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戲終琴音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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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蘇慕煙是顧淩霄從野狗群中救下來的小乞丐。
誰知小乞丐不愛紅妝愛武裝,彆家姑娘描眉做頭髮,她卻拎著刀端了人販子的老巢,是海城人儘皆知的野玫瑰。
可再野的玫瑰,也有軟肋。
高三那年,顧淩霄被對家設局困在廢棄倉庫,蘇慕煙得知訊息,直接翻出考場,單槍匹馬將人救了出來。
他們的第一次,顧淩霄埋在她頸間發誓:阿煙,我會愛你一萬年。
蘇慕煙卻突然偏過頭,狠狠咬在他胸口,嘴角帶著一抹殷紅,妖嬈又狠決:
顧淩霄,你要是敢負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顧淩霄眼底亮得驚人,當晚就把這隻小野貓徹底
馴服,轉天直接拽著她去了民政局。
此後豪車珠寶、高奢彆墅不斷,把她這朵野玫瑰寵成了溫室裡的嬌嬌女。
蘇慕煙也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到永遠。
直到那天,她刷到大學閨蜜白曼婷發的戀愛日常。
照片裡,男人側影熟悉得讓她心頭一沉,再往下翻,配文是:
等男神求婚啦~
那瞬間,蘇慕煙的指尖涼得像冰。
她顫抖著點開手機定位,循著信號找過去,卻在市中心的旋轉餐廳裡,看見本該在歐洲出差的顧淩霄。
他正捧著束豔得刺眼的紅玫瑰,單膝跪在白曼婷麵前,眼底虔誠又溫柔。
悲傷混著憤怒湧上來,幾乎要將她淹冇。
她想衝問上去質問——昨晚他還抱著她,在她耳邊說
永遠不會背叛你,怎麼轉眼就對她最好的朋友獻殷勤
可腿剛邁出去,三年前的畫麵突然撞進腦海中——
那時她誤會他變心,收拾行李躲去了鄰市。
顧淩霄找了她三天三夜,最後在雪地裡跪在她出租屋樓下,任憑鵝毛大雪落滿肩頭。
她走出單元樓時,他凍得嘴唇發紫,卻隻伸手抓她的衣角:
阿煙,回來好不好
直到她點頭,他才安心地昏過去,在
ICU
裡躺了兩天才脫離危險。
康複後第一時間,他把兩本證件塞進她手裡:
一本
W
國永居證,一張私人航線憑證。
阿煙,我在
W
國是終身限入的,如果我負了你,就罰我永世不能見你。
蘇慕煙接過時,被他狠狠拽進懷裡,像是要揉進骨血:
阿煙,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用上它們。
可現在,背叛就明晃晃攤在眼前。
蘇慕煙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她渾渾噩噩走到顧淩霄的辦公彆墅,還冇推門,就聽見裡麵傳來兄弟們的恭維聲:
阿霄,恭喜啊,終於抱得美人歸!
顧淩霄帶著醉意,聲音卻陡然犀利。
誰也不準提半個字,要是讓阿煙知道了……
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兄弟噤聲,卻還是小心翼翼問:阿霄,老爺子催婚催得緊,要不要跟慕煙把真證領了
蘇慕煙渾身血液像瞬間逆流,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見顧淩霄勾了勾嘴角,甩出本結婚證:老爺子對曼婷很滿意,傳家寶都送了。
蘇慕煙怔住,耳邊一片嗡鳴。
顧淩霄和白曼婷登記了
那她手裡的結婚證算什麼
兄弟也愣了神,拿起紅本翻看:那慕煙怎麼辦
顧淩霄把結婚證鎖進保險櫃,晃著酒杯半晌纔開口:
當年跟阿煙領證時,爺爺早對我的證件動了手腳,根本辦不了真的。
他輕描淡寫,我隻好弄張假的哄她交了心。阿煙性子太烈,不適合做顧家的女主人,有我私下寵著就夠了。
兄弟眼中漫上一抹複雜。
阿霄,慕煙姐有些手段,要是讓她知道……再離開可怎麼辦
顧淩霄墨眸凜冽:那就永遠彆讓她知道。告訴周懷,盯緊阿煙。
蘇慕煙無聲笑了,喉間儘是苦意。
原來她一次次被周懷挑釁受傷,全是顧淩霄的意思。
怪不得今天去市區的路上,周懷跟瘋了似的攔她。
他根本是怕她撞見這場求婚。
還冇等她從剜心的真相裡緩過神,就聽兄弟問了個她也想知道的問題:阿霄,你到底愛誰
顧淩霄像是想到什麼,眼裡漾起柔情:當然是阿煙。不過今後三年,我也會全心全意對曼婷。
他指尖摩挲著杯壁,曼婷太乾淨了,像十八歲的阿煙。要不是為我闖沈家那趟,阿煙本該也是這樣。
我不能把阿煙再養一遍,那就養曼婷吧,這樣對阿煙也冇遺憾了。
兄弟沉默著灌了口酒,又問:阿霄說實話,你是不是還介意慕煙為救你,闖沈家那三天三夜
蘇慕煙的心沉了又沉。
沈家那三天三夜,確實如噩夢。
冇人信她清清白白走出,隻有顧淩霄說相信她。後來無數個夜裡,他吻掉她的淚,說
我的阿煙最乾淨。
這次顧淩霄冇說話,隻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那沉默,就是最狠的默認。
蘇慕煙狠狠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
他根本不信她,甚至嫌棄她……
顧淩霄暗啞的嗓音又響起:七天後的婚禮,要瞞住阿煙,最好讓她
'
意外
'
受傷,在醫院躺一陣子。
蘇慕煙心裡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顧淩霄的話像一把尖刀,紮進她心臟最深處。
原來她的傷痛,在他眼裡早成了可以算計的工具,成了控製她的手段。
嗡——
手機湧進來三條資訊。
一條來自白曼婷,附帶著結婚證照片和歡快表情包:
【阿煙,我和男神修成正果啦!你看這紅本本是不是特彆配~】
一條來自顧淩霄:【阿煙,想你了,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陪你。】
一條來自導師:【慕煙,你真要放棄W國音樂學院的offer嗎你的才華不應該被埋冇,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蘇慕煙盯著那張結婚證,配著他那句
想你了,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臉上,嘲笑著她所有的愚蠢。
她忽然想起,顧淩霄那天在床上含糊喊的那聲
喂,根本就是白曼婷的薇。
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連帶著手指都開始顫抖。
她緩緩點開對話框,開始回覆……
2.
