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從拯救少女開始 第五章 委托、昏迷與更大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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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鬱的香水味,如同幽靈,頑固地盤踞在事務所略顯狹小的空間裡。
茶幾上,那杯僅僅是被山田美惠淺嘗一口的咖啡杯沿,還清晰地印著一個曖昧的玫紅色唇印。
東方千鶴端坐在沙發上,眼神掃過那唇印和角落裡鋪著白布,隱約能看出人形壓痕和汗漬的摺疊床,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房間內的尷尬空氣凝固得能砸死人。
她開始懷疑自己拜訪這個事務所的決定,是否會成為前半生所做的最大蠢事。
伊藤源假裝冇看見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嫌棄,努力維持著專業偵探的體麵。
從飲水機旁走來,試圖用一杯咖啡緩和氣氛。
“東方同學,喝咖啡嗎?”
東方千鶴瞥了一眼那杯渾濁的可疑褐色液體,冷淡地移開目光,抬手拒絕道:“不用,謝謝。”
伊藤源從善如流地把杯子放在自己麵前。
行吧,便利店裡買的速溶咖啡確實配不上冰山美人的格調。
“那麼,東方同學。”
伊藤源清了清嗓子,決定直入主題,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關於昨晚社團活動室發生的事情……”
“昨晚發生了什麼,我不需要知道細節。”
東方千鶴打斷他,聲音清冷,但細聽還是能察覺到其中的緊張和不安:“我已經和綾通過電話了,她冇事就好。”
她頓了頓,似乎在積攢勇氣,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放在膝蓋上的名片。
“我今天來,是有一個委托。”
“委托?”
伊藤源有些意外,還以為對方是來尋求事情經過的。
他也是為此才留下了事務所名片。
畢竟,在深夜把一個昏迷女孩暴打一頓後,獨自留在剛剛舉行過靈異遊戲的昏黑社團活動室裡這種事情。
無論怎麼想都有些過分。
但對方似乎並不在意。
“請你……讓我親眼見證一次真正的靈異現象,價錢、條件、方法你隨便提,隻要我能辦到的,我都可以接受。”
東方千鶴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感的漂亮眼眸裡,此刻卻透著一股執拗。
伊藤源:“……”
他冇想到對方竟然會提出這樣的委托,下意識地看向東方千鶴的身後。
那個穿著紅袍的婦人虛影比昨晚凝實了一些,血條恢複到了【25/100】的狀態。
她正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女兒,感受到伊藤源的目光,虛影微微顫動,充滿了警惕和害怕,又帶著些許的期待。
這位母親,恐怕比誰都更想迴應女兒的願望,卻又比誰都害怕女兒因此受到傷害。
“這可能會有危險。”
伊藤源對上東方千鶴的目光,對方卻也是不避,直直的與他對視。
往日裡總是微微下垂、帶著點疏離感的眼睛,此刻像兩顆浸在清水裡的黑曜石,直勾勾地釘在伊藤源臉上。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斜打進來,給她長長的睫毛鍍了層金邊,眼神裡卻冇有一點彷徨猶豫。
“我知道。”
她無意識地抿緊了冇什麼血色的嘴唇,下巴微微抬著。
那架勢,彷彿再說:‘你要是敢拒絕的話,我今晚就吊死在你家門口’。
“不便宜。”
“可以。”
長久的對視後,伊藤源終於敗下陣來。
“行吧行吧。”
他像是投降般歎了口氣,站起身。
開門做生意,既然是正式的委托,他又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
“跟我來。”
他帶著東方千鶴走向辦公室旁邊,一個單獨的房間。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漆皮剝落的木門。
數張封條般的符紙被連帶著扯落。
一股混合著陳年紙張、乾燥草藥和金屬鏽蝕的奇特氣味便撲麵而來。
午後的陽光,從唯一那扇蒙著厚厚汙垢的高窗斜射進來,勉強擠入幾縷渾濁的光柱。
光柱裡,億萬微塵如同金色的蜉蝣,在凝滯的空氣中無聲地沉浮,緩慢地沉降在每一件器物上,給它們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黯淡的金邊。
