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無歇:魚玄機 我們睡了
我們睡了
魚幼薇的腦殼一陣一陣地痛,如同有一群成群結隊的蟲子,在啃食她的腦袋。她醒過來的時候,雙眼被外麵刺目的陽光照射得睜不開。眯成一條縫的雙眼,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躺在一個從未來過的地方。素色的床簾,被陽光滲透進來,顏色稍稍變得明快了一些。
魚幼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昨夜發生了什麼,她都不記得了,她隻記得,自己喝下那一杯酒之後,就再無任何記憶。她努力著睜開雙眼,坐了起來,垂著腦袋緩了緩神。
頭痛欲裂中,終於雙眼能勉強睜開了。她知道,自己躺在一張床上,不過,不是她的床。與那素色的床簾相呼應的,是同樣素色的床單和被套。
她不僅頭疼,還腰痠背痛,肆意著蹬了蹬腿,想舒展一下筋骨,卻踢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她還以為自己踢到了床沿或者牆壁,沒有在意,沒想到,那東西突然自己動了動,嚇了魚幼薇一個趔趄。
她霎時屁股往床沿上一挪動,身子一歪,極力睜大雙眼想看清楚,旁邊是個什麼玩意。
模模糊糊的視線在她的揉搓之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終於看清楚了,旁邊躺了一個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魚幼薇腦中“轟”的一聲,彷彿天塌了一般,驚嚇中,她慌亂地往後再挪了挪。可是,她已經在床沿上了,一往後挪動,不慎一個翻身,從床上跌落了下去。
那床也算高,從上麵摔下來,總還是有點痛的,隻不過魚幼薇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她的腦子現在是懵的,又是完全不受用的狀態。她驚慌地坐在地上,全身不住地顫抖著,她在努力讓自己明白,她現在處在什麼樣的處境,她,昨天晚上,和一個男人,睡了!
如此景象對一般地女子來說,應該第一反應是失聲驚叫,或者是大哭大鬨,魚幼薇卻極其地安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坐在地上開始檢查自己的衣物,她沒想到,她的衣服竟然完完整整地穿在她的身上,一件都沒有少。
這……所以昨夜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她如是想著,稍稍緩過一點神來,腦子可以思考了。她現在應該怎麼辦呢,雖然睡了一晚,但是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也沒什麼大事。
魚幼薇本身思想就很開放,她青樓都去得,當然也不會將單純地睡一晚放在心上。
那該如何,不如趁那男人還沒醒來,偷偷溜了,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對,就該這樣,想必那男人睡得比她還沉,更加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
她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自己的衣裳,準備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在她的雙手觸碰到房門的那一刻,她隱約聽到了,外麵有人在說話。
魚幼薇將耳朵湊近了點,平靜了一下心情,這樣,她才能聽得清楚外麵人在討論什麼。
“這兩個人怎麼還沒醒呢?”門外一個男子的聲音,他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哎,昨天喝得都失去意識了,哪能這麼早起。”另一個男子安慰他。“再等等,溫先生和溫小姐讓我們等著,我們就等著唄。”
溫先生和溫小姐?
魚幼薇不解,是誰,為何要在門外等著她醒來?
