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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天,我趕走了八十歲租客-小雨時紀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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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天,我把八十歲租客陳奶奶的行李扔到樓道。

無視她茫然的表情和老公震驚的眼神,我直接將她推了出去。

“求求你……”陳奶奶聲音顫抖,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淚水,“我……我冇地方去啊……”

老公衝過來拉住我:“你瘋了嗎!陳奶奶都八十多了!”

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老人扒在門框上滿是裂痕的手。

“要麼她自己走,”我毫不留情,“要麼,我幫她走。”

老公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而陳奶奶還在低聲啜泣:“我這就走……這就走……”

她佝僂著背,一步一步挪向電梯,單薄的身影在樓道裡瑟瑟發抖。

我“砰”地關上門,隔絕了所有聲音。

……

老公林偉像看陌生人一樣盯著我,眼神裡滿是震驚與不解。

“蘇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聲音因憤怒而有些顫抖,“外麵下著雨,你讓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去哪裡?”

他伸手就要去開門,我快步上前攔住他。

“讓開。”他咬著牙說。

“她愛去哪去哪,但這是我的房子。”我寸步不讓,“冇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開門。”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剋製情緒:“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突然趕走陳奶奶?”

“她在這裡住了十年,從來冇拖欠過房租,你到底有什麼不滿?”

這時,婆婆聽見動靜從臥室出來:“大晚上的吵什麼呢?”

“媽,蘇念把陳奶奶趕出去了。”老公憤憤地說,“不知道為什麼,連行李都扔出去了。”

婆婆頓時變了臉色:“蘇念,你這是做什麼?陳奶奶都這個年紀了,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母子一唱一和:“這是我哥留給我的房子,房產證上寫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我是房東,我想租給誰就租給誰,想趕走誰就趕走誰,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老公氣得臉色發青,“就因為你哥把房子留給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陳奶奶這些年對我們多好,你都忘了嗎?”

“就是,”婆婆附和道,“上次我生病,還是陳奶奶忙前忙後地照顧。做人要講良心啊!”

我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們的指責,內心毫無波瀾。

“說完了嗎?”我淡淡地問,“說完了就各自回房,這件事冇有商量的餘地。”

老公死死盯著我,最終狠狠一跺腳,轉身往臥室走去。

婆婆歎了口氣,也跟著離開了。

半小時後,老公突然從臥室衝出來:“不行,我得下去看看。這麼晚了,陳奶奶能去哪裡?”

這次我冇有阻攔,隻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婆婆不放心,也一起下了樓。

來到一樓大廳,我們看到陳奶奶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身邊放著那個破舊的行李箱。

她的頭髮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佈滿皺紋的額頭上,單薄的身子在大廳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瘦小。

“陳奶奶,”老公快步走上前,“我先送您去賓館住一晚,明天我們再好好商量……”

“誰準你多管閒事了?”我冷聲打斷他,“賓館?你想得倒美。”

我走到陳奶奶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誰讓你坐在這裡的?這是公共區域,不是給你休息的地方。請你馬上離開。”

陳奶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淚水。

她用顫抖的手撐著想站起來,卻因為體力不支又跌坐回去。

“蘇念!”老公終於爆發了,“你還有冇有人性?外麵下著大雨,你讓一個老人家去哪裡?”

“我不管她去哪裡,”我冷冷地說,“隻要不住在我的房子裡就行。”

婆婆也看不下去了:“蘇念,就算媽求你了,讓陳奶奶今晚先住下,明天再說好不好?”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拒絕。

“好,好,好!”老公連連點頭,眼中滿是失望,“既然你這樣無情,就彆怪我不客氣。”

他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物業的電話:“我要投訴!有人非法驅逐老人,請你們立刻派人來處理!”不到五分鐘,物業張經理就帶著兩名保安趕到了大廳。

看到蜷縮在長椅上的陳奶奶,張經理的臉色立刻變得凝重。

“蘇小姐,這是怎麼回事?”他快步走到我麵前,“這位老人家年紀這麼大,大冬天的,外麵還下著雨,您這樣處理不太合適吧?”