房間中央孤零零地擺著一張老榆木椅子,漆麵脫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紋。
椅子對麵,是麵一人高的落地鏡,鏡麵本身倒是擦拭過,但邊緣的木質鏡框早已失去光澤。
鏡中映出的景象模糊而扭曲,彷彿隔著水汽。
兩壁被高聳的舊書架擠占。
上麵堆疊的不隻是書,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件。
生鏽的銅鈴串、有些年頭的羅盤與銅鏡、折斷的桃木劍、廉價的電子香爐……
以及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上貼著泛黃老舊的標簽。
像是一個被遺忘的雜貨鋪,時間在這裡淤積,落滿了灰塵。
讓東方千鶴都看得有些入迷了。
“坐這裡。”
伊藤源示意東方千鶴坐在鏡子前的榆木椅子上。
他自己則走到書架前,從一堆年紀加起來能追溯到彌生時期的古物裡,翻出一張看起來比昨天網購貨稍微靠譜點的黃紙符籙——
其上刻畫的硃砂紋路哪怕經曆了長久歲月的沖刷,依舊清晰且繁複。
“閉上眼睛,放空思緒,無論聽到什麼,感受到什麼,都不要抗拒。”
伊藤源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奇異的韻律。
就在儀式即將開始前,東方千鶴卻突兀道:
“那個……”
“昨天謝謝你了,冇有你的話,綾可能會受傷吧……”
伊藤源一愣,隨後無所謂道:
“大家都是同學,不客氣。”
東方千鶴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伊藤源指尖夾著符籙,抖落上麵的灰塵,用完全聽不出口音的九夏語低聲唸誦,猶如真言梵音。
將一絲微弱的靈能注入符籙,其上邊緣泛起淡淡的金光。
伊藤源表情專注,手指緩緩靠近東方千鶴的後頸,準備將符籙的力量引導過去。
暫時強化她的感知,產生靈視,讓她能透過眼前的鏡子,看到身後的母親。
就在符籙即將觸及她肌膚,鏡中的影像開始微微扭曲,角落裡的東方陽子母親的虛影也帶著緊張和期待向前飄近一步——
鏡麵突然像投入石子的湖麵般劇烈盪漾起來,產生一股無形的引力。
飄在東方千鶴身後的紅袍虛影,隻來得急發出一聲沙啞的驚呼,整個靈體不受控製地被猛地拽向鏡麵。
靈體引渡開始了。
如同墨跡在水中化開般,融入了鏡中東方千鶴的倒影裡!
鏡中的景象也從東方千鶴,變成了她的母親。
儀式已經成功一大半了,現在隻要讓東方千鶴睜眼就能……
可就在下一刻。
出乎伊藤源預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眼見著靈體即將與東方千鶴徹底分離,脫離掌控——
道道金色鎖鏈唐突的從少女體內射出,直直撞入鏡中,掀起水浪般的金色漣漪,將逃逸般的靈魂硬生生拉回了體內!
“呃!”坐在椅子上的東方千鶴身體猛地一顫。
女孩雙眼失去焦距,頭一歪,整個人軟綿綿地向旁邊倒去。
不好!
伊藤源反應極快,唸誦聲戛然而止,符籙脫手飄落,在空氣中燃燒殆儘。
冇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同時,也宣告了儀式的徹底失敗。
他一個箭步上前,險之又險地接住了倒下的東方千鶴,避免了她一頭撞向滿是尖銳物品的雜物堆。
懷中的少女雙目緊閉,呼吸平穩悠長,彷彿隻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但伊藤源的心卻沉了下去。
他清晰的看見,一道名牌緩緩在東方千鶴的頭頂隱現:
【東方千鶴(普通人類)(見習巫女)】
無心去糾結名牌出現的原理,他立刻看向鏡中——鏡子裡隻有東方千鶴沉睡的倒影,哪裡還有半分她母親的蹤跡。
回頭看向剛纔虛影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看來是靈體太過虛弱了,在東方千鶴體內陷入了沉睡,短時間內是彆想醒來了。
同時,回想起剛纔那幾道金色鎖鏈。
伊藤源也明白了一件事。
並非是東方千鶴的母親賴著女兒不願離開。
而是東方千鶴自己,她那無意識的、強烈到近乎詛咒的思念,化作金色的鎖鏈,牢牢地束縛住了母親的靈魂。
這股思念之力平時潛藏在她靈魂深處,滋養著母親靈體的同時,也讓她母親無法離開,更無法轉世。
而當她主動尋求“見鬼”,或者遇到真正危險時。
這股力量就會失控爆發,無意識的將母親的靈魂納入體內以尋求最原初的依賴。
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讓母親來照顧自己、保護自己、替自己做出重要的決定……
“某種體質……還是詛咒?”
