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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謝文東 第303章 關鍵時刻神秘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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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三章:關鍵時刻神秘援手

手榴彈的硝煙還沒散儘,謝文東拽著瘦猴往山洞深處鑽。洞頂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砸在他的鋼盔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瘦猴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褲腿在地上拖出暗紅的痕跡,每走一步都發出壓抑的痛哼。

“東哥,我真走不動了……”瘦猴突然癱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像宣紙,“你彆管我了,再晚就被追上了。”謝文東剛想開口,洞外突然傳來日軍的狂吠——是軍犬,這群畜生的鼻子比狼還靈,用不了多久就能循著血跡追進來。

他咬咬牙,彎腰將瘦猴架到背上。傷口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肋骨像是被生生劈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密山的雪夜,張彩霞也是這樣背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沒膝的積雪裡。

“謝大哥,你可彆睡啊……”她當時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卻硬是把他從鬼門關拽了回來。可現在,那個總說要給他燉土豆燉肉的姑娘,那個把紅肚兜當成寶貝的姑娘,是不是已經倒在了雪地裡?

“東哥!前麵有光!”瘦猴突然喊了一聲。謝文東猛地抬頭,看見黑暗的儘頭果然有個亮點,像雪地裡埋著的星子。他咬著牙加快腳步,越往前走,空氣裡的黴味越淡,反而飄來一絲泥土的腥氣。

洞口比他想象的要小,僅容一人爬行。謝文東先把瘦猴推出去,自己爬出來時,額頭重重磕在岩石上,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等他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密林中,身後的洞口被藤蔓遮得嚴嚴實實,若不是剛才那點微光,根本看不出這裡藏著出口。

“這是哪兒?”瘦猴趴在地上喘著氣,望著四周陌生的樹影。謝文東剛想開口,突然聽見林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瞬間抄起地上的步槍,槍口對準聲音來源——月光從樹縫裡漏下來,照出個佝僂的身影,背著個竹簍,手裡還拄著根棗木柺杖。

“彆開槍!”老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濃重的東北口音,“我不是鬼子。”謝文東沒放下槍,一步步逼近,纔看清老人穿著件打滿補丁的藍布棉襖,臉上的皺紋比樹皮還深,可那雙眼睛亮得很,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裡的槍。

“你是誰?”謝文東的聲音繃得像弓弦。老人咧嘴笑了,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牙床:“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再待在這兒,天亮就得被鬼子包圓。”他用柺杖指了指遠處的山坳,“跟我來,有地方能躲。”

謝文東猶豫了。這些年在山裡打轉,他見過太多笑裡藏刀的人——有表麵送飯暗地裡報信的地主,有假裝帶路卻把隊伍引進陷阱的獵戶。可看著老人竹簍裡露出的草藥,還有那雙沾著泥的布鞋,他突然想起了張彩霞的爹,那個被日軍挑在村口的老獵戶,臨終前也是這樣望著他,說:“照顧好我閨女。”

“東哥,走吧。”瘦猴拽了拽他的衣角,“總比在這兒等死強。”謝文東慢慢放下槍,老人見狀,轉身往山坳的方向走,柺杖敲擊地麵的聲音在林子裡格外清晰,像在敲著某種暗號。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燈火。不是日軍的馬燈,是昏黃的煤油燈,從錯落的土坯房裡漏出來,在雪地裡暈開一片片暖黃。老人在村口停下,對著一棵老槐樹拍了三下巴掌,很快,一個紮著紅頭繩的小姑娘從樹後鑽出來,看見老人,脆生生喊了句:“趙爺爺!”

“快去告訴你嬸子,有客人來。”老人摸了摸小姑孃的頭,又轉頭對謝文東說,“這是石頭村,村裡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鬼子來過兩回,沒找到啥便宜,就不怎麼來了。”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瘦猴滲血的褲腿上,“先去我家,我那口子會治傷。”

趙老爺子的家在村子最東頭,是兩間低矮的土房,院牆是用黃泥糊的,上麵還留著彈孔。剛進門,就聽見屋裡傳來紡車“嗡嗡”的響聲,一個穿著藏青色棉褲的婦人迎出來,看見他們,手裡的紡錘“啪嗒”掉在地上。

