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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53章 前路漫漫行路難,人心惶惶步履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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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威化作的粉色塵埃,像一場遲來的、帶著諷刺意味的櫻花雨,紛紛揚揚地落下。

風一吹,就散了。

彷彿他和他那座用謊言構築的地獄,從未存在過。

世界安靜得可怕。

靜到能聽見每個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臟在胸腔裡“咚咚”擂鼓的聲音。

勝利了嗎?

好像是。

可沒人笑得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死死地釘在不遠處那三具“活著的屍體”上。

沈瑩瑩、聞樂、黃三台。

他們還活著,胸膛有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在呼吸。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沈瑩瑩依舊蜷縮著,像一隻被丟棄在路邊的破布娃娃。她不抖了,也不再呢喃“我是廢物”了。她隻是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瞳孔裡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她的小嘴不再習慣性地嘟起,紫色頭發簾下那雙曾顧盼生輝的眸子,此刻像兩顆蒙了塵的玻璃珠,黯淡無光。

聞樂也停止了撕扯自己的頭發。她抱著膝蓋,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像一隻受了驚的鴕鳥。可誰都知道,沙子裡沒有安全,隻有窒息。

最讓人心頭發毛的,是黃三台。

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梟雄,此刻盤腿坐在白骨之上,腰桿挺得筆直,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詭異的微笑。

他沒瘋,也沒傻。

他隻是在用一種最平靜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的心,在“餓狼”與“火山口”的幻象中,徹底死了。

“我趣……”龔衛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湊到黃三台跟前,試探性地揮了揮手,“三台子?聽得見不?完事兒了,咱贏了,晚上整點燒烤?”

黃三台的眼珠子,機械地轉動了一下,落在了龔衛的臉上。

那眼神,龔衛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看一個活人的眼神,也不是看一個死人的眼神。

那是屠夫在看一塊即將下刀的豬肉,冷漠,平靜,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隻是在單純地估算著,這塊肉,有幾斤幾兩,能賣個什麼價錢。

龔衛“嗷”的一聲就蹦了回來,躲到禮鐵祝身後,心臟狂跳:“不行不行,這哥們兒徹底報廢了,cpu燒乾了不說,連硬碟都格式化了,隻剩出廠設定了。”

禮鐵祝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他看著這三個廢了的隊友,又想了想還困在第一地獄愛河裡的聞藝、沈狐、方藍,和困在第二地獄愛欲囚籠裡的龔讚、毛金、聞媛,最後,他抬頭看了看天上那顆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天龍星。

隊伍,減員過半。

而且,死的那個,好歹算是有個念想,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可這些活著的……卻比死了還難受。

這第三魔窟,太毒了。

它不傷你一根汗毛,不讓你流一滴血。

它誅心。

它就像一個最高明的騙子,把你內心最渴望、最珍視的東西——愛情、親情、承諾、認可——全都拿出來,告訴你這些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然後,它再用最殘酷的現實,把這些東西在你麵前摔個稀碎。

最後,它拍拍你的肩膀,笑眯眯地問你:“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沒人受得了這個。

“這地方,不是地獄。”

一直沉默的井星,突然推了推眼鏡,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語調說道。

“這是婚姻介紹所,還是那種專門搞殺豬盤的。”

眾人:“……”

“以前,咱們覺得感情這玩意兒,是雪中送炭,是錦上添花,是疲憊生活裡的英雄夢想。”井星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小錘子,一下下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現在才明白,它也是懸在咱們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你越是在乎什麼,它就越用什麼來捅你。”

“它不是在殺人,它是在殺信任。”

井星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話。

“它在你心裡埋了顆地雷。從今往後,你看見你物件給你端來一碗熱湯,你都得下意識地琢磨一下,這湯裡……加的是愛,還是kpi?”

話音落下,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一種無聲的、冰冷的、名為“懷疑”的病毒,開始在倖存的八人之間悄無聲息地蔓延。

黃北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禮鐵祝。

乖地馬禮鐵祝對他的乾妹妹沈瑩瑩那麼好,那是一種純粹的兄妹情,還是……一種變相的“寵溺”投資?如果有一天乖地馬禮鐵祝落難了,他會不會也渴望被彆人“永世效忠”?

禮鐵祝感受到了黃北北的目光,他心裡咯噔一下,想解釋什麼,卻發現嘴巴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連他自己都在懷疑自己。

商燕燕的目光,落在了那三個失魂落魄的隊友身上。她想到了自己。

她對薑白龍那份至死不渝的愛,那份“此生不嫁,隻等來世”的誓言,究竟是一種偉大的情感,還是一種……把自己困死在回憶裡的偏執?

如果薑白龍沒死,他們能走到最後嗎?還是也會在柴米油鹽的消磨中,讓“我愛你”變成一句最廉價的口頭禪?