姓溫的,她就認識三個人,溫璋,溫姝,溫庭筠。
溫璋?不可能,他昨天第一個趴下的,就他那樣,還能吩咐彆人來等她起床?絕對不可能,那姓溫的,就剩溫庭筠和溫姝了。他兩讓人守著房門等她醒來,想要作甚,她不太明白。
想著想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從頭頂開始發涼,從上往下,涼意蔓延至手腳,從頭涼到腳。
魚幼薇回過頭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心中無限恐懼,她不想相信自己的想法,若是真的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她緩緩地往男人那邊走了過去,腳步很輕很慢,她不想吵醒他,但她要去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雖然她不想相信,希望她隻是自己胡思亂想,但她還是要去驗證一下。
她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斜著一雙大眼慢慢靠近男人,走到床邊,看到了那男人翻身朝著牆壁的臉部輪廓,她的世界突然就崩塌了。
那男人生的很帥氣,鼻梁硬挺,線條分明,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男人,是李憶啊,與她猜測的,一樣啊。
突然間,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整件事情,這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串聯起來了,從昨天開始的每一幕,都像皮影戲一般,在她腦海中一幕一幕地閃過。
昨日,溫姝絕對給他們吃了什麼彆的東西,否則,她不信,自己喝了那一杯酒,就失去了意識。她自己準備的酒她很瞭解,不算太烈。她對自己的酒量,也很清楚,就算喝醉,也不會如此,腦子一片空白,到徹底失去意識任人擺布的地步。
而溫庭筠,為什麼溫姝讓他敬酒的時候如此遲疑,說明他,肯定知道這酒有問題。趁著敬酒把她和李憶放倒,然後塞到一張床上睡,也絕對在溫姝的計劃之中,並且溫庭筠也知情。他或許不是主謀,但是他並沒有阻止,幫凶的身份,他是怎麼也洗不掉了。
想著想著,魚幼薇突然覺得,心很涼很涼,若是之前是被凍成了冰塊,昨天又被擊碎,那現在,就是碎成了冰渣子,碎成了粉末了,風一吹,就散了。
如果她猜測得不錯,門外的那兩人,就是溫姝和溫庭筠安排站在門外的,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的。等她和李憶醒過來,最精彩的部分,才會開始。
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如此齷齪的手段,她不知自己是怎麼得罪了溫姝和溫庭筠,竟然要被如此對待。
魚幼薇就站在那,依舊沉默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隻是擡起頭,竭力眨巴著雙眼,好讓自己已經浸潤了整個眼眶,快要不受控製的淚水,再倒流回去。
她很委屈,她是個好好的姑娘啊,被人如此算計清白,權且不說溫庭筠為什麼沒有阻止,魚幼薇甚至都懷疑,這主意是不是也有他的份,為了逃避她,躲掉她的糾纏。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明白,既然他如此不想與她在一起,如此厭惡她,為何他溫庭筠,在她落寞的時候,還要來關心她,還要與她往來信件,為什麼還要回到長安?!他直接不理她倒是能讓她斷了念想,豈不更好?!
可是這些事情,就算她再怎麼想要弄清楚,她都想不清楚了。她突然覺得好累,愛一個人,怎麼如此之累,她真的已經精疲力儘了。不想再去猜,不想再去討好,不想再去關心了,那便這樣吧。
她垂下腦袋,深深地歎了口氣,眼淚已經收回了眼眶,魚幼薇此時,極其地平靜,或許這就是一個人,失望到極點的樣子吧。
既然如此,既然你如此希望我和李憶在一起,不如就滿足你這個願望。雖然看透了這群人額套路,她也不想反抗了,就如你們所願,不想掙紮了,就這樣吧,你溫庭筠希望我怎麼樣,那便怎麼樣。
她坐到床沿上,一條腿曲著,看著李憶完美的輪廓,笑了笑,伸手搖了搖他。
“李公子,醒醒,李公子”
她麵帶微笑,卻笑的毫無靈魂,沒有半點溫度,還帶了點苦澀。
李憶在魚幼薇的搖晃中,醒過神來。他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眼,見魚幼薇坐在床邊,房中隻有他們兩人,他也著實一驚,突然雙手一撐,將自己整個身軀支撐起來。
“魚,魚姑娘?”
魚幼薇已經驚訝過了,見李憶這樣的表情,她卻異常沉靜,看來,李憶是不知情的,他也是被算計的那一個。
“沒錯,如李公子猜測,我們兩昨日晚上,睡了。”魚幼薇說這話,說得極其輕巧,聽得李憶張著一張嘴,靜止了許久。
“李公子,你知道的,就是昨天那兩杯酒。”李憶如此聰慧,從他醒過來,看見魚幼薇一個人坐在他邊上,就已經猜到了**不離十,隻不過,當時驚訝占據了主導,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
他好好緩了緩,驚訝被慢慢地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不解,為什麼要給他和魚幼薇下藥,再者,為什麼魚幼薇這麼平靜。
對他一個男子而言,他倒是沒什麼損失,還是與自己心愛的女子睡了一晚。雖然他對昨天發生了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等他平靜下來以後,他還是覺得心中甜蜜得很。
而魚幼薇,為什麼如此平靜,她此時,究竟在想什麼,這樣的事情,她一點也不在乎?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聲音很輕柔,彷彿怕打攪了魚幼薇的淡定,怕將她從平靜中拉扯出來,怕她是沒有反應過來,怕她突然崩潰。
“魚姑娘,你……還好嗎?”
魚幼薇目光低垂著,嘴角微微揚起,甚是溫柔地問李憶:“我很好,李公子是否覺得自己吃虧了。”
李憶聞言,連連搖頭,著急地團團轉:“不不不,怎麼會呢,這是李某的榮幸啊。隻是怕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會玷汙了姑孃的清譽,李某實在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