“當家的,這是……”婦人的聲音發顫。趙老爺子把竹簍往牆角一放:“彆瞎想,是打鬼子的好漢。快燒點熱水,拿點吃的,再把你那藥膏拿來。”婦人沒再多問,轉身往灶房走,腳步快得像一陣風。

屋裡陳設簡單得很:土炕上鋪著乾草,牆上掛著把鏽跡斑斑的獵槍,炕桌上擺著個豁口的粗瓷碗。謝文東剛把瘦猴放在炕上,就聽見灶房傳來婦人的驚呼聲,他衝過去一看,瞬間僵在原地——張彩霞正靠在灶房的柴堆上,臉色白得像紙,左腿的褲腿已經被血浸透,可手裡還死死攥著那半塊凍硬的玉米餅。

“彩霞!”謝文東撲過去抱住她,手指觸到她冰涼的麵板,才發現她的額頭燙得嚇人。張彩霞緩緩睜開眼,看見是他,突然笑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東哥,我就知道……你能跑出來……”

“你這傻丫頭!”謝文東的聲音哽嚥了。他這才注意到,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垂著,袖子上有個彈孔,血已經把棉襖凍成了硬塊。剛纔在石縫外,她根本不是被石頭絆倒,是中了槍。

“彆咋咋呼呼的。”趙老爺子拄著柺杖走進來,往張彩霞的傷口上撒了把草藥,疼得她“嘶”了一聲,“子彈沒打穿骨頭,萬幸。”他又對婦人說,“秀蓮,把那瓶野山參酒拿來,給她擦擦身子退燒。”

秀蓮嬸子很快端來一盆熱水,還有兩個白麵饅頭。謝文東這纔想起,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弟兄們粒米未進。瘦猴剛想伸手去拿,突然想起什麼,又把手縮了回去,往張彩霞麵前推:“嫂子先吃。”

張彩霞搖搖頭,把饅頭往謝文東手裡塞:“東哥吃,你有傷。”饅頭在兩人手裡推來推去,趙老爺子突然“咳”了一聲:“都吃!我家雖不富裕,幾口乾糧還是有的。”他往灶膛裡添了把柴,火光映著他的臉,“想當年,我兒子也跟你們一樣,拿著槍去打鬼子,可惜……”

話沒說完,秀蓮嬸子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趙老爺子歎了口氣,沒再往下說。謝文東啃著饅頭,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家庭,兒子上了戰場,爹孃守著空房子,白天裝作沒事人似的下地,夜裡對著照片掉眼淚。

“趙大爺,謝謝您。”謝文東把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去,“等過了這陣,我們馬上走,絕不連累村子。”趙老爺子擺擺手:“說啥連累?鬼子是咱中國人的仇人,你們打鬼子,就是幫咱報仇。”他往灶膛裡又添了把柴,“我那兒子,要是活著,估計也跟你一般大。”

後半夜,雪又下了起來。謝文東躺在西屋的柴草堆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隔壁傳來張彩霞低低的呻吟,應該是傷口疼得厲害。他悄悄爬起來,剛走到門口,就聽見秀蓮嬸子和幾個婦女的說話聲,從東屋飄出來。

“秀蓮姐,那姑娘傷得重不重?”是個年輕媳婦的聲音。秀蓮嬸子歎了口氣:“左臂被子彈擦過,左腿還有個窟窿,燒得迷迷糊糊的,嘴裡總喊著‘東哥’。”

“那漢子看著倒像個靠譜的,剛才抱著那姑娘哭,眼淚掉得像斷線的珠子。”另一個聲音說,“我家那口子,上次我切菜割到手,他都沒皺下眉頭。”

“你懂啥?”秀蓮嬸子笑了,“越是硬漢子,疼起人來越實在。你沒看他剛才給那姑娘喂水,手都在抖?”

