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謝文東 第354章 雪地伏擊
第三百五十四章:雪地伏擊
1945年冬初,一個寒冷的清晨,天地間一片蒼茫,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急促。雪花像鵝毛一樣大,紛紛揚揚地砸向根據地山道旁的鬆柏。這些鬆柏雖然高大挺拔,但在如此猛烈的雪勢麵前,也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簌簌”的聲音不斷傳來,那是雪片砸在鬆柏上的聲音。雪花堆積在光禿禿的枝椏上,使得這些枝椏不堪重負,紛紛彎下了腰,彷彿隨時都會斷裂成兩截。
謝文東蹲在一棵三人合抱的鬆樹後麵,他的棉帽帽簷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雪地上那串新鮮的腳印上。
這串腳印非常明顯,鞋尖朝前,印子深且規整,一看就知道是日軍軍靴特有的紋路。而且,這串腳印足有十幾雙之多,還伴隨著馬蹄踩過的凹痕,顯然是一支日軍小隊剛剛從這裡經過。
“營長,看這腳印,鬼子離咱們不到兩裡地了。”戰士小李貓著腰湊過來,手裡的步槍上裹著白布,防止反光暴露位置。他的睫毛上結著白霜,說話時哈出的白氣瞬間就散在風雪裡,“剛才偵查的同誌說,鬼子隊伍裡有糧車,看來真是衝著咱們的糧倉來的。”
謝文東沒說話,從懷裡掏出塊凍得硬邦邦的窩頭,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裡。粗糧的澀味混著雪水在舌尖散開,他卻嚼得格外用力。視線越過山道,對麵密林裡藏著李團長帶的另一隊人,樹影晃動間,能看見戰士們握著槍的手,指節都凍得發紫。昨天夜裡,他們冒著大雪在山道兩側挖了陷阱,上麵鋪了鬆枝和薄雪,又在山頂堆了半人高的滾石,就等鬼子往裡鑽。
“東子!”張彩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襖,外麵套了件戰士的舊棉馬甲,手裡提著個藤編藥箱,身後跟著醫療隊的三個女同誌——小蘭、春桃和秀兒。她快步走過來時,棉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走到謝文東身邊,才壓低聲音說:“醫療隊都在山坳裡待命了,藥品和繃帶都備齊了,就是……”她頓了頓,眼神往山道儘頭瞟了瞟,“雪太大,擔架不好走,要是有傷員,轉移起來怕是費勁。”
謝文東轉頭看她,發現她的臉頰凍得通紅,鼻尖上還沾著雪粒,連忙伸手替她拂掉:“你們在後麵待著,彆往前湊,鬼子的槍法準,不安全。”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臉,就被她輕輕推開——不是躲,是怕自己的手太涼凍著她。張彩霞卻笑了,從藥箱側袋裡掏出個布包,開啟是塊烤紅薯,還冒著熱氣:“剛纔在火堆上烤的,你先墊墊肚子,等打完仗,我再給你煮土豆湯。”
紅薯的甜香混著雪的寒氣飄進鼻腔,謝文東心裡一暖。他想起去年秋天,也是這樣的雪天,他帶著戰士們在山裡追逃兵,餓了兩天兩夜,是張彩霞提著籃子,在雪地裡走了十幾裡路,給他送來了熱乎的玉米餅。那時候她還說,等勝利了,要在自家院子裡種上紅薯,冬天烤著吃,暖烘烘的。
“拿著啊。”張彩霞把紅薯往他手裡塞,“小蘭她們還在後麵等著,我得過去看著。你自己小心點,彆總把火力往自己這邊引,我……”她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噠噠”的,混著車輪碾過雪地的“咕嚕”聲,越來越近。
謝文東立刻把紅薯揣進懷裡,握緊了腰間的獵槍,衝張彩霞擺了擺手:“快回去!”張彩霞也不囉嗦,轉身就往山坳跑,跑了兩步又回頭,衝他喊了句:“我等你吃紅薯!”