林偉立刻搶著說:“張經理,我太太無緣無故把租客趕出來,連行李都扔在樓道裡。”

“這位陳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在這裡住了十年,現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冇有。”

我平靜地迎上張經理的目光:“張經理,如果我冇記錯,這棟樓的產權證上寫的是我蘇念一個人的名字。”

“我是業主,有權決定把房子租給誰,也有權終止租賃關係。”

“這是我的合法權利,物業應該不會乾涉業主的私人事務吧?”

張經理麵露難色,看了看瑟瑟發抖的陳奶奶,又看了看我:

“蘇小姐,您說得對,我們確實無權乾涉業主的租賃決定。”

“但是這位老人家的狀況實在令人擔憂,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至少讓她今晚先住下?”

“不行。”我的聲音斬釘截鐵,“我已經決定終止租賃了。我建議你們儘快幫她聯絡救助站,這不是我的責任。”

“蘇念!”林偉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我冷冷地甩開他的手:“張經理,如果你們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那就請回吧。我這裡還有事情要處理。”

張經理歎了口氣,對兩名保安使了個眼色:“既然業主已經表態,我們就不多乾涉了。”

“不過蘇小姐,我還是建議您三思而後行。”

看著物業人員離開的背影,林偉和婆婆的臉色都難看極了。

我無視他們憤怒的目光,徑直走到陳奶奶麵前。

“請你現在就離開。”我的聲音冷得像冰,“不要逼我叫警察來。”

陳奶奶用顫抖的手扶著椅背,艱難地站起身。

她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默默地拉起行李箱,一步一顫地往門口走去。

“等等!”婆婆突然喊道,“陳奶奶,我們陪您一起走!”

林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快步跟上婆婆,攙扶著陳奶奶走出了大廳。

看著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我立刻掏出手機,點開小區業主群。

【急租:錦繡小區3棟202室,一室一廳,拎包入住。月租2000,押一付三。有意者私聊。】

訊息剛發出去,群裡立刻炸開了鍋。

“這不是陳奶奶住的房子嗎?怎麼突然要出租了?”

“剛纔看到陳奶奶被趕出來了,這麼大的雨,太可憐了。”

“蘇念你也太狠心了吧?陳奶奶都八十多歲了,你這樣會遭報應的!”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不斷跳出的訊息,正準備回覆,突然一張照片在群裡刷屏了。

照片中,陳奶奶孤零零地坐在小區門口的石墩上,渾身濕透,花白的頭髮緊貼在臉上。

她佝僂著背,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破舊的布袋,身旁的行李箱歪倒在積水裡。

發照片的是林偉,他還配了一段文字:

“這就是我的好妻子做的好事!八十歲的老人,十年的老租客,就這樣被無情地趕出家門。”

“請大家評評理!”

群裡頓時沸騰起來,指責的訊息像潮水般湧來。

“太不是人了!怎麼能這樣對待老人!”

“蘇念你還有冇有良心?陳奶奶平時對大家多好,你忘了嗎?”

“這種人不配住在我們小區!滾出去!”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我看著螢幕上不斷重新整理的辱罵,手指微微發抖。

很快,我的手機開始響個不停,陌生號碼一個接一個地打進來。

接通後,傳來的都是憤怒的斥責和辱罵。

“你這個冇良心的女人,會遭天譴的!”

“等著吧,警察馬上就來找你!”

我默默地掛斷電話,關機。走到窗邊,望著小區門口的方向。

雨幕中,隱約還能看到三個人影站在那裡。

林偉撐著傘,婆婆在說著什麼,而陳奶奶始終低著頭,單薄的肩膀在雨中微微顫抖。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

透過貓眼,我看到門外站著幾名手持攝像機的陌生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女記者。

林偉和婆婆站在他們身後,臉色鐵青。

“蘇小姐,我們是晨報的記者,想就您驅逐八十歲老租客一事進行采訪。”

我剛打開門,攝像機就對準了我。

女記者咄咄逼人地問:“請問您為什麼要在冬天雨夜將年邁的租客趕出家門?您不覺得這樣做太殘忍了嗎?”

林偉在一旁冷冷地說:“現在全城都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鏡頭:“這是我的房產,我有權決定租給誰。”

“可是陳奶奶已經八十歲了,您考慮過她的安危嗎?”

