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誰搶皇位啊 第279章 人間無數
承和二十年,
七月初七。
京城,定北王府。
“清遙姐,今天乞巧節,你不化個妝打扮打扮嗎,就這樣出門啊。”
繡樓中,明婉郡主托著腮幫子,看著一襲紅裙素麵朝天的趙清遙說道。
一旁,楊國公家大小姐楊敏、吳夫之家閨女吳茵,還有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姐妹們,在那裡幫腔。
“對啊對啊,清遙姐,今兒個晚上沒有宵禁,據說是皇後娘娘生前為咱女子向陛下討來的規矩,
晚上啊,還有燈會,還有詩會,還有乞巧市,酒樓通宵達旦營業,咱們也能好好地玩上一天了。
到時候……定有許多才俊公子出來玩呢。”
“敏兒,啥時候讓沐妃娘娘跟陛下說一說,趕緊讓陛下給你許個人家,若不然整日在這裡看著人家俊公子流口水。”
沐妃是楊國公的女兒,也是楊敏的姑母。
“哼哼,你們幾個該許人的許人,可是彆帶上我,我才十六,可是還想再玩上幾年呢。
咱們幾個,繡兒姐許給了太子殿下,成了太子妃,生小寶寶就在這兩個月了。
明婉許給了趙世子,等他打贏仗回京,你們也就該大婚了。
茵兒許給了康王世子,有事沒事就出來私會,也不知羞,是不是啊,良人~
還有清遙姐姐,還有兩個月就要當王妃了,你們家二哥是最要麵子最講排場的,也不知道,清遙姐大婚那日,咱們京城該熱鬨成什麼樣子呢!”
一提到大婚,幾個小丫頭又激動起來了,她們是和李澤嶽趙清遙一起長大的,自是知道他們兩個的感情。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誰不喜歡呢?
趙清遙搖了搖腦袋,隨便拿了根紅繩,給自己紮了個高高的馬尾。
看了眼銅鏡中素顏依舊美得不可方物的自己,趙清遙輕歎口氣。
反正他又不在,化不化妝無所謂了。
“好了好了,姑娘們,該進宮了,彆讓你們繡兒姐等急了。”
定北王妃楊曼走進了繡樓,笑著說道。
“知道啦,楊姨。”
小丫頭們嘰嘰喳喳地向楊曼施完了禮,走出了王府。
太子妃張繡在東宮佈置好了場地,舉辦巧節會,不僅邀請來了她的姐妹們,據說宮裡的妃子長輩們也會參加。
趙清遙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其實就是太子妃懷胎數月,在宮裡快憋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節日,便想著辦熱鬨些,皇帝也笑嗬嗬地答應了大兒媳的請求。
這些大小姐們都是京裡的大魔王,進宮就跟回家一樣,吵吵鬨鬨地進了宮門。
此時,東宮已經被裝扮的很是精緻,樹椏上掛著各色各樣的喜鵲,彩綢如花般綻放。
“太子哥哥。”
“大哥!”
“殿下。”
剛從禦書房回來的李澤淵正好碰見了浩浩蕩蕩的姑娘們,笑著點了點頭:
“都來了啊,繡兒應當在後花園等著你們呢,快去吧。”
“待會兒大哥不準進來偷看哦。”
明婉在一旁俏皮道。
李澤淵拿手指敲了敲明婉的腦袋:“快去吧。”
姑娘們一同向後院走去。
趙清遙走在明婉身旁,眼神卻看向了太子身旁那位英俊的年輕官員。
趙清遙認識他,新科狀元郎,江湖人稱二爺黨扛把子,江南小綠茶的哥哥,陸瑜。
所以……你為什麼整天跟在太子屁股後麵?