謝文東的臉騰地紅了,悄悄退了回去。他想起剛才喂張彩霞喝水時的樣子,她的嘴唇乾裂起皮,他笨手笨腳地把水灑在她脖子上,急得直冒汗。那時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說:“東哥,彆丟下我……”

他怎麼會丟下她?從密山那個雪夜起,他就把她當成了要護著的人。有次隊伍過冰封的河麵,冰麵突然裂開個口子,是她死死拽著他的腰帶,喊得嗓子都啞了;有次他發瘧疾,胡話連篇,是她守在他身邊,用酒精給他擦身子,三天三夜沒閤眼。

“東哥,你咋不睡?”瘦猴的聲音從柴草堆裡鑽出來。謝文東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些:“疼得厲害?”瘦猴搖搖頭:“不疼,就是覺得……這村子太太平了,像做夢。”

謝文東沒說話。他也覺得像做夢。剛纔在山洞裡,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現在卻躺在暖烘烘的柴草堆上,能聽見隔壁紡車的聲音,能聞到灶房飄來的粥香。這太平,來得太突然,反而讓人心裡發慌。

天快亮時,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見自己和張彩霞在山腳下蓋了兩間土房,院子裡種滿了向日葵。她坐在門檻上,給他縫補衣裳,陽光灑在她臉上,像剛剝殼的雞蛋。他走過去想抱抱她,卻突然看見她身上全是血,紅肚兜飄在風裡,像麵破旗……

“東哥!東哥!”瘦猴的喊聲把他驚醒。謝文東猛地坐起來,看見趙老爺子正站在柴草堆前,臉色凝重得像塊烏雲:“鬼子來了。”

謝文東瞬間摸向身邊的槍,手指卻觸到一片空——槍被人收走了。趙老爺子看出他的緊張,從背後拿出步槍遞給他:“彆慌,不是來搜村子的,是往鷹嘴崖去的,帶著不少麻袋,像是要運啥東西。”

“運東西?”謝文東皺起眉頭。鷹嘴崖除了石頭就是樹,有啥值得日軍大動乾戈的?他突然想起山本在石縫外喊的話——“說你把糧食藏在鷹嘴崖”。可他根本沒在鷹嘴崖藏過糧食,是誰故意給日軍報了假信?

“趙大爺,鷹嘴崖離這兒多遠?”謝文東的心跳得飛快。趙老爺子拄著柺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翻過西邊那道梁就是。咋了?”

謝文東沒說話,目光落在東屋的門上。張彩霞還在裡麵躺著,要是日軍發現了這個村子……他突然想起趙老爺子的兒子,想起秀蓮嬸子掉在地上的紡錘,想起那個紮著紅頭繩的小姑娘。

“我去看看。”謝文東把槍背在身上。趙老爺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現在去就是送死。鬼子帶了重機槍,還有兩門小炮,看那樣子,像是在找啥重要東西。”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年輕時畫的鷹嘴崖地圖,那裡有個天坑,深不見底,當年我跟我兒子去打過野山羊。”

謝文東接過地圖,指尖觸到紙上粗糙的線條,突然想起張彩霞爹留下的那張藏寶圖——也是這樣皺巴巴的,上麵用硃砂畫著記號,說要留給女兒當嫁妝。可惜那張圖後來在突圍時弄丟了,張彩霞哭了好幾天,說那是她爹唯一的念想。

“東哥,我跟你去。”瘦猴掙紮著要起來,被謝文東按住了,“你在這兒守著,照顧好彩霞。”他又看向趙老爺子,“大爺,要是我們沒回來……”

“彆說喪氣話。”趙老爺子把棗木柺杖塞到他手裡,“這柺杖是棗木的,結實,打鬼子也能用。”秀蓮嬸子從灶房出來,往他懷裡塞了兩個熱乎的菜團子:“路上吃,墊墊肚子。”

剛走出院門,就聽見東屋傳來張彩霞的喊聲:“東哥!”謝文東回頭,看見她扶著門框站在門口,臉色還是白的,左臂用布條吊在脖子上,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我跟你去。”

“你胡鬨!”謝文東的火氣上來了,“你傷成這樣……”

“我去過鷹嘴崖。”張彩霞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股子倔勁,“我爹以前帶我去采過藥,知道有條近路。”她走到他麵前,從懷裡摸出個東西塞進他手裡——是那半根火柴,用油紙包得好好的,“我爹說,遇到難事,就想想為啥要打鬼子。”

謝文東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在密山的那個晚上,她也是這樣,明明怕得手抖,卻非要跟著他去炸日軍的炮樓。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她。

“秀蓮姐,幫我照看這孩子。”張彩霞對追出來的秀蓮嬸子笑了笑,然後抓住謝文東的手,“走吧。”她的手心還是涼的,卻攥得很用力,像在密道裡那樣,彷彿一鬆手,就會弄丟彼此。