“她不歸我管。”我冷冷地說完,就要關門。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接通後,是社區主任打來的。

“蘇小姐,我們接到很多居民投訴。現在有位熱心市民願意免費為陳奶奶提供住處,就在隔壁小區,您看……”

“不行。”我直接打斷,“根據我們的合同,在正式解約前,她不能入住其他房產。”

“什麼?”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震驚,“可明明是您把她趕出去的啊!”

“那是兩回事。”我掛斷電話,發現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女記者難以置信地搖頭:“我采訪過很多社會新聞,但從冇見過像您這樣……冷血的人。”

這件事很快在網絡上發酵。“冷血房東”、“八十歲老人被趕出家門”等話題登上本地熱搜。

我的照片和個人資訊都被扒了出來,網絡上全是對我的謾罵。

當天下午,當我準備出門時,發現小區門口聚集了不少舉著手機直播的人。

一見到我,他們就圍了上來。

“就是這個女人!大家看看她的嘴臉!”

“欺負八十歲老人,你要不要臉?”

我推開人群,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車。

突然,一個雞蛋砸在我頭上,黏稠的蛋液順著頭髮流下來。

“欺負老人!不得好死!”一箇中年婦女憤怒地喊道。

我抹掉臉上的蛋液,繼續往前走。

這時,我看到社區主任帶著陳奶奶從社區服務中心走出來,幾位熱心居民圍在她們身邊。

“陳奶奶,您放心,我們給您找到了新住處。”

“是啊,就在對麵小區,什麼都給您準備好了。”

我快步走過去,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拉住陳奶奶的手腕。

“誰允許你住彆處的?”我冷冷地說,“根據合同條款,在正式解約前,你隻能暫住指定住所。”

“蘇念!你瘋了嗎?”社區主任一把推開我,“難道非要讓陳奶奶流落街頭你才滿意?”

陳奶奶顫抖著嘴唇,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念念,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我盯著她的眼睛,“你隻需要記住,冇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不能去。”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憤怒的吼聲。

“這個女人簡直不是人!”

“報警!必須報警!”

在眾人的聲討中,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傳來陳奶奶的哭泣聲,還有林偉憤怒的呐喊:“蘇念,你個賤人!你再這樣我們就離婚!”第二天,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公司,網上鋪天蓋地的指責和現實中的冷眼讓我身心俱疲。

剛到公司樓下,我的直屬上司王經理和人事部總監就站在門口,麵色嚴峻。

“蘇念,你總算來了。”王經理攔住我,“我們上去談。”

在同事們好奇的目光中,我跟著他們走進會議室。

人事總監直接將一份檔案推到我麵前。

“這是停職通知。”她推了推眼鏡,“你近期的個人行為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嚴重損害了公司聲譽。”

“經管理層決定,即日起你暫停一切職務,回家反省。”

“憑什麼?”我忍不住反駁,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這是我的私事,與工作無關!”

“私事?”王經理冷笑一聲,“現在全城都在熱議我們公司出了個‘冷血房東’,不顧彆人死活把八十歲的老人趕到冬天大雨裡!”

“你知道今天一早有多少合作方打電話來質問嗎?公司的形象因為你一落千丈!”

我看著他們憤怒的表情,知道任何辯解都是徒勞。

拿著那份停職通知,我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公司。

手機一直在不停震動,螢幕上是一個個陌生的號碼和惡毒的詛咒。

……

回到家,我推開家門。

林偉和婆婆正在客廳裡忙著收拾陳奶奶那為數不多的行李,而陳奶奶本人則侷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熱水。

“你們在乾什麼?”我厲聲問道。

林偉頭也不抬:“如你所見。”

“我們要帶陳奶奶離開,我已經給她找到了新的住所。”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擋在門口,“我不同意!她不能走!”

林偉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紅血絲和壓抑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抓住我的手腕:

“蘇念!你到底想怎麼樣?非要看著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流落街頭甚至死在外麵,你才滿意嗎?”

“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樣恨她?!”

“她做了什麼?”我喃喃地重複。

婆婆在一旁抹著眼淚,聲音哽咽:

“念唸啊,媽求你了,做人要講良心啊!”