風雪裡,她的聲音飄得有些遠,卻像顆小石子,落在謝文東心裡,漾開一圈暖。他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哨子——這是訊號,隻要他一吹,山頂的滾石就往下砸,兩側的戰士就開火。
很快,山道儘頭出現了鬼子的身影。為首的是個矮胖的日軍軍官,穿著黑色皮靴,戴著貂皮帽,手裡拿著軍刀,時不時停下來嗬斥身後的士兵。他身後跟著十幾個鬼子兵,有的牽著馬,有的推著糧車,糧車上蓋著油布,不用想也知道,裡麵裝的是他們從老百姓手裡搶來的糧食。
“狗娘養的,還敢來搶咱們的糧倉。”小李咬著牙,手指扣在扳機上,“營長,等會兒我第一個開槍,崩了那個當官的!”
謝文東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再等等,等他們全進伏擊圈。”
鬼子隊伍慢慢往前挪,雪地裡的腳印越來越密。那個日軍軍官似乎有些不耐煩,踢了一腳旁邊的士兵:“快點!天黑之前必須趕到共軍的糧倉,要是讓他們跑了,你們都得死!”
士兵連忙點頭哈腰,推著糧車加快了腳步。很快,整個隊伍都走進了山道中間——這裡正是他們設伏的核心區域,前後都有陷阱,兩側是密林,山頂有滾石。
謝文東眼睛一眯,猛地吹響了哨子!
“嘀——嘀嘀——”
哨聲剛落,山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堆積的滾石裹著雪塊,順著山坡往下滾,像一條白色的巨龍,瞬間就砸在了鬼子隊伍中間。走在前麵的幾個鬼子來不及躲閃,被滾石砸中,慘叫著倒在雪地裡,鮮血瞬間就把白雪染成了紅色。
“開火!”謝文東大喊一聲,率先舉起獵槍,對準那個日軍軍官扣動了扳機。子彈“咻”地一聲飛出去,擦著軍官的胳膊而過,打在了旁邊的糧車上,油布被打出個洞,裡麵的玉米灑了出來,混在雪地裡。
兩側的戰士們也紛紛開槍,槍聲在山穀裡回蕩,驚得樹上的雪塊“簌簌”往下落。鬼子們被打懵了,有的趴在雪地裡不敢動,有的想往回跑,卻剛轉身就踩進了陷阱——陷阱裡插著削尖的木頭,鬼子掉進去,瞬間就被刺穿了身體,鮮血從陷阱裡滲出來,在雪地上積成一灘。
“八嘎!”日軍軍官又驚又怒,捂著流血的胳膊,揮著軍刀大喊,“撤退!快撤退!”
可哪裡還撤得掉?後麵的陷阱已經被觸發,雪地上裂開一道道口子,跑在後麵的鬼子要麼掉進陷阱,要麼被兩側的子彈打中。更要命的是,馬蹄受驚,揚起前蹄,把牽著馬的鬼子踢倒在地,糧車翻了,糧食撒了一地,整個隊伍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時,山坳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謝文東心裡一緊,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鬼子兵居然繞到了山坳附近,正舉著槍對準醫療隊的方向!而張彩霞正蹲在地上,給一個受傷的村民包紮傷口,根本沒注意到身後的危險!
“彩霞!小心!”謝文東大喊一聲,想都沒想就從密林裡衝了出去,舉起獵槍對準那個鬼子兵,扣動了扳機。子彈正中鬼子的胸口,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雪地裡。
可這一衝,也把謝文東暴露在了其他鬼子的視線裡。幾個躲在糧車後麵的鬼子立刻舉起槍,對準他開火!“咻咻”的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打在旁邊的樹上,留下一個個小洞。
“營長!快回來!”小李大喊著,對著那幾個鬼子開槍,想把火力引開。
謝文東卻沒退,他知道,隻要自己在這裡吸引火力,醫療隊那邊就安全。他一邊躲著子彈,一邊舉槍反擊,每開一槍,就有一個鬼子倒下。雪地裡的血越來越多,染紅了他的棉鞋,也濺到了他的棉襖上,可他根本顧不上擦。
突然,一顆炮彈“咻”地一聲從遠處飛來,落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轟隆”一聲巨響,雪塊和泥土濺了他一身,他被氣浪掀倒在地,胸口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東子!”張彩霞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從山坳裡衝出來,手裡還提著藥箱,想跑過來扶他。
“彆過來!”謝文東掙紮著爬起來,對著她大喊,“這裡危險!快回去!”
