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無歇：魚玄機 暖被窩
暖被窩
爬了一座山，從山底下的第一階台階開始，魚薇就不曾放開李憶的手。
她不是為了賭什麼氣，也不是為了裝模作樣，她是真的想牽著他的手，攜手共赴餘生，她想好了，這輩子與李憶一起過，她不虧，她反而是撿了個強大便宜的人。
“李憶，你還記得這裡嗎”
李憶擡頭望著崇真觀的南樓，那巍峨的山門之上，站立著的，是一座對於文人而言意義非凡的道館。
不過對他李憶和魚幼薇而言，這裡可不僅僅有著這樣的意義。他們的第一次相識，第一次有交集，第一次被溫庭筠撮合，就是在這裡，崇真觀，怎麼說，也可以被稱為，他們兩個的緣起之地。
魚幼薇繼續往上爬，邁進南樓的門檻之中，這裡她來過兩次，一次讓她享譽長安，一次，讓她痛不欲生。
她來到那首讓她引以為傲的名作之前，那一年的進士們，一個個都不敢挑戰她魚幼薇，讓她一個小女子，名流青史。
“你看這首詩，你可認得？”她仰起頭，輕輕地撫摸著那一個個凹陷下去的凹槽，這首詩，被刻在了崇真觀的牆壁上。
“當然了，這是娘子的封神之作，不僅長安的人知道，我作為愛好文學的其中一員，自然也知道”
“那你知道，它為什麼會被刻在這裡嗎？我一個女子，本不應該有資格參加科舉的？”
李憶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因為溫庭筠溫先生？”
魚幼薇轉過身來，目光遠眺望著遠處的連綿山峰，歎了口氣。
“是啊，因為溫庭筠。”
說著，魚幼薇轉頭，目光灼灼注視著李憶，彷彿想要把他看穿一般。
李憶也絲毫不虛，魚幼薇盯著他看，他也就看回去。
“溫庭筠對我魚幼薇而言，是師父，是仰慕者，是最痛的傷疤，也是快樂地源泉。”
李憶被她說得，身軀震了一震，他不知道，魚幼薇想要表達什麼，總之她今日選擇這個地方，是早就有所考量。
這裡僻靜無人，又充滿含義，她看著，像是要整理清楚一些事情，但是是什麼事，他猜不透。
“嗯，我明白”
魚幼薇見李憶聽得很認真，很是欣慰。他沒有像之前那般，吃溫璋的醋，現在倒是很沉穩理智。
“他是我情竇初開之時，放在心上的第一個男人。你也知道，我魚幼薇，一向離經叛道，不在乎世人說什麼。隻要他同意，我纔不管什麼師徒輩分，什麼年齡差距，什麼前途似錦，我拚了命剝了皮也要與他在一起。”
李憶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心裡有他，可是我也說過了，我不在乎，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將你的心思，轉移到我的身上的。”
魚幼薇搖了搖頭，李憶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她不是來與他說明自己心裡還有彆人的，李憶回答的太過心急，誤會了。
“不，李憶，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不是平凡意義上的女人，你娶我，若是希望娶一個賢內助，希望我日後在家帶孩子顧家，我覺得，我或許是做不到的。也許這也是我師父，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我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她擡眸，言辭懇切地望著李憶，其實她不得不承認，她對李憶，心存期待，她也希望，李憶可以接受她這樣的一個人，與人們口中的女子之德，背道而馳的一個人。
“今日，我隻是想將話說清楚了，我是怎麼樣一個人，你若是想與我在一起，你就要做好這些準備，莫要日後，再一件一件地挑刺。”
“你又開始瞻前顧後了，這也不是你的風格啊。”李憶擺了擺手道：“我李憶看中的人，我怎麼會不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喜歡你的才華，愛你的不羈，欽佩你的與眾不同，這些纔是你吸引我的特質，我為何要將你變成那刻板古樸的模樣，豈不暴殄天物。”
這話魚幼薇聽著，十分滿足，她其實就是想要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她再也不希望，因為那些所謂的世俗眼光，或者是禮教禮數，阻隔了她尋找真愛的路，若真的若此，不如早點割斷。
現下好了，看來李憶，是毫不在意。
她在南樓的屋簷下坐了下來，曲著雙腿，愉悅地勾著腳尖。
李憶：“你還有什麼擔心的事情，不如一並說出來吧，我們也好一起講通了。”
他也隨著魚幼薇在一旁坐下，他的目光，遊走在魚幼薇的臉頰上，看著她，他就會覺得很甜蜜，即使這個人，現在還不屬於他。
“李憶，你陪我在這，坐到晚上吧”
魚幼薇似乎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她提的建議也與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毫無幫助，可以說，毫不相乾。
“恩，好啊。”
雖然李憶覺得不可思議，天黑了，下山不太方便了。但是他也不想再表達自己的看法了，她若是想在這裡待著，他相陪就好，若是下山不方便，他們在觀中借宿一宿也不是不可以，總之她開心就好。
魚幼薇轉過臉來，“怎麼你也不問問我，在這裡待到晚上要做什麼嗎？”
李憶：“不管你要乾什麼，我都支援你，既然支援，何必知道你要做什麼”
魚幼薇：“油嘴滑舌，你這樣一個人，怎麼到現在才娶了我，按理說，你那麼會哄女孩子開心，應該有很多紅顏知己纔是正常的。”
