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過去。 第三章 趙尤(下)
趙尤(下)
趙尤沒說什麼,開啟了一隻檔案夾,拿出裡頭的票據,放在桌上,一張一張檢視了起來。
女孩兒說:“我姓高,你姓趙是吧?”
她也拿了一疊票據,用左手捏著,伸出右手作勢要和趙尤握手。趙尤和她握了握手,微笑著看她:“是,姓趙,單名尤,尤其的尤,要看一看我的證件嗎?你一看就比我小很多,大學暑假打工?稱呼你小高可以嗎?”
小高點了點頭,隨即猛烈地搖頭,臉更紅了:“哪有那麼小,大學畢業好幾年啦,”她羞窘地解釋道:“不是啊,趙警官你彆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身份,這幾天我在小區裡見過你幾次了……”她颳了刮鼻梁,瞥了眼手上的票據,放了兩張在桌上,又說,“平時我看電視電影裡,你們不都是兩個人一組查案的嗎?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啊?”
那些票據上確實都寫有繳納物業費的人的房號和名字,趙尤按照不同的年份,不同的棟數,將它們分門彆類放在桌上,回道:“最近有些忙,就我一個人來了,你們這兒怎麼也隻有你一個啊?也挺忙吧?”
小高說:“忙,對,都忙。”
她便按照趙尤整理出來的分類擺放票據。過了會兒,她說:“聽歌嗎?”
趙尤笑了笑,小高用手機外放音樂。手機一頭連著充電器。
“市公安局的警察和派出所的乾的活兒一樣嗎?”小高時不時問一些問題。
“有時候差不多。”趙尤有問必答。
“聽說5棟604是老公殺了老婆和孩子啊?”
“你看新聞了?”
“喝水嗎?”
“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找就行了。”
“我也沒什麼好忙的,這首歌你聽過嗎?你喜歡唱k嗎?平時不上班的時候都乾些什麼啊?電影愛看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地閒聊著,就聽到門口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趙尤擡頭一看,是這會兒正值班的那個上了年紀的保安和那小超市的店主走了進來。店主走在前頭,老保安走在後頭,進了物業辦公室,老保安轉身關上了門,麵朝趙尤跺了下腳,立正,稍息,敬禮,聲如洪鐘:“報告警官!現懷疑門口小超市店主老朱私自盜取他人財物!社會危害性極大!”
趙尤一震,店主老朱傻了眼,小高也是呆若木雞。還是老朱最先反應過來,他也是一跺腳,指著老保安的鼻子就罵:“你他媽不是東西!你剛纔不是說物業要給我結這半年你們張主任在我店裡記賬消費的錢嘛!”
小高怯生生地說了句:“張主任在來的路上了,您要願意等,您可以在這裡等一等……”
老保安抓住了老朱在半空中不停搖晃的胳膊,又一看趙尤,眼睛睜得老大,聲音還是很大,都破音了:“趙警官!這人怎麼處置!要不要扭送公安局?他偷物業的電!來裝監控的電工發現了!他是不是要還物業的電費,你評評理!”
“我偷你媽!”老朱撲到了老保安身上,把他摁在了一張辦公桌上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齒:“你他媽就是姓張的養的一條狗!”他扭頭瞪著趙尤:“我也要報告!清水花園物業張德發天天在我那裡騙吃騙喝!有錢不給!半年記賬三千八!要電費是吧!你問張德發去要!”
老保安反抗著,也掐住了老朱的脖子,兩人齜牙咧嘴,兩張老臉憋得發紫。小高圍著他們團團轉,想勸又不知道該從何勸起,一雙手在空中亂舞:“你們彆打了……哎呀,這算什麼事兒啊……”她向趙尤求助:“趙警官,你快來勸一勸啊!”
小高的手機裡傳來一個淒婉的女聲,女歌手唱著哀婉的情歌。
趙尤護住了桌上的那些票據,道:“不然,報警吧?”
小高聽了直瞪眼:“你不就是警察嘛!”
“我是刑警,這算是民事糾紛吧?我也不好處理啊。”
“那要是鬨出了人命也是民事糾紛嘛??!”小高指著老保安說:“臉都白了!”
