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鞋紅妝:我的跑道,我做主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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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人死了,那天死的,我看見了。
彆誤會,我說的不是人。
是那個曾經畏畏縮縮、害怕彆人目光、被罵隻會躲進淋浴間咬著毛巾哭的賀今今。
她死在亞運會的起跑線上,槍響前那零點零一秒——和我一起衝出去的,不是風,是全網鋪天蓋地的唾沫星子。
熱搜第一:賀今今
搶跑王。後麵跟著個鮮紅刺眼的爆。
點開,是慢鏡頭回放,我肌肉繃緊、提前啟動的瞬間被無限放大。
評論區像炸開的糞坑:
賀今今,能力不咋地,炒作第一名!
國家花錢就讓你練搶跑丟人丟出國門!
看她賽前那嘚瑟樣,就知道要翻車!
惡臭蔓延。有人扒到我媽生我時大出血差點冇挺過來,詛咒她命硬克親;有人對著我外公去年去世的訃告新聞P圖吐口水,說老頭臨死都在吹我外孫女必是全國冠軍是放屁。
手機在震,螢幕上是媽打來的第37個電話。我冇接。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無非是彆看了、彆往心裡去、清者自清。
清這網絡汙水橫流,清得了嗎
我扯下運動服拉鍊,露出裡麵特意準備的、繡著金線的正紅色戰袍。
好啊。
那就讓那個怕事、畏縮、總想著算了算了的舊我徹底死透。
現在站在鏡子前的,是鈕祜祿·賀今今。
我就要當那隻最紮眼的出頭鳥,穿著我的紅,飛到你們鍵盤俠夠不著的高度去。
女孩女孩就該他媽做自己的大女主!
(一、代價:38碼的腳,35碼的釘鞋)
腳,又腫了。
像發酵過頭的饅頭,塞在狹窄的籠子裡。
林教練麵無表情地把那雙35碼的釘鞋,啪一聲扔在我麵前的塑膠跑道上。聲音清脆,帶著金屬鞋釘特有的冰冷迴響。鞋頭尖銳得能殺人,鞋身硬得像裹屍的棺材板。
我低頭,看著自己38碼的腳,腳踝因為剛纔的高強度起跑練習還突突地跳著。
穿上。林教練的聲音像凍過的鐵,冇一絲波瀾。
腳疼,腦子才清醒。速度,是擠出來的。
我冇吭聲。
疼早他媽麻木了。
默默彎腰,撿起那刑具。
把腳塞進去的過程,像把活生生的人體塞進絞肉機。腳趾被迫蜷縮、扭曲,死死頂在最前端。磨破皮的地方被汗水和昨天滲出的血水泡得發白,新繭疊著舊繭,醜陋得像盤根錯節的老樹根,牢牢扒在腳背和腳趾關節上。
這雙腳,大概是我全身上下最不值錢也最值錢的東西。
繫好鞋帶,每一步踩下去,都清晰地感覺到骨頭擠壓著骨頭,發出沉悶的、隻有我自己能聽見的抗議。鞋釘咬進跑道,每一次蹬地發力,撕裂般的痛感就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第七欄,節奏亂了。林教練掐著秒錶,眼神像冰錐,精準地紮向我最薄弱的環節。
賀今今,你打破了我對‘笨鳥先飛’的所有認知。彆人練一個攻欄動作,一年半載定型。你呢他晃了晃手腕,七年零八個月,還在打磨。
笨也許吧。爆發力是天生的短板,老天爺賞飯的時候,大概漏了我這一勺。
但不服輸的勁兒,是我媽從小用目標管理法刻進骨子裡的——
小學,眼饞櫥窗裡那雙帶閃粉的粉色跑鞋。
想要賀媽指著成績單,區運動會,拿個前三。
初中,想去看住院的外公。
行啊。賀媽抱著胳膊,下週校運會,破紀錄。
老頭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摸著我的頭,渾濁的眼睛亮得驚人:囡囡,外公等著看你拿全國冠軍…
現在,我站在這裡,隻想讓世界看見我的速度。看見賀今今三個字。
代價不就是這雙破腳嗎
塞進去!忍著!每一次骨頭摩擦的痛感都在叫囂:你在前進!哪怕慢得像蝸牛,也是在爬向山頂!
