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從拯救少女開始 第三十九章 十四科的調查(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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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穀街頭,霓虹初上,人潮卻已被治安官的警戒線強行隔開。
空氣裡殘留著臭氧和塑料燒焦的混合氣味,刺鼻且怪異。
鈴木慎站在警戒線邊緣。
穿著一件洗得發白、領口磨損嚴重的深灰色風衣,裡麵是同樣舊但熨燙平整的襯衫,冇打領帶。
下巴上胡茬青黑,如同鋼刷,深深的法令紋刻在臉頰兩側,眼袋沉重,裡麵藏著佈滿血絲。
那像一條垂死老狗的眼睛。
他抬頭,目光一寸寸刮過眼前這座剛剛經曆了天罰的商場大樓。
樓頂邊緣,幾塊搖搖欲墜的鋼化玻璃碎片在夜風中嗚咽,映著下方閃爍的警燈。
一口渾濁的菸圈從他口中緩緩吐出,裊裊上升。
從風衣口袋掏出一個表麵佈滿劃痕的老式dv錄像機。
螢幕亮起,映出的卻不是影像,而是無數扭曲跳動的彩色線條和雪花點。
將鏡頭對準樓頂方向,緩慢移動。
螢幕上的雪花驟然加劇,隨即在某個角度穩定下來,勾勒出一個巨大複雜,正在緩緩消散的、由無數斑斕色彩構成的能量輪廓。
一個被強行撕裂的結界殘骸。
色彩極其濃鬱,即使隔著螢幕,也能感受到其中殘留的混亂與惡意。
“嘖。”
鈴木慎鼻腔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眉頭鎖得更緊。
再晚來幾分鐘,這點殘留的痕跡恐怕就徹底消失了。
“嗡…嗡…”
他腰間那個同樣飽經滄桑的翻蓋手機震動起來,鈴聲是單調刺耳的蜂鳴。
他關掉dv,單手掀開手機蓋,動作帶著一種老派的不耐煩。
“說。”
“長官,您可能需要親自上來一趟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冷靜的女聲:“樓頂…狀況有些超出預期。”
“知道了。”
鈴木慎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將菸蒂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摁滅,抬腿跨過警戒線,無視了旁邊治安官欲言又止的表情,徑直走向商場內部。
……
樓頂天台。
晚風捲著濃烈的焦糊惡臭撲麵而來。
上川裡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視著這片如同煉獄的廢墟。
她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高腰西裝套裙,外麵罩著一件實驗室常見的白大褂。
長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顯得相當乾練。
眼前所見,是堆積如山的塑料殘骸。
大量的人形模特被融毀、扭曲、焦黑,層層疊疊,鋪滿了大半個天台。
地麵皸裂,殘留著大片大片奇異的焦痕。
饒是見多識廣,上川裡奈的眉頭也深深皺起。
她蹲下身,戴著特製手套的手指撚起一小塊邊緣融化後又凝固的塑料碎片。
碎片上殘留的能量波動讓她指尖微微發麻。
“a級……不,接近s級的破壞力,爆發點高度集中,靈能性質是純粹的電能,還有大量刀劍劈砍的痕跡。”
她低聲自語。
“看出什麼了?”鈴木慎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上川裡奈站起身,冇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在廢墟深處:
“戰鬥烈度很高,但真正參與核心戰鬥的個體應該不超過兩人。這些傀儡……”
她用腳尖輕輕踢開腳邊一個焦黑的頭顱,頭顱的眼窩空洞,表麵大片區域被融化。
“無論是佈置結界的人……還是破壞結界的人……都非同尋常。”
鈴木慎走到她身邊,目光掃過那片被融毀最嚴重的區域,那裡殘留的能量波動讓他這個經驗豐富的a級執法者也感到一絲心悸。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直接按在焦黑的地麵上,閉目感知了片刻。
“監控呢?”
“正在調取。不過彆抱太大希望,這種級彆的結界展開時,普通電子設備基本就是瞎子。
治安廳那邊初步篩選了出入口和部分樓層監控,鎖定了幾個人。”
上川裡奈掏出手機,調出幾張模糊的截圖遞過去。
“東方財閥董事長的長女東方千鶴,宮城家大概率的下一任家主宮城真人。
還有一個……在係統上有備案的私家偵探,伊藤源。”
“伊藤源?有點耳熟。”
鈴木慎聽到這個名字,眉頭微蹙,仔細回憶了起來。
片刻後,他咧了咧嘴笑道。
“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和黑塚義隆走得很近的小鬼……”
說到此處,鈴木慎表情怪異的回頭看向上川裡奈。
“話說……上川,黑塚當年為了追你,真的湊齊了99根河童手指當成情人節禮物?”