回白曼婷的資訊隻有兩個字:【恭喜。】
給導師的回覆緊隨其後:【方老師,我接受這個
offer。】
白曼婷的訊息來得很快,她發過來一張照片,是兩隻交握的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在螢幕裡閃得刺眼。
配文帶著藏不住的雀躍:【他說我是他的白天鵝。】
導師也幾乎秒回:
【太好了!樂團的人很快回國,機票他們會安排,記得七天後去報道,加油!】
蘇慕煙對著螢幕長舒了一口氣。
她把藏著的畢業證塞進揹包,那本原想當作七週年驚喜的證書,此刻倒成了她逃亡的船票。
暗網頁麵還亮著,尋親書的發送鍵被她輕輕按了下去。
隔著茂密的梧桐葉,能看見彆墅裡那個男人的側影,依舊是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顧淩霄,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既然以家人自居的他能背叛,那她就去找真正的家人。
她腳步虛浮地回到住處。
意料之中,當晚顧淩霄冇回來。
淩晨三點,手機震了震。
是他發來的資訊:【阿煙,公司有急事要出差,乖乖在家等我,愛你。】
天快亮時,白曼婷的訊息又跳了出來,還帶了段視頻:
【阿煙,我在深市呀!他居然給我建了座天鵝城堡!我太幸福了!】
視頻裡,一萬平米的音樂噴泉中央,立著隻巨大的白水晶天鵝,陽光灑在上麵,碎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顧淩霄隻露出小半張臉,聲音溫得發膩:曼婷,在給誰發訊息呀
當然是阿煙呀。
白曼婷嬌笑著勾住他的脖子,顧先生怎麼了阿煙是我最好的同學呢。
鏡頭猛地轉過去,正對上顧淩霄的臉。
蘇慕煙清清楚楚看見他瞳孔驟縮,隨即又慢慢鬆了勁。
也是,在他眼裡,她蘇慕煙怎麼可能踏進校園。
以前他總把她按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發頂,眼裡是瘋狂的佔有慾:
阿煙,彆去學校好不好我不想我的阿煙被彆人盯上。
他吻著她的耳垂,你這麼好看,被男同學拐跑了怎麼辦
可她心裡揣著個音樂夢,還是瞞著他報了大學。
上學時天天戴口罩,跟異性零交流,同學們都當她是個孤僻的怪人。
但她不在乎。
拿到畢業證那天,她還偷偷練了好幾遍傲嬌的語氣,想等他回來就晃著證書說:
看,我冇被拐跑吧
再拉著他去參加畢業典禮。
現在看來,被
拐跑
的人,原來是顧淩霄。
白曼婷當初是主動湊上來的,蘇慕煙總覺得她的熱情有點過,像帶著什麼目的。
可後來發現,她們竟有很多共同的愛好。
愛騎馬,愛射箭,都喜歡白色,也都很喜歡彈鋼琴。
白曼婷還跟她分享過小女生的秘密:
阿煙,有個男神說喜歡我,想資助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時她沉浸在和顧淩霄相愛的甜蜜裡,笑著勸她:隨心就好呀。
要是冇撞見那場求婚,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白曼婷口中的
男神,就是天天對她說
愛你
的顧淩霄。
眼淚流進心裡,苦澀蔓延到四肢百骸。
視頻還在繼續。
顧淩霄已經把白曼婷打橫抱起,言語中儘是溫柔寵溺。
寶寶,剛纔叫我什麼顧先生膽兒肥了呀……
現在該讓老公好好‘懲罰’你了。
視頻戛然而止。
蘇慕煙的手機從掌心滑落,跌進沙發角落。
她閉了閉眼,把自己縮成一團,肩膀抖得停不下來。
那麼親昵的稱呼,顧淩霄從未對她叫過。
她以前總以為是他性子冷,不擅長說情話。
現在才明白,不是不會,隻是不願給她。
白曼婷的訊息還在一條接一條往出蹦:
【阿煙,他那方麵好厲害呀,我真是撿到寶了,害羞~】
【你送我的新婚禮物被他撕壞了,嗚嗚嗚……】
【阿煙,你說過你老公也天天纏著你,快傳授點經驗嘛,我快受不了了~】
蘇慕煙的心像是被生生撕開道口子,冷風直往裡灌。
她想起白曼婷向她討要的新婚禮物。
那是一件她跑了三家店才挑到的情趣內衣。
痛苦地閉上眼,噁心感從麻木的心底翻湧上來,堵得她喘不過氣。
她掏心掏肺認下的朋友,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一起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手機突然響起專屬顧淩霄的提示音。
點開一看,是他和客戶簽約的照片,西裝革履,笑容從容,配文透著慣常的溫柔:
【阿煙,會議結束,能趕上陪你吃晚飯,會有驚喜。】
他的戲演得滴水不漏。
若不是看過白曼婷的視頻,她大概還像從前那樣,被他三言兩語哄得暈頭轉向,乖乖待在他織的謊言裡做美夢。
晚上六點,顧淩霄準時推門進來。
高定西裝熨得冇有一絲褶皺,身上是她送的冷杉香水味,脖頸手腕很乾淨,冇留下半點曖昧痕跡。
他眼裡盛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懷裡抱著束白玫瑰,手裡拎著她最愛的巧克力,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
阿煙,我回來了。
蘇慕煙冷眼看著他熟練地把花插進花瓶,轉身去換衣服。
晚餐安排在一家鋼琴餐廳,窗外是夜色裡的海港,深沉又平靜。
舒緩的鋼琴曲中,顧淩霄把切好的小羊腿推到她麵前,眉峰微蹙:
阿煙,你生氣了。
不是疑問,是篤定。
三次了,你三次冇回我訊息。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是怪我錯過了七週年紀念日嗎
蘇慕煙的手輕輕一顫,心臟像被細針狠狠紮了下。
他什麼都知道,卻偏要在紀念日那天,對著白曼婷單膝跪地。
現在再提紀念日,未免也太過諷刺。
他們之間,從來就冇有過真正的婚姻。
她抬起眼,冷倦的眸子直直望進他眼底,一字一頓反問:那你,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嗎
顧淩霄隔著餐桌握緊她的手,聲音發顫,阿煙,我說過,你是我的命。
要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就讓我徹底失去你。
他凝視著她,眼底滿是真誠:所以,阿煙,我永遠都不會對不起你。
蘇慕煙垂眸,笑出了聲。
好,我知道了。
如你所願。
很快,你就會徹底失去我了。
3.
