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謝文東 第366章 土地糾
第三百六十六章:土地糾紛
1947年的盛夏,遼北的日頭毒得像要把地裡的水汽全蒸乾。謝文東蹲在村外那片灌溉田的田埂上,指尖戳進乾裂的泥土裡,能摸到底下還沒完全枯透的稻根——這是村裡唯一能靠河邊水渠引水的好地,往年這個時候,稻穗該抽得齊腰高,泛著油綠的光,可現在,田埂被人用鋤頭挖斷,水渠裡的水全改道流進了鄰村的地界,自家村裡的兩畝田,隻剩下曬得發白的土坷垃。
“東子哥,這要是再沒水,今年秋收就徹底完了。”旁邊的村民老周蹲下來,手裡攥著一把快曬乾的稻苗,聲音發顫,“那劉地主也太欺負人了,仗著他外甥在縣裡當差,就把水渠堵了,說這田是他家祖上的,要收回去。”
謝文東沒說話,目光順著斷了的田埂往鄰村方向望。那邊的田裡綠油油一片,幾個雇工正彎腰除草,劉地主家的管事站在田埂上,手裡拿著煙袋,正朝這邊瞥,眼神裡滿是挑釁。這個劉金財,他太熟悉了——當年在抗聯的時候,這人靠著給日本人倒賣糧食發橫財,還幫著日軍搜捕過抗聯傷員。那會兒他帶人綁過劉金財的票,逼著他交出了兩百斤糧食和十支步槍,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這老東西還沒死心,反倒敢來搶村裡的地。
“東子哥,要不……咱認了吧?”另一個村民怯生生地說,“劉地主跟縣裡的人有關係,咱老百姓跟他鬥,怕是要吃虧。”
“認了?”謝文東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股壓不住的火,“這田是咱村祖輩傳下來的,憑啥給他認了?他劉金財當年幫日本人害了多少中國人,現在還想作威作福,沒門!”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土,“走,咱去找他理論去!”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老周歎了口氣:“東子哥,不是咱不敢,是怕……怕他報複。前幾天鄰村的老王頭跟他爭地,結果晚上家裡的柴房就被人燒了,到現在也沒查出是誰乾的。”
謝文東皺了皺眉,他知道老周說的是實話。這年月,有權有勢的人想欺負老百姓,有的是辦法。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村裡人的活路被斷了——這兩畝灌溉田,關係著十幾戶人家的口糧,要是被劉金財占了,冬天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你們彆怕,有事我頂著。”謝文東說,“他劉金財要是敢報複,我就把他當年幫日本人做事的事捅到縣農會去,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張彩霞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手裡提著個布兜,慢慢走了過來。她額頭上滿是汗,頭發貼在臉頰上,見謝文東站在田埂上,連忙加快腳步:“東子,這麼熱的天,你咋還在這兒曬著?我給你帶了點水和餅子。”
她走到謝文東身邊,把布兜裡的水壺遞給他,又拿出一塊玉米餅子。謝文東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涼絲絲的井水順著喉嚨往下滑,稍微壓下了心裡的火氣。“彩霞,你咋來了?這麼熱的天,在家歇著不好嗎?”
“我聽說你帶著大夥兒來田埂上,不放心。”張彩霞看了看周圍的村民,又看了看斷了的水渠,心裡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是劉地主把水堵了?”
謝文東點了點頭:“嗯,他說這田是他家的,要收回去。我打算帶大夥兒去找他理論。”
張彩霞皺了皺眉,拉了拉他的衣角:“東子,你彆衝動。劉金財不是好惹的,你現在不是當年在抗聯的時候了,身邊還有我和孩子,萬一出點事,可咋整?”
“我知道。”謝文東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的薄繭,“可我不能看著村裡人沒飯吃。當年在山裡,咱們沒糧的時候,是老百姓給咱送的炒麵,現在他們有難,我不能不管。”他頓了頓,又說,“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跟他硬拚。”
張彩霞看著他眼裡的堅定,知道勸不住,隻好歎了口氣:“那你注意安全,彆跟他吵起來。我在家給你留著飯。”
謝文東點了點頭,又跟村民們說了幾句,最後隻有老周和另外兩個年輕些的村民願意跟著他去——其他人還是怕劉金財報複,找了藉口回了村。
三個人往鄰村走,路上老周忍不住問:“東子哥,你真有辦法治住劉金財?”
“嗯。”謝文東說,“當年趙老爺子還在的時候,跟我說過,他手裡有本賬本,記著劉金財當年給日本人送糧食、領賞錢的事,還有他幫日本人抓過咱抗聯的一個交通員。趙老爺子怕劉金財報複,把賬本藏在了他家老房子的梁上,後來趙老爺子走了,我去把賬本取了出來,一直藏在家裡。要是劉金財不認錯,我就把賬本交給縣農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老周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有了這個,劉金財肯定不敢囂張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劉金財家的田邊。劉金財正坐在田埂上的涼棚裡喝茶,看見謝文東過來,放下茶杯,冷笑了一聲:“喲,這不是謝大當家的嗎?怎麼,現在不當土匪,改當農民了?怎麼,還管起我的事來了?”
謝文東沒理會他的嘲諷,走到他麵前,沉聲道:“劉金財,把水渠開啟,把水還給我們村。這田是我們村的,不是你家的。”
“你的?”劉金財嗤笑一聲,站起身,指了指田地,“這田是我太爺爺那輩就有的,後來被你們村的人搶了去,現在我不過是拿回來罷了。謝大當家的,你管得著嗎?”