“陳奶奶這麼大年紀,經不起折騰了,你放她走吧,就當是積點德……”

“說完了嗎?”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說完了就讓開。總之,今天誰也不能帶她走!”

“好!好!好!”林偉眼中是徹底的失望和憤怒,“你簡直不可理喻!既然你這麼冥頑不靈,那就讓警察來評評理!”

“我要告你非法拘禁,告你精神虐待!”

“報警?”我死死盯著他,“你報啊!”

婆婆真的掏出了手機,顫抖著撥通了110。

不到二十分鐘,兩名穿著製服的警察出現在我家門口。

“怎麼回事?”年長的那位警察掃視了一圈混亂的客廳,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我們接到報警,說這裡存在糾紛,有人虐待老人?”

林偉激動地指著我對警察說:

“警官,是我報的警!”

“我太太,她毫無理由地把這位八十多歲的租客老人趕出家門,現在我們想給老人安排個安全的住處,她卻百般阻撓!”

“我們懷疑她精神出了問題,這是在虐待老人!”

警察轉向我,語氣嚴肅:

“這位女士,請你解釋一下你的行為。你為什麼不讓這位老人離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氣,抬手指向坐在沙發上瑟瑟發抖的陳奶奶,一字一頓地對警察說:

“你們都質問我為什麼處心積慮要趕走她。”

“在這之前,為什麼不先問問她自己做了什麼?”

此話一出,客廳裡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露出困惑的表情,連警察都皺起了眉頭。

“什麼叫做了什麼?”林偉率先開口,語氣裡帶著刻意的疑惑,“陳奶奶一個老人家,能做什麼?”

婆婆也立即幫腔:“是啊,你把話說清楚!陳奶奶怎麼你了?”

我冇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陳奶奶:“陳奶奶,您還記得三年前,我哥哥蘇辰出事那天嗎?”

陳奶奶渾身一顫,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嘴唇微微發抖。

“我我不記得了”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吟。

“那您記得'車庫'嗎?”我繼續追問,“每次您神誌不清的時候,總會反覆唸叨這個詞。”

陳奶奶猛地抬頭,眼神開始渙散:“車、車庫”

林偉立即打斷:“蘇念你乾什麼呢!警官你看!她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是不是胡言亂語,聽完就知道了。”我緊緊盯著陳奶奶,“那天在車庫,您看到了什麼?”

陳奶奶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顫抖著說:“血好多血辰哥兒倒在那裡”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驚呆了。鄰居們發出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警察的表情也瞬間嚴肅起來。

年輕警察立即追問:“您是說,您親眼看到蘇辰倒在血泊中?”

“我、我什麼都冇看見!”陳奶奶突然激動起來,雙手抱住頭,“我老了,記性不好”

“所以您當時在現場嗎?”年長的警察敏銳地抓住重點。

陳奶奶茫然地點頭,又急忙搖頭:“我什麼都冇看見我老了記不清了”

林偉突然插話:“警官,你們都聽到了!她自己都承認了,當時她肯定在現場!”

“冇準蘇辰真是她害死的!”

婆婆也反應過來,尖聲說:“就是這個老不死的!肯定是她害了小辰!”

“警官,你們快把她抓走啊!”

門外的鄰居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難道蘇辰的死真的和陳奶奶有關?”

“細思極恐啊……可是她為什麼要害蘇辰?”

“天呐,這麼大年紀了,太可怕了”

年長的警察麵色凝重,轉向陳奶奶:

“老人家,請您如實告訴我們,那天在車庫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對我們查案很重要。”

同時,他也皺著眉看著我:

“女士,如果你有確鑿證據證明這位老人與案件有關,請現在出示。如果冇有,你的行為可能構成誹謗。”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深吸一口氣。

“證據,我當然有。”

這句話讓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連陳奶奶的啜泣聲都停了。

“什麼證據?”年長的警察向前一步,語氣更加嚴肅。

“三年前,我哥哥蘇辰出事的那天下午,”我緩慢地說道,“他給我打完那通電話後,在前往見麵地點的路上,還打了最後一通電話。”我故意停頓,目光掃過林偉和婆婆。

林偉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婆婆的眼神有些閃爍。

“那通電話,”我加重了語氣,“是打給陳奶奶的。”

“你胡說!”陳奶奶激動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反駁,“我、我那天根本冇接到過辰哥的電話!我的老年機根本冇有通話記錄!”

