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子女重生圖鑒 第3章 減肥成功的高考狀元3 可憐的廁所門板…
減肥成功的高考狀元3
可憐的廁所門板……
兵荒馬亂的晚飯結束後,裴春之躲到衛生間裡,從薄薄的門板裡麵聽見家裡另外三個人在客廳亂成一團。
裴載之好像真的哭了,裴永明和陸林花找不到裴春之,把一股氣都撒在了裴載之身上。裴春之把後背貼在門上,側對著鏡子細細地梳頭。
她都忘記自己十二歲居然長這樣了。
蘑菇頭,厚重的劉海,因為青春期不斷冒出來的痘痘被劉海進一步催發,她臉上麵板也不好。
外婆帶她的時候,鄉下沒有好衣服,她的絕大多數衣服都是拿一些舊料子、被子改的,甚至是上世紀的產物,自然顯得老土。
她把自己的劉海掀開,對著鏡子打量自己的五官,她的眼睛耷拉著,雙眼皮因為臉上的肉而變成了內雙。總之,她確實長得不好看。
但那又怎麼樣呢?
裴春之洗了把臉,在水聲中聽著客廳的戰局愈演愈烈,然後又歸於平靜。等到客廳隻剩下裴載之隱約的抽氣聲後,裴春之擦乾臉走了出去。
裴載之坐在地上,果然在哭。他哭得臉漲紅了,顯然最難過的那股勁已經過去了,正一抽一抽地在地上擤鼻子。他聽見開門的聲音,擡起頭,望見裴春之走進來,臉上浮現一種兼雜恨和扭曲的表情。
“傻逼。”
他低聲罵道,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兩個腫得像核桃的眼睛努力做出瞪視的表情,惡狠狠地看著裴春之,裴春之反而微微一笑,掃了一眼餐桌,發現那張罪惡之源的人體力學椅不知什麼時候被搬回了裴載之的臥室。
但是還是隻有三張凳子。
裴春之一時默然,想起來前世她第一天被接到這裡的晚飯,她發現根本沒有她的位置,卻連問一句都不敢,最後端著飯碗,默默地在廚房吃完了第一頓飯。
眼淚掉到飯裡她也一語不發,然後化開。真正十二歲的裴春之沒有分辨的勇氣,她抹著眼淚,連像裴載之這樣放聲哭泣都不敢。
她以為自己把這些事情都忘記了,可是重生到這一天,她居然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人會自動刪除和忘卻讓自己痛苦的回憶,但等到真的重新走到那個地方,一切的事情都會湧入腦海。
在大巴車上顛簸的時候她還有些茫然,不知道這一次要怎麼麵對這兩個早已決裂的父母。可真的到了見麵的時候,她忽然放鬆下來。
死都死了。
這一次她隻想彌補自己。
就從餐桌的凳子開始吧。
她永遠不會忘記,她也沒有辦法忘記。
因為不想換傢俱,因為覺得太麻煩,又或者因為父母的裝聾作啞……上輩子直到父母離婚,各自離開,她都沒有正式地擁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凳子。換言之,這張飯桌上,從來沒有她的位置。
裴春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咬牙切齒的裴載之。這個哥哥今年才13歲,她對他的恨遠遠不如對父母的那份,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裴載之隻是個幼稚、長不大、轉移疼痛的廢物。
他把自己在父母那兒受到的痛苦嫁接給這個不熟的妹妹,以此來療愈自己,來證明自己的權力等級。因為裴春之不好看,裴載之也被連坐著受人嘲笑,可是他不去維護自己的妹妹,反而來心虛地和彆人一起嘲笑妹妹。
似乎這樣就可以和她這個惡心的死胖子割席。
說曹操曹操到。裴載之似乎終於整理好了心情,大聲衝裴春之吼道:
“死胖子!蠢豬!”
敏銳的初中男生立刻意識到了一些惡劣的語言遊戲,他停頓了一下,尖酸刻薄地笑起來,像破解了一個天才般的難題一樣得意:
“春豬!春豬!”
他把“蠢”刻意念成一聲調,無比精準地內涵到了裴春之的名字。裴春之麵無表情,上輩子裴載之也發明瞭這個綽號,並讓這個綽號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學校,作為他對自己妹妹的否認。
但是這對十八歲的裴春之一丁點攻擊力都沒有。
裴春之走上去,十三歲的男孩還沒有發育,纖細矮小,她單隻手就拎起了他的衣領,然後她敏捷地把他丟到了廁所裡,彷彿丟了一個垃圾袋一樣輕鬆寫意,然後從外麵把門反鎖。她動作很快,裴載之壓根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他被重重地甩上門的時候,臉上還殘留著浮誇、滿懷惡意的笑。
他反應過來了。
“裴春之!裴春之!”