她不敢想。

這個地獄最惡毒的地方就在於,它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掰開揉碎了,讓你看裡麵那些肮臟的、自私的、不堪的核心。

它告訴你,所有的甜言蜜語,本質上都是一種精神控製。

所有的山盟海誓,本質上都是一張空頭支票。

所有的親情羈絆,本質上都是一場互相綁架。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就連最憨厚、最沒心沒肺的商大灰,此刻看著自己媳婦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他走到薑小奴身邊,想像以前一樣,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用自己厚實的胸膛給她依靠。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卻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著眼前的薑小奴。

那個依舊單薄,依舊柔弱,卻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的女人。

他想起了她剛剛那些話。

“他說養你?是想讓你當個不能自理的廢物!”

“他說永遠?人死了債都不一定能爛,你還信永遠?”

句句如刀,刀刀見血。

商大灰的腦子裡,第一次出現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頭。

他對自己媳婦那麼好,把她捧在手心裡,是不是……也是在養一個“廢物”?

他那句“有俺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是不是……也隻是一種聽著好聽的空頭支票?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發現,自己有點怕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她太清醒了。

清醒得像一把剛剛磨好的手術刀,能毫不留情地剖開所有溫情脈脈的表皮,露出下麵血淋淋的現實。

薑小奴感受到了丈夫的猶豫,也感受到了周圍所有人投來的、那種混雜著敬畏、感激,以及……恐懼的目光。

她成了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也成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

她用最殘酷的真相,把隊友從美夢中拽了出來,代價是,她也親手殺死了他們心中最後一點對美好的幻想。

她贏了這一關,卻好像輸掉了全世界。

風吹過白骨累累的沙灘,帶著一股腐朽的腥甜。

薑小奴默默地裹緊了衣服,第一次,感覺到了發自骨子裡的冷。

哥哥不在了。

現在,好像連大灰,也要離她而去了。

“都特麼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乾啥呢?等地上長出錢來啊?”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禮鐵祝那帶著東北大碴子味的嗓門,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開了這凝固的空氣。

他走到隊伍中間,環視了一圈眾人那副丟了魂兒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咋的了?讓人家幾句破嗑兒就給乾趴下了?瞅瞅你們那點出息!”

他指著那三個廢掉的隊友,罵道:“他們仨,是心裡有窟窿,才讓蒼蠅鑽了進去!你們呢?你們心裡也有窟窿啊?”

“過日子,誰心裡沒點委屈,沒點破事兒?兩口子過日子,還經常想掐死對方一百遍呢!這不耽誤第二天早上起來,還給他做早飯!”

“啥叫感情?感情就不是那照片裡p得溜光水滑的玩意兒!感情就是那件你穿了十年,領子都洗得發黃,袖口都磨破了邊兒,可你就是捨不得扔的破棉襖!”

“它不好看,不值錢,甚至還有點埋汰!”

“可天冷的時候,隻有它,真特麼能給你暖和!”

禮鐵祝的話,又糙又硬,像冬天裡凍得邦邦硬的凍梨,一口咬下去,冰牙,但回過味兒來,卻是一股子實在的甜。

“彆特麼瞎琢磨了!”他一揮手,下了最後的結論,“人心那玩意兒,你就彆去考驗它。它跟咱東北的冰雕似的,大冬天看著晶瑩剔透,賊漂亮。你非得把它搬到火炕上烤一烤,看它是不是真心的……那不叫考驗,那叫有病!”

一番話,罵醒了所有人。

是啊,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放在顯微鏡下,用最嚴苛的、不近人情的“真理”去剖析,那最後剩下的,隻能是一片荒蕪。

商大灰撓了撓頭,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不再猶豫,走上前,一把將自己那冷得發抖的媳婦,緊緊地、笨拙地擁進了懷裡。

他啥也沒說,隻是用自己身上的體溫,去溫暖她。

管他什麼廢物不廢物,管他什麼空頭支票。

俺就知道,俺媳婦冷了,俺得抱著她。

這就夠了。

薑小奴的身子一僵,隨即,在那熟悉的、帶著汗味和煙火氣的懷抱裡,慢慢地放鬆了下來。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隊伍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那道被這個魔窟撕開的信任裂痕,不可能被幾句話就完全彌補。它就像摔碎了又粘起來的瓷碗,雖然還能用,但那一道道裂紋,卻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走吧。”

禮鐵祝看著前方那條通往未知魔窟的、黑漆漆的通道,聲音沙啞。

“路,還得走。”

“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咱也得把牙咬碎了,和著血,往肚子裡咽。”

倖存的八個人,攙扶起那三個如同木偶般的同伴,重新踏上了征程。

隻是這一次,隊伍的陣型,變得有些奇怪。

人們之間,不自覺地拉開了一些距離。

每個人都像一隻受了驚的刺蝟,既渴望靠近同伴取暖,又害怕對方身上的刺,會紮傷自己。

前路漫漫,步履維艱。

比未知的妖魔更可怕的,是身邊那一張張熟悉麵孔下,深不可測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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