“那是因為你刪掉了,不是嗎?”我緊盯著她,語氣咄咄逼人,“你怕事情敗露,所以刪掉了記錄。”

“但我哥哥的手機通訊錄裡,清清楚楚地顯示,他在那天下午4點17分,撥出了給你的最後一通電話,時長1分32秒!”

這番話瞬間點燃了眾人。

鄰居們發出驚呼,警察的表情也更加凝重。

陳奶奶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彷彿想說什麼,卻因為極度的震驚和委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是不停地搖頭。

林偉一個箭步上前,擋在我和陳奶奶之間,怒氣沖沖地對警察說:

“警官!她這完全是無中生有!陳奶奶用的老年機根本冇法複雜操作,怎麼可能精準刪除一條通話記錄?”

“而且她當時有冇有接到電話,查一下通訊記錄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查!必須查!”婆婆趕忙附和,“現在就查!還陳奶奶一個清白!看這個瘋女人還能編出什麼謊話!”

年長的警察點了點頭,對年輕警察示意:

“聯絡通訊公司,覈實三年前,事主蘇辰撥出的電話,接收方號碼是否屬於這位陳美蘭女士。”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客廳裡隻剩下陳奶奶壓抑的哭聲和林偉低聲安慰她的聲音。

婆婆焦躁地踱步,不時用憤恨的眼神狠狠瞪我。

十幾分鐘後,年輕警察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掛斷,表情有些複雜地看向年長的警察,又看了看我。

“查清楚了。”年輕警察開口說道,“當時,事主蘇辰確實撥出了一通電話,時長1分32秒。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我身上。

“但是,那通電話的接收方號碼,機主姓名並非陳美蘭。”

“什麼?!”林偉和婆婆幾乎同時驚呼,臉上瞬間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蘇念!你聽到了嗎?!”林偉指著我,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不僅虐待老人,還惡意誣陷,編造謊言!”

“警官,這種汙衊行為必須受到法律製裁!”

門外的鄰居們也炸開了鍋:

“太惡毒了!居然偽造證據!”

“警察同誌,快把她抓起來!”

“陳奶奶太可憐了,平白無故被扣上殺人的帽子!”

陳奶奶更是哭得幾乎癱軟在地,嘴裡反覆唸叨:“我就說冇有……我冇有……”

年長的警察看向我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嚴厲的審視:“蘇女士,請你解釋一下。你所謂的證據,與事實完全不符。”

“你為什麼要一口咬定那通電話是打給陳女士的?”

我微微抬起了下巴,迎上警察的目光,語氣平靜地反問:

“既然警察同誌已經查了,那通電話不是打給陳奶奶的……”

我故意頓了頓,視線緩緩轉向一旁剛剛鬆了口氣的丈夫林偉,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麼,你們為什麼不查一下,那通電話,究竟是打給誰的呢?”我冷冷地盯著林偉,他的臉的瞬間變得慘白。

“比如說,查一下那個號碼,是不是我親愛的老公,林偉,當時正在使用的呢?”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向驚呆了。

婆婆猛地倒吸一口冷氣。陳奶奶也停止了哭泣,茫然地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

林偉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但他強作鎮定:“蘇念,你為了汙衊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根本不認識你哥哥,怎麼可能接到他的電話?”

“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我平靜地反駁。

年長的警察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他立刻對年輕警察示意:“查那個號碼當時的機主資訊。”

幾分鐘後,年輕警察回覆:“隊長,那個號碼目前是空號,已經登出了。”

“需要聯絡運營商回溯三年前的登記資訊。”

“那就快去查!”

林偉的額頭冒出來細密的汗珠,他強裝鎮定地冷笑:“查吧!隨便查!我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

然而,當年輕警察再次接通電話,與運營商後台技術人員溝通時,林偉的眼神開始閃爍不定。

我看著他逐漸慌亂的神情,直接對警察說:

“警官,既然那個號碼現在是空號,為什麼不直接查一下我丈夫林偉先生名下,在三年前是否曾擁有過這個號碼呢?”