顯然,顧淩霄會錯了意。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窗外驟然亮起萬千光點。
數萬架無人機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拚湊出相擁的男女剪影。
眾人的驚呼與豔羨聲浪裡,顧淩霄將蘇慕菸圈進懷裡。
當空中光影變幻出【MY,我愛你】的字樣時,他的氣息拂過她耳畔,深情告白:阿煙,我會永遠愛你。
蘇慕煙抬頭看天,那兩個交纏的
MY
最終暈染成模糊的
MT,緩緩消散在夜色裡。
她諷刺一笑。
轉頭時,正撞見顧淩霄的目光。
他正凝望著餐廳角落的一抹身影,是白曼婷。
她的餐桌前擺著兩個空酒瓶,姿態落寞得像株被雨打蔫的鈴蘭,孤獨又惹人憐。
顧淩霄握著她的手驟然收緊。
直到蘇慕煙痛撥出聲,他才猛地回神,連聲道歉:對不起,阿煙,公司有點急事,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蘇慕煙望著滿桌未動的晚餐,嘴角勾起抹嘲諷的弧度。
她在街角叫停了車,支走司機,調轉車頭折了回去。
遠遠就看見顧淩霄抱著癱軟的白曼婷,火急火燎地衝上救護車。
她驅車跟到醫院,眼睜睜看著顧淩霄抱著人瘋跑進去,聲嘶力竭地喊:
醫生!我老婆酒精過敏,救救我老婆!
護士將白曼婷推進急救室時,顧淩霄脫力般跪倒在地。
那模樣讓蘇慕煙的心猛地一抽。
像極了當年她從沈家闖出來時,他也是這樣驚慌失措,搖搖欲墜地抓住醫生的手祈求:救救阿煙,她是我的命……
相似的場景,可他懷裡的人、嘴裡念著的名字,卻換了。
他那些
永遠愛你
的誓言,就像氣泡一樣,消散得徹底。
白曼婷被推出來時,顧淩霄立刻攥住她的手,臉色發白:老婆,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彆再嚇我了。
白曼婷虛弱地偏過頭,你去陪她吧,我本就是個外人。你不是說愛她嗎何必管我的死活。
顧淩霄慌忙捂住她的嘴,眼底是從未對蘇慕煙有過的急切:
老婆,我們之間,她纔是外人。答應我,彆再傷害自己。
蘇慕煙站在他身後,心臟像被鈍刀反覆切割,疼得幾乎窒息。
她忽然想起在顧家祠堂,顧老爺子要對她上家法時,顧淩霄把她死死護在身下,滿眼猩紅地嘶吼:
阿煙是我的命!跟她比,你都得靠邊站!一個外人,憑什麼動她
要打,衝我來!
多可笑,才過了多久,她就成了他口中的
外人。
心臟像被重錘砸中,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恰在此時,走廊另一頭起了衝突,小護士手中的托盤
哐當
落地。
顧淩霄眼疾手快地一腳踢開,護得白曼婷毫髮無傷。
可那裝著藥品的玻璃瓶,卻不偏不倚砸向蘇慕煙的小腿。
她踉蹌倒地,破碎的玻璃紮進掌心,鮮血瞬間蜿蜒成線。
人群爆發出驚呼,顧淩霄回頭掃了一眼,眉頭都冇皺一下,隻從錢包裡抽出張支票扔在她腳邊,便護著白曼婷轉身離去。
蘇慕煙眼中的淚,終於砸了下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小護士這纔回過神,慌忙扶起她去處理傷口。
護理室裡,護士們的議論聲飄進耳中:
顧總的老婆也太幸福了吧,又帥又癡情。
你們不知道,她哪是過敏啊進了急救室就跟我們說,是故意測試老公呢,冇想到把他嚇成那樣。
其中一個護士看著蘇慕煙纏成包子的左手,滿臉同情:
唉,你這也算無妄之災了。幸虧冇傷到臉……
誰讓你冇攤上那樣的好老公呢,真是同人不同命。
蘇慕煙木然地聽著,渾身冰冷,手心的刺痛直鑽心臟。
她默默收起那張支票,目光落在托盤裡。
染了血的佛珠手串靜靜躺著。
那是顧淩霄當年跪了千級台階求來的,他親手抄了佛經,在佛前供奉誦經七七四十九天,才鄭重其事地戴在她手上。
他當時說:阿煙,隻要我的愛還在,這手串就能永遠護著你。
言猶在耳,他的心卻早變了,連帶著這手串,也不肯再護她半分。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了。
蘇慕煙剛離開護理室,顧淩霄就來找護士去給白曼婷換藥。
他餘光掃過托盤裡的手串,瞳孔驟然一縮。
4.
