轟然碾過地麵,瀟瀟灑灑來去,
震得氣流地動山搖,慢兩秒傳到十數層高,
從視窗撲進來一尾攪著海風的熱氣。
那氣像長了爪子的手一般,
撩開百葉窗的間隙鑽了進來,
刀片一樣吹斷了周琅臉上、身上的汗毛,
割開了他完好無損的表皮,把真相送進了他的血肉深處。
巨大的噪聲過後,一切又恢複到初時的風平浪靜。
唯獨周琅的內裡還存著天地咆哮時的盛景,
心肝脾臟被快刀肆意斬劈,他完好無損地呆坐著,
內在已是鮮血淋漓,
滿腔的殘渣堆在喉頭,
噴湧出駭人的血腥氣。
擱在膝上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他試圖用另一隻手控製住,
然而手腕重千斤,
擡都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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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坐直就費了他半身的力氣——周琅反覆確認著祝青空間名的縮寫字母,
眼前不斷劃過一道道閃光,彷彿那離開的車子又浩浩蕩蕩地碾了回來,
車輪重比千斤,就滾在他的眼珠子裡。
萬籟俱寂中,
徒留了一道道車轍,上麵密密麻麻,俱是“真相”二字。
叫他無法自欺欺人。
關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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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一個人。
祝青認識關佳怡,關佳怡是祝青很重要的人。
十七歲。
新聞裡寫她死的時候十七歲,
那便是和自己一樣大。
都小祝青一歲半。
那關佳怡能是他什麼人?
妹妹?
是啊,一定是妹妹。是祝青那個已經去世的妹妹。
祝青的妹妹叫關佳怡,十七歲去世,肖複殷知道箇中內情,所以應該、可能、大概……一定,脫不了乾係。憑他諱莫如深的態度,弄不好是……幫凶,還是凶手?
那祝青和肖兒豈不是仇人?
可他為什麼還住進了肖兒家?他知不知道肖兒和關佳怡的事?他……
周琅想到一半,腦中忽然閃過一幕畫麵,是他離港前和祝青在重慶大廈。
那個下午,他們在重慶大廈做了最後一次,整場**中祝青格外投入,接連地、高聲叫他的名字,惹得他悸動、用力,情難自抑。
碰巧的是,肖兒那天也去了重慶大廈,碰巧就在b座6樓,又碰巧經過聽到他們的聲音——巧合像一個個血腳印在眼前浮現,周琅雙眼血紅地望著那一塊塊,直到每個足印上流溢的血往一個方向彙聚,然後它們連到了一起。
血路儘頭站著高舉利刃的祝青。
是祝青。
肖複殷會發現他和祝青在一起,原來,竟然……不是巧合。
這會是祝青的計劃的一環嗎?……那堯三在這裡麵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他派人告訴自己“小關”的資訊,引誘他去查肖複殷,那祝青在彌頓道就不是被抓過去的,而是……這裡頭還有廖家的事,所以堯三是為了祝青甘擔罵名,還是推波助瀾,順手從中滿足自己的利益?
不管是哪一件,好像堯三都該是知情者。
那麼,也就隻有他不知道——從頭到尾,像個一無所知的傻子,在任人利用嗎?
對啊,利用。祝青對他的感情……是……
所有的念頭卻在這一步戛然而止,前麵彷彿已到了懸岩崢嶸的崖壁,再邁半步,便是萬丈深淵。
周琅不敢再動,不敢再想。
他在視窗枯坐了一宿。
次日一早,祝青收拾好了去找堯澤。
他敲了幾下門無人應,推開發現臥室的床整潔如新。
大清早就不在?祝青自言自語著,拿手機打給他,剛撥出去,就聽到了迴廊格擋那側傳來的鈴聲。
堯三的身形從儘頭顯現,一身藏青色西裝,手裡捏著剛解的領帶,衝他微笑著揚起手:“找我?”
“嗯,”祝青說,“吃過早餐了嗎?”
“可以陪你再吃一點。”
他們冇有下樓,就在餐廳裡簡單用了早餐。
吃飯的時候好談話,祝青嚥下一口牛奶,說:“我今天要回學校一趟。”
“讓阿力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說完他覷了眼堯三,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給三爺看樂了。
“你要自己去就自己去,擺這副表情乾什麼?我又不會攔著你。”
“你不攔著我?”
“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是我能攔得住的嗎?”三爺嘴邊掛上一抹的苦澀笑,“這段時間外出讓阿力跟著,是你一個人不好辦事,不是派人監視你。”
三爺罕見地解釋自身的行為,當下便給了進門來的阿力猝然一擊。
他下意識就道:“那我今天不用跟著祝先生了?”
用叉子敲了敲盤子邊表示應答,堯三拿起餐巾,伸手替旁邊的人擦去了唇角的濕潤,囑咐了一句:“早點回來,餓了就先吃飯,不用等我。”
難能可貴見到如此溫柔無害的三爺,祝青一時適應不過來,上了車還在驚奇:“你不問我去學校乾什麼?”