(二、風暴:搶跑之後,全網皆敵)
亞運村的房間像個豪華的牢籠。窗簾緊閉,擋不住外麵世界的喧囂。
手機在床頭櫃上瘋狂震動,嗡嗡嗡,嗡嗡嗡,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綠頭蒼蠅,死命撞著玻璃。
不用解鎖,通知欄像瀑布一樣刷下來:
滾出國家隊!
整容臉戲精,就知道博眼球!
她外公死得好,省得丟人!
建議查查她媽,生這麼個禍害!
……
指尖冰涼。點開一個所謂深扒我的帖子。
裡麵赫然貼著我媽年輕時的照片,還有外公的遺照!P上了各種惡毒的塗鴉和汙言穢語。
一股血氣猛地衝上頭頂,眼前發黑,胃裡翻江倒海。
罵我,可以。
動我家人,不行!
特彆是外公…那個會給我紮小辮、講老故事、堅定預言我是冠軍的老頭。
他走的時候那麼安詳,現在卻要因為我,在九泉之下被這些蛆蟲侮辱!
我衝到洗手間,擰開冷水龍頭,把臉埋進去。
刺骨的冰冷讓沸騰的血液稍稍降溫。
抬起頭,鏡子裡的人雙眼通紅,像困獸,但深處有火焰在燒。
我扯過毛巾胡亂擦乾臉,水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往下滴。
整容我對著鏡子裡那張疲憊卻輪廓分明的臉,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
行啊,就當你們誇我好看。
解鎖手機,點開微博直播。鏡頭直接懟臉,冇開美顏,冇開濾鏡,螢幕裡清晰映出我熬夜訓練的黑眼圈,還有嘴角因為上火起的燎泡。
直播間人數瞬間飆升。
彈幕像開閘的洪水,汙言穢語混雜著少數理智的聲音,瘋狂滾動。
我視若無睹,湊近鏡頭,幾乎貼在螢幕上。
說我整容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下巴,這兒這兒謝謝誇獎啊!這說明你們潛意識裡承認我這張臉長得還行
彈幕瞬間被不要臉滾賤人刷屏。
我知道你們在罵什麼。亞運會搶跑,我認!技術失誤,該罰罰,該練練,我躺平任嘲!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的刀鋒,但是——
我死死盯著鏡頭,彷彿要穿透螢幕,揪住那些躲在匿名ID後麵的蛆蟲。
罵我媽罵我外公罵一個去世的老人誰給你們的狗膽!
聽著,鍵盤俠們,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螢幕的喧囂,罵我賀今今,我當你們是背景噪音,是耳邊風!但再讓我看到一句侮辱我家人的話——
我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截圖。錄屏。律師函。一個都不會少!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我的容忍度,從今天起,清零!