趙尤起身瞧了一眼,那老保安確實臉如白紙,可眼神還是很狠,額頭上青筋直跳,低喝了一聲,竟一腳把比他壯實不少的老朱給踹倒在地。老朱爬起來就去抱老保安的腿,老保安踹啊,打啊,抄起桌上的鍵盤,筆筒直往老朱身上砸。小高還圍著他們轉圈,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趙尤拿出了手機打了110,老朱和老保安打得是難舍難分,互相往對方臉上吐起了口水。那邊廂,物業辦公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歲大的小男孩兒揮舞著樹枝跑了進來,人一站停,雙手叉腰,趾高氣昂地就喊道:“高飛燕!我要喝汽水!”
見了這小孩兒,老朱和老保安都愣住了,小高大步過去,一把奪過男孩兒手裡的樹枝,對著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兩下,大吼道:“去你媽的孫正道,高飛燕也是你叫的?!”
她拿著樹枝,轉身朝老朱和老保安一揮,眼如銅鈴,目露凶光:“都起來!都坐好!一把年紀了打成這樣,像話嘛?!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狗急了才咬人!”
這時唱歌的是一個組合,亂飆英文,節奏很快,一個歌手發出一聲歇斯底裡式的咆哮。
老朱和老保安眨了眨眼睛,分開了,從地上爬了起來,各找了張椅子乖乖坐下了。
孫正道吞了口唾沫,默默低下頭,雙手抱住腦袋,慢慢地蹲在了地上。趙尤捂住了手機聽筒,問了聲:“小高,那還報警嗎?”
高飛燕磨著牙齒,一把揪住孫正道的衣領,提起他,把他按在了一張辦公桌後頭,開了桌上的台式機,拍了下顯示器:“喝什麼汽水?牙都掉光了!玩遊戲!”
她的手臂一揚,手裡的樹枝指向了趙尤:“你不是找票根嗎?那就找啊,繼續找你的!”
趙尤放下了手機,那老朱滑著底下帶輪子的辦公椅過來了,小聲問趙尤:“您找什麼呢?有破案的線索了?找什麼重要物證呢?”
老保安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臉,瞥了他們一眼。孫正道從顯示器後頭探出了個腦袋,看著趙尤,用氣聲說話:“你是那天那個警察!”
趙尤看看桌上成堆的檔案夾,又看了眼走到了視窗,開了窗,點煙,抽煙的高飛燕。她把那根長長的樹枝彆在了腰間。
趙尤提議道:“不然大家一起幫忙找找?”
他說:“我找老蔣家人的聯絡方式,這兒是物業的物業費發票票根……”
老保安也滑著椅子過來了,說道:“我知道,我知道,繳費的時候得留下名字和房號,不是業主本人老繳的就要留名字還有和業主的關係,還有手機號。”
老朱拿起桌上的一個檔案夾,抓出一堆票據,看了會兒,說:“這都是亂的啊?不按年份來的啊?”
孫正道跑了過來,問趙尤:“你一個人啊?你們警察不是都帶著搭檔的嗎?”
趙尤說:“你今天不也一個人嗎,你的那群小跟班呢?”
“你記得我?”
趙尤笑了笑。孫正道又問他:“那你記得我昨天和幾個人一起玩兒來著?”
“五個。”
“男的女的?”
“都是男孩兒,有兩個穿的衣服還是一樣的,都是閃電麥昆,都是藍黑色條紋的短褲子,藍色的涼鞋。”
老保安放下一張票據,問道:“啥是閃電麥昆?”
高飛燕抽完了一支煙,走了回來了,拍了拍衣服,道:“動畫片裡的人。”
孫正道昂起脖子糾正:“是動畫片裡的車!”
高飛燕一擡眉毛:“它會說人話!”
“那是為了讓看動畫片的人知道它們在乾嗎!動畫片裡什麼都會說話,一根香腸都會說話!”孫正道拍了下趙尤,指著自己,問道:“那你記得我穿什麼衣服嗎?”
“耐克的短袖球衣,內馬爾的。”
孫正道湊得更近了,眼裡閃閃亮,上下打量趙尤:“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個什麼小本本,就電視裡演的那種,警察和人說話時,就一直在那個本子上記東西,你拿出來我看看,你是不是把我穿什麼都記那本子上了?”