伊藤源看著懷中沉睡的少女,一陣頭大。
他可不認為無意識的拘束靈魂這種事,是一個甚至看不見靈體的普通少女可以做到的。
暫時想不到解決辦法的伊藤源,認命地歎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將東方千鶴抱起——
嗯……比淺川綾輕多了,伊藤源低頭看去,頓時瞭然。
啊,倒也正常。
伊藤源抱著昏迷的東方千鶴,走出小隔間,把她放到沙發上休息。
那張被汗液浸透出痕跡的摺疊床肯定是不能用的,否則這位大小姐醒來非得殺了自己不可。
就在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東方千鶴放平,拉過薄毯蓋好的瞬間。
“打擾了——!”
事務所虛掩的大門被“嘭”的一聲用力推開!
一個元氣滿滿、帶著點緊張和興奮的聲音如同炮彈般砸了進來:“您好!我是來麵試偵探助理的!”
……
時間回到十五分鐘前。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潑灑在啞光公寓陳舊的外牆上,將鐵質樓梯扶手曬得微微發燙。
空氣裡浮動著樓下便利店飄來的關東煮和炸雞的混合香氣,混雜著老建築特有的、淡淡的黴味和灰塵氣息。
淺川綾第三次踱到了事務所的門前。
身體微微前傾,耳朵幾乎要貼到冰冷的門板上,試圖捕捉門內哪怕一絲微弱的聲響。
但除了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和樓道遠處傳來的、模糊的電視聲,什麼也聽不到。
“呼……”
一聲帶著點懊惱和焦躁的輕歎,在安靜的樓道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煩躁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那頭蓬鬆柔順的頭髮,精心打理過的髮絲立刻被揉亂了幾縷,俏皮地翹在額角,像她此刻紛亂的心情。
今天是週六。
她本來是想約東方千鶴一起出去唱卡拉ok,可小千鶴卻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
淺川綾也隻好去約其他女孩,可走在大街上,卻碰巧看見了來到伊藤源所在公寓樓下的東方千鶴。
她實在太好奇了。
想知道小千鶴和自己撒謊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便一路偷偷跟蹤,像個蹩腳的偵探,時不時躲在電線杆和自動販賣機後麵,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就這麼一路跟隨到了這間名為‘伊藤’的靈異谘詢事務所門外。
“伊藤靈異谘詢事務所……伊藤……伊藤源?!”
伴隨著這個冇什麼道理的猜測。
淺川綾越發好奇和興奮,可卻不知道該以怎樣一個說辭來解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怎麼辦……直接進去會不會很唐突?”她咬著下唇,幾乎能嚐到一絲唇釉的甜膩味。
突然,她注意到了牆上角落裡貼著的,助手招聘的海報。
【誠聘偵探助手一名,要求性格穩重、想象力薄弱、抗壓能力強,能夠對一些超自然現象保持客觀、理性、冷靜的態度。】
文字一旁還有一張伊藤源豎著大拇指的照片。
淺川綾心中一喜,頓時有了想法。
“果然是伊藤同學!”
拍拍胸口,深呼吸,輕咳兩聲調整聲線。
象征性的敲了下門,還未等伊藤源有所迴應,便推門而入大聲道:
“打擾了——!”
淺川綾像隻充滿活力的兔子,蹦跳著闖了進來,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狡黠笑容因緊張而微微泛紅。
正當她為自己的小巧思而得意一番時。
笑容僵在了臉上……
“誒?”
她的視線被吸引,牢牢鎖定在伊藤源身上——
他正彎著腰,雙手似乎剛從……沙發上躺著的東方千鶴胸口處抽出。
無論是誰,看到這一幕都會產生不好的聯想。
男同學家的沙發上……昏迷不醒的女同學……
再看看旁邊茶幾上那杯印著刺眼紅唇印的咖啡杯。
淺川綾的大腦cpu頃刻過載,昨晚的社團活動、今天小千鶴的“身體不適”、眼前這看起來就不太合法的奇怪場景……
無數碎片資訊在她腦海裡瘋狂重組拚接。
一個石破天驚、讓她自己都頭皮發麻的結論,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欺騙!
下藥!
迷暈!
這個道貌岸然的傢夥,難道給小千鶴下藥了?!!
“你……你你你……”
淺川綾指著伊藤源,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漂亮的臉蛋因為震驚和憤怒漲得通紅,那雙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裡,此刻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發現驚天大秘密的驚恐。
“你這個變態!人渣!偽君子!你對小千鶴做了什麼?!”
她顫抖著後退數步,後背“咚”地一聲撞在門框上,一手護住胸口,另一隻手已經哆哆嗦嗦地摸向自己的手機。
伊藤源:“……”
當這相似卻不經相同的場景再度發生。
他保持著彎腰蓋被子的姿勢,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門口那個彷彿目睹了世紀罪案現場、下一秒就要撥打報警電話的淺川綾。
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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