“通訊公司的實名製記錄,應該很清楚吧?”

“蘇念!你夠了!”林偉終於失控地大吼起來,“你非要拉著我一起下水嗎?我根本不認識蘇辰!”

“是嗎?”我冷冷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麼這麼害怕調查?”

“查!”年長的警察當機立斷,目光看向林偉,“林先生,請配合我們,提供你的身份證號碼,我們需要覈實。”

林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在警察嚴厲的目光和眾人疑惑的注視下,他極其不情願地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證號。

終於,年輕警察掛斷了電話,他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他看向林偉,沉聲問道:

“林偉先生,我們覈實到,三年前蘇辰撥出的最後一個電話的號碼,當時的機主登記資訊,正是你的身份證。”

“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天!”

鄰居們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婆婆猛地鬆開了抓著林偉的手。

林偉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四處躲閃。

“我……我……”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林先生,”年長的警察向前一步“你剛纔聲稱根本不認識死者蘇辰。但現在證據顯示,他在遇害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

“請你如實說明,你與蘇辰是什麼關係?那天下午他為什麼給你打電話?你們談了些什麼?”

“我……我們……”他結結巴巴地改口,“我們……其實是商業夥伴……對,是朋友!隻是一般的朋友!所以我記不太清楚!”

“一般朋友?”我冷笑一聲。

“陳奶奶有阿爾茲海默症,記不清楚事情,你也記不清楚嗎?”

“據我所知,我哥哥生前主要從事進出口貿易,而你當時隻是一個健身教練,你們哪來的商業合作?”

“而且,我們是在我哥哥去世半年後才經人介紹認識的,你之前從未提過你認識他!”

我轉向警察,繼續說道:

“警官,他在撒謊!如果他和我哥哥是朋友,為什麼在我哥哥去世後,他從未以朋友的身份出現過?”

“為什麼在我們相識相戀直至結婚的整個過程中,他都對此絕口不提?直到今天事情敗露,他才被迫承認?”警察的目光瞬間投向林偉,充滿了懷疑和審視。

林偉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緊張而抽搐。

就在林偉絞儘腦汁圓謊時,我深吸一口氣。

我看向警察,緩緩說道:

“警官,讓我來告訴你們,我為什麼要趕走陳奶奶,以及剛纔為什麼要指控她。”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三年前,我哥哥蘇辰的死,我從不相信是意外。但我冇有證據。”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直到前幾天,我給陳奶奶送餃子時,無意中聽到她在房間裡喃喃自語,說著一些奇怪的詞語。”

“車庫”、“推搡”、“頭撞到了”、“偉仔和他媽”、“可憐的小辰”……

我看向麵色慘白的林偉和婆婆:“偉仔,是我婆婆對我老公林偉的專屬稱呼。”

“那一刻,我意識到,陳奶奶可能是唯一的目擊者。”

“但她也患有阿爾茨海默症,記憶時好時壞。我立刻開始暗中調查,並悄悄在婆婆的房間安裝了錄音設備。”

“我終於發現了更可怕的真相。”我直視著林偉。

“原來,在我哥哥出事前,他無意中發現了你們母子一個更早的秘密,你們曾因財務糾紛,失手殺害了你們老家來的一個遠房親戚,並偽裝成了意外。”

“我哥哥,他當時還把林偉你當作好朋友,他打電話給你,不是威脅,是想勸你去自首!”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為哥哥的善良和所托非人。

“可你們呢?你們怕事情敗露,在我哥哥去車庫取東西,尾隨而去,在爭執中,將他推倒,後腦撞在水泥柱上……”

“這一切,都被當時在車庫角落掃地的陳奶奶,看了個清清楚楚!”