老朱問趙尤:“您也看球?今年世界盃看好哪一隊啊?我看葡萄牙有戲,之前歐洲杯不拿了冠軍嗎?”
老保安說:“世界盃和歐洲杯是一個規格嗎?葡萄牙那就進了一個球,你以為巴西、阿根廷是死的?”
老朱就說了:“巴西早就不是以前的巴西了,內馬爾那能和大羅,能和小羅比嗎?阿根廷成天梅西梅西,我看還是沒戲!”
孫正道又問趙尤:“2棟的王天明他們家老是抓飛到小區裡來的鴿子吃,算犯法嗎?能抓他們一家嗎?他還沒成年,但是他喝了鴿子湯,他還……他還知道犯罪事實。”
高飛燕看了看他:“你坐好。”
孫正道又說:“高飛燕,我口渴。”
高飛燕甩了個眼刀過去,沒理他,關了手機音樂,找了部電視劇,點開了看,繼續整理票據。
孫正道吐了吐舌頭,拖了張椅子去她身邊坐下,輕聲撒嬌:“表姐,我口渴。”
高飛燕沒看他,盯著手機螢幕:“馬上吃午飯了。”
“表姐,我們點肯德基外賣吧?”
“我們?你請我吃啊?”
她話音落下,物業的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3棟的老陳,他笑容滿麵,提著一袋水果,一袋零食,看到趙尤,熱絡地招起了手,說起了話:“小趙啊,剛纔看到你過來了,來看看你,還是來查案的?”
“您坐。”趙尤起身,讓出了椅子。老陳連連擺手:“我不坐了,我正要去我大女兒家呢,他們找我過去吃午飯呢,就給你們帶些吃的。”
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孫正道溜達過去,扒拉出了一包薯片。高飛燕一伸手,拍了下他的後腦勺。他抱著薯片說了聲:“謝謝爺爺。”
高飛燕深吸了一口氣,孫正道忙跑到了老陳身後,拆了薯片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老陳摸了摸孫正道的頭發,嗬嗬笑,攏著手站著。老朱看了看老保安,老保安又看了看趙尤。趙尤看著老陳:“不然……您也一塊兒和我們找個東西?”
老陳也坐下了,他也幫忙找起了老蔣家的票據。
趙尤閒著和他搭話:“昨晚睡得踏實吧?”
“老樣子,三點就醒了。”
孫正道說:“啊?你睡到下午三點啊?”他邊吃薯片邊看電視劇。
趙尤又問:“沒看到小區裡有什麼可疑的人吧?”
老保安道:“老陳應該看到什麼嗎?”
老陳說:“沒看到什麼啊,也沒聽到什麼動靜,就還是那些汽車,按著喇叭開過去。”
老朱說:“一到晚上就是鳴笛噪音,趙警官,這你們管嗎?”
高飛燕看向趙尤,擠著眼睛問:“這也是民事糾紛?”
趙尤笑了笑,摸出手機:“快到飯點了吧,大家要吃些什麼?我請客。”
“肯德基!”
“這怎麼好意思……”
“小區後頭那個家常小炒點幾個菜吧,我熟,直接打電話給老闆娘,讓他們送過來就成。”
老朱給了趙尤一個號碼,趙尤打了過去,點了幾個炒菜,一大份米飯,又叫了一份肯德基外賣。老朱說:“那我去店裡拿些飲料,大家喝點什麼?”
趙尤想了想,道:“不好意思啊,拜托大家一件事,能不能每個人都喝可樂?”
孫正道疑道:“你們警察是可樂代言人啊?”
高飛燕給了他一個毛栗子。
老朱跑了小超市一趟,拿了六瓶冰可樂,分給大家。趙尤拿到可樂,沒開,放在了桌上,盯著。孫正道看看他,又看看可樂,看了看可樂,又看了看趙尤,頗老誠地摸著下巴說道:“你這個警察好奇怪。”
趙尤抿了抿嘴唇,笑了笑,沒接話茬。肯德基外賣送到,他出去拿的時候,路過5棟,打了個電話給素音,問了聲:“我在清水花園,要不要把田家廚房的刀具拿回來給你?”