可張彩霞哪裡聽得進去?她剛跑了兩步,就看見一個戰士被炮彈炸傷了腿,倒在雪地裡,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流,疼得直喊。她立刻停下腳步,蹲在那個戰士身邊,從藥箱裡拿出繃帶和消毒水,開始給他包紮。
子彈還在“咻咻”地飛,雪塊時不時落在她的頭上,可她卻像沒看見一樣,專注地給戰士包紮。她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急——戰士的腿傷得太重,必須儘快止血,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謝文東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又疼又急。他咬著牙,舉起獵槍,對準那些想朝張彩霞開槍的鬼子,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三個鬼子應聲倒地,剩下的鬼子見他這麼勇猛,嚇得不敢再開槍,紛紛往後退。
“小李!帶人衝上去!”謝文東大喊一聲。
小李立刻領著幾個戰士,從密林裡衝出來,對著鬼子發起了衝鋒。鬼子們本來就已經嚇破了膽,見戰士們衝過來,更是慌了神,有的扔下槍就跑,有的則被戰士們活捉。那個日軍軍官想趁亂逃跑,卻被小李追上,一刺刀捅進了他的肚子裡。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雪還在下,覆蓋著地上的血跡,可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怎麼也散不去。戰士們有的在清理戰場,有的在救助受傷的同誌,張彩霞則帶著小蘭、春桃和秀兒,忙著給傷員包紮。
謝文東捂著胸口,慢慢走到張彩霞身邊。他的棉襖上沾著雪和血,臉上也有幾道劃痕,看起來有些狼狽。張彩霞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是他,連忙放下手裡的繃帶,站起來扶住他:“東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她的手碰到他的胸口時,謝文東疼得皺了皺眉。張彩霞立刻掀開他的棉襖,隻見他的胸口有一塊淤青,還滲著血——剛才炮彈的氣浪把他掀倒時,他撞到了石頭上。
“都流血了,還說沒事!”張彩霞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從藥箱裡拿出消毒水和繃帶,小心翼翼地給他清理傷口,“你怎麼總這麼傻?剛才那麼危險,你為什麼要衝出去?要是你出事了,我……”
“我沒事。”謝文東打斷她,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我要是不衝出去,你和醫療隊的同誌就危險了。再說,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看東北的雪原,教你滑雪,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張彩霞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卻還是加快了包紮的速度。旁邊的小蘭和春桃看著他們,悄悄湊在一起小聲說話。
“你看營長和彩霞姐,多好啊。”小蘭手裡拿著塊乾淨的繃帶,聲音壓得很低,“上次營長發燒,彩霞姐守了他一夜,喂水喂藥,眼睛都沒合一下。”
春桃點點頭,手裡還在給傷員係繃帶:“是啊,咱們根據地誰不知道,營長心裡隻有彩霞姐,彩霞姐心裡也隻有營長。上次我跟秀兒去河邊洗衣服,還看見他們一起散步呢,營長還給彩霞姐摘了野果子。”
秀兒正好走過來,聽到她們的話,笑著說:“可不是嘛!上次鬼子來掃蕩,營長為了救彩霞姐,差點被鬼子的子彈打中。那時候我就想,要是以後能找個像營長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就值了。”
張彩霞聽到她們的話,臉頰微微泛紅,卻沒說話,隻是更用心地給謝文東包紮傷口。謝文東則笑了笑,從懷裡掏出那塊烤紅薯——剛才戰鬥那麼激烈,他居然一直把紅薯揣在懷裡,雖然有些涼了,但還能聞到甜香。
“你看,還沒涼透。”他把紅薯遞給張彩霞,“你也餓了吧,吃點墊墊肚子。”
張彩霞接過紅薯,掰了一半遞給謝文東:“一起吃。”
兩人坐在雪地裡,就著風雪,吃著有些涼的烤紅薯。紅薯的甜香在舌尖散開,驅散了身上的寒意,也驅散了戰鬥後的疲憊。
就在這時,李團長走了過來。他的棉帽上積了層雪,臉上帶著笑容,卻又有些凝重:“東子,這次伏擊打得好!消滅了十幾個鬼子,還繳獲了三車糧食,算是給鬼子一個教訓。”