趙老爺子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雪地裡,突然對秀蓮嬸子說:“把那壇子酒埋好,彆讓鬼子搜著。”秀蓮嬸子愣了一下:“當家的,那可是……”

“彆廢話。”趙老爺子的聲音沉了下來,“當年若不是謝司令救了我兒子,我這條老命早沒了。現在該咱報恩了。”他望著鷹嘴崖的方向,柺杖在雪地上戳出個深深的坑,“就盼著他們能活著回來。”

謝文東和張彩霞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鷹嘴崖走,雪地裡留下兩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張彩霞的傷口顯然疼得厲害,額頭上滲著冷汗,卻硬是沒哼一聲,隻是抓著謝文東的手越來越緊。

“還記得那次采山參不?”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點喘,“也是這麼深的雪,你差點掉進冰窟窿。”謝文東笑了:“你還好意思說?當時是誰嚇得坐在雪地裡哭,說再也不跟我進山了?”

“那不是怕你死了嘛。”張彩霞的臉紅了,“後來你把山參賣了,給弟兄們買藥,自己卻啃了三天樹皮。”謝文東想起那時候的日子,苦得像黃連,可現在回想起來,卻帶著點甜——至少那時候,身邊的人都還在,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地猜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快到鷹嘴崖時,張彩霞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左邊的一道峽穀:“從這兒下去,能繞到天坑後麵。”峽穀裡積滿了雪,深不見底,隻有幾棵歪脖子樹頑強地探出頭。謝文東剛想下去,突然聽見上麵傳來日軍的喊聲,夾雜著某種機械的轟鳴聲。

“他們在乾啥?”張彩霞趴在雪地上,耳朵貼著地麵聽。謝文東也學她的樣子,聽見的卻是“哢嚓哢嚓”的聲響,像有人在用鋸子鋸石頭。他突然想起趙老爺子的話——日軍帶著麻袋,像是要運啥東西。

“下去看看。”謝文東拽著張彩霞往峽穀裡滑,雪沒到了膝蓋,每走一步都像在跟死神拔河。快到穀底時,張彩霞突然“哎喲”一聲,謝文東回頭,看見她的左腿陷進了一個雪洞,血正從褲腿裡往外滲。

“彆動!”他趕緊趴下去,伸手往雪洞裡摸,摸到一塊冰冷的金屬——是枚日軍的手榴彈,保險栓已經被拔掉了,應該是之前的戰鬥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張彩霞的腿拽出來,發現彈片劃破了她的傷口,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綻開的紅梅。

“你先在這兒等著。”謝文東掏出繃帶,草草給她包紮了一下,“我去去就回。”張彩霞抓住他的手,眼裡的光在雪地裡亮得驚人:“我跟你一起。”

謝文東剛想反駁,就聽見峽穀上方傳來腳步聲,還有山本一郎的聲音:“動作快點!把‘那東西’裝上車,耽誤了太君的事,誰都彆想活!”

“那東西”?謝文東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扶著張彩霞躲到一塊巨石後麵,探頭望去——隻見十幾個日軍正圍著一個黑黢黢的洞口,用繩索往下吊人,麻袋從洞裡被拽上來,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著啥。

更讓他心驚的是,洞口旁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李副官,他的胳膊上纏著繃帶,正指揮日軍往馬車上搬麻袋,臉上的表情麻木得像塊石頭。

李副官沒死?他不僅沒死,還帶著日軍找到了鷹嘴崖的秘密?那些麻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趙老爺子說他兒子被自己救過,可他根本不記得救過什麼人,難道老人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第三百零三章:神秘援手(續)

張彩霞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著遠處的山坡——趙老爺子正拄著柺杖站在雪地裡,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長,像一截枯槁的樹乾。他身邊還站著兩個穿黑棉襖的漢子,正往鷹嘴崖的方向張望,手裡的獵槍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趙大爺咋來了?”張彩霞的聲音發顫。謝文東的心猛地一沉——趙老爺子說石頭村的人從不摻和戰事,此刻卻帶著人出現在這裡,難道他真的是日軍的眼線?可剛才他還把地圖塞給自己,秀蓮嬸子還給他們熱饅頭……

“彆出聲。”謝文東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死死盯著李副官。隻見李副官從懷裡掏出個鐵皮盒子,遞給山本一郎,盒子開啟的瞬間,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是某種金屬器物。山本接過盒子,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在峽穀裡回蕩,驚起一群飛鳥。