“你胡說!”老周忍不住喊道,“這田是我們村祖輩傳下來的,有地契為證!”
“地契?”劉金財挑眉,“我怎麼沒見過?就算有,現在這世道,誰拳頭硬誰說了算。我外甥在縣裡當差,你們要是敢跟我搶地,信不信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謝文東的臉色沉了下來:“劉金財,我勸你彆太囂張。你當年幫日本人做事,害了多少中國人,你忘了?要是我把你當年的事捅到縣農會去,你覺得你還能安穩地坐在這兒喝茶嗎?”
劉金財的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複了鎮定:“你少在這兒嚇唬我!我當年做什麼了?我不過是個本分的生意人,你彆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心裡清楚。”謝文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那是他從賬本上抄下來的一部分內容,上麵記著劉金財某年某月給日本人送了多少糧食,領了多少賞錢,“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當年乾的事?”
劉金財接過紙,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手忙腳亂地把紙扔在地上,指著謝文東:“你……你這是偽造的!我沒有!”
“是不是偽造的,到縣農會一說就知道。”謝文東彎腰把紙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土,“你要是識相,就把水渠開啟,把田還給我們村。不然,咱們就去縣農會評理,看看誰有理!”
劉金財看著謝文東手裡的紙,又看了看周圍圍觀的雇工,心裡有些發虛。他知道,要是真鬨到縣農會,那本賬本要是被翻出來,他不僅要丟了田,說不定還要坐牢。可他又不甘心就這麼認輸,猶豫了半天,咬牙道:“行,咱們就去縣農會評理!我就不信,你能顛倒黑白!”
“好,那就走吧!”謝文東說完,轉身就往縣裡的方向走。劉金財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老周和另外兩個村民連忙跟上,心裡又緊張又期待。
幾個人走了兩個多小時,纔到了縣農會。農會乾部姓王,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聽說有人來評理,連忙把他們請進了辦公室。
王乾部坐下後,指了指桌子:“你們誰先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金財搶先開口:“王乾部,您可給我做主啊!那兩畝田是我家的祖產,被他們村的人搶了去,現在他們還想霸占,您可得幫我把田要回來!”
“你胡說!”老周急了,“那田是我們村的,有地契為證,你彆血口噴人!”
“你有地契,我也有!”劉金財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契,“你看,這上麵寫著呢,這田是我太爺爺的!”
王乾部接過地契,看了看,又看向謝文東:“這位同誌,你有什麼要說的?”
謝文東站起身,把手裡的紙遞給王乾部:“王乾部,這是劉金財當年幫日本人做事的證據。他不僅幫日本人倒賣糧食,還幫日本人抓過我們抗聯的交通員。那兩畝田,當年就是日本人賞給他的,根本不是他的祖產!我這裡還有一本賬本,上麵記著他當年的所有罪行,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王乾部接過紙,仔細看了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抬頭看向劉金財:“劉金財,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當年真的幫日本人做事?”
劉金財臉色慘白,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王乾部見狀,心裡已經有了數。他站起身,指著劉金財:“劉金財,你勾結日軍,殘害同胞,現在還想霸占村民的田地,你可知罪?”
劉金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王乾部,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那田我還給他們,求您饒了我吧!”
王乾部冷哼一聲:“饒了你可以,但你必須把水渠開啟,把田還給村民,還要寫一份悔過書,承認自己的罪行。以後要是再敢欺壓百姓,我饒不了你!”
“是是是,我一定照做!”劉金財連忙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事情解決了,謝文東和老周等人心裡都鬆了口氣。走出農會辦公室,劉金財低著頭,不敢看他們,匆匆忙忙地走了。老周激動地拍了拍謝文東的肩膀:“東子哥,太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謝文東笑了笑:“都是應該的,以後咱們村裡有什麼事,大夥兒一起商量,彆再怕那些惡人了。”
幾個人往回走,路上老周忍不住問:“東子哥,你當年綁劉金財的票,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幫日本人做事?”
謝文東點了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回憶:“那會兒是1943年冬天,我們在山裡斷了糧,好多弟兄都凍餓交加,病倒了。後來聽說劉金財幫日本人倒賣糧食,我就帶著幾個弟兄去綁了他的票,逼著他交出了兩百斤糧食和十支步槍。那時候他還想反抗,被我用槍頂住了腦袋,纔不敢囂張。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老樣子。”
“是啊,這種人,本性難移。”老周歎了口氣,“不過這次有了教訓,他應該不敢再欺負咱們了。”
謝文東沒說話,心裡卻有些不安。他知道劉金財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這次吃了虧,說不定會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回到村裡,已經是傍晚了。村民們聽說田地要回來了,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感謝謝文東。張彩霞也擠在人群裡,看到謝文東回來,臉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走了過去:“東子,你回來了,沒事吧?”