說完,我對著鏡頭,伸出左手,緩緩地、極其清晰地比了一箇中指。
然後,乾脆利落,關掉了直播。
世界瞬間安靜。
後背被冷汗浸濕,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像剛跑完一場百米。
但一股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的快感,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爽!把感受置頂的感覺,真他媽爽!委屈自己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三、意外:北歐挺走紅與酷刑曝光)
地獄周的訓練強度,能把鋼鐵熔化成鐵水。
核心訓練區,我整個人成倒V字形,腳踝死死卡在固定滾輪下,僅靠雙手和核心力量支撐身體懸空——標準的北歐挺。
汗水像開了閘,瞬間浸透緊身背心,順著髮梢、下頜、手臂,劈裡啪啦砸在地墊上。每一秒,腹肌都像被燒紅的烙鐵反覆炙烤,手臂抖得像風中落葉。
堅持!15秒!林教練的吼聲像鞭子。
牙關幾乎咬碎。
眼前陣陣發黑。
旁邊助理教練的手機支架歪了,鏡頭無意識地對準了我猙獰發力、青筋暴起的側臉和瘋狂顫抖的身體。
我完全冇在意。最後5秒,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拚儘最後一絲力氣。
哐當!力竭,整個人砸在地墊上,像條脫水的魚,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助理教練手忙腳亂關掉錄製。這不過是一個訓練日常。
誰也冇想到,這段時長僅27秒、畫麵歪斜、毫無美感的訓練視頻,被他隨手傳到工作群後,被某個隊員手滑分享了出去。
賀今今北歐挺挑戰
空降熱搜。
健身博主們紛紛打卡:賀姐殺我!這核心是鐵打的嗎
瑜伽老師驚歎:真正的力量美學!比擺拍強一萬倍!
廣場舞大媽都來湊熱鬨:這閨女,真帶勁!
評論區畫風突變:
臥槽!這核心力量和意誌力!瑞思拜!
運動員日常訓練這麼狠的嗎看著都窒息!
噴她炒作的人呢出來走兩步!這汗水能造假
黑轉路了,至少這姐們兒是真拚!
……
訓練館裡,隊友們刷著手機,偷瞄我,眼神複雜。
林教練皺著眉翻看熱搜,把手機丟給我:不務正業。但他那萬年冰山臉上,嘴角似乎有極其微小的、幾乎不存在的上揚。
風波帶來的正麵效應還冇焐熱。
兩天後,更大的猛料炸了。
幾張高清特寫照片——我那佈滿厚繭、骨節變形、腳踝處貼著肌效貼、新舊傷痕交錯的腳!旁邊,赫然擺著那雙35碼的、閃著冷光的釘鞋!
配文聳動:
【獨家揭秘賀今今‘成功’背後的代價!魔鬼教練的‘裹腳’酷刑!國家隊黑幕】
文章繪聲繪色,字字泣血:天才少女慘遭非人虐待!教練為成績不擇手段!賀今疑被PUA控製!
輿論徹底爆炸。
天呐!這腳還是人的腳嗎
太殘忍了!這是現代版裹腳!
教練滾出來謝罪!國家隊必須給說法!
賀今今是被脅迫了吧快救救她!
之前罵她搶跑,現在有點心疼了…
彆洗!誰知道是不是苦肉計!
……
記者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包圍了訓練基地大門。長槍短炮擠得水泄不通,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我剛結束一組起跑練習,就被工作人員攔下,臉色凝重地帶到側門。
賀今今!網上爆料你被教練虐待穿小鞋訓練,是真的嗎
你是否被迫接受這種不人道的訓練方式
你對林教練的行為有什麼想說的
你的腳傷是否影響職業生涯
尖銳的問題像冰雹一樣砸過來。林教練站在我身後一步遠的地方,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下頜線繃得死緊。他冇說話,隻是看著我。那眼神沉甸甸的,有憤怒,有擔憂,但深處,是一種無聲的等待和信任。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態度。
是哭訴委屈扮演受害者還是繼續沉默任人塗抹
人群的嘈雜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我看著那些閃爍的紅點,看著那些或亢奮或憐憫的臉。
我突然撥開麵前幾乎懟到我嘴上的話筒,一言不發,大步走到正前方一個最大的攝像機前。冇化妝,汗水順著鬢角和脖頸往下淌,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彎腰,從隨身的運動揹包裡,掏出一個用舊報紙包著的東西。
我慢條斯理地剝開報紙——正是那雙引發風暴的35碼釘鞋!
我把它高高舉起,手臂伸直,讓每一個鏡頭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它——陳舊磨損的鞋麵,閃著寒光的鞋釘,還有那刺眼的、印在鞋舌內側的35碼數字!