我指向陳奶奶,她此刻彷彿被我的話語帶回了那個可怕的下午,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無聲滑落。

“你們以為陳奶奶老了,癡呆了,記不清了。”

“這三年來,你們以照顧之名,時常試探她。發現她記憶混亂,才一直冇有對她下手。”

“但最近,我發現陳奶奶的記憶力似乎在緩慢恢複,而你們也察覺到了,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我轉向警察,說出了最終的目的:

“所以,我才演了這齣戲!我必須在你們動手之前,用最引人注意的方式把陳奶奶從你們眼皮底下帶走,讓所有人將她保護起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製造我與她水火不容的假象,讓你們放鬆警惕,以為她孤立無援,構不成威脅!”

“我當眾指控她,是為了把水攪渾,也是為了最終把調查的矛頭,引向真正該被調查的人!”

我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裡麵清晰地傳出婆婆和林偉的對話:

“……那老不死的最近好像清醒點了,老是唸叨車庫……”

“媽,你放心,她說不清楚的。萬一……反正不能留後患。”

“嗯,找機會……不能再出岔子了。”

錄音播完,客廳裡一片死寂。

“我今天的這一切行為,包括引導警察去查那通電話,”我看著麵如死灰的林偉和婆婆,“都是為了當著所有人的麵,尤其是在警察麵前,逼你們現出原形!”

真相大白。

年長的警察眼神銳利,一聲令下:

“把嫌疑人林偉、張秀芬控製起來!”

年輕警察和迅速趕來的增援立刻上前,給呆若木雞的林偉和癱軟在地的婆婆戴上了手銬。

我看著這一幕,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哥哥,我終於能給你報仇了。林偉和婆婆被警方帶走後,案件進入了重新調查階段。

在確鑿的證據鏈麵前,這對母子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對三年前謀殺我哥哥蘇辰以及更早之前那樁失手殺人並偽造成意外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們的動機正如我所推測的那樣,哥哥蘇辰發現了他們早年犯下的命案,出於善意想去勸說自首,卻引來了殺身之禍。

他們還承認,與我結婚,從一開始就是計劃的一部分,目的就是為了合理合法地繼承我哥哥留給我的所有遺產。

婆婆甚至因為精神失常,在審訊中獰笑著說:“等拿到了所有錢,下一個就輪到蘇念那個礙事的丫頭了!”

真相通過媒體報道出去後,引發了全城震動。

曾經辱罵我的鄰居、網友,紛紛調轉槍口。

之前那些“冷血房東”的標簽被“忍辱負重的妹妹”、“為兄複仇的孤膽英雄”所取代。

公司也立刻撤銷了我的停職處分,並公開道歉。

然而,但這一切的浮名,對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我的哥哥再也回不來了,而我能做的,隻有為他查明真相。

審判日到來,林偉和他的母親張秀芬因故意殺人罪等多項罪名,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事情結束後,我將陳奶奶接回了家,這次,是真正地接回我們的家。

我賣掉了那棟充滿痛苦回憶的房子,換了一個陽光充足、帶著小院的新家,方便她靜養。

一個溫暖的午後,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陳奶奶在院子裡曬太陽。

她忽然緊緊握住我的手,那雙曾經渾濁的眼睛此刻顯得異常清澈。

她望著我,淚水順著佈滿皺紋的臉頰滑落:

“念念……苦了你了……是奶奶冇用,冇能保護好小辰,還讓你一個孩子……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蹲下身,將頭埋在她溫暖的膝蓋上,三年來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徹底釋放,我們祖孫二人相擁而泣。

這淚水,洗刷了所有的冤屈與悲傷。

“陳奶奶,都過去了。”我抬起頭,為她擦去眼淚,“以後,我們好好過。哥哥在天上,也會高興的。”

陳奶奶用力地點點頭,用蒼老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帶著一束哥哥最喜歡的白色百合,來到了他的墓前。

墓碑照片上,他依舊帶著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我將鮮花輕輕放下,用手指細細描摹著照片上的輪廓,心中百感交集。

“哥,一切都結束了。傷害你的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可以安息了。”

微風拂過,周圍的鬆柏輕輕搖曳,彷彿是他的迴應。

“我和陳奶奶都很好,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也會好好生活下去。你不用再為我們擔心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墓碑上,溫暖而明亮。

我知道,烏雲已經散儘,我和陳奶奶的新生活,纔剛剛開始。

哥哥用生命守護的正義,我終於替他堅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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