他激烈地敲著門板,廁所的門很薄,裴有明租的這套房子本來就老舊,裴載之又是個下手沒輕重的,眼見門外的裴春之毫無反應,他愈發憤懣,像捶打餃子餡一樣用力地踹、踢、砸門。
木板一下一下震動,裴春之隻盯著一處——門軸。
熊孩子哥哥鬨出來的動靜畢竟還是太大了。裴春之敏銳地分辨出陸林花從主臥急匆匆找拖鞋、耷拉著腳跑出來的聲音。她充耳不聞,背著手等待著。
裴載之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就在陸林花開啟主臥門過來檢視情況的那一刻,裴載之成功把廁所門錘壞了,整張門像一張廢紙一樣落下來,和門軸整個脫離。然後,兩個孩子都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看著陸林花漸漸紅溫的神情。
——裴載之是真的,裴春之是裝的。
裴春之毫不意外地看著陸林花順手抽下來櫥櫃上的雞毛撣子,像打蟑螂一樣狠狠地一下下抽起了她的寶貝兒子。
裴春之立刻往後退,趁著他們他逃她追的時候,一個閃現躲到了廚房裡。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麵癱的表情。她把廚房門認真地從裡麵鎖上,然後湊到貼著半透明風化報紙的玻璃上看狗咬狗的熱鬨。
她看著,漸漸也笑不出來什麼。裴春之想起上輩子那個被追著打的孩子,正是年幼內向的她。
風水輪流轉。
陸林花討厭一切給她添麻煩的家夥。後來的裴春之在夜晚一次次試圖含著眼淚剖析自己、剖析母親的時候終於意識到——母親也許不是討厭自己,隻是她需要一個傾斜情緒的東西,而那時家裡最羸弱的成員是她,最合適的物件是她。
就像餐桌少的那張凳子。
因為餐桌隻放得下三張凳子,所以她不願意去重買一張桌子,也不願意給她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女兒買個凳子。
而當裴載之把廁所門弄壞,也給她添了麻煩的時候,陸林花也不會因為心裡的重男輕女就對他赦免。她那麼爛的脾氣,能忍得了誰呢?
裴春之在廚房蹲下來,對堆積成山的碗筷視而不見,從書包裡抽出一本教科書,從頭到尾極快地翻閱著,這一本看完了,她就拿下一本。差不多在裴載之被打到第三輪的時候,她把小學六年級的所有課本都掃過了一遍。
簡單,易懂。
裴春之把教科書塞回去,排列整齊。她有些無聊,乾脆撕下一張草稿紙,對著廚房昏暗的燈光,慢慢地寫字:
1運動→減肥,健身。
2激怒父母→見到外婆。
3掙錢。
4玩。
她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還有沒有想做的事情,然後在第四條玩的旁邊畫了一個巨大的大括號,小小的字擠在括號裡麵,細細密密地寫了許多:
“帶外婆去旅遊,給外婆治病,給外婆買一個有花園的大房子。
寫小說,學習大學物理,打遊戲,學畫畫……”
一牆之隔,一畔是眼淚和著血、汗水的暴力追逐,翻倒的桌椅,壽終正寢的門板,還有暴怒的女人和她逃跑的兒子;另一畔則是滴答滴答的水流落到臟汙的盤子上,未收拾的剩菜,忘記關掉的油煙機轟鳴,一個女孩就這客廳漏過來的燈光對著一張薄得透光的紙片不住地書寫。
她寫了很多很多,都很簡潔,甚至許多都隻是小時候的她一閃而過的夢。上輩子的她太累了,為了考到最好的成績,為了自己心裡的那股恨,她甚至沒有玩過什麼遊戲,也沒有怎麼看過小說。
轉學到城裡之前,鄉下的語文老師很喜歡她,那時她一直被誇讚是最有天賦,最有靈氣的孩子,她睜大眼睛,心裡暗暗地想:
等她長大了,她要寫一些小說。
後來這個願望變成了,等她高考結束了,她要寫一些小說。
然後她就死在高考後的暑假。
她撫摸著紙張的邊緣,感到被紙張劃拉的細微疼痛,視線上移,看見密密麻麻的“外婆”,心裡一頓一頓地疼痛,像讀一首已經知道結局的悼亡詩,她在已經沒有多少空白的紙上寫下外婆死亡的日期,急切地計算起她茍且偷來的重逢。
2022年9月7日。
上天給她重新來一次的機會,她想來想去,卻覺得無論是高考狀元、還是那既有可能被父母連累的死亡,都不是那麼重要了。隻是她死前不斷在草地的腥氣中呢喃的不甘,到底還是影響到了她的心情。
她再也無法容忍小學自由快活的裴春之在城裡的家中緩緩枯萎,她也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明天,就是她去新的小學報道的第一天,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第一天,就發生了很多事情。
她合上筆記本,走去主臥,找到坐在床上看電視的陸林花,告訴她自己願意睡在客廳,讓父親和她一起睡吧。
陸林花對這個陌生的女兒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她下意識應聲,裴春之得到回複,已經抱著被子和枕頭走了出去。裴永明摸著腦袋從外麵走進來,迷茫地說:“……她自己要睡沙發?”
“不知道搞什麼東西。”陸林花隨口罵道,但她其實是滿意的——她本來就不想讓這個女兒占了裴永明的位置,一開始,她就是打算讓裴春之在主臥睡幾天意思一下,然後就把她趕到沙發上去睡的。
上輩子,陸林花在她到家的第三天就原形畢露,賣了兩句慘,讓裴春之和裴永明換了床位,把她趕到了客廳去睡。
照理來說房間緊張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但如果裴載之的房間明明塞得下兩張床呢?
裴載之原本的床很大,是雙人床,如果裴春之和他是同性彆的孩子的話,他們肯定睡在一起將就。
裴春之是女孩,其實也並非沒有解決辦法:
隻要把那張大床賣掉,換兩張小床並排擺著就行。
隻是陸林花懶得這麼做。
裴春之心裡門清,她上輩子等到最後都沒等到一個獨屬於她的房間,這輩子就更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主動和母親說願意睡客廳,賣一個乖。
她把身子擠上沙發,沙發下的床板硬得出奇,她卻很習慣,很安心,上輩子,她就在這個沙發上寫作業、看書、睡覺,度過了她的初中三年。
她又回到這裡了。
裴春之睜了一會兒眼睛,心裡千頭萬緒,一會兒想起外婆去世的日期,一會兒想起上輩子死前失血的感受……漸漸地,她閉上了眼睛。
重生第二天,戰績:禍水東引,李代桃僵,裝乖賣好,假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