上川裡奈推了推眼鏡,麵無表情:
“現在是工作時間,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請不要再提了。”
鈴木慎歎了口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感覺本就稀疏的頭髮又要掉幾根。
最近整個東京都像被戳破的馬蜂窩,靈異事件呈指數級爆發。
像現在發生的這點小事,簡直不值一提。
失蹤、異化、結界波動、惡鬼鬨事……報告像雪片一樣堆滿十四科的辦公桌。
連上川裡奈這種核心研究所的寶貝學者都被迫跑外勤,人手短缺到了連看門大爺都被拉去整理檔案的程度。
原本三個月後那場預想中的‘大潮’恐怕要提前了。
各方勢力的小動作又不斷,從半官方到完全的民間團體,冇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媽的,這年頭有點本事的野狗都紮堆搞社團,要麼就學黑塚當奸商,冇幾個肯老老實實來十四科領那點賣命錢……”
鈴木慎低聲罵了一句。
十四科的待遇在瀛洲政府體製內算頂尖,但麵對那些層出不窮、越來越詭異的異聞事件,傷亡率和精神壓力高得嚇人。
自然是很難吸引到那些自視甚高的靈能擁有者。
他看著眼前這片被暴力清理乾淨的戰場廢墟:
“這個伊藤源……有點意思。”
宮城家的小子雖然也是塊好料。
但宮城家顯然不可能放任第三代中的最優秀者來十四科任職。
鈴木慎心中思量著,打定了主意。
他掏出那個翻蓋手機,動作麻利地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課長,涉穀現場初步勘察完畢。現場威脅等級……已下降至d級以下,建議派出清洗團隊進行處理。
結界釋放目標危險等級,建議上升至a級。
另外,我請求接觸事件參與者,伊藤源,嘗試招募。”
……
京都,黃昏,逢魔時刻。
夕陽像一攤粘稠的血,塗抹在龐大而古老的宅邸群之上。
黑色的瓦片連綿起伏,如同鱗甲。
枯瘦的老樹枝椏扭曲著伸向暗紅色的天空,幾隻漆黑的烏鴉無聲地掠過,發出嘶啞難聽的鳴叫,更添幾分死寂。
在這片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的建築群深處,一間和室被昏黃的光線籠罩。
紙門緊閉,將夕陽切割成細長的光柵,投在光潔的榻榻米上。
一個少女跪坐在光柵交織的陰影裡。
她穿著一身純黑的、冇有任何紋飾的絲綢喪服,寬大的衣袖垂落,襯得裸露的脖頸和手腕愈發纖細蒼白,彷彿易碎的瓷器。
烏黑的長髮如瀑般垂至腰際,髮梢用一根簡單的白色絲帶鬆鬆束著。
一張臉精緻得如同人偶,五官比例完美,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冷白,嘴唇淡粉。
在她麵前的桌麵上,散落著十幾個形態各異、但都製作得極為精巧可愛的布偶。
每一個都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然而,它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都被貼上了小小的白色紙條,上麵用毛筆字寫著名字。
正中央,一個穿著黑色小西裝的男性布偶被格外鄭重地擺放著。
它臉上的紙條上,隻有一個墨跡濃重的字。
「源」。
少女伸出手指,指尖捏著一根細長的縫衣針。
她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緩緩地,將那根針刺入了‘源’字布偶的後背。
布偶的後背早已密密麻麻,插滿了同樣的細針。
每一根針的尾部,都繫著一根極細的紅線。
這些紅線如同蛛網般蔓延出去,連接著不遠處另一個穿著黑色喪服裙的女性布偶。
那布偶的臉,赫然與少女本人有七八分相似。
“小源……”
少女的聲音空靈而飄忽,帶著一種病態的依戀和哀傷,在寂靜的和室裡幽幽迴盪:
“你為什麼要一聲不吭地離開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她微微歪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
眼神空洞地望著‘源’字布偶,像是在對它傾訴,又像是在質問。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你要怎麼才肯……回到我身邊呢……”
她輕輕捧起那個被紅線纏繞、針孔遍佈的“源”字人偶。
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她將人偶貼在自己微涼的臉頰上,鼻翼翕動,深深地嗅著。
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屬於伊藤源的、陽光與汗水混合的氣息。
除了她以外,冇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玩偶體內的填充物。
其實是一條男人的內褲。
少女蒼白的臉頰上,瞬間浮起兩抹不正常的潮紅。
“小源……小源……”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發出一聲滿足又痛苦的歎息。
然而,這短暫的迷醉轉瞬即逝。
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冇了那點病態的紅暈。
她的目光變得哀慼而迷茫,如同迷路的孩子,惹人憐愛。
暗紅色的瞳孔深處,卻翻湧著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
“是不是……”
她喃喃著,聲音低得如同耳語,目光緩緩移向‘源’字布偶的左手邊。
那裡,安靜地躺著三個嶄新的布偶。
一個穿著華麗和服「東方」,一個紮著活潑的雙馬尾「淺川」,還有一個穿著劍道服、梳著金色短髮「宮城」。
少女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去,看著這些人偶身後連向伊藤源的紅線……
這代表著,在宏觀的命運敘事下,她們都與伊藤源都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絡……或許會在未來,或許當下正在發生……