她歪著腦袋，用手支撐著腦袋，側目打量。
她是開玩笑的，李憶卻似被戳中了弱點，臉色唰的白了一下。他的臉色很難看，又驚又怕的樣子，讓魚幼薇看著也跟著被紮了一紮。
然而他恢複得極快，那煞白的臉色轉瞬即逝，立馬就恢複了紅潤，而他那驚慌的樣子，也瞬間被收斂了起來，快到不仔細看，都無法發現他方纔還有過那樣的神情。
“這還用問嗎，我李某人，雖然是真的，廣受女孩子們的愛慕，可是至今才娶親，主要有兩個原因。”
李憶又開始嬉皮笑臉了，魚幼薇一看就知道，他要開始吹噓自己了。
“第一，我從來沒有看上過哪個女子，覺得與我很相配的，我喜歡娘子這樣的女子，可是我來京城之前，從未遇到過。”
魚幼薇冷笑著，“你還不忘順帶誇我啊，可以，繼續說，第二個原因呢？”
“這第二個原因呢，就是我寒窗苦讀數十載，從未在兒女私情上讓自己分過心，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
魚幼薇：“你還真是不害臊，誇完彆人誇自己，總之就是從天上誇到地上，沒有人是不喜歡聽讚美之言的是不是，誇就對了，準沒錯。”
李憶：“娘子此言差矣，我說的都是實話，該誇的就誇，我也沒有講半句假話，都是千真萬確的真言啊。”
魚幼薇與李憶字屋簷下坐了一會之後，天就漸漸黑了下來。彼時已經是深秋時節了，天黑的時間愈發的早了。今日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是快要接近正午的時分，再加上出城路上花的時間，以及爬山的時間，來到崇真觀已經快接近黃昏了。
“李憶你看，星星出來了。”她往天上一指，笑容如同璀璨的星河一般，雙眼彎成了兩彎月牙。
“娘子怎麼這麼喜歡看星星。”李憶注視著她的臉龐，滿臉寵溺。
“喜歡到，讓我去幫你摘星星。”
魚幼薇：“是啊，星星對我來說，也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其實像這樣坐下來，好好看星星，也就一次。”
李憶：“哦？是與溫先生吧，讓你印象如此深刻。”
魚幼薇笑了笑，：“對啊，你猜到啦。所以你知道，為什麼他在我心裡是這樣重要了吧。很多事情，都是他帶我做的，在我的人生中這或許是從未有過的經曆。”
李憶點了點頭不說話。
魚幼薇繼續擡頭看著星空：“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想讓他，從我的心裡走出去，他曾經帶我去的地方，領著我做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陪我做一遍，這樣，我就可以將這些記憶，都替換成你，將他在我心中的位置，空出來給你，你可願意？”
李憶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魚幼薇會主動要求讓他住進她心裡，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不抱任何希望的事情，突然有了奇跡，發生了完全的逆轉一般。這種驚喜，直接將他的腦子衝的一片混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李憶？你不需要急著回答我，我知道，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我就這樣直白地告訴你，我心裡住著彆人，來要你做這些才能心裡有你。可是，我瞭解我自己，這是我唯一能讓自己放下溫庭筠的方式，但是我此刻已經下了決心，我要將我心中的那個人，換成……”
魚幼薇話說到一半，就沒法在說下去了，李憶突然靠近，在她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出口的時候，就吻了她。
他的吻很熾熱，將她感受到的深秋夜裡的涼意全部驅散，臉上時不時還會感受到熱烈的氣息。
她被慢慢地放倒了，待她睜開眼的時候，李憶的雙眸與滿天星辰融為一體，閃閃發光。
他的眼中倒映著一個小小的魚幼薇，一個充滿幸福，臉頰通紅的魚幼薇。
李憶用手指撥開了她額頭上的碎發，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你不自私，我明白的，你如此重情重義，怎麼能說忘就忘。還是那句話，我會等你的，如今你願意邁出這第一步，給我這個讓我照顧你一輩子的機會，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魚幼薇在如此深情的李憶麵前，防線徹底潰敗了。他待她，真的是他所說的那樣，什麼都依著她，什麼都不計較。或許也用不了多久，李憶就可以取代溫庭筠在她心中的位置了，至少現在，她已經做好了成為她真正妻子的準備了。
回到府中，已經接近淩晨。
“娘子快睡吧，很快就要天亮了。”李憶催促著魚幼薇，希望她可以趁著天亮之前，趕緊補一補覺。
魚幼薇躺在被窩裡向他招了招手道：“你過來，幫我暖暖床。”
李憶哭笑不得，怎麼這麼快，就已經習慣了，看來日後，他是免不這份差事了。
他笑著坐進被子中，剛剛坐端正了，身邊突然撲過來一個人，那是魚幼薇。她突然抱住了他，將自己送到了李憶的麵前。
她湊近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呢喃著說了句：“想要，你安排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