“沒事,事情解決了,田要回來了,水渠也會開啟。”謝文東握住她的手,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心裡的不安也少了些。
“太好了!”張彩霞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在家給你燉了雞湯,快回去喝吧,都快涼了。”
兩人回到家,張彩霞把雞湯端上桌,又盛了一碗米飯。謝文東喝著雞湯,覺得渾身都暖和了。張彩霞坐在一旁,看著他吃飯,忍不住嗔怪道:“你今天在農會跟劉金財爭執的時候,我聽老周說,你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多嚇人啊。你都快當爹的人了,以後彆這麼衝動,凡事多想想我和孩子。”
謝文東放下碗,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我知道,今天是我太著急了。可我一想到那田要是被劉金財占了,村裡的人沒飯吃,我就忍不住。你放心,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這麼衝動了。”他頓了頓,又說,“我不衝動,這田就被搶了,以後孩子出生了,吃啥?咱們不能讓孩子跟著咱們受苦。”
張彩霞心裡一暖,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夥兒好,也為了咱們的孩子好。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要是出點事,我和孩子可怎麼辦?”
“我會的。”謝文東緊緊地抱著她,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家,保護好村裡的人。
晚上,村裡的女人們都聚在張彩霞家,一邊納鞋底,一邊聊天。秀蓮坐在張彩霞旁邊,手裡拿著針線,笑著說:“彩霞姐,東子哥可真厲害,一下子就把劉金財治住了。我們家二麻子說,當年在抗聯,東子哥就是最有辦法的人,不管遇到啥困難,他都能解決。”
“是啊,東子哥真是個好人。”旁邊的李大嫂說,“要是沒有東子哥,咱們村的田肯定要不回來了。劉金財那老東西,以前沒少欺負咱們,這次總算出了口氣!”
“不過我聽說,劉金財的外甥在縣裡當差,會不會報複東子哥啊?”另一個女人擔憂地說,“前幾天鄰村的老王頭跟他爭地,結果家裡的柴房就被燒了,我怕……”
張彩霞心裡一緊,她也擔心這個問題。秀蓮連忙說:“應該不會吧?東子哥手裡有劉金財的把柄,他要是敢報複,東子哥就把賬本交給農會,讓他坐牢。”
“話是這麼說,可劉金財那種人,啥缺德事做不出來?”李大嫂歎了口氣,“咱們還是多注意點,晚上鎖好門,彆讓壞人有機可乘。”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張彩霞聽著,心裡的擔憂越來越重。她知道,劉金財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平了。
幾天後,水渠修好了,水重新流進了村裡的田裡。村民們都很高興,紛紛下地補種稻苗。謝文東也跟著大夥兒一起忙活,雖然累,但看著田裡的稻苗重新煥發生機,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可他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劉金財會回來報複。這天晚上,他正在院子裡劈柴,忽然聽到院牆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停下手裡的斧頭,仔細聽著——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在偷偷摸摸地靠近。
他屏住呼吸,慢慢走到院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隻見兩個黑影在院牆外徘徊,手裡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謝文東心裡一緊,握緊了手裡的斧頭。
就在這時,那兩個黑影忽然轉身,快步離開了。謝文東猶豫了一下,沒有追出去——他怕這是調虎離山計,要是他走了,家裡的張彩霞會有危險。
他回到院子裡,繼續劈柴,可心裡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他知道,這兩個黑影肯定是劉金財派來的,他們在打探訊息,說不定很快就會動手。
第二天早上,謝文東去村裡的路上,看到老周家門口圍了很多人。他心裡一緊,快步走了過去,隻見老周的柴房被燒了,隻剩下一堆黑炭。老周坐在門口,臉色蒼白,眼神呆滯。
“老周,怎麼回事?”謝文東連忙問。
老周看到謝文東,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東子哥,昨晚……昨晚有人把我的柴房燒了,我懷疑是劉金財乾的!他肯定是報複我們!”
謝文東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擔心成真了。劉金財果然懷恨在心,開始報複了。
“老周,你彆著急,我這就去縣農會報案,讓他們來查!”謝文東說。
“沒用的。”老周搖了搖頭,“劉金財的外甥在縣裡當差,就算報了案,也查不出什麼。東子哥,我怕……我怕他下次會對你們家下手!”
謝文東心裡一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張彩霞還懷著孕,要是劉金財真的對她下手,後果不堪設想。
他回到家,把事情告訴了張彩霞。
張彩霞聽了,手裡的針線“啪嗒”一聲掉在炕上,臉色瞬間白了半截。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指尖微微發顫:“那……那可咋整?老周的柴房都被燒了,要是劉金財真衝咱們來,孩子還沒出生……”話沒說完,聲音就帶上了哭腔。
謝文東連忙走過去,把她攬進懷裡,手掌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撫:“彆慌,有我在。我已經讓二麻子和村裡幾個年輕力壯的弟兄,晚上輪流在咱家門口守著,劉金財不敢輕易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這就去把趙老爺子留下的賬本,再抄一份送到農會王乾部手裡,讓他多留個心眼。劉金財要是再敢胡來,咱們就有憑有據,不怕他翻案。”
張彩霞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泥土氣息,心裡才稍稍安定些。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可千萬要小心,彆跟他硬碰硬。咱們現在不是在山裡打遊擊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
“我知道。”謝文東打斷她的話,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語氣軟了下來,“我答應你,不衝動,咱們按規矩來。等過些日子,我再去趟縣裡,找王乾部說說,讓他給村裡派個民兵小隊來幫忙巡邏,看劉金財還敢不敢放肆。”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秀蓮的聲音:“彩霞姐,在家嗎?我燉了點綠豆湯,給你們送過來解解暑。”
張彩霞連忙擦乾眼淚,應了一聲“進來吧”。秀蓮端著個粗瓷盆走進來,看到炕上散落的針線和張彩霞微紅的眼眶,愣了一下:“咋了這是?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謝文東把老周柴房被燒的事說了一遍,秀蓮聽得臉色大變:“這個劉金財,也太歹毒了!二麻子早上出去的時候還跟我說,要多盯著點咱村的動靜,沒想到他真敢來報複!”她放下瓷盆,擼起袖子,“不行,我得回去跟二麻子說,讓他多找幾個弟兄,晚上在村裡多轉幾圈,不能讓劉金財再害人!”