這鞋我的聲音透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麥克風傳出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清晰的、冰冷的嘲諷。是我的。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快門聲瘋狂作響。
訓練計劃,是我和林教練一起商量的。穿它,是因為它能最大限度地逼出我腳踝和小腿肌肉的爆發力,讓我在起跑的瞬間獲得那零點零幾秒的優勢。我放下舉著鞋的手,目光像掃描儀一樣,緩緩掃過那些鏡頭,像在看一群聒噪的麻雀。
疼嗎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廢話。每次訓練完,腳都不是自己的。淤血、水泡、磨破皮、老繭疊老繭家常便飯。
我頓了頓,空氣凝滯。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刻,我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出鞘的刀鋒,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千鈞之力砸向全場:
但是!這代價——是我自己選的!速度是我要的!金牌是我要的!站上世界最高領獎台,是我賀今今死也要做到的事!
我猛地轉身,將釘鞋的鞋尖直直指向身後臉色鐵青的林教練,但說出的話卻字字鏗鏘:
林教練,是在幫我!不是在害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短板在哪,該用什麼方法去補!他是我通往夢想的引路人,不是你們臆想中的魔鬼!
你們心疼我猛地轉回身,目光如電,掃過那些瞬間呆滯的臉,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憤怒:
不如心疼心疼你們自己!心疼心疼那些隻會躲在螢幕後麵敲鍵盤、指手畫腳、卻連對自己下點狠心、流點血汗都不敢的廢物!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偌大的訓練基地門口,隻剩下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和無數攝像機紅燈瘋狂閃爍的微弱電流聲。
林教練在我身後,緊繃的身體線條似乎鬆了一瞬,他看著我挺直的背影,極其輕微地、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我彎腰,旁若無人地將那雙刑具套在自己腫脹的腳上,動作熟練地繫緊每一根鞋帶。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但我站得筆直,像一杆標槍。
繫好最後一隻鞋,我直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目光精準地鎖定剛纔叫囂得最凶的那個記者:
還有問題嗎冇問題我要訓練了。
我頓了頓,下巴微抬,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笑容:
或者,你也想試試這鞋的滋味我可以借你跑兩圈,感受一下什麼叫‘酷刑’
那記者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我冇再看他,轉身,脊梁挺得筆直,迎著下午炙熱的陽光,在無數鏡頭和目光的聚焦下,一步一步,踏著那雙35碼的釘鞋,堅定地走回那片屬於我的、滾燙的紅色跑道。
疼痛是真實的,選擇是清醒的。這條路,跪著,我也要把它走成通天大道!
(四、涅槃:冠軍宣言與定義權之戰)
全國錦標賽決賽。
起跑線前,我深吸一口氣,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塑膠跑道粗糲的顆粒感。腳上的釘鞋,像長進了肉裡,痛感尖銳而熟悉。
發令槍響!
蹬地!擺臂!衝刺!
欄架在眼前飛速掠過,風聲在耳畔呼嘯!
衝過終點線!電子計時器上跳動的數字,定格在一個足以鎖定巴黎奧運參賽席位的成績!
第一!
看台瞬間沸騰!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掌聲幾乎掀翻屋頂。我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汗水迷了眼睛,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不是疲憊,是一種近乎戰栗的、讓人上癮的快感!追趕對手、超越極限、將一切甩在身後的感覺,比任何口紅香水都讓人沉醉!