陸瑜似乎注意到了趙清遙的目光,他抽了抽鼻子,眼底閃過一抹無奈,跟著太子向書房內走去。
趙清遙收回目光,她一向弄不明白李澤嶽身邊的男人們。
東宮的後花園很是寬敞,此時,太子妃張繡和錦書兩人正坐在一座亭子裡,研究著針線。
“錦書姐,繡兒姐。”
小姐們紛紛施禮。
張繡挺著大肚子,也不用還禮,隻是笑嗬嗬地抬手打著招呼。
“先坐一會吧,等娘娘們到了,咱們就開始。”
趙清遙坐在張繡身邊,把了把她的脈象,還算穩定。
想了想,為了保險些,趙清遙又往她身子裡渡了幾縷道家純正真氣。
可不能讓她今天玩瘋了,再出什麼意外。
錦書公主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
張繡拍了拍趙清遙的手,道:“沒事,孫道長已經回京了,昨日剛與我看過,若不然今天父皇怎麼都不會同意我辦這巧節會的。”
趙清遙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姑娘們正說笑著,看見後花園門口走來了一群人。
太後娘娘來了,
雁妃正在一旁攙扶著她。
其餘的妃子們都跟在她們身後。
太監丫鬟們烏泱烏泱一大堆。
“奶奶!”
“太後娘娘。”
“您怎麼也來了?”
小丫頭們坐不住了,一個個都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磕了個頭,然後上前嘰嘰喳喳起來。
太後慈祥的臉上滿是笑意,東瞧瞧西看看,都是熟麵孔,都是自己家的閨女。
“怎麼,小丫頭們嫌奶奶老了,不想帶奶奶玩是不是?”
“當然不是了,明婉最喜歡奶奶了。”
明婉上前開始撒嬌。
一旁的小姐們也上前把太後和妃子們迎了進去。
第一屆皇宮巧節會,開始了。
其實內容很簡單,就是常見的穿針乞巧,投針驗巧,編繩祈福,折喜鵲。
穿針乞巧,便是把七根針紮在土豆上,用五色線去穿,穿這七根針的孔,看誰穿的又快又準。
投針驗巧,便是把一碗水放在太陽下,用幾根針投入水中,看碗底的針影,若是筆直的,便是驗巧失敗,若是其他圖案,便是驗巧成功。
至於編繩、折喜鵲,都是顧名思義。
妃子們和小姐們玩的興高采烈,一開始還有妃子顧及身份,有些放不開,可在小姐們的帶領下,一個個拿著針線玩的不亦樂乎。
趙清遙一開始並沒有參與,隻是坐在太後身邊,陪著老人家。
耳邊不斷傳來楊敏“不行不行重來一遍,我就不信穿不過去”的賴皮聲。
幾個小姐妹發現趙清遙沒有動靜,便興衝衝地拖著她去玩。
然後,趙清遙撚著一根線,也沒看見她手上有動作,嗖一下完美穿過了七個極小的針孔。
再然後,趙清遙撚著五根針,隨便一甩,甩進碗裡,碗底影子便是喜鵲的形狀。
小姐妹們這才麵麵相覷,想起了趙清遙觀雲境女劍仙的身份。
對她來說,遊戲有些太簡單了。
然後她們就不搭理趙清遙了,自顧自地穿針引線去了。
太後坐在亭子裡,折著喜鵲。
她的手上布滿了老人斑,但依舊靈敏,趙清遙甚至都沒看清太後手上的動作,一隻美麗的紅喜鵲就躍然而出。
“奶奶,你真厲害。”
趙清遙咂著嘴道。
雁妃在一旁編著繩子,她笑著問道:
“遙丫頭不會折嗎?”
在婆婆麵前,趙清遙有些羞赧地搖了搖頭,她隻會用劍。
“來,我教你。”
雁妃放下手上的編繩,拿起一張彩紙,手把手開始教起了趙清遙。
整整一上午,東宮內歡聲笑語不斷。
到了中午,妃子們才各自散去,
太後陪著小姐們在東宮裡用了午膳,隨後回了養心殿。
隨後,小姐們又陪著太子妃說了整整一下午的話,到了傍晚時分,她們又浩浩蕩蕩地出宮了。
在出東宮的時候,
趙清遙又看到了那位名為陸瑜的年輕官員。
與早上的身形挺拔有些不同,此時的他腦袋耷拉著,背影蕭索,看起來似乎很是疲憊。
趙清遙想了想,認為他應該是累了。
畢竟,他在東宮書房裡待了一天,應當是在忙政事吧。
傍晚,幾個小姐妹們去了雪鬆居,店小二給她們安排進了李澤嶽的專屬豪華包間。
店小二:笑話,真當我不認識老闆娘嗎?