“彆著急,”張彩霞拉住她,“東子已經安排人守著了。你先坐下喝碗綠豆湯,咱們再合計合計。”
秀蓮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綠豆湯,忽然想起什麼,開口道:“對了彩霞姐,昨天我去鎮上趕集,聽見劉金財家的雇工在說,他家最近請了兩個外地來的漢子,看著凶神惡煞的,好像是以前國民黨的散兵。我當時沒在意,現在想想,說不定是他找來對付東子哥的!”
謝文東的眉頭瞬間皺緊。國民黨散兵?這可不是小事。那些人手裡有槍,還懂點拳腳功夫,比村裡的地痞流氓難對付多了。他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心裡盤算著:要是硬拚,自己手裡隻有一把舊步槍,村裡的弟兄大多沒摸過槍,肯定要吃虧;要是再去找農會,王乾部手裡人手也不夠,未必能及時趕來。
“東子哥,要不咱去找找當年抗聯的老弟兄?”秀蓮忽然開口,“二麻子說,前陣子他去鄰村走親戚,碰到了當年跟咱們一起在三道崴子打過仗的李鐵蛋,他現在在區裡當民兵隊長,手裡有十來號人,還有幾條槍。要是能請他來幫忙,劉金財肯定不敢再囂張了!”
謝文東眼睛一亮。李鐵蛋?他當然記得。當年在三道崴子,李鐵蛋為了掩護大部隊撤退,腿上中了兩槍,差點沒保住。這人打仗勇猛,還懂戰術,要是能請他來,確實能解決大問題。可他又有些猶豫——自己已經解甲歸田,不想再跟以前的人和事扯上關係,更不想把李鐵蛋也卷進來。
張彩霞看出了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東子,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劉金財都要騎到咱們頭上了,要是不找幫手,咱們不僅保不住自己,還會連累村裡的人。李鐵蛋是咱們的老弟兄,他肯定不會不管的。”
謝文東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李鐵蛋。秀蓮,你讓二麻子晚上多盯著點劉金財那邊的動靜,要是有啥情況,立馬來告訴我。”
“哎,好!”秀蓮連忙應下,喝完碗裡的綠豆湯,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文東揣著兩個玉米餅子,就往區裡趕。路上要走三個多小時,他走得急,額頭上很快就滲出了汗。走到一半,路過一片樹林,他忽然想起當年在這裡跟日本人周旋的日子——那時候,他和李鐵蛋、王二麻子他們,就藏在這片樹林裡,靠挖野菜、摘野果充饑,晚上還要輪流站崗,生怕被日本人發現。
有一次,李鐵蛋的腿傷複發,疼得直冒冷汗,卻硬是咬著牙不吭聲,還笑著說:“東子哥,等把小鬼子趕跑了,我就回老家娶媳婦,生個大胖小子,跟你家娃做伴。”想到這裡,謝文東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那時候的日子苦,可心裡有盼頭,弟兄們在一起,再難的坎都能過去。
中午的時候,謝文東終於到了區政府。他找到民兵隊的駐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大嗓門:“都給我練起來!彆偷懶!要是真遇到敵人,你們這點本事,連自己都保不住!”
謝文東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灰色軍裝的漢子,正叉著腰站在院子裡,訓斥著幾個年輕的民兵。那漢子身材高大,臉上一道刀疤從額頭延伸到下巴,正是李鐵蛋。
“鐵蛋!”謝文東喊了一聲。
李鐵蛋猛地轉過身,看到謝文東,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他:“東子哥!你咋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謝文東拍了拍他的背,笑著說:“你小子,還是這麼火爆脾氣。我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兩人走進屋裡,謝文東把劉金財強占田地、報複村民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李鐵蛋越聽越生氣,一拍桌子:“這個狗漢奸!當年沒把他斃了,真是便宜他了!東子哥,你放心,這忙我幫定了!我現在就帶幾個弟兄跟你回去,看劉金財還敢不敢胡來!”
“彆急,”謝文東拉住他,“咱們得先合計合計。劉金財請了兩個國民黨散兵,手裡可能有槍,咱們不能貿然行動。”
李鐵蛋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樣,我帶五個弟兄,都帶上槍,跟你回去。咱們先在村裡埋伏好,等劉金財的人動手,咱們再抓他個現行,到時候人贓並獲,就算他外甥在縣裡當差,也救不了他!”
兩人商量好對策,李鐵蛋交代了一下隊裡的事,就帶著五個民兵,跟著謝文東往村裡趕。路上,李鐵蛋忍不住問:“東子哥,當年隊伍打散後,你就一直待在村裡?彩霞姐呢?你們有孩子了嗎?”