素音道:“你還挺謹慎,放心,一拿到那把彈簧刀,老竺就去604把他們家裡剩下那些刀具都拿來實驗室了,也不管刀具切口符不符合傷口特征,總之,已經在做對比實驗了,市麵上所有能買到的符合切口尺寸的刀具也都買回來了。”
趙尤走到了那棵槐樹下,仰頭一看,許多鴿子站在304的防盜窗上,不時發出咕咕咕咕的叫聲。304防盜窗上的鳥屎似乎比昨天又多了一些。
這時,孫正道從物業辦公室跑了出來,原地跳著,大幅度地揮舞手臂:“警察!你拿著我的肯德基要去哪兒啊??!”
趙尤笑著跑過去,把肯德基給了他,回了物業辦公室。那炒菜和米飯也送到了,趙尤給了送餐的人餐錢。他們男女老少圍著一張桌子,分了飯,端起碗,一塊兒吃起了午飯。
席上除了趙尤,大家都喝可樂,趙尤光吃菜,扒飯,光盯著他的那瓶可樂。高飛燕把手機拿了過來,放在桌子中央,繼續看電視劇,大家跟著看。好多白衣飄飄的男人女人在天上飛來飛去。
孫正道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又都打不死!”
老朱皺著眉說:“老蔣家出什麼事了?”
高飛燕說:“吃你的肯德基。”
趙尤說:“一棟樓裡其他人我都問了問他們4號,5號那晚的事,就是沒找到他們家的人,想找來問問。”
老保安說:“老蔣平時不怎麼出門。”
高飛燕說:“是不是前陣子老太太坐輪椅的那個?”
老朱說:“能和你們張主任反映反映,這老小區沒個電梯,都是老人,能在樓梯上安個那種方便輪椅出行的軌道啥玩意兒的嗎?”
孫正道道:“前幾天不是有人來征詢意見的嗎?來問我爺爺奶奶了啊,那天我爸媽也在啊。”
高飛燕說:“胡說八道,你又知道了?”
“真的!我騙你乾嗎,奶奶還說張德發還算有點良心,乾點正事。”
趙尤問道:“那人長什麼樣啊?一個人嗎?”
“我沒看到啊,我聽我奶奶說的。”
老陳說:“沒上我家啊。”
他又說:“那物業費不會漲價吧?”
高飛燕說:“你聽小孩兒胡說八道,沒有的事兒!”
一桌人吃得七七八八了,趙尤收拾了桌子,大家又都圍著那放發票的桌子了。連孫正道也加入了找發票的行列,可他找了會兒就覺得無聊了,抓著肚皮,用兩張板凳拚了張床,呼呼大睡。小高拿了件外套蓋在他身上,也打起了哈欠。午後的陽光毒辣,室內陰涼,飯菜的油香味凝在室內,所有人都顯得沒精打采的。
一點多的時候,小炒店的夥計來收盤子,老陳和老朱也趴在桌上打起了盹。沒一會兒,老保安也睡了,就剩下高飛燕和趙尤還醒著。高飛燕的眼皮已經撐不住了,看一眼票據,就得跟著看一眼電視劇,擰一擰眉心。
他們已經整理出了近三年來的繳費票據,找到了三張老蔣家的發票票根,都是老蔣簽的字,留的也是他自己的名字。
高飛燕又找了幾隻檔案夾過來,問趙尤:“你以前不會是在檔案室乾的吧?這麼有耐心。”
趙尤笑了笑:“畢業就當刑警了。”
“還有什麼種類可以選啊?”
“特警之類的吧。”
“特警?反恐的那種,舉盾牌的?”
“差不多……”趙尤看著手上的一張票據,“找到了。”
高飛燕尖叫了一聲,老朱的肩膀一顫,擡起頭,揉開眼睛看了看她,又低下頭睡了過去。高飛燕走到趙尤身後一看那票據,搖晃起了趙尤的手臂,激動不已:“就是這個!蔣欣榮!電話!還有個電話!是四年前的發票了,不知道還在不在用啊!快打啊!”
趙尤撥了蔣欣榮的電話,高飛燕直說:“你也太冷靜了吧!這要是電視劇這個時候背景音樂劈裡啪啦就下來了!”
