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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33章 金陽的歸宿,古寺青燈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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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大灰那句甕聲甕氣、卻比山還重的承諾,像一顆釘子,砸進了這片悲傷得快要凝固的空氣裡。

“他沒乾完的仗,俺替他乾!”

這話不花哨,沒文采,甚至有點土。

但就是這股子土勁兒,這股子實在到冒傻氣的勁兒,讓所有人的眼淚,都短暫地停了一下。

是啊,仗還沒打完呢。

路,還得往下走。

為了那個去鬼界占座兒的兄弟,也為了還活著的自己。

悲傷,是最好的燃料,也是最重的行囊。

眾人收拾心情,將那份沉甸甸的思念壓在心底,背負著天龍座的星光,沉默而又堅定地,朝著下一個未知的地獄入口,走去。

……

與此同時。

一個與地獄的血腥、殘酷、喧囂截然相反的地方。

這裡沒有衝天的怨氣,沒有扭曲的**,甚至連風都好像被過濾過,帶著一股子檀香和青草混合的、讓人心安的味道。

城中區,金覺寺。

這是一座真正的古寺,老舊得像是從曆史書裡摳出來的插圖。

寺廟的牆皮斑駁脫落,露出裡麵青灰色的磚石,像一位老人臉上的皺紋,每一條都寫滿了故事。屋簷角落裡,甚至還長著幾叢倔強的雜草,在風裡搖搖晃晃。

這裡太靜了。

靜得能聽見香爐裡,香灰掉落的“簌簌”聲。

靜得能聽見後院裡,僧人掃地時,竹掃帚劃過落葉的“沙沙”聲。

這份寧靜,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氣場,能把一切的暴戾和浮躁,都給撫平了。

然而此刻,這份寧靜,被一個極不和諧的存在,給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砰!”

一身猙獰牛角盔、遍體鱗傷的金陽,被麥子囤像扔一個麻袋一樣,扔在了寺廟的院子裡。

那身代表著物慾巔峰的黃金鎧甲,此刻布滿了裂痕,光芒黯淡,上麵還沾著乾涸的血跡和泥土,像一件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過了氣的奢侈品。

金陽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薑白龍那同歸於儘的“白龍無悔”,幾乎燃儘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現在,就像一頭被拔了角的公牛,隻剩下滿腔的憤怒和不甘。

麥子囤放下他,對著院子裡一個正在掃地的老僧,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消失在了廟門外。

他隻是個忠心的下屬,負責把主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接下來的事,就不是他能參與的了。

金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他看著自己倒映在青石板上的狼狽模樣,那雙眼睛裡,是能把人燒成灰的怨毒。

他恨!

他恨那個叫薑白龍的酒鬼,用那種他無法理解的、蠻不講理的方式,毀了他的一切!

他恨那群叫禮鐵祝的土鱉,用那種他最瞧不起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歪理”,玷汙了他用一生痛苦建立起來的哲學!

憑什麼?

憑什麼他用血和淚悟出來的“惡即是善”,會被一群連**都搞不明白的螻蟻擊敗?

“嗬嗬……嗬嗬嗬……”

他笑了起來,笑聲嘶啞難聽,像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就在這時,那個掃地的老僧,放下了掃帚,緩緩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僧袍,腳上一雙最普通的布鞋,臉上皺紋很深,眼神卻很平靜,像一口古井,波瀾不驚。

他走到金陽麵前,沒有居高臨下地俯視,也沒有說什麼大道理。

他隻是蹲下身,從懷裡掏出一個粗瓷茶杯,又拎起身旁石桌上的茶壺,給金陽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隔夜的粗茶,顏色渾濁,還飄著幾根茶葉梗子。

“喝點吧。”

老僧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平靜,沒有多餘的情緒。

金陽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像要吃人。

“滾!”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他現在看誰都像敵人,聽什麼都像嘲諷。一個老和尚,也敢來可憐他?

老僧也不生氣,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他把茶杯,輕輕地放在了金陽的麵前。

金陽看著那杯中倒映出的自己,麵目猙獰,黃金頭盔上的牛角斷了一根,像個小醜。

他心中的怨恨,像火山一樣,即將噴發。

老僧看著他,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錘子,輕輕地,但精準地,敲在了金陽心裡最硬,也最脆的地方。

“孩子,你心中的惡,源於未被滿足的善。”

金陽渾身一震。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一下子就捅進了他塵封已久的心門裡。

他愣住了。

多少年了,所有人都說他是惡魔,是瘋子,是物慾的化身。

隻有眼前這個陌生的老和尚,第一句話,就說出了他痛苦的根源。

他想反駁,想怒吼,想告訴這個老和尚彆在這兒跟他扯淡,裝什麼得道高僧。

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老和尚說的是對的。

他最初,也曾是那個最信奉“善”的人啊。

老僧看他沒有說話,便繼續平靜地說道:“放下屠刀,未必能立地成佛。那都是騙人的鬼話。”

金陽又是一愣。

這話,從一個和尚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但是……”老僧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他那雙緊握的拳頭上,“至少,可以不必再做那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金陽的記憶。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個越來越陌生的,被**和權力包裹的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夜深人靜時,偶爾會冒出的那個念頭:如果當年,沒有那件事,他會變成什麼樣?

他討厭現在的自己嗎?

他不知道。

或者說,他不敢去想。

因為一旦承認了討厭,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所堅持的一切,就都成了一個笑話。

金陽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的皮肉裡。

“你懂什麼!”他低吼道,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你一個隻會念經掃地的和尚,懂個屁!你沒窮過,沒被人踩在腳下過,沒被人當成垃圾一樣羞辱過!你憑什麼來教訓我!”