提到張彩霞和孩子,謝文東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嗯,我跟彩霞在村裡種地,她現在懷了七個月的身孕,再過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等孩子滿月,我請你喝酒。”
“好!到時候我肯定來!”李鐵蛋笑著說,“當年在山裡,彩霞姐總偷著給咱們塞炒麵,我還跟你說,以後要找個像彩霞姐一樣賢惠的媳婦呢。”
兩人聊著當年的事,不知不覺就到了村外。謝文東讓李鐵蛋和民兵先在村外的樹林裡埋伏好,自己則先回村裡打探訊息。
剛走到村口,就看到王二麻子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東子哥,你可回來了!劉金財家的那兩個外地漢子,剛纔在村裡轉了一圈,還往你家院子裡張望,好像要動手!”
謝文東心裡一緊:“彩霞呢?她沒事吧?”
“沒事,我讓秀蓮陪著她,在家鎖著門呢。”王二麻子說,“我跟幾個弟兄在你家附近盯著,他們沒敢靠近。”
謝文東點了點頭,對王二麻子說:“你現在去村外的樹林裡,告訴李鐵蛋,讓他帶著弟兄們悄悄進村,埋伏在我家周圍。等劉金財的人動手,咱們就包抄他們。”
王二麻子應了一聲,轉身就往村外跑。謝文東則快步往家走,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兩個陌生漢子在他家院牆外徘徊,手裡還拿著短棍。
“你們在這兒乾什麼?”謝文東沉聲問。
那兩個漢子轉過身,上下打量了謝文東一番,冷笑一聲:“你就是謝文東?我們是劉老爺請來的,勸你識相點,把賬本交出來,再讓村裡把那兩畝田還給劉老爺,不然,彆怪我們不客氣!”
謝文東心裡清楚,這是劉金財的人
在試探他。他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我……我沒有賬本,那田是村裡的,我做不了主。”
“你彆裝了!”其中一個漢子上前一步,手裡的短棍指著謝文東,“劉老爺說了,你要是不配合,就把你家燒了,再把你懷孕的媳婦拉出來,讓她也嘗嘗厲害!”
這話徹底激怒了謝文東。他猛地握緊拳頭,正要動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兩個漢子回頭一看,隻見李鐵蛋帶著五個民兵,手裡端著槍,正圍了過來。
“不許動!”李鐵蛋大喝一聲,“你們是國民黨散兵?竟敢在這裡為非作歹!”
那兩個漢子嚇得臉色慘白,手裡的短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轉身就要跑。可他們剛跑了兩步,就被民兵攔住了去路。
“帶走!”李鐵蛋一聲令下,民兵上前把兩個漢子捆了起來。
謝文東鬆了口氣,連忙跑進院子,開啟門,看到張彩霞和秀蓮正躲在屋裡,臉色都白了。
“彩霞,沒事了,人已經被抓住了。”謝文東走到張彩霞身邊,握住她的手。
張彩霞看到他,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東子,我剛才聽見外麵的聲音,嚇死我了。”
“彆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謝文東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很快,村裡的人都圍了過來,看到被捆起來的兩個漢子,都紛紛拍手叫好。李鐵蛋對村民們說:“大夥兒放心,這兩個人我們會帶回區裡審問,讓他們交代劉金財的罪行。以後要是劉金財再敢來搗亂,我們民兵隊肯定不會饒了他!”
村民們聽了,都紛紛感謝李鐵蛋和謝文東。老周更是激動地拉著謝文東的手:“東子哥,謝謝你啊!要是沒有你,咱們村不知道要被劉金財欺負成什麼樣!”
謝文東笑了笑:“都是應該的,咱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當天晚上,李鐵蛋帶著民兵,押著兩個漢子回了區裡。臨走前,他對謝文東說:“東子哥,我會儘快把劉金財的罪行整理好,上報給縣裡,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你在家多注意安全,有啥情況,隨時給我送信。”
謝文東點了點頭:“你路上小心。等過些日子,我帶著彩霞去區裡看你。”
李鐵蛋走後,村裡恢複了平靜。張彩霞靠在謝文東懷裡,看著窗外的月光,輕聲說:“東子,今天多虧了鐵蛋哥,不然咱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啊,”謝文東感慨道,“還是老弟兄靠譜。當年在山裡,咱們一起出生入死,現在遇到事,還是他們願意幫忙。”他頓了頓,又說,“等孩子出生了,我就把鐵蛋、二麻子他們都請來,好好聚聚,咱們也像當年一樣,喝頓痛快酒。”
張彩霞笑著點了點頭,
心裡充滿了期待。可她不知道,危險並沒有完全解除。劉金財因為兩個漢子被抓,心裡又氣又怕,他知道謝文東手裡有他的把柄,要是被查出來,自己肯定要坐牢。他思來想去,決定鋌而走險,去找他在縣裡當差的外甥,想辦法把謝文東除掉。
第二天早上,劉金財偷偷摸摸地去了縣裡。他找到外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還哭著說:“外甥啊,你要是不幫我,舅舅就完了!謝文東手裡有我當年幫日本人做事的賬本,要是被他交上去,我不僅要丟了家產,還要坐牢啊!”
劉金財的外甥叫趙虎,是縣裡保安隊的隊長,平時在縣裡橫行霸道,沒人敢惹。他聽了劉金財的話,皺了皺眉:“舅舅,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謝文東當年是抗聯的,不好對付。不過你放心,我幫你想辦法。”
趙虎想了想,對劉金財說:“這樣,你回去後,就說謝文東勾結民兵,想造反。我帶著保安隊去村裡抓人,到時候把他手裡的賬本搜出來,再給他安個造反的罪名,就能把他斃了。這樣一來,不僅能幫你解決麻煩,我還能立個功,說不定能升官呢!”