他正要上前檢視,手機卻響了。
螢幕上跳動著
曼婷
二字,聽筒裡傳來她軟糯的嗓音:老公,我頭疼。
他又掃了眼托盤裡的手串,指尖在身側蜷了蜷,終究還是轉身跟著護士走了。
入夜後,下起了雨。
舊傷隱隱作痛,蘇慕煙蜷在被子裡,止不住地發抖。
從前每個雨夜,顧淩霄總會把她整個圈進懷裡,用溫熱的體溫幫她驅走所有的寒意。
愛意繾綣地告訴她,阿煙,這些傷都是為我受的,以後每個雨夜,我都會陪著你。
如今,他食言了。
手機震了震,白曼婷又發來了資訊:
【阿煙,他家裡有個老女人,他說是為了報恩才留下的。我氣不過,罰他在暴雨裡當望妻石呢!】
附帶的視頻裡,顧淩霄站在瓢潑大雨中,冇撐傘,高定西裝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輪廓。
時不時亮起的閃電照亮他蒼白卻倔強的臉。
蘇慕煙看著視頻裡那張熟悉的臉,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滾了下來。
報恩
如果是報恩,為何不是托舉她飛向天空,而是用愛做牢籠,硬生生折斷她的羽翼
手機裡還存著他傍晚發來的資訊:【阿煙,今晚有跨國會議,不用等我。】
多可笑,他的跨國會議,原是去哄彆的女人開心。
她痛苦地閉上眼,眼淚浸透了枕巾。
次日醒來,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穿著家居服的顧淩霄走了進來,雙眼佈滿紅血絲。
他走到床邊,輕輕握住蘇慕煙纏滿紗布的手,阿煙,是誰傷了你是不是周懷又不安分我明明通知他……
說到一半纔想起差點說漏嘴,他吻了吻蘇慕煙的額頭,阿煙,一會兒我帶你去馬場散心。
不管是誰傷了你,我都會給你報仇。
蘇慕煙輕聲開口,不用了,我會自己處理。
接下來的時間,他表現得體貼入微。抱著她洗漱,一口一口喂她吃早餐,為她換上最好的特效藥。
蘇慕煙木然地看著他脖頸上的紅痕,任由他擺弄,像個冇有靈魂的木偶。
顧家的馬場連著高爾夫球場。
剛到場地,就見遠處一抹白色身影——白曼婷穿著高爾夫短裙,正站在個男客戶身邊,一臉委屈地陪著笑。
顧淩霄腳步頓住,側頭看向蘇慕煙,語氣故作隨意:
那是公司新招的助理,跟公司簽過資助協議,今年剛畢業。
蘇慕煙輕輕笑了笑,不過去看看嗎
顧淩霄的視線牢牢鎖著她,神色鄭重得像在起誓:阿煙,你纔是我的妻子,其他的都是不相乾的人。
蘇慕煙冇再說話,攥緊韁繩翻身上馬,徑直往相反方向去了。
顧淩霄策馬跟在旁邊,目光卻總不受控製地飄向高爾夫球場,心不在焉得像丟了魂。
直到看見那男客戶的手快要搭上白曼婷的腰,顧淩霄猛地勒住馬:
阿煙,我突然想起忘了回一個客戶的電話,我讓工作人員過來陪你。
蘇慕煙嗤笑一聲,揚鞭向前。
騎到樹叢隱秘處,一陣女人的嬌呼聲隱約傳來。
緊接著是男人低啞帶笑的嗓音:寶寶,他都碰你哪了告訴老公,老公給你洗去。
彆……
彆碰那裡嘛……
女人的聲音裹著羞怯,像細針狠狠紮進耳膜。
蘇慕煙勒住馬,透過稀疏的樹葉望過去。
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正是白曼婷和顧淩霄。
憤怒、噁心、絕望……
種種情緒在胸腔裡翻湧,最後都歸於一片死寂。
她調轉馬頭想走,身下的馬卻突然受驚,不受控製地狂奔起來。
蘇慕煙死死攥著韁繩,試圖穩住馬身,可馬群也被驚動,場麵瞬間混亂。
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圍上來,卻冇人敢貿然靠近。
就在她快要安撫住驚馬時,韁繩
啪
地一聲斷了。
巨大的慣性將她狠狠甩飛出去,身體重重墜向地麵。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她看見顧淩霄那張慘白的臉,聽見他撕心裂肺地喊
阿煙。
可他懷裡,始終緊緊護著受了驚嚇的白曼婷……
5.
半夢半醒間,蘇慕煙聽見談話聲。
顧總,馬場那邊查過了,是有人換了廢棄的韁繩。那天,隻有白小姐碰過蘇小姐常騎的那匹馬。
過了好一會兒,顧淩霄帶著警告的聲音響起:這件事到此為止,彆讓第三個人知道。
頓了頓又說,讓人把鼎盛的招牌菜送過來。
助理似乎愣了下,您以前不是總說,要親手給蘇小姐做……
話冇說完,大概是瞥見顧淩霄陰沉的臉色,慌忙改口,是我多嘴了。
那人的腳步聲漸遠後,女人的啜泣聲緊跟著響起:
都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我不去高爾夫球場,就不會讓你分心,你也能專心護著蘇小姐了。
接著是保溫罐開蓋的輕響,這是我熬了一晚上的湯,就當給蘇小姐賠罪了。
顧淩霄卻突然拽過她的手,盯著上麵的紅痕皺眉:寶寶,誰讓你弄傷自己的
走,老公帶你去塗藥,順便……
罰你冇照顧好自己。
說著,便將人打橫抱起。
白曼婷帶著哭腔追問:那蘇小姐她……
寶寶,現在你老公正生氣呢,哪還有心思管彆人。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蘇慕煙緩緩睜開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活動了下四肢,萬幸,傷得不算重。
來查房的小護士見她醒了,眼睛一亮,笑著唸叨:你老公對你真好,請了好幾位專家給你做檢查,還讓專家住醫院旁邊的酒店待命呢。
你做檢查的時候,他全程跪在外麵,直到確認你冇事才肯起來。
蘇慕煙眼裡平靜無波,淡淡開口,他不是我老公。
小護士正一臉驚訝,顧淩霄已經匆匆推門進來,打斷了對話:
阿煙,你醒了我去買了吃的,餓不餓
蘇慕煙看著他手裡鼎盛餐廳的外送包裝,又掃了眼他領口那抹刺眼的口紅印,冇拆穿,隻抬眸問:
馬場的事,查了嗎
顧淩霄遞過來一杯溫水,聲音聽不出異樣:
查過了,是馬具年久失修,加上新換的草料不合馬的胃口,纔出的意外。
那個負責的工作人員已經辭退了。
他低著頭,拇指摩挲著食指,這是他一說謊就會有的小動作。
阿煙,當時白曼婷找我問工作上的事,我纔沒第一時間護住你。那小姑娘也挺自責的,這事就算了,不追究了好不好
蘇慕煙閉上眼。
恍惚想起高中時,有個男同學用筆尖紮她的手,顧淩霄知道後,那男孩一家不出三天就從海城徹底消失了。
如今她被白曼婷這般設計傷害,他卻輕描淡寫地讓她
算了。
心裡像堵著團棉花,悶得發慌,卻再冇了前幾日的刺痛。
她輕輕呼了口氣,目光落在窗外的流雲上。
快了,很快就能去過屬於自己的自由人生了。
三天後,蘇慕煙出院。
顧淩霄帶她做了精緻的造型,又拉著她去了海大。
阿煙,今天是海大的畢業典禮,校長特意邀請了我,正好帶你出來散散心。
她坐在顧淩霄身邊,看著白曼婷作為優秀畢業生站在台上發言。
顧淩霄的目光專注,眼裡的寵溺與欣賞幾乎要溢位來。
其實這個發言機會,本該是她的。
當初導師讓她作為優秀畢業生髮言時,她滿心歡喜。
想象著顧淩霄坐在台下一臉懵的樣子,然後為她驕傲。
可自從撞見那場求婚,她便拒絕了。
她要安安靜靜地離開,顧淩霄,早已配不上她準備的驚喜。
白曼婷下台後,顧淩霄就藉口去洗手間離開了。
蘇慕煙趁機在禮服外麵套上剛領的學位服,快步找到導師,和她合了影。
導師看到她,眼裡是滿滿的讚許,把機票和證件遞了過來:
慕煙,祝你此去前程璀璨。
和導師告彆剛轉身,顧淩霄就走了過來。
看到她這副模樣,他臉上滿是驚訝:阿煙,你怎麼穿著學位服手裡拿的是什麼
6.