頒獎,升旗,國歌奏響。
沉甸甸的金牌貼在汗濕的胸前,冰涼,卻滾燙。
記者釋出會。長桌,話筒林立。我坐下,汗濕的額發貼在皮膚上。
果然,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記者又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種熟悉的、自以為掌握了真理的審判神情:
賀今今選手,再次恭喜你奪冠並鎖定奧運席位!不可否認,圍繞你的爭議從未停止。
尤其是在經曆了亞運會搶跑和後來的‘小鞋事件’後,輿論場上有一種聲音認為,你的‘名氣’遠大於你的‘實力’,你的個人風格過於張揚,更像是一種‘營銷人設’和‘炒作’。你如何看待這種評價
問題像淬毒的針,精準地紮向炒作、名氣大於實力的痛點。
場下瞬間安靜。所有鏡頭對準了我的臉。
林教練在台下前排坐著,眉頭緊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我端起桌上的礦泉水瓶,擰開,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澆滅了最後一絲因奔跑而起的燥熱,也冷卻了心頭翻騰的怒意。
放下水瓶,我抬眼,目光如同精準製導的鐳射,瞬間鎖定了提問的記者。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冇有憤怒,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
‘炒作’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整個會場,不高亢,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穿透力,字字清晰,砸在每個人耳膜上。我的成績,是炒作出來的8秒01的全國紀錄,是你們鍵盤敲出來的
會場裡響起壓抑的吸氣聲。
我微微傾身,靠近話筒,眼神銳利如冰錐,直刺對方:
我腳踝上磨掉的皮,滲進鞋裡的血,還有這雙擠得我骨頭都疼的35碼釘鞋…這些實實在在的代價,也是你們營銷團隊給我P上去的‘人設’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壓抑已久、此刻終於爆發的火山之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下:
我流的汗!我流的血!我咬著牙在跑道上摔了爬、爬了摔的每一個日夜!這些刻在骨頭裡的付出,你們看不見!還是說——你們選擇性地瞎了!
嗡——會場響起一片更大的騷動。
你們定義我我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震驚、錯愕、甚至有些慌亂的臉,用你們的鍵盤用你們的偏見用你們那些隔著螢幕、躲在ID後麵不負責任的臆想
砰!
我猛地站起身!雙手重重拍在鋪著紅色絨布的桌麵上!身體前傾,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銳利的眼神如同實質的刀鋒,掠過台下,最終狠狠釘在無數閃爍的攝像鏡頭上!
不好意思!
我幾乎是吼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帶著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賀今今的定義權——
我抬起右手,食指彎曲,用儘全身力氣,重重地、一下一下地戳在自己的心口!
在這裡!在我心裡!在我每一次起跑時炸裂的心跳裡!在我每一次跨越欄架時騰空的瞬間裡!在我每一次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腳步裡!
你們提到賀今今,想起什麼——‘花瓶’‘戲精’‘炒作女王’我揚起下巴,露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無比張揚的笑容,隨你們便!我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我的目光越過眼前這些記者,彷彿穿透了牆壁,穿透了時空,投向更遙遠、更廣闊的天地:
我要的是——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肺裡所有的空氣,讓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炸響在會場,炸響在每一個直播螢幕前:
當人們提到女子100米欄!當國歌在世界的賽場上響起!當全世界看到中國速度的旗幟高高飄揚的時候——
我停頓了一秒。
會場的時間彷彿凝固了。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然後,我用清晰無比、斬釘截鐵的聲音,宣告:
你們想起的——是賀今今!這個名字!就夠了!
話音落下。
死寂。
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彷彿連閃光燈都忘記了閃爍。
下一秒——
轟!
掌聲、驚呼聲、倒吸冷氣聲、相機瘋狂連拍的哢嚓聲……如同壓抑許久的火山轟然噴發,瞬間席捲了整個會場!巨大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我站在原地,胸膛還在劇烈起伏,但眼神已經歸於一片沉靜的風暴眼。
迎著這山呼海嘯,我緩緩地、重新坐回椅子。
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開,又喝了一口。動作流暢自然,喉結滾動,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足以載入體壇語錄的宣言,隻是隨口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林教練在台下,緊繃的身體徹底鬆弛下來。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撼,有欣慰,有驕傲,最終,都化為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他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卻無比堅定地,對我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
那個畏縮的、害怕的、總想躲起來的賀今今,徹徹底底死透了。
現在站在這片喧囂中心的,是浴火重生、鋒芒畢露的鳳凰。
流言蜚語它們終於成了我振翅高飛時,微不足道、甚至略顯聒噪的背景噪音。
我的跑道,我做主!我的定義,我書寫!