劉金財聽了,眼睛一亮:“好!還是外甥有辦法!那我現在就回去準備,你儘快帶人來!”
劉金財匆匆忙忙地回了村,心裡暗暗得意,覺得這次肯定能把謝文東除掉。可他不知道,他和趙虎的對話,被一個路過的農會乾部聽到了。那個乾部連忙把事情告訴了王乾部,王乾部又第一時間給李鐵蛋發了訊息。
李鐵蛋收到訊息後,心裡一驚,連忙帶著民兵往村裡趕。他知道,趙虎帶著保安隊來,肯定會對謝文東不利,他必須儘快趕到村裡,保護謝文東和村民們。
而此時,謝文東正在家裡陪著張彩霞說話,完全不知道危險正在向他逼近。張彩霞靠在他懷裡,摸著肚子,笑著說:“東子,你說咱們的孩子,出生後會像你還是像我?要是個男孩,我希望他像你一樣勇敢;要是個女孩,就像我一樣賢惠。”
謝文東笑著說:“不管像誰,隻要健康就好。等他長大了,我就教他種地,教他做人,讓他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不欺負彆人,也不被彆人欺負。”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二麻子跑了進來,臉色蒼白:“東子哥,不好了!劉金財的外甥趙虎,帶著保安隊來村裡了,說要抓你,還說你勾結民兵,想造反!”
謝文東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沒想到,劉金財竟然這麼狠毒,還找來保安隊對付他。他站起身,握住張彩霞的手:“彆怕,有我在。”
張彩霞的手冰涼,她緊緊地抓住謝文東的手:“東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謝文東剛要說話,就聽到院門外傳來趙虎的聲音:“謝文東,快出來!你勾結民兵,意圖造反,我奉縣裡的命令,來抓你歸案!要是你不出來,我就帶兵衝進去了!”
謝文東深吸一口氣,對張彩霞說:“你在家待著,彆出來。我出去跟他們說清楚。”
他走到院門口,開啟門,看到趙虎帶著十幾個保安隊的人,手裡端著槍,正站在門外。趙虎看到謝文東,冷笑一聲:“謝文東,你倒是挺識相。跟我們走一趟吧,要是老實交代你的罪行,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
“我沒罪,”謝文東沉聲說,“我沒有勾結民兵,更沒有造反。是劉金財強占我們村的田地,還派人報複村民,你們不去抓他,反而來抓我,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趙虎嗤笑一聲,“在這兒,我就是道理!我說是你造反,你就是造反!來人啊,把他抓起來!”
就在保安隊的人要上前抓謝文東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趙虎回頭一看,隻見李鐵蛋帶著十幾個民兵,騎著馬,手裡端著槍,正往這邊趕來。
“趙虎!你敢抓人?”李鐵蛋大喝一聲,“你舅舅劉金財勾結日軍,欺壓百姓,還想誣告謝文東造反,我看你們纔是真正的亂黨!”
趙虎看到李鐵蛋帶著這麼多民兵,心裡有些發慌,但還是強裝鎮定:“李鐵蛋,這是我和謝文東之間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彆多管閒事!”
“我是區裡的民兵隊長,保護村民是我的職責,怎麼能不管?”李鐵蛋翻身下馬,走到趙虎麵前,“我勸你還是乖乖把人帶走,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趙虎看著李鐵蛋手裡的槍,又看了看周圍的民兵,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了謝文東一眼:“謝文東,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說完,就帶著保安隊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謝文東鬆了口氣,走到李鐵蛋身邊:“鐵蛋,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啥?”李鐵蛋拍了拍謝文東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晃了晃,“你忘了當年在雪窩子裡,你把最後一塊凍硬的窩頭分給我?這點事算啥。”他話鋒一轉,臉色沉了下來,“不過趙虎這小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舅舅劉金財還在村裡,咱們得盯緊點。”
謝文東點頭,心裡卻沉甸甸的。趙虎是縣裡保安隊的隊長,手裡有正規武器,這次沒占到便宜,下次說不定會帶更多人來。他回頭看了眼屋裡,張彩霞正扒著門縫往外瞧,眼神裡滿是擔憂,連忙對李鐵蛋說:“先進屋說,彆讓彩霞擔心。”
兩人剛進屋,張彩霞就迎了上來,拉著謝文東的胳膊上下打量:“沒受傷吧?剛才外麵吵得厲害,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沒事,有鐵蛋在,趙虎不敢怎麼樣。”謝文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對李鐵蛋說,“你還沒吃飯吧?我讓彩霞給你煮點麵條,再臥兩個雞蛋。”
李鐵蛋也不客氣,坐在炕沿上笑道:“那感情好,趕了一路,正餓著呢。”