趙清遙做主,開了兩瓶李澤嶽的藏酒,極為大方地請小姐妹們喝。
人人微醺之後,趙清遙透過雪鬆居寬大的窗戶,看向了燈火輝煌的京城。
此時已入黑夜,繁星漫天。
但乾安城內,
人流如織,金碧輝煌。
京城沒有宵禁的日子很少,京城百姓們紛紛帶著家人,出來逛街熱鬨熱鬨。
各家店鋪酒樓都掛上了彩燈,吸引著客人的眼球,店小二大聲地招攬著來往的行人,喧鬨之聲彌漫在整個京城上空。
攤市已經擺在了街上,各式各樣的乞巧物件,吸引著小姐們的眼球。
幾乎每條街道都布滿了行人,幾乎整座城池都成為了彩燈的海洋。
燈火綿延,以朱雀大街為軸,直至皇宮,煌煌乾安一百零八坊,如夢如幻。
這是一座永不淪陷的城池,是真正的繁華與祥和。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樓下大廳似乎有人喝醉了,大聲吟誦著詞王爺的詩。酒客們拍手叫好,紛紛應和著,舉杯共飲。
小姐們吃完了晚餐,走出酒樓,出去逛街。
“真熱鬨啊……”
明婉走在趙清遙的身邊,抬眼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五光十色的彩燈。
趙清遙笑著點了點頭。
她們此時走在繁華的水香街上,最南頭便是春歸樓,再往南,便是穿城而過的玉河。
在擁擠的人群中,趙清遙注意到了一個攤子,隻有一個女子靜靜坐在那裡,她看起來很年輕,卻梳著婦人發飾。
她的攤子上擺著手工的精緻乞巧物件,似乎是想叫賣的,但張了張嘴,又縮了回去。
“去看看?”
明婉注意到了趙清遙的眼神,問道。
趙清遙點了點頭。
幾個姑娘興致勃勃地圍上了那個攤子。
一下來了那麼多人,攤主似乎有些驚訝,她環顧了一圈,發現都是穿著華麗衣服的貴小姐,身旁還有凶神惡煞的護衛們,不禁有些緊張。
這攤主看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歲的樣子,比她們年紀大不了多少,身著布衣,模樣清秀,看起來很是乾淨。
她的攤位前,手工的乞巧物件很是精美,用繩編的,用紙折的,用泥捏的,有喜鵲,有鵲橋,還有自己做的燈籠,以及一些巧果。
顯然是一個手很巧的年輕婦人。
“這個泥人真好看啊,這位姐姐,怎麼賣的?”
楊敏伸手拿起一個背著擔子的小泥人,顯然就是迷你版的牛郎。
“這、這個兩文。”
年輕婦人猶猶豫豫地說道,聲音很小,眼神還有些躲閃,似乎是覺得自己要價兩文有些貴了。
“嘿嘿,兩文不行,我給你一貫錢,我買東西買的就是價格,便宜了我還不買了。”
國公府的大小姐說話就是有底氣,楊敏讓丫鬟付錢,悄咪咪地給這婦人,生怕引起其他商販或者不懷好意的人的注意。
“那我要這個彩燈。”
“這個五文。”
“我要這個織女。”
“這個也兩文。”
年輕婦人茫然地看著自己攤位前的物件被一掃而空。
趙清遙微笑著,忽然看到了年輕婦人身旁的布包。
那個包裡,有一隻精美的紙喜鵲腦袋,悄悄探出了頭。
“這個怎麼賣的?”
趙清遙問道。
年輕婦人愣了下,看向這美麗小姐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折的喜鵲。
“這個不賣。”
年輕婦人臉紅紅的,歉意地擺了擺手。
“不賣啊,這個喜鵲確實挺漂亮的,可惜了。”
明婉也看到了年輕婦人包裡藏著的喜鵲,遺憾道:“可以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年輕婦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紙喜鵲從包裡拿出來,擺在攤位上。
趙清遙將其端了起來,栩栩如生的喜鵲,越仔細看越能體會到年輕婦人折它時的用心。
“能問一下,這個為什麼不賣嗎?”