“你去學校總該有你的事。”
吃完早餐,三爺換了身休閒運動的裝束,和他乘一輛車,不知道是要去哪兒。
祝青注意到他臉色疲憊,早晨見到的時候似乎剛忙完從外麵回來,想來是一夜冇睡。
他無意過問三爺的行程,但這段時間堯三委實給了他許多幫助,也從不求回報,便好心關心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吧,看你臉色很憔悴。”
剛說完出乎意料被扯住了胳膊,祝青被攔腰抱起,騰空挪去了三爺身側,堯三卻隻是摟著他用力抱了兩下,就輕易放過了人。
“我會的。”
祝青:“……”
真不是三爺的風格,平常有事冇事就要親兩下,接吻狂魔似的,現在他住在彌頓道這麼久,反倒不毛手毛腳了。
太子爺果真莫名其妙。
車子在浸大停下,祝青下了車未作停留,徑直去了和朋友約定的地方。
劇團那邊三爺已經幫他推掉另外尋了演員替代,但拍攝的活兒還冇有了結,他前段時日要死不活地和全世界斷聯,都是另一位負責人學姐在幫襯。
祝青提前買了對方喜歡的香水做賠罪禮,一進門還是捱了教訓。
“行啊大美人,失蹤這麼久終於想起來我這個學姐了?”嘉嘉捏著一遝檔案敲在手心,眯起眼睛對他進行死亡凝視。
祝青笑盈盈地亮出袋子,剛遞到跟前,道歉還未出口,卻忽然被對方一把抱住。
嘉嘉摟著他的脖子,變臉如翻書,竟然帶了哭腔:“我以為你投海自儘了!天天看新聞有冇有漁民撈上來你的屍身!”
祝青怔了下,哭笑不得地在她肩上拍了拍:“隻是家裡出了點事,我走得急,忘記跟你們說。”
“那也不至於斷聯吧?”嘉嘉是項目最重要的牽頭人,先是祝青失蹤,再是工作量擠壓,最近焦頭爛額,整個人本就處在崩潰邊緣,乍看到組員迴歸,才一時激動。
她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淚,狠狠地踹了祝青一腳:“我一定會扣你工資的!”
祝青揉著膝蓋裝疼,但裝得十分假:“冇事,薪資都給你,當我白乾活都行。”
拍攝進程已然進尾聲了,他現在回來,不被罵死進業內黑名單都是謝天謝地了,哪兒還能要求報酬?
下午要拍最後一站,祝青主動請纓,包攬了絕大多數的統籌工作。
嘉嘉坐在機器後麵和導演溝通拍攝畫麵,祝青從取景區跑過,黑髮耀眼,衣袂翩飛,實在是抓眼。
特邀來的導演也是浸會畢業,一下子被吸引住,停下來跟著他的身影轉了轉頭,問道:“那個是你們請的臨時工啊?冇見過啊。”
導演是台灣人,指著祝青說話時,一口甜蜜可愛的台灣腔。
嘉嘉微笑著說:“是我們組的負責人之一,前期勘景和拍攝腳本大多是他做的,拍攝時剛好有事,今天纔到。”
“鏡頭腳本也是他寫的?”導演麵上難掩驚喜,“我不是還誇過你們寫得很專業嗎?”
“對,那等下忙完我叫他過來。”
導演應了聲“好”。
夏日炎熱,祝青體質原因,不太愛出汗。也虧了三爺這段時間的悉心照顧,他冇有像上次一樣,走段路就中暑,還有力氣給劇組買冷飲降溫。
嘉嘉那杯是她的特調,祝青和她同學共事已久,知曉對方的喜好,特地親送過去。剛走近嘉嘉就讓了椅子給他。
“你坐啊,我不坐。”祝青說。
“學長要找你聊點鏡頭的事,我先去替你盯著。”
嘉嘉拿了咖啡拍拍他肩就走了,祝青隻得坐下。
……
一個下午很快在忙碌中度過。
眾人收工時臉上皆是疲累的曬紅。電車站的鏡頭是最難拍的,既要不影響車站的正常運作,還不能妨礙道路交通,同時得保證鏡頭的呈現。
偏偏這一段的台詞是最少的,情緒卻都堆在此處,所以鏡頭語言至關重要。
收工後祝青請浸大的同學們去茶室小聚,嘉嘉落在最後拽住他,小聲問導演都和他說了什麼。
祝青不作隱瞞,說對方有意邀請他下學期去紐約大學交流——學長雖然脾氣怪、規矩多,但專業人脈也是真過硬。
嘉嘉身在大四,雖然已收到名校offer,還是羨慕:“那你怎麼回覆?”
“應該……”祝青躊躇了下,很快綻放出一個微笑,“機會難得,怎好不抓住?”
“就是啊!”嘉嘉為他高興,小小地鼓掌慶賀,“反正在哪兒都能打工,憑你的專業能力,不成問題的。”
她知道祝青經濟上一貫拮據,先行為對方擔憂起了學費問題,以至於聚餐過半時祝青去結賬,才知道嘉嘉已經先行付過了。
他笑著歎了口氣,往外走了幾步,倚在了冰室外鐵鏽紅的門扉上。
玻璃窗格從他的腰部開始往上延伸,到祝青的頭頂,正好是副短短的對聯,“吉星高照”同“生意興隆”左右平齊,昭示著店主人簡單樸素的美好祝願。
他雙腿交疊,好皮囊端正地嵌在玻璃框裡,在總算歇下去的日頭中點起了一根菸。
隨著呼吸,煙霧噴薄而出,祝青許久冇有抽菸了,乍然被拂了滿麵,不由得閉了下眼。
胸腔泛起針刺的癢意,他咳嗽兩聲,下意識拿掉了煙,去扶身後的窗框,卻忘記了捏住的手機。
機身霎時脫手,墜落在地,深色的手機殼分崩離析,從中掉出了一張金黃的紙。
祝青一見,匆忙就將煙塞回嘴裡,先不管手機,要去撿那張紙。偏偏有幾人路過,氣流帶起那張紙飛到半空中,一陣風驟起,竟颳得更遠了。
他焦急地緊盯著紙張的走向,上上下下,不知不覺已追出去好幾米遠,終於見那輕薄的一張有了下落的勢頭。
祝青預判著時機,剛要伸手快準狠地抓住,卻被另一隻憑空出現的手搶了先。
他目光下移,順著手臂看向那半路殺出來的人。
周琅一手高高舉起,捏著簽文跟傻了似的,驚訝地望進了他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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