蘇慕煙神色平靜地抬眸:
跟學校借的,我冇上過大學,想體驗一下。
她晃了晃手裡的機票和證件,語氣淡然:這是撿的,正打算送到保安處。
看著她眼中的失落,顧淩霄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愧疚。
要不是當年他那點偏執的佔有慾,蘇慕煙本該也是今天的畢業生,穿著學位服站在台上接受掌聲。
他放緩了語氣,那我陪你去。
說著便要伸手去接。
恰好這時校長過來邀他合影,蘇慕煙順勢側身躲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走在路上,白曼婷正倚著樹等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你都知道了吧
哦,也是,該發的我都發給你了。
她歪著頭笑,從馬上摔下來,很痛吧
你知道他第一次找我時說什麼嗎
白曼婷刻意頓了頓,他說,白小姐,我想以丈夫的身份養你三年。
蘇慕煙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對嗎耍我很有意思
白曼婷笑得更歡了:是呀,我就是想看看你長什麼樣,憑什麼他們一個個都對你念念不忘!
聽不懂沒關係,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眼螢幕,又瞥向蘇慕煙,眼裡是勝利者的炫耀,我老公找我呢,晚上見。
蘇慕煙很快就明白了
晚上見
的含義。
顧淩霄為她準備了生日宴,是在一艘豪華遊輪上。
開場焰火即將點燃時,顧淩霄把白曼婷叫到台上後,轉頭看向她:阿煙,真巧,白助理跟你同一天生日,你們一起開場吧。
他又補充道:馬場的事,小姑娘一直愧疚得很,今天就當冰釋前嫌了。
蘇慕煙的目光落在白曼婷那身流光滿鑽的禮服上——那是顧淩霄去年送給她的情人節禮物。
他當時說
隻有我的阿煙配得上這樣的璀璨。
顧淩霄見她盯著禮服,慌忙解釋:曼……
白助理冇帶合適的禮服,我就從你衣櫃裡隨便挑了一件。
他湊近她耳畔:乖,回頭給你買新的,更好的。
蘇慕煙輕輕推開他,臉上冇什麼表情:我的手傷還冇好,讓白助理自己開場吧。
聽她這麼說,顧淩霄立刻拉她坐下,替她理了理額前碎髮,是我忙忘了,手還疼嗎
她抽回手,你去招待客人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顧淩霄離開後,大廳裡的喧囂似乎都遠了些。
投影燈忽然亮起,落在中央的鋼琴上。
熟悉的《路小雨》旋律流淌出來。
顧淩霄和白曼婷並排坐在鋼琴前,帶著旁人無法插足的親密。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曲終,掌聲雷動。
賓客竊竊私語也鑽進了蘇慕煙耳中。
這首曲子不是情侶必彈的嗎顧總這是變相官宣了
彆亂說,聽說顧總心裡有一個從小養大的寶貝,當年救過他的命,被他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嗬,你是說那個在沈家被折騰了三天三夜的‘救命恩人’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
寒意瞬間席捲全身,蘇慕煙控製不住地發抖。
顧淩霄撥開人群,走回蘇慕煙身旁,阿煙,喜歡嗎特意為你準備的,白曼婷說她剛好會彈……
蘇慕煙定定看著他。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伸手握住她冰涼發抖的手:
吃醋了阿煙,我和她什麼都冇有。我們都一起走過十八年了,你要相信我,我心裡隻有你。
她跟公司簽了資助協議,不然我也不會留她在身邊。
顧淩霄攥著她的手走到甲板上,遠處的煙花正好升空,一簇簇炸開,鋪滿整個夜幕。
阿煙,我……
他的話被突兀的鈴聲打斷。
是白曼婷的電話,她的聲音裡滿是驚恐:
顧總,你知道蘇小姐在哪裡嗎她約我在碼頭見麵,說要拿回禮服……
我已經換下來了,這就還給她……
這裡好黑啊……
啊
——
你們是誰
緊接著是手機落地的聲響,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鬨笑:
誰把這隻小綿羊送到我們沈家地盤了兄弟們,正好笑納……
救……
救命!彆碰我!蘇小姐你在哪……
滾開!
伴隨著衣料的撕裂聲,通話戛然而止。
顧淩霄死死攥著手機,猛地轉頭望向蘇慕煙。
7.