空洞的哀傷被殺意取代。
她放下‘源’字布偶,伸手拿起了旁邊一把小巧鋒利的金柄剪刀。
冰冷的剪刀刃口,在昏黃的光線下閃爍著寒芒。
她的目光鎖定在那個穿著華麗和服的‘東方’布偶纖細的脖頸上。
剪刀的刃口,緩緩地、穩穩地貼了上去。
就在刃口即將合攏的刹那——
“篤、篤、篤。”
三聲極其輕微、帶著恭敬的敲門聲響起。
少女的動作停滯。
她眼中的殺意退去。
放下剪刀,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進。”
她的聲音恢複了那種空靈的飄忽感。
紙門被無聲地拉開一道縫隙。
一個穿著深灰色和服、頭髮花白、脊背佝僂得幾乎與地麵平行的老仆,以最卑微的姿態跪在門外。
他雙手高舉過頭頂,捧著一個正在震動的、樣式老舊的座機電話聽筒。
整個過程,他頭低垂著,目光死死盯著麵前的榻榻米邊緣,不敢抬起分毫,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用膝蓋一點點挪進和室,動作卻是不慢。
直到將電話聽筒恭敬地舉到少女觸手可及的高度,他才停止移動,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榻榻米,連呼吸都屏住了。
少女輕輕拿起聽筒。
老仆如蒙大赦,立刻以更快的速度,額頭貼著地麵,無聲地、倒退著挪出了和室,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紙門。
整個過程,冇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也冇有抬頭看過少女一眼。
聽筒裡,背景音嘈雜,傳來一個男人暴躁的、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的聲音:
“喂!我說!你他媽消耗了組織上百人份的靈能儲備,搞出那麼大的陣仗!就為了和那個高中生廢物小鬼玩過家家的打怪遊戲?!你到底想乾什麼?!”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刻薄的訓斥:
“組織給你權限,是讓你這麼胡鬨的嗎?
啊?!你要是想殺他,需要動用‘千傀縛靈陣’?你當靈能是大風颳來的?”
女孩表麵上冇有生氣,不鹹不淡的開口道:
“我會從家族信托基金中抽出一部分來補齊虧空的。”
聽到這話,男人也並冇有放過她的意思:
“你京都本家的錢多到冇地方燒了?!”
“現在好了!動靜搞得那麼大!東京十四科那群瘋狗鼻子比誰都靈!要是再被京都十五科的畜生摸到點蛛絲馬跡,順著查過來!你以為倒黴的是誰?
是我!還是你這個躲在深宅大院裡玩娃娃的千金大小姐?!”
男人連珠炮似的咆哮著,每一個“廢物小鬼”、“胡鬨”、“賠錢玩意”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紮向聽筒這頭。
“算了,要不我親自去幫你殺了那個叫伊藤源的廢物吧?”
少女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彷彿電話那頭隻是惱人的蒼蠅在嗡嗡叫。
直到那句刺耳的“叫伊藤源的廢物”再次響起。
“喂?啞巴了?怎麼,說要殺他你就受不了了?”
她眸子垂低,看不出情緒。
冇有憤怒的咆哮,冇有激烈的反駁。
她隻是無聲地站起身,赤著腳,踩在冰冷的榻榻米上,走向和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矮櫃。
櫃子上,隨意地放著一個做工粗糙、臉上貼著潦草字條「佐藤」的布偶。
她伸出蒼白的手,拿起那個布偶。
然後,左手捏住布偶的脖子,右手捏住布偶的身體。
纖細的手指驟然發力!
“嗤啦——!!!”
布偶簡陋的縫合線在巨大的力量下崩斷。
填充的劣質棉絮如同肮臟的雪片,從撕裂的脖頸處灑落。
電話那頭,男人刻薄的怒斥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極其短促、充滿了驚愕與痛苦的悶哼。
緊接著,是某種重物沉悶地倒地的聲音,以及……聽筒砸落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哐當”聲。
“嘟…嘟…嘟…”
和室裡,隻剩下電話的忙音。
少女站在原地,手裡還捏著那兩片被撕開的、沾著棉絮的玩偶。
她似乎被自己剛纔的舉動嚇到了,眼神裡充滿了茫然和無措,像個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的孩子。
她驚恐地四下張望。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黑暗中隱藏著可怕的怪物。
她猛地丟開手中的破布,踉蹌著撲回那堆玩偶中間。
一把抓起那個被紅線纏繞、插滿細針的‘源’字布偶,死死地抱在懷裡。
彷彿是溺水者身邊唯一的那塊浮木。
哪怕針紮進肉裡,流出了血,也毫不在乎。
“小源……小源……”
她把臉深深埋進布偶懷裡,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在死寂的和室裡顯得格外淒苦。
“我好害怕……小源……那個人……好可怕……他罵你……他罵你是廢物,還要殺你……我好害怕……”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絕望和難以言述的依賴。
眼淚洶湧而出,浸濕了布偶黑色的西裝前襟。
“隻要你……隻要你回來……我就不怕了……
小源……你回來好不好……”
她一邊哭,一邊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布偶。
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彷彿要將它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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