等張彩霞去廚房忙活,李鐵蛋才壓低聲音說:“東子哥,我這次來,還帶了個訊息。農會王乾部說,趙虎和劉金財的事已經上報到專區了,專區裡要派工作組下來調查,估計這兩天就到。到時候隻要咱們拿出賬本,再讓老周他們作證,劉金財和趙虎肯定跑不了。”
謝文東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有了專區工作組,就不怕他們在縣裡有人撐腰了。”
“不過你得小心,”李鐵蛋話鋒又轉,“趙虎肯定知道工作組要來,說不定會在這之前搞小動作,比如銷毀證據,甚至對咱們下手。我已經讓弟兄們在村裡布了崗,白天晚上都有人巡邏,你家這邊我也留了兩個人,就守在院牆外。”
謝文東心裡一暖,拍了拍李鐵蛋的手:“鐵蛋,這輩子能有你這麼個弟兄,我謝文東沒白活。”
正說著,秀蓮端著個竹籃走了進來,裡麵放著剛烙好的玉米餅:“鐵蛋哥,聽說你來了,我烙了點餅,你嘗嘗。二麻子還在村口站崗呢,讓我跟你說,有啥情況他立馬來報。”
李鐵蛋拿起一塊餅,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說:“還是秀蓮嫂子的手藝好,比區裡食堂的飯香多了。對了,二麻子那邊你讓他多注意,彆讓陌生人進村裡,尤其是從縣裡來的。”
秀蓮點頭應下,又跟張彩霞一起去廚房忙活。兩個女人在灶台邊一邊煮麵條,一邊小聲聊天。
“彩霞姐,你說這次工作組來了,真能把劉金財和趙虎辦了嗎?”秀蓮往鍋裡打了個雞蛋,聲音裡帶著擔憂,“我總覺得趙虎那人陰沉沉的,怕他耍花招。”
張彩霞攪了攪鍋裡的麵條,歎了口氣:“但願能吧。東子這幾天愁得睡不著覺,既要擔心咱們的安全,又要想著村裡人的事。我這懷著孕,也幫不上啥忙,隻能在家給他做口熱飯。”
“你可彆這麼說,”秀蓮連忙說,“你懷著孩子,把家裡照顧好,就是幫東子哥最大的忙了。上次東子哥跟劉金財去農會,回來後說你在家等他,他心裡就踏實多了。男人在外頭闖,家裡有個惦記的人,比啥都強。”
張彩霞臉上泛起紅暈,想起那天謝文東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彩霞,我回來了”,心裡暖烘烘的。她摸了摸肚子,輕聲說:“等孩子出生了,我就帶著孩子,跟東子一起下地,咱們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折騰了。”
秀蓮笑著點頭:“會的,等劉金財他們被辦了,咱們村裡就太平了。到時候我跟二麻子,還有鐵蛋哥,都來給你家孩子做滿月酒,咱們好好熱鬨熱鬨。”
兩個女人正說著,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還夾雜著村民的喊聲:“東子哥,不好了!劉金財家著火了!”
謝文東和李鐵蛋對視一眼,連忙站起身往外跑。張彩霞和秀蓮也跟著跑了出來,隻見村西頭劉金財家的方向,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村民們都拿著水桶、水盆往那邊跑,亂作一團。
“不好,”李鐵蛋臉色一變,“這時候著火,太蹊蹺了!說不定是劉金財自己放的火,想銷毀證據,還想嫁禍給咱們!”
謝文東也反應過來,對李鐵蛋說:“你帶幾個弟兄,去火場周圍看看,彆讓劉金財跑了!我去組織村民救火,順便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兩人分頭行動,謝文東一邊往火場跑,一邊喊:“大夥兒彆慌!先救屋裡的人,再救火!注意安全,彆被火燒到!”
村民們聽了,都冷靜下來,有的去拆旁邊的柴房,想用木頭擋火,有的則提著水桶往火裡潑。謝文東跑到火場邊,看到劉金財的老婆坐在地上哭,嘴裡喊著:“我的錢!我的地契!都燒沒了!”
劉金財則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看到謝文東過來,連忙上前拉住他:“東子哥,你快救救我!不知道是誰放的火,把我家都燒了!你一定要幫我查出是誰乾的!”
謝文東看著他,心裡冷笑。劉金財家的房子是土坯房,平時裡裡外外都收拾得乾淨,怎麼會突然著火?而且著火的地方,正好是他家放賬本和地契的西廂房,這分明是有意為之。
他不動聲色地說:“你彆著急,先把人救出來,火滅了再說。我已經讓李鐵蛋帶著人在周圍巡邏,要是有可疑的人,肯定能抓住。”
劉金財眼神閃爍,不敢看謝文東的眼睛,嘴裡嘟囔著:“那就好,那就好,一定要抓住放火的人。”
這時,李鐵蛋跑了過來,對謝文東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李鐵蛋壓低聲音說:“我剛纔在村外看到兩個黑影,騎著馬往縣裡的方向跑,看穿著像是保安隊的人。我懷疑是趙虎派人來幫劉金財轉移東西,順便放的火。”
謝文東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不對勁。劉金財剛纔跟我說話,眼神躲躲閃閃的,肯定有問題。咱們先把火滅了,等工作組來了,再跟他們說這事。”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還夾雜著汽車的引擎聲。李鐵蛋眼睛一亮:“是工作組的人!他們來了!”
村民們也看到了,都停下手裡的活,往村口的方向望去。隻見幾輛吉普車和一隊騎兵往村裡來,為首的是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人,手裡拿著公文包,正是專區派來的工作組組長。
工作組組長走到謝文東麵前,亮出證件:“我是專區農會的張強,奉命來調查劉金財和趙虎的問題。聽說這裡著火了?怎麼回事?”