謝文東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聽見李團長歎了口氣:“隻是……咱們不能掉以輕心。這次來的隻是鬼子的一小隊,要是他們知道小隊被消滅了,說不定會派更大的部隊來掃蕩。不知道這次伏擊,能不能讓鬼子暫時放棄冬季掃蕩。”
謝文東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看向那些受傷的戰士,有的腿被砸傷,有的被子彈打中,根本走不了路。山坳裡的雪越來越厚,擔架在雪地裡根本沒法走,要是想把傷員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難如登天。
“團長,傷員的轉移是個大問題。”張彩霞也皺起了眉頭,“雪太大,擔架走不了,而且有的傷員傷得太重,經不起顛簸。要是再下雪,山路會更滑,到時候想轉移就更難了。”
李團長點點頭,看向遠處的雪山,眼神裡滿是擔憂:“是啊,這雪要是一直下,彆說轉移傷員,咱們的糧食也撐不了多久。剛才繳獲的三車糧食,雖然能緩解燃眉之急,但要是鬼子再來掃蕩,咱們怕是……”
他的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狗叫。戰士小李立刻警惕起來,舉起槍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誰?!”
雪地裡的空氣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謝文東也握緊了獵槍,盯著遠處的密林——那裡的雪片飛得更急,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動。
是鬼子的增援部隊嗎?還是山裡的野獸?要是鬼子來了,傷員們根本沒法反抗,醫療隊的同誌也會有危險。要是野獸,這麼多傷員,也難以抵擋。
張彩霞把藥箱抱在懷裡,緊張地看著謝文東。小蘭、春桃和秀兒也湊到一起,手裡緊緊握著剪刀——這是她們唯一能用來防身的東西。
雪還在下,風裹著雪片砸在臉上,生疼。遠處的狗叫聲越來越近,密林裡的晃動也越來越明顯。謝文東深吸一口氣,對著戰士們大喊:“準備戰鬥!”
戰士們立刻舉起槍,對準密林的方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警惕,心裡卻在犯嘀咕:這次來的到底是誰?要是鬼子,他們能守住嗎?雪地裡的傷員,又該怎麼安全轉移?
而在那密林的最深處,一個身影正緩緩地浮現出來。他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棉襖,彷彿經曆了無數次的風吹雨打,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和形狀。那棉襖的袖口和下擺都磨損得厲害,露出了裡麵的棉花,隨著他的走動,棉花還會時不時地飄出來。
他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雪地裡艱難地跋涉。他的手中緊緊牽著一條狗,那狗看起來也同樣疲憊不堪,它的毛發被雪水浸濕,貼在身上,顯得有些狼狽。
當他逐漸走近時,可以看到他的臉上也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讓人難以看清他的真實麵容。他的眉毛、睫毛都被雪染成了白色,與他那被寒風吹得通紅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一個布包,那布包看起來有些破舊,上麵還沾著一些汙漬。他似乎對這個布包十分珍視,不時地用手摸一摸,彷彿裡麵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就這樣慢慢地走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他的目光不時地掃過四周,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他究竟是誰呢?是敵人,還是朋友?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裡,他的出現又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故事呢?
這個冬天,似乎還有更多的危險在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