“謝文東啊謝文東,你以為躲得掉嗎?”山本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這些‘寶貝’,足夠讓你的根據地變成一片焦土!”他揮了揮手,日軍加快了搬運麻袋的速度,馬車輪子碾過凍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在啃噬骨頭。

李副官的目光突然掃過謝文東藏身的巨石,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隨即又恢複了麻木。他彎腰咳嗽時,右手悄悄在雪地上劃了個符號——是個歪歪扭扭的“火”字,被很快落下的新雪蓋住。

“他是故意的!”張彩霞突然低呼。謝文東也反應過來——李副官根本不是叛變,那個“火”字是在提醒他們點火!可這裡到處是積雪,除了日軍搬運的麻袋,還有什麼能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趙老爺子的咳嗽聲,三長兩短,像某種暗號。緊接著,山坡上滾下來幾個油布包,落在日軍馬車隊附近,滲出刺鼻的煤油味。穿黑棉襖的漢子舉起火把,正準備扔下去,卻被趙老爺子按住了。

“再等等。”老人的聲音透過風雪傳過來,“等他們把東西裝得差不多……”

謝文東突然明白過來——趙老爺子根本不是敵人!他說的“報恩”是真的,當年被救的兒子,恐怕就是李副官!李副官假意投降,是為了摸清日軍的底細,而趙老爺子帶著村民來,是要幫他們毀掉這批“寶貝”!

“彩霞,你往峽穀深處撤。”謝文東的聲音壓得極低,從懷裡掏出那半根火柴,“看到那堆乾草了嗎?躲到那裡,等我訊號。”張彩霞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肉裡:“我跟你一起……”

“聽話!”謝文東掰開她的手,塞進她掌心一顆手榴彈,“這是命令。”他轉身衝向日軍的馬車隊時,聽見身後傳來她的喊聲:“謝文東,你要是敢死,我就……”後麵的話被風雪吞沒了,像她總說不出口的牽掛。

日軍的注意力全在洞口的麻袋上,沒人注意到雪地裡鑽出來的黑影。謝文東屏住呼吸,貼著馬車底部爬行,煤油味越來越濃,熏得他眼睛發疼。他摸到一個麻袋,用刺刀劃開個小口,裡麵掉出塊灰黑色的東西,棱角分明,像石頭,卻比石頭重得多,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是化學武器!”謝文東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他在日軍的據點見過這種東西,山本說過,隻要一小罐,就能讓整片林子的活物死絕。這些麻袋裡裝的,竟是能毀掉根據地的“特殊武器”!

“快!把最後幾袋裝上!”山本的催促聲越來越近。謝文東摸出火柴,在凍土上劃了三下才擦亮,火苗躥起的瞬間,他看見李副官突然撞向身邊的日軍,將對方手裡的步槍撞進雪洞。

“動手!”李副官的吼聲震得峽穀嗡嗡響。山坡上的火把同時扔了下來,煤油包“轟”地炸開,火舌順著積雪蔓延,很快舔上了馬車上的麻袋。日軍慌了神,有的去撲火,有的舉槍朝李副官射擊,場麵瞬間亂成一鍋粥。

謝文東趁機拽過一個沒來得及裝車的麻袋,往日軍堆裡扔過去,隨即撲向山本。山本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愣了一下才舉槍,子彈擦著謝文東的耳朵飛過,打在巨石上迸出火花。

“抓住他!”山本的指揮刀指向謝文東,卻沒注意到身後的火已經燒到了馬車。李副官撲過來抱住他的腰,兩人一起滾進雪地裡,離燃燒的麻袋隻有幾步遠。“為了東北的弟兄!”李副官的喊聲裡帶著決絕,突然拽響了腰間的手榴彈。

“老李!”謝文東目眥欲裂,卻被兩個日軍死死按住。他眼睜睜看著李副官和山本抱在一起,在爆炸聲中化作一團火光,衝擊波把他掀翻在地,耳朵裡隻剩下嗡嗡的鳴響。

“東哥!走啊!”張彩霞的聲音穿透轟鳴傳來。她不知何時跑了回來,手裡舉著根燃燒的木棍,正往日軍的彈藥箱裡扔。謝文東掙脫日軍的束縛,拽起她就往峽穀深處跑,身後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化學武器被火焰灼燒,發出刺鼻的氣味,熏得人睜不開眼。