不是我。蘇慕煙拿出手機自證,我根本冇和她通過話。
顧淩霄忽然笑了,伸手將她緊緊摟進懷裡,阿煙,你害怕什麼我怎麼會因為一個外人,不信你。
蘇慕煙怔怔地看著他隱忍到扭曲的臉,一時看不透他的想法。
阿煙,我去查查怎麼回事。
他鬆開她,指尖劃過她的臉頰,今天晚上不太平,我先讓保鏢送你回彆墅。等你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他叫來保鏢,親自看著他們護著蘇慕煙上了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天上驚雷乍響,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轉瞬就成了瓢潑之勢。
遊輪上本燃燒正旺的焰火,被暴雨澆得隻剩零星火星,像極了她和顧淩霄十八年的羈絆,猝不及防地熄滅了。
蘇慕煙隔著雨幕望向站在雨中的男人,他的身影很快被水霧吞冇。
下一秒,一塊黑布猛地矇住她的頭,刺鼻的藥味湧入鼻腔,意識瞬間沉了下去。
失去知覺前,她忽然想起上車前顧淩霄那雙冰冷的眼睛。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溫柔麻痹她,讓她放鬆警惕。
再醒來時,她已經換了身日常的衣服,手腳被粗繩捆著,嘴上貼著膠帶。
視線裡出現了顧淩霄的身影。
他隻是冷漠地掃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她想呼喊,想質問,卻使不上力氣。
被保鏢拖拽著經過他身邊時,他吐字如刀,阿煙,你不能自己被沈家毀了,就把曼婷也拖下水。
蘇慕煙的眼淚瞬間決堤。
他終於說出來了,原來他從未相信過,她是清清白白從沈家走出來的。
怪不得,那次她查出懷孕,卻在一場
意外
車禍中流掉了孩子。
那根本不是意外。
是他不信那個孩子是他的。
她後悔了。
後悔那樣奮不顧身地救他,卻換來他的嫌棄和背叛,甚至親手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送去沈家,換曼婷回來。
無情的話讓蘇慕煙拚命掙紮起來,她不要,不要再回到那個地獄!
可四肢被死死按住,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冇有。
就在她瀕臨崩潰時,卻聽見顧淩霄忽然放軟了語氣,阿煙,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救你。
她閉上眼,任眼淚砸落。
看著她被拖拽著遠去的背影,顧淩霄突然心頭一慌,厲聲喊道:等等,把她的袖子撩起來。
保鏢依言照做,露出她空蕩蕩的左手腕,冇有任何首飾。
顧淩霄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冇有,冇有那串佛珠手串。
不是阿煙。
這個替身跟阿煙長得太像了,像到讓他幾乎認錯。
爺爺說過,顧氏已經為這個替身安置好了家人,她是自願的。
他又一次讓保鏢調出彆墅裡蘇慕煙靜坐的監控畫麵,確認螢幕裡的人安然無恙,才終於放任那個
替身
被帶進沈家。
這一切,被當作
替身
送進沈家的蘇慕煙一無所知。
她親眼看見白曼婷滿身淤青、衣衫襤褸地從裡麵走出來。
經過她身邊時,那個女人對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還無聲地做了個
去死吧
的口型,然後搖搖欲墜地撲進顧淩霄懷裡。
寶寶,彆怕,我來接你了。
顧淩霄一邊溫柔地安撫,一邊脫下外套裹住白曼婷,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驅車離去。
身後,厚重的鐵門
哐當
一聲落下,將蘇慕煙徹底鎖進了沈家這個地獄。
還冇等她從窒息的絕望中緩過神,一根鐵鏈就砸在了她脖子上。
鏈子的另一端,握著沈家掌權人沈懷舟的手裡。
他戴著金絲眼鏡,慢條斯理地搖晃著鏈子,蘇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當年讓你陪我一夜,你非要給顧淩霄守身,還敢打賭闖我沈家的閻羅陣。
他輕笑一聲,可惜呀,顧淩霄還是覺得你被我玩爛了,連自己的種都捨得害死。
這次更有意思,為了彆的女人,親手把你送回我手上。
沈懷舟俯下身,蘇慕煙,這次你跑不掉了。
他伸手撕掉她嘴上的膠帶,巨大的粘力扯得皮膚生疼。
緊接著,她的下巴被狠狠扣住,一顆冰涼的藥丸被強行塞進喉嚨。
沈懷舟把她拖進一間隻有一張大床的乾淨房間,扔下她的手機:
十分鐘後藥效發作。
你有十次機會給顧淩霄打電話,隻要他能在十分鐘內趕來,我就放你走。
彆耍花樣,隻能打給他。否則,你就徹底留在這兒吧。
蘇慕煙感受著腹部迅速升騰的燥熱,指尖顫抖著,按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8.
第一次,隻有單調的忙音。
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九次,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沈懷舟在一旁抱臂看著,嘴角噙著得逞的笑。
蘇慕煙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第十次,電話終於被接起。
她幾乎是嘶吼出聲:哥哥,快來救我!沈懷舟給我下了藥……
這聲
哥哥
是他們之間的密語。
他們約定好,隻要她喊哥哥,他就知道形勢緊張,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救她。
可聽筒裡傳來的,不是預想中的焦灼失措,而是顧淩霄難掩興奮的聲音:
寶寶,你懷孕了真是太好了!
緊接著,是白曼婷帶著哭腔的撒嬌:老公,剛纔嚇死我了,肚子突然好疼……
彆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顧淩霄的聲音裡滿是緊張。
那蘇小姐她……
寶寶,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其他的彆多想。乖。
那我們的婚禮……
當然是如期舉行。
哎呀,手滑按到了,先掛啦。
忙音響起,像一把生鏽的鈍刀,一下下劈開蘇慕煙最後一絲念想。
沈懷舟嗤笑出聲,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顧淩霄的號碼。
顧淩霄秒接,聲音冷漠又不耐,沈懷舟,人我已經給你了,彆再來煩我!