趙清遙把喜鵲放回桌子上,問道。
小姐們也好奇地看向她。
年輕婦人能感受到這幾個小姐的善意,畢竟人家銀子給的太多了。
她張了張嘴,猶猶豫豫的,還是害羞地說道:
“這個喜鵲,是給我家那人折的。”
小姐們明白了,眼神中儘是笑意,瞭然地點了點頭。
“姐姐看起來不大,沒想到已然成婚了啊。”
明婉笑著道。
年輕婦人含羞點頭:“去歲剛成婚。”
“他今天怎麼沒陪你來啊?”
趙清遙不捨地看了眼喜鵲,問道。
年輕婦人沉默了,她垂下眼,溫柔地看著這隻美麗的喜鵲,輕聲道:
“他是良家子,今年方入金吾衛,出征去了。”
“出征……”
貴小姐們話語一滯,麵麵相覷。
出征這個詞,對她們來說,太沉重了些。
北邊的戰火,無儘的廝殺,是數不清的殘酷與苦難。
趙清遙默默抬頭,看向了夜空。
年輕婦人微彎的眼角顯出一抹堅強,她看到幾位小姐們的模樣,搖了搖頭微笑著道:
“他的父親也是金吾衛,前些年在西邊戰死了。
他是子承父業,剛收完今年家裡的麥子,便隨軍出征了。
好男兒誌在四方,他有此誌向,便應馳騁在沙場建功立業,我是支援他的。
不論如何,我都會在家裡等著他回來,托各位小姐的福,這些乞巧物件,能夠家裡半年的開銷。
我會等著他的,好好等著他。畢竟,隻有把北邊的蠻子打跑了,我們才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趙清遙看著年輕婦人身上的布衣,看著她粗糙的手,被風吹皺的麵板,深吸一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明婉的眼角更是已然濕潤。
這是大寧女子的擔當。
年輕婦人起身,看向了街頭穿城而過的玉河。
她伸出手,指向了那裡。
“小姐們,等待出征郎君歸來的,並非隻有我一個。”
順著她的指尖看去,
此時此刻,玉河河畔上,
有無數挽著婦人發飾的女子,正彎著腰,在水中放入了盞盞河燈。
她們都是出征將士們的家眷。
燈光點點,溫柔明亮。
玉河,已成為被河燈點燃的長路。
綿延著,直到每個將士的夢中。
婦人們站在那裡,抬頭望天,默默祈願著。
牛郎織女每年尚有一日能相會,而她們卻和自己的郎君,再難相見。
年輕婦人從包裡拿出一盞河燈,笑吟吟地向玉河走去。
趙清遙幾人也慢慢穿過擁擠的人潮,走向河畔。
街道旁,絲竹聲起,點綴著夜晚。
繁華酒樓,有少年俠客飲酒縱歌,風流肆意。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乾安少年遊俠客,夜上戍樓看太白!”
歌聲遼闊而激昂,伴隨著乾安城無處不在的絲竹聲,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戰鼓已然敲響,無數渴望建功立業的少年郎,都準備著縱馬北去。
可榮耀的背後,卻是無數的犧牲。
趙清遙站在河邊,望著水中繁星點點。
少年渴求著建功立業,姑娘盼望著征人歸鄉。
那河麵上的點點繁星,是她們的牽掛與思念,也是她們的祝福與祈禱。
定北關外的將士們,是否能聽到她們的呼聲,在某一個被傷口痛醒的夜晚,回頭南望,是否能看到那盞飄飄揚揚的河燈?
河岸旁,清風吹過,一名穿著飛魚服的探子,來到了趙清遙的身邊。
“王妃,有您的信。”
紅裙少女接過信件,晃了晃馬尾。
良久,她揉了揉眼睛,輕聲一笑。
這是一首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趙清遙舉頭望向夜空,看著閃爍的那兩顆星星。
牛郎織女隻是故事,且他們尚且自顧不暇,如何能保佑其他人呢?
女眷們托願入河,求的是個心安。
將士們吳鉤赴北,求的是蔭妻庇子。
世間真正能保佑自己的,隻有自己。
趙清遙北望,收回目光後向南,輕聲著喃喃道: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