趙尤笑著說:“有背景音樂啊……”
他看了看老陳和老保安,兩人的鼾聲此起彼伏。空調呼呼往外送風。高飛燕樂不可支,關了電視劇,捏著手機看著趙尤,有些緊張。
電話通了。
“請問是蔣欣榮女士嗎?您父母是住在清水花園5棟304吧?我是市局刑警支隊的……”
“騙子吧?我要報警了啊。”
不等趙尤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
高飛燕在邊上聽著,忍俊不禁,她說:“我拿物業座機給你吧,說不定她存了我們的電話。”
她就用座機打了過去,接通之後把電話給了趙尤。趙尤心平氣和地說道:“我是剛纔打電話給你的警察,我正在清水花園物業這裡,我是來偵辦604案的,你應該從新聞裡知道了這起案件了吧,我有些事情想諮詢下您父母,但是聯係不上他們,不知道你能不能聯係上他們。”
“什麼604案?我在外地出差呢。”
“同一棟的604發生了命案。”
“你等等,我過會兒打給你。”蔣欣榮匆忙掛了電話。
約莫十分鐘後,她打了趙尤的手機,很著急地說:“你說聯係不上他們是怎麼回事?他們不在家嗎?他們也不在我姑家,也沒去我二叔家,手機也打不通,你能去我家看看嗎?”
“你現在還在外地,是嗎?”
“我現在就趕回來!我大概晚上六點能到。”
趙尤道:“你先不要著急,或許他們去了朋友家,你再聯係聯係他們的朋友問問,你不介意我破門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趕緊的!”
趙尤掛了電話,高飛燕吃驚地看著他:“要破門?這麼嚴重?”
趙尤起身,囑咐高飛燕在這裡等著,立即打電話給詹軒昂,電話一接通就道:“清水花園5棟304,金屬防盜門,有情況。”
詹軒昂沒好氣地問他:“你怎麼又在清水花園??”
趙尤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懷疑張立那晚從水管爬下樓,到了三樓,304的時候,看到了什麼,或者受到了驚嚇,或者發生了其他什麼事情,他一時沒能控製好,身體向後仰過去,緊張之餘,抓到了邊上槐樹的樹枝,導致槐樹枝折斷,接著,他匆忙下行,說不定骨折是那時候摔下樓造成的。”
詹軒昂沉默了會兒,道:“你在那裡等著,我找消防的人過去。”
“刑技的人一起來吧。”
趙尤還說:“三樓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他很快就進了5棟,上了三樓,來到了304門口。那死魚味還盤亙在這一層,聞久了還能聞出一股酸味,像是開啟了醃製陳年老泡菜的缸子。
趙尤在304門口坐下,抓著手機,抱著膝蓋睡著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消防的人來了,帶著護目鏡,頭盔,提著電鋸。詹軒昂也來了,跟在消防的人後頭,一腦門的汗,身後還跟著竺照和辛雯。
消防開始鋸門。周圍幾戶人都開啟了門,往外看。詹軒昂揮著手說:“沒什麼事,大家都彆看了,彆看了。”
沒人理他,有一戶門後站著一個年輕人,還拿出了手機對著304拍了起來,一個消防隊員擋在了鏡頭前。詹軒昂拉著趙尤去了樓梯口,在他耳邊說:“要是屁事沒有,經費算你頭上!”
趙尤問他:“能微信轉賬嗎?”
辛雯過來了,大聲問他們:“這一棟以後房子還賣得出去嗎?”
竺照湊過來說:“實驗學區房,要是降價,我,腳踩皮鞋。他們暴露在空氣中的麵板蠟黃,膝蓋處都鼓鼓的,像一塊皮包裹著許多碎石頭。女人的雙手抹了紅色的指甲油,左手搭在男人的右手背上,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男人的雙手分開放在自己的兩腿上。
他們都戴著婚戒。
沙發上方掛著一張彩色半身合照,看不到手。那合照裡也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樣貌和沙發上坐著的男女相仿,隻是年輕了不少。照片裡的男女也是互相依偎著,笑著,女的穿著短袖碎花連衣裙,男的穿著軍裝,胸前掛著兩枚勳章。
合照裡那對男女的穿著和沙發上的這對男女一模一樣。
詹軒昂走到了趙尤身後,他正在打電話,他說道:“戴柔,你過來一下,清水花園,5棟,304,現在就過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