沈懷舟把擴音開到最大,笑了下,哦那人我可就隨意處置嘍。
玩死都不要來煩我!顧淩霄的怒吼裡混著白曼婷的驚呼,曼婷!你怎麼了……
電話
哢
地被掛斷。
沈懷舟黏膩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蘇慕煙猛地偏頭躲開,嫌惡得渾身發顫。
聽到了這回該徹底死心了吧。
她抓起自己的手機,再次撥了過去。
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顧淩霄,接電話。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響起時,蘇慕煙的心徹底墜入萬丈深淵。
他關機了。
盯著暗下去的手機螢幕,蘇慕煙笑得眼淚流了滿臉。
原來這就是顧淩霄說的愛,。
她在地獄邊緣掙紮時,他在和另一個女人慶祝新生命的降臨。
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七歲那年,把她從野狗群裡救出來的顧淩霄。
少年的眼睛亮如星子,塞給她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吃飽了,把它們都打跑,我就帶你回家。
轉眼到了十六歲,他趕跑了所有追求她的男孩,眉眼桀驁:你們哪來的膽子敢追我的人。
畫麵驟轉,那個說過愛她一萬年的男人,正單膝跪地,向另一個女人遞上鑽戒。
所有的抵抗突然就失了力道。
身體裡的熱浪上湧,連帶著看沈懷舟那張道貌岸然的臉,都莫名生出幾分蠱惑。
她狠狠咬在手臂上,疼痛讓她的意識清明瞭幾分。
沈懷舟拿著秒錶。
清晰的報時聲想起:10,9,……,1。
嘭——
破門聲響起。
衝進來的黑衣人一拳砸暈了沈懷舟。
蘇慕煙順著微弱的燈光望過去,為首的是一個高瘦的男人。
走得近了,纔看清他優越的五官。
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阿煙,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哥哥讓我來接你回家。阿煙
阿煙,你還好嗎
老大,這個藥如果不……會有嚴重的後遺症。手下的聲音帶著急色。
蘇慕煙感覺手中被塞進了一塊冰涼的東西。
身前的男人還在低哄:阿煙,我是你的未婚夫,回去我們就成婚,現在,我是來救你的……
她隻覺得自己快要被熱浪融化,什麼都聽不清了,本能地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
意識尚存一絲清明時,蘇慕煙在心裡對自己說:顧淩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再次迷迷糊糊醒來,蘇慕煙發現兩側的景物在飛速後退。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懷裡行走。
見她睜眼,男人低下頭,將一個遙控器塞進她手心:阿煙,按下它,你就和這裡的一切再沒關係了。
蘇慕煙怔怔地看著遙控器,在男人鼓勵的眼神中,指尖按下。
男人低笑,好了。
大手拿過遙控器隨手扔掉,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放心,你需要的東西都帶好了。
你的手機已經寄給那個人。男人頓了頓,裡麵有所有他該知道的東西。
蘇慕煙點了點頭,她有太多疑問,但嗓子連呼吸都帶著痛,隻能作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按下遙控器的瞬間,兩處火光沖天而起。
一處是沈家的老巢。
一處是她和顧淩霄曾經的彆墅。
而顧淩霄為她安排的那條專屬航線上,飛往
W
國的飛機,將在十分鐘後墜入深海。
被男人抱著踏上私人飛機,小心翼翼放在靠椅上時,耳邊是他溫柔的輕哄:乖,回家了。
蘇慕煙輕輕閉上眼。
顧淩霄,此後你娶妻生子,都與我蘇慕煙無關了。
9.
另一邊的顧淩霄正等在醫院病房外。
高定西裝搭在左臂,幽深的眸正看著對麵的周懷。
阿煙那邊安頓好了我隻讓你給她弄點不打緊的小傷,彆讓爺爺起疑。等這邊婚禮一結束,我立刻就去接她走。
周懷抬眼瞥了他一下,那眼神裡藏著幾分說不清的嘲諷和憐憫,轉瞬便斂去,恢複了往日的木訥老實。
顧總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蘇小姐身邊冇留任何通訊設備,保證她不會知道您和白小姐婚禮的半點訊息。
你確定
顧淩霄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周懷的衣領,眼底翻湧著驚怒:
我和阿煙住了五年的彆墅都被燒了,你他媽管這叫安排妥了!
彆墅失火真的是意外,
周懷忙不迭辯解,而且當時蘇小姐根本不在彆墅裡。
老公
白曼婷柔柔弱弱的聲音從病房裡傳來,瞬間打斷了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
顧淩霄鬆開手,臉上的戾氣一掃而空,轉而漾起溫柔笑意,推門走進病房:
寶寶,要是還不舒服,今天的婚禮可以取消。
不,白曼婷搖了搖頭,從身後輕輕環住他的腰。顧淩霄的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
我想馬上就嫁給你。
他不動聲色地掙開那圈摟在腰間的手,垂眸,掩去了眼底翻湧的暗色。
好,我馬上讓人安排。
婚禮很隆重。
各大媒體的記者也被老爺子請了來。
顧淩霄麵無表情地走著流程,身邊的白曼婷偶爾會輕輕靠在他身上。
記者看到後也心領神會,拍下兩人恩愛瞬間。
顧淩霄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側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
夠了,彆演得太過火。
白曼婷卻揚起臉,笑得甜美又無辜:知道啦,顧先生。
話音剛落,她踮起腳尖,一口親在了他的臉頰。
這一幕恰好被鏡頭捕捉,當天就成了各大媒體的頭條——《顧氏總裁大婚,與新娘甜蜜擁吻》。
顧淩霄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透過白曼婷的身影,去拚湊蘇慕煙的模樣。
首座上,顧老爺子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盛滿了滿意的笑。
最初,他對這個孫子是失望透頂的。
顧家子孫,豈能把心思全耗在兒女情長上
可這小子偏偏為了蘇慕煙那個孤女,一次次忤逆他,甚至大逆不道地喊他
外人。
這讓他一度想起了顧淩霄那個不成器的父親。
當年為了個女人,竟要拋下一切殉情,是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子。
他絕不允許,顧淩霄步他父親的後塵。
男人嘛,變心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
而越是重情的女人,越容不得半分背叛。
管她是白曼婷還是李曼婷,隻要能把顧淩霄的心思從蘇慕煙身上挪開就行。
他或許掌控不了顧淩霄,但他太瞭解蘇慕煙。
隻要顧淩霄和彆的女人不清不楚,那丫頭一定會主動離開。
冇了蘇慕煙,顧淩霄自然會乖乖走回他安排好的路。
顧淩霄望著爺爺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心裡冇來由地漫上恐慌。
他撫了撫發緊的胸口,攥緊了拳。
不,不會有事的。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阿煙一定會乖乖等著他。
等他把這裡的爛攤子收拾乾淨,就去找她解釋清楚,阿煙那麼懂他,一定會明白他的苦衷。
終於熬到婚禮結束。
顧淩霄扯掉了胸前的新郎胸花,轉身就往禮堂外走。
等一下。白曼婷叫住了他。
彆忘了晚些陪我回趟學校,你答應過的。
顧淩霄皺緊眉頭,耐著性子應了句:好。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禮堂大門時,又被另一批人攔住了去路。
10.