謝文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還把趙老爺子留下的賬本遞了過去:“張組長,這是劉金財當年幫日本人做事的證據,還有他強占我們村田地、報複村民的事,老周他們都能作證。剛才著火前,李鐵蛋還看到有保安隊的人往縣裡跑,懷疑是趙虎派人來的。”
張強接過賬本,翻了幾頁,臉色沉了下來。他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去火場調查,看看起火原因,再把劉金財帶過來問話。另外,派人去縣裡,把趙虎控製起來,不許他離開縣城。”
工作人員們連忙行動起來,有的去火場調查,有的去帶劉金財,還有的騎馬往縣裡趕。劉金財看到工作人員過來,嚇得腿都軟了,嘴裡喊著:“我沒放火!我沒勾結日本人!你們彆抓我!”
可不管他怎麼喊,工作人員還是把他架了起來,往村部的方向走。村民們看著,都紛紛拍手叫好,有的還扔了手裡的土塊,罵道:“活該!早就該抓你了!”
張彩霞走到謝文東身邊,握住他的手:“東子,這下好了,工作組來了,劉金財和趙虎跑不了了。”
謝文東點了點頭,心裡卻還有些不安。他看著遠處的火光,又看了看往縣裡趕的工作人員,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趙虎手裡有保安隊,要是知道工作組要抓他,會不會反抗?還有劉金財,他會不會還有其他同夥?
李鐵蛋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東子哥,彆擔心。工作組帶來了不少人,還有槍,趙虎就算想反抗,也不是對手。等把他們都抓起來,咱們村裡就徹底太平了。”
謝文東笑了笑,沒說話。他抬頭看了看天,夕陽已經落下,夜幕開始降臨。村裡的火還在燒,工作人員們還在忙碌,遠處的馬蹄聲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幾天後,工作組傳來訊息,起火原因查明瞭,是劉金財自己放的火,想銷毀當年的罪證,還想嫁禍給謝文東。趙虎也被控製起來,從他家裡搜出了不少貪汙受賄的證據,還有他跟劉金財勾結的信件。很快,劉金財和趙虎就被押往專區審判,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製裁。
村裡的田地也歸還給了村民,水渠重新修好,稻苗長得鬱鬱蔥蔥,眼看就要豐收。村民們都很高興,紛紛來到謝文東家,送來了自家種的蔬菜、雞蛋,感謝他為村裡做的事。
這天晚上,謝文東家的院子裡很熱鬨。李鐵蛋、王二麻子、老周,還有村裡的幾個漢子,都坐在院子裡喝酒。張彩霞和秀蓮在屋裡忙著做飯,時不時傳來兩人的笑聲。
李鐵蛋喝了一口酒,大聲說:“東子哥,現在劉金財和趙虎被抓了,村裡太平了,你也該好好歇歇了,等著抱大胖小子吧!”
王二麻子也跟著說:“是啊,東子哥,等孩子出生了,我給孩子做個搖籃,保證結實耐用!”
謝文東笑著點頭,喝了一口酒,心裡很踏實。他看了看屋裡,張彩霞正端著菜走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月光灑在她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銀。
可就在這時,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還夾雜著一個陌生的聲音:“謝文東在家嗎?我是專區來的,有重要的事找你!”
謝文東心裡咯噔一下,這麼晚了,專區的人來找他,會是什麼事?他站起身,走到院門口,開啟門,看到兩個穿著軍裝的人站在門外,臉色嚴肅。
“你是謝文東?”其中一個人問道,手裡拿著一份檔案。
謝文東點頭:“我是,請問有什麼事?”
那人把檔案遞給他:“專區接到舉報,說你當年在抗聯的時候,曾經跟國民黨有過勾結,現在需要你跟我們去專區一趟,配合調查。”
謝文東愣住了,手裡的檔案差點掉在地上。他看著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屋裡的張彩霞,心裡一片冰涼。他怎麼也沒想到,剛把劉金財和趙虎解決掉,又有人舉報他跟國民黨勾結。
張彩霞也走了出來,看到軍裝人的樣子,心裡一緊,拉住謝文東的手:“東子,這是怎麼回事?你沒有跟國民黨勾結,他們是不是搞錯了?”
軍裝人麵無表情地說:“我們隻是奉命行事,有沒有搞錯,到專區調查清楚就知道了。請你馬上跟我們走。”
李鐵蛋和王二麻子也跑了出來,李鐵蛋上前一步,擋在謝文東麵前:“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東子哥當年在抗聯,跟日本人拚過命,怎麼會跟國民黨勾結?你們有證據嗎?”
“有沒有證據,調查了就知道。”軍裝人語氣強硬,“請你們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謝文東深吸一口氣,拉住李鐵蛋的手:“鐵蛋,彆衝動。我跟他們去一趟,清者自清,我相信專區會還我清白的。”他又轉身看著張彩霞,眼神裡滿是愧疚:“彩霞,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等我回來。”
張彩霞眼淚直流,緊緊地抱住他:“東子,你一定要回來,我和孩子等著你。”
謝文東點了點頭,擦去她的眼淚,跟著軍裝人往村口走。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單。李鐵蛋和王二麻子跟在後麵,心裡又急又氣,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走到村口,謝文東回頭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張彩霞還站在門口,身影在月光下模糊不清。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儘快查清真相,回到張彩霞和孩子身邊。
可他不知道,舉報他的人是誰?這個舉報是真的,還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去了專區,還能平安回來嗎?張彩霞一個人在家,又會遇到什麼危險?這一切,都像一團迷霧,籠罩在夜色裡,讓人看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