老僧,也就是金覺,看著他暴怒的樣子,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那不是憐憫,不是同情。

而是一種……心疼。

一種長輩看著自己犯了錯,卻又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時,才會有的心疼。

“我怎麼會不懂呢?”

金覺的聲音,變得有些悠遠,像是在講一個彆人的故事。

“很多年前,城市南還沒有完全被淪為地獄,那時候的城南還是人間,有三兄弟,感情很好。”

“老大,最有才華,也最是理想主義,總想著改變世界。老二,最是穩重,也最是現實,隻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老三,最是精明,也最是會鑽營,總想著往上爬。”

金陽聽著這個沒頭沒尾的故事,眉頭緊皺。

這老和尚,到底想說什麼?

金覺沒有看他,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風起雲湧的年代。

“後來,時代變了,老大因為路線錯誤,站隊站錯了。在那個年代,站錯隊,就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為了保全整個家族,也為了保住老二和老三,老大自己認了所有的罪。”

“但是,光他自己認罪還不夠,必須有人……舉報他,劃清界限,才能讓上麵的人相信,家族是‘乾淨’的。”

金覺說到這裡,端起石桌上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

“最後,是老二,親手寫了舉報信,把自己的親大哥,送進了監獄。”

金陽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個穩重了一輩子,卻總是在深夜裡唉聲歎氣的男人。

難道……

金覺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說道:“老大入獄前,做了一個決定。他把他唯一的兒子,過繼給了他的二弟。並且,讓所有知情的人發誓,永遠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因為他知道,自己進去了,就是個罪人。他的兒子,如果頂著‘罪人之子’的名頭,這輩子就毀了。抬不起頭,挺不直腰,永遠活在彆人的白眼和唾沫裡。”

“而跟著老二,那個家族裡最穩重,最根正苗紅的人,他的兒子,至少……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去讀書,去上進,去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所以,他寧願自己的兒子,一輩子都不知道有他這個親爹,一輩子都管自己的親二叔叫‘爸爸’。”

金陽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他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無數的碎片在飛舞,那些他從小到大都無法理解的片段,在這一刻,瘋狂地拚接在了一起!

他想起來了!

他小時候,父親(二叔)對他好得不像親生的,那種好,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補償。

他想起來了!

母親(二嬸)總是在背地裡偷偷抹眼淚,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和憐愛。

他想起來了!

那個被稱為三叔的男人(金加的父親),每次見他,眼神都無比複雜,既有親近,又有疏離。

原來……

原來是這樣!

“你……你到底是誰!”金陽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他不是傻子,他已經猜到了。

可他不敢信,也不願信。

金覺看著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伸出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想要去摸一摸金陽的頭盔,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被判了二十年。”

“二十年後,我從監獄裡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想回來看看我的兒子。”

“我偷偷地去看你。那時候,你已經長大了,在部隊裡剛剛轉業回來。我看見你穿著乾淨的軍裝,站在陽光下,跟戰友們討論問題,笑得那麼開心。”

“我當時就想,值了。我這二十年的牢,沒白坐。”

“我不敢去認你。我一個剛放出來的勞改犯,渾身都是洗不掉的味兒。我如果跟你相認,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隻會毀了你的前程,讓你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讓你再一次被人指指點點。”

“所以,我選擇了出家。在這座破廟裡,青燈古佛,了此殘生。至少,我還能遠遠地,看著你。”

金陽徹底崩潰了。

他那身堅不可摧的黃金鎧甲,在這一刻,彷彿變成了紙糊的。

他那顆被物慾和仇恨填滿的心,在這一刻,被這遲到了幾十年的真相,擊得粉碎。

“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趴在地上,像個迷路的孩子,放聲大哭。

他這一生的驕傲,這一生的叛逆,這一生的痛苦和掙紮,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的可笑。

他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是被世界背叛的天才。

到頭來,他隻是一個被父親用一生幸福換來前程的……可憐蟲。

金覺看著他哭,沒有去勸。

有些淚,必須流出來。

有些痛,必須喊出來。

他隻是靜靜地等著,等到金陽的哭聲,漸漸變成了壓抑的抽泣。

“現在……二弟不在了,金家也出了這麼多事,你……你也輝煌不再了。我這個當爹的,再不出來,就真的沒用了。”金覺歎了口氣,“所以,我纔敢和你相認。”

金陽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摘下了那頂猙獰的牛角盔,露出一張淚流滿麵的,卻依舊英俊的臉。

他看著眼前這個蒼老的,陌生的,卻又無比親切的男人。

他張了張嘴,那聲“爸”,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我要回去!”金陽擦乾眼淚,眼神重新變得狠厲,“我要回去殺了他們!為我二叔家的所有弟弟們報仇!也為我自己報仇!”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局。

他要重返地獄,他要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你回不去了。”金覺搖了搖頭。

“你攔不住我!”

“我不是要攔你。”金覺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要告訴你,你現在回去,隻是去送死。而且,是替彆人送死。”

金陽一愣:“你什麼意思?”

金覺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你以為,禮鐵祝那群人,殺入地獄十二魔窟,真的是為了什麼狗屁正義嗎?你以為,他們真的有本事,能一路打到這裡來?”

“你以為,那個叫軍南的魔界老大,真的是那麼容易被挑戰的嗎?”

“孩子,你看到的,隻是棋盤上的棋子。而真正下棋的手,你根本就沒看見。”

金覺緩緩站起身,背著手,望向地獄深處的方向。

“有人,想讓魔界亂起來。有人,想借禮鐵祝這把刀,去殺軍南這個人。”

“而你,還有前麵那些魔窟的主人,都隻是這盤棋上,被用來消耗對方實力的……棄子罷了。”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天大的陰謀。你現在回去,不過是正中彆人的下懷。”

金陽站在原地,如遭雷擊。

他握緊了拳頭,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和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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