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851章 理智的暴政,井星的自我博弈
井星沒理會他的咆哮,隻是捂著肩膀,疼得齜牙咧嘴,可眼神卻亮得嚇人,亮得跟黑夜裡墳地裡的兩盞鬼火似的。
那是一種在崩潰邊上,突然想明白了的透徹。
“鐵祝,你聽我說,你先彆急眼。”
井星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從肺裡硬擠出來的。
“咱們剛才那套,不好使。硬拽,硬喊,跟治水似的,光堵不行,得疏通。”
他緩了口氣,說出了一串讓禮鐵祝一個字都聽不懂的話。
“這心毒的根兒,俺瞅明白了,是把咱心裡那個‘多巴胺獎賞迴路’給黑了。
就是說,你乾一件讓你得勁兒的事兒,腦子裡就給你發糖吃,這叫獎賞。
現在那毒火飛龍,就是個黑心的作坊主,它把咱腦子裡的糖都換成毒藥了,可咱還以為是糖,吃得老開心了。”
禮鐵祝聽得一愣一愣的,啥叫多巴胺?啥叫迴路?那玩意兒能吃嗎?
“你說人話!”
“人話就是!”
井星猛地抬高了聲音。
“他們現在就跟抽大煙抽上癮了一樣!
你現在硬把他們的煙槍搶走,不讓他們抽,他們不會感謝你,他們隻會跟你拚命!
這叫‘戒斷反應’,比抽的時候還難受!會要了他們的命!”
他死死盯著禮鐵祝的眼睛,眼神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瘋狂。
“唯一的招兒,就是咱也點上一袋,鑽到他們那個抽大煙的幻境裡去!”
“進去乾啥?跟他們一起嗨啊?”
禮鐵祝還是沒明白。
“進去,幫他們把這口‘煙’抽完,讓他們抽到惡心,抽到想吐,讓他們自己把煙槍給砸了!
這叫‘完成獎賞閉環’!
然後,再趁他們腦子最空虛的時候,給他們心裡種下一個比抽大煙還得勁兒的東西!
比如,保護兄弟,守護家人!
用一個更大的念想,把那個毒念想給頂出去!
這叫‘認知行為療法’!”
井星一口氣說完,累得直晃悠。
“隻不過,咱這回的手術台,是他們的心。咱這回的手術刀,是咱自個兒的命。”
禮鐵祝聽完,徹底傻了。
他大概其實是聽懂了,但就是因為聽懂了,他才覺得井星是真瘋了。
“扯犢子!”
他一把薅住井星的領子,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似的。
“井星大哥,你那叫療法?
那叫他媽的送死!
你進去了,出不來咋整?
那毒火飛龍巴不得你這樣的上門白給呢!
到時候咱倆都陷進去了,誰來救他們?
大夥兒一塊兒在這兒完犢子,給那飛龍當化肥?”
這純粹是感性對理性的降維打擊。
在禮鐵祝的腦子裡,保護兄弟就是豎起盾牌,就是揮劍砍人,哪有把自個兒腦袋伸過去讓敵人砍的道理?
這是他作為一個隊伍裡核心人物,最樸素也最堅定的守護方式。
可井星的冒險,恰恰就是要打碎這麵盾牌。
井星沒掙紮,他任由禮鐵祝抓著,隻是慘然一笑,抬起手裡的〖星光扇〗。
“刷”的一下,扇子展開。
扇麵上不再是山水畫,而是一片由無數光點構成的、複雜到讓人頭暈的立體星圖。
星圖中央,有一個代表著商大灰的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
光點旁邊,還有一行不斷跳動的小字。
“心毒依賴模型推演……目標:商大灰。生命體征:百分之二十一……臟器衰竭倒計時:九分四十七秒。”
井星抬起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指向不遠處還躺在地上、臉上掛著幸福笑容的商大灰。
“鐵祝,你看大灰。”
禮鐵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商大灰確實在笑,嘴裡還吧唧著,好像在吃啥山珍海味。
可他的臉,卻是一種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的胸口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他露在外麵的胳膊,麵板鬆弛,像是被抽乾了水分的橘子皮。
幻覺裡,他吃得腦滿腸肥。
現實中,他的身體正在因為得不到任何真正的能量補充而迅速走向死亡。
“他覺得自己吃撐了,可他的胃早就空了。
他的身體在瘋狂報警,可他的腦子聽不見。”
井星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再過九分三十秒,就算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回他了。
他的身體機能,會在他最幸福的飽腹感中,徹底崩潰。”
“你選吧。”
井星看著禮鐵祝。
“是看著他這麼笑著死,還是信俺一次,咱倆一塊兒,去鬼門關裡把他拽回來。”
時間,在這一刻,成了最狠毒的劊子手。
禮鐵祝的手,慢慢鬆開了。
他粗重的呼吸聲,像個破了的風箱。
他看看扇麵上那飛速倒數的數字,又看看商大灰那張透著死氣的幸福的臉,再看看井星那張寫滿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的臉。
他心裡那道用“耿直”和“厚道”砌起來的牆,塌了。
是啊,不這麼整,又能咋整呢?
眼睜睜看著兄弟們一個個笑著玩完嗎?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那股子混不吝的傲慢勁兒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出去的狠。
“行。”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個字。
井星的身體明顯鬆弛了一下,他知道,他賭贏了。
“但是。”
禮鐵祝的下一句話,卻讓井星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禮鐵祝死死地盯著井星,一字一頓,像是把每個字都釘進井星的骨頭裡。
“醜話說前頭。
井星大哥,你進去,我在外麵給你護法。
要是到了時候你出不來,或者你也跟他們一樣,變成了那玩意的傀儡……”
他頓了頓,抬起手裡的〖勝利之劍〗,劍尖,對準了井星的心口。
“我會先一劍捅死你,然後我再自殺。”
“我不能讓你變成那怪物的傀儡,更不能讓咱倆的屍體,成了它鍋裡的菜。”
這話裡,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沉重的承諾。
是東北漢子最極致的守護,就算是一起死,也得死得乾乾淨淨,死得有個人樣。
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過了許久,井星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肩膀上的傷口因為笑容的牽動,滲出了更多的血。
“一言為定。”
他伸出沒受傷的手,和禮鐵祝的劍,輕輕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響。
像是一個生死契約,就此達成。
“現在……”
井星收回笑容,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咱們得選第一個‘手術’物件了。”
他的目光,掃過場中一個個沉淪的同伴,最後,在一個人的身上停了下來。
“誰的執念,最單純,也最容易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