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美人在美國 第507章 樂團「班味」
轉眼,又是一個夜晚。
「我才知道,原來樂團裡的大家也是……」
顧安對著電話的吐槽停住,突然想起瑪莎那句精準的形容,
「哦對,就是『班味』很重。」
阿爾弗雷德:「……」
顧安也不在意螢幕中阿爾弗雷德微妙的反應,繼續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吐槽著自己在樂團的見聞。
光陰如箭,歲月如梭。
三天的時間過得飛快,感覺也就是一睜眼一閉眼的功夫,樂團實習就結束了。
這段日子,顧安在樂團過得很充實,也學到了很多。
——各個方麵,各種意義上的很多。
首先第一位的,就是對樂團前輩們的「濾鏡」碎了不少。
——原來,這些音樂家們也都是「普通人」。
樂團並不是全天排練,通常隻在演出前半天集中練習。
排練也不是整首曲子從頭到尾排練,而是一個個片段進行打磨,直到最後整首連排。
至於指揮?
維克托也並不是每次排練都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助理指揮羅傑先生負責排練。
排練廳內。
當又一個片段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
顧安默默地看著這幫樂團的前輩們。
排練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完美」。
從技術層麵來說,沒有錯音,進出整齊劃一。
但是……就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他目光掃過一位位樂手。
演奏的時候,感覺這幫人有種腦子空空,隻有手在動的感覺。
顧安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順便一提,經過這麼幾天的相處,顧安和同為實習生的幾位也有了一點「香火情」。
實習生瑪莎聽了聳聳肩,精準描述道:
「一股班味?」
顧安:「……?」
她好心解釋:
「樂團說到底也就是一份工作。」
「在排練中,『偷懶』是每一位樂手的必修功課。」
顧安:「……?!」
對此,他大為震驚。
要知道,他每一次練琴可都是認認真真,絕對不會偷懶的。
瑪莎』見他這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眼神裡寫滿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
她隨即吐槽道:
「也就是芝加哥交響樂團這樣的頂級樂團,」
「樂手個個都是頂尖水平,就算『偷懶』也能靠恐怖的肌肉記憶和職業本能兜底。」
「一些不入流的樂團,」
她說著,不屑地撇了下嘴,
「樂手們排練的時候不認真、敷衍也是常有的事。」
「反正樂團人多,偷懶也不容易被發現。」
顧安恍然大悟。
——濫竽充數?
後來。
首席銅管喬治·尼古拉斯先生給了顧安更全麵的解釋。
「一方麵,這是一種『選擇性專注』和『精力管理』。」
尼古拉斯先生說。
一場交響樂演出是體力和腦力的雙重消耗。
如果從第一次排練就像正式演出一樣全力投入,不到一週所有人都會筋疲力儘。
因此,他們需要在漫長的排練季中科學地分配能量。
「當然,這有個前提,」
尼古拉斯先生強調道,
「那就是極高的專業水準和樂團成員間的默契。」
顧安點點頭。
尼古拉斯先生微微一笑:
「至於另一個方麵,」
他頓了頓,
「就是藝術倦怠。」
顧安一怔:
「藝術倦怠?」
尼古拉斯先生點頭:
「藝術倦怠。」
他看著顧安,眼底深處是理性的清醒: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無數次重複演奏相同的曲目……」
「約書亞,」
「藝術倦怠是每一個職業音樂家都可能會經曆的狀態。」
顧安安靜地聽著。
對他而言,音樂是個無比廣闊的世界,有太多的曲子等著他去挑戰。
尼古拉斯搖搖頭:
「尤其是在樂團裡。」
音樂是藝術,但樂團是一個運營機構。
對樂手來說,演奏也是他們的「工作」。
他們需要麵對固定的工作時間、合同、同事關係、以及一個可能脾氣不怎麼好的指揮……「班味」在所難免。
「即便是頂尖的樂手,他們也會有狀態不佳的一天。」
「身體不適、家庭瑣事都可能會讓樂手在排練時開啟『自動駕駛』。」
「自動駕駛?」
顧安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然後在尼古拉斯先生戲謔的眼神中,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自動駕駛!
「最後一種情況,就是樂手們在隱晦地表達對指揮的不滿。」
顧安微微睜大眼睛。
尼古拉斯先生輕輕一笑,壓低了些聲音:
「至少,維克托主導排練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不是嗎?」
顧安下意識問道:
「羅傑先生?」
尼古拉斯微微搖頭:
「不是對他不滿。」
「隻是他還太年輕,指揮纔能有,但和維克托還有音樂總監相比差得太遠,很難充分調動樂手的積極性。」
顧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尼古拉斯繼續解釋道:
「知道為什麼一個頂級樂團和一位頂級指揮合作,有時效果反而1
1<2嗎?」
他含笑看著顧安。
顧安瞬間明白了。
尼古拉斯先生當即笑起來:
「沒錯,這就是裡麵的門道。」
「頂級樂手和普通樂手的區彆就在於——即使他們偷懶、敷衍,你也挑不出毛病!」
顧安:「……」
尼古拉斯先生收斂了笑意,輕輕歎了口氣:
「我們剛才討論的,都是建立在芝加哥交響樂團這樣的頂級樂團基礎上。」
「而那些普通,乃至不入流的樂團,樂手們敷衍排練,則是係統性問題。」
「個人技術瓶頸的硬傷;」
「樂團薪酬低、合同不穩定導致樂手缺乏應有的職業榮譽感、認同感;」
「指揮或總監才能不足,無法有效調動樂團的積極性;」
「樂手需要教課、打零工才能維持生計,導致精力不足……」
「在這些樂團裡,『敷衍』是生存狀態的體現。」
顧安聽著,一時沉默下來。
職業音樂人的光環聽起來令人嚮往,但現實往往比想象中更加複雜,也更加真實。
提到課外教學,
他忽然想起排練間隙偶然聽到的幾位樂手之間的對話。
他們確實也在從事私人授課,但方式卻與他想象的不同。
——那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教學,而更像是一種變相的「推薦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