(五、啟程:巴黎的風與無敵的寂寞)
巴黎的風,帶著塞納河特有的濕潤水汽和淡淡梧桐葉的氣息,吹在臉上。
奧運村訓練跑道的塑膠顆粒,踩上去似乎和國內的有些許不同。
我做完最後一組拉伸,坐在地上,小心地解開那雙伴我征戰多年的35碼釘鞋。腳踝處,新鮮的肌效貼下,是更深的、顏色暗沉的老繭和一道剛剛癒合不久的、粉嫩的傷疤。
手機螢幕亮著,推送著國內新聞頭條:
【賀今今:從全網黑到真大女主!她的賽道冇有委屈二字!】
【賀今今釋出會宣言刷屏!定義權之戰,她贏得漂亮!】
【人間清醒賀今今:我的路,再疼也要走出通天大道!】
……
隨意掃了一眼,關掉螢幕。光亮熄滅,映出我平靜無波的眼。
委屈那東西早被我連同過去的懦弱和隱忍,一起打包,沉進了馬裡亞納海溝的最深處。
把感受置頂,不懼流言蜚語,纔是活著最大的底氣和自由。
賽前熱身區,幾個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的對手在輕鬆說笑,目光偶爾掃過我,帶著審視與好奇。我回以平靜的注視。
有相熟的國內記者擠過來:今今,現在感覺怎麼樣緊張嗎大家都說你是‘大女主’了!
我笑了笑,冇回答,隻是彎腰緊了緊鞋帶。
大女主標簽而已。我更在乎待會兒槍響時,肌肉能不能爆發出最完美的力量。
有人曾問我,退役後想做什麼模特演員
隻要可嘗試的,都想體驗。我記得自己當時回答得很坦然。
人生苦短,活成樣板戲多冇勁世界那麼大,跑道之外,還有無數風景等著我去征服。
但我知道,無論未來踏上哪片土地,嘗試哪種角色,那個在紅色跑道上把欄架狠狠甩在身後、把質疑和詛咒徹底踩在腳下的賀今今,纔是我靈魂最堅實的底色。
外公……
晚霞如火,將天際燒成一片壯麗的橘紅,像一條鋪向天際的、燃燒的跑道。
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掛在胸前的奧運證件,硬質的卡片邊緣抵著指尖。
那個倔老頭,從小就說我是冠軍料子。
那時候隻當他是哄外孫女開心的玩笑話。現在才真正明白,他是在我懵懂的骨血裡,刻下了一道不容置疑的預言。
他走了。
帶走了我一部分的軟肋和依賴,卻也用他的離開,抽走了我最後一絲猶豫和怯懦,讓我一夜之間,長出了鋼筋鐵骨。
外公扯大的野孩子,最終活成了他預言中的冠軍。
這句話在舌尖滾過,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和回甘。
明槍已壓滿,隻待那一聲令下的轟鳴。
接受了自己所有的壞——那些棱角,那些鋒芒,那些不肯屈服的倔強,那些對疼痛近乎變態的忍耐。
也擁抱了所有的痛——身體的,心靈的,來自外界的,源於自身的。
更坦然接納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然後才發現——
無敵,真他媽寂寞。
環顧四周,那些曾經刺耳的噪音,如今微弱得像蚊蚋。
那些試圖定義我的標簽,早已被我自己親手撕碎,踩在腳下。
這條通往巔峰的路上,隻剩下我和我的影子,以及前方那需要不斷去超越、去征服的極限。
但這份高處不勝寒的寂寞,我甘之如飴。
因為——
這是我自己選的跑道!
這是我自己寫的劇本!
這是隻屬於我賀今今的、酣暢淋漓的大女主人生!
塞納河的風吹動額發。
我深吸一口氣,混合著青草、汗水與無限可能的味道。
迎著風,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我緩緩俯身,手指觸地,擺出起跑的姿勢。
眼神,鎖定前方。
起跑!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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