跑出很遠,謝文東纔敢回頭——鷹嘴崖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黑煙滾滾,遮天蔽日。趙老爺子帶著村民往石頭村的方向撤,瘦猴跟在後麵,正回頭朝他們揮手。

“李副官他……”張彩霞的聲音哽嚥了。謝文東握緊她的手,掌心的火柴梗硌得生疼:“他沒白死。”他想起李副官在雪地上劃的“火”字,想起他最後決絕的眼神,突然明白有些犧牲,是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

回到石頭村時,天已經黑透了。趙老爺子坐在門檻上,手裡摩挲著那根棗木柺杖,杖頭刻著的“忠”字被摩挲得發亮。看見他們,老人渾濁的眼睛裡突然滾下兩行淚:“我兒子……終於報仇了。”

原來李副官就是趙老爺子的兒子。當年他被日軍抓去當勞工,是謝文東帶人劫了囚車,救了他一命。後來他加入隊伍,改名換姓,就是怕連累爹孃。這次他假意投降,早就托人給家裡捎了信,說要做件“對得起祖宗”的大事。

“那批武器……”謝文東的聲音有些沙啞。趙老爺子抹了把臉:“燒乾淨了,火那麼大,神仙也救不活。”他頓了頓,往灶房看了一眼,“秀蓮給你們留了熱粥,快趁熱喝。”

喝粥時,張彩霞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趙老爺子看了看她的傷口,眉頭擰成了疙瘩:“化學武器的煙有毒,得趕緊找解藥。”他從竹簍裡翻出幾株紫色的草藥,“這是‘還魂草’,能解點毒,可最好還是……”

“還是得去根據地找醫生。”謝文東接過草藥,心裡清楚,他們不能再連累石頭村。日軍雖然被打退了,但山本的死訊傳回去,必然會引來更瘋狂的報複。

“我送你們去。”趙老爺子突然站起來,“後山有條暗道,能通到根據地的地界。”他從牆上摘下那把鏽跡斑斑的獵槍,“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打幾隻兔子給你們路上吃。”

連夜出發時,秀蓮嬸子往他們包裡塞了十幾個菜團子,還有一包用油紙包好的還魂草。紮紅頭繩的小姑娘拉著張彩霞的衣角,把一塊烤紅薯塞進她手裡:“姐姐,不疼。”

暗道裡潮濕陰冷,趙老爺子的柺杖敲擊地麵的聲音格外清晰。謝文東扶著張彩霞,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沉,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知道,化學武器的毒氣正在侵蝕她的身體,可他手裡隻有那幾株還魂草。

“快到了。”趙老爺子的聲音在前麵響起,“出了這道石門,就是根據地的地盤。”石門被推開的瞬間,晨光湧了進來,照亮了遠處迎風飄揚的紅旗。

“趙大爺,謝謝您。”謝文東對著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趙老爺子擺擺手,往他懷裡塞了個東西——是李副官的鐵皮盒子,剛纔在火海裡撿的,盒子裡空空如也,隻剩下塊燒焦的布料,上麵繡著個模糊的“忠”字。

“告訴弟兄們,鬼子沒什麼可怕的。”老人轉身走進暗道,柺杖敲擊地麵的聲音漸漸遠去,像在說一個未完的故事。

謝文東抱著昏迷的張彩霞,望著遠處的紅旗,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重得像座山。他們毀掉了日軍的化學武器,可李副官死了,張彩霞中了毒,石頭村還可能麵臨報複。更讓他心驚的是——李副官能假意投降,那之前的二柱子呢?隊伍裡到底還有多少沒被發現的眼線?

張彩霞突然咳嗽了一聲,攥緊了他的手。謝文東低頭,看見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東哥,我沒事……”話沒說完,又昏了過去。

他抱著她往根據地跑,晨光灑在他們身上,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他知道,這場仗還沒結束,暗處的眼睛還在盯著他們,下一次的危險,可能就藏在某個看似安全的角落。

可他不能停。為了張彩霞,為了李副官,為了趙老爺子和石頭村的鄉親,他必須跑下去,跑到勝利的那天。

隻是,張彩霞能撐到那天嗎?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又會在什麼時候,給他們致命一擊?風掠過耳邊,像無數雙眼睛在低語,答案藏在未知的迷霧裡,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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