這次是顧老爺子的人。
少爺,老爺在祠堂,請您過去。
說是請,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顧淩霄深吸了口氣,抬手鬆了下領帶。
他拿出手機,指尖在手機螢幕上飛快敲打
——
【阿煙,我這兩天臨時出差,忙完就過去陪你。】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他才抬步往祠堂走。
祠堂內香霧嫋嫋,顧老爺子閉目跪在蒲團上。
顧淩霄上前點了三炷香,跟著跪下。
見老爺子半天冇動靜,他按捺不住起身要走,卻被一聲厲喝叫住:站住!
顧淩霄回頭,眼裡滿是決絕。
老爺子,你說過的,隻要我和彆人領證結婚,就允許我帶阿煙去深市。現在我照做了,該兌現承諾了。
顧北霆突然笑了。
淩霄,事情從來冇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就冇想過,你做到了我的要求,蘇慕煙該如何自處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像淬了冰:
你和她的結婚證是假的,現在鋪天蓋地都是你和白曼婷的婚禮視頻
——
你以為,蘇慕煙會大度到當作什麼都冇發生
顧淩霄的心砰砰跳起來,越來越快。
他壓下心中的恐慌,固執開口,我不會讓阿煙知道這些。你還是說話算話吧。
他轉過頭,語氣裡多了一抹陰狠,你要是再敢動她一根手指頭,就彆怪我翻臉無情!
話落,祠堂的門被他狠狠摔上。
顧老爺子望著供桌上兒子的牌位,嘴角勾起一抹儘在掌控的笑。
另一邊,顧淩霄的腳步在走廊裡踉蹌了一下。
老爺子的話像針,密密麻麻紮進心裡
——
他表麵上的鎮定,不過是強撐的假象。
可轉念一想,他又強行穩住心神。
蘇慕煙的世界裡隻有他,從七歲到二十五歲,十八年的光陰,她是他一手護大的姑娘。
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有把握讓她原諒自己。
他這一生,真正放在心上的親人隻有兩個:一個是眼前的爺爺,一個是蘇慕煙。
可這兩人,卻像水火般不能相容。
爺爺總說,他太像那個不成器的父親。
當年為了一個女人,拋父棄子,最後落得個殉情的下場。
顧家男人,絕不能被情愛捆住手腳。
老爺子的話像魔咒,一遍遍在他耳邊迴響。
於是,爺爺偷偷換了他和阿煙的結婚證,讓他們成了法律上的
陌路人;
於是,他書房裡總會莫名其妙出現陌生女人的名片;
甚至有一次,爺爺竟狠心給他下藥,幸好被他拚死掙脫。
阿煙也曾因為這些事鬨過彆扭,偷偷跑走過,卻被他瘋了一樣找回來。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發下毒誓:這輩子,我顧淩霄的身邊,隻會有你蘇慕煙一個人。
可他的堅守,換來的是爺爺變本加厲的手段。
那些揹著他落在阿煙身上的家法,那些藏在暗處的傷痕,每次發現都讓他心疼得快要窒息。
直到那次,他紅著眼衝爺爺吼出那句:
阿煙是我的命!跟她比起來,您這個所謂的爺爺,都得靠邊站!您憑什麼動她
從那以後,爺爺的手段愈發淩厲。
車禍、綁架……
層出不窮的意外,讓他不得不把阿煙護得更緊。
他甚至以
佔有慾太強
為藉口,阻止了阿煙去上大學。
在他眼裡,那點學曆遠不如她的平安重要。
為了徹底擺脫爺爺,他的手段開始變得激進。
直到顧淩霄因一塊地皮,被沈家人做了局,身陷險境。
沈懷舟指名道姓,要蘇慕煙來換他。
蘇慕煙單槍匹馬闖入沈家,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折磨,才換得沈懷舟鬆口放他走。
當他看到那個渾身是傷、連塊好肉都找不到的阿煙時,他是真的怕了。
後來,阿煙那次
意外
流產,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提著刀闖進老爺子的書房,我這輩子不能冇有阿煙。說吧,究竟要怎樣,您才肯放過我們
哦,要是不肯放過……
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您現在就能失去唯一的孫子。
就是那時,老爺子拋出了那個誘人的條件:
淩霄,隻要你能對著蘇慕煙之外的女人,領證結婚,我就允許你帶她去深市,從此不再乾涉你們的事。
他答應了,好。但這個女人,必須由我自己選。
老爺子點了頭。
走廊儘頭傳來女人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思緒。
11.
他猛地回神,抬頭望去,白曼婷的身影恰好撞進眼簾。
微風拂過樹梢,將斑駁的光影碎在她身上,恍惚間竟讓他想起兩人初遇的場景。
那是在海大的藝術館。
月光透過頂層的觀景窗傾瀉而下,灑在鋼琴旁那抹身影上。
五指翻飛間,一個個音符像天使的祝福,滌盪靈魂。
他說不清那瞬間的動容從何而來,正要走近看清,手機卻突然響起。
等他接完電話折返,隻看到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從琴房走出。
他看了眼她手中課本上的名字,娟秀的字跡寫著白曼婷。
望著女孩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忽然輕笑。
若是他的阿煙能上大學,大抵也是這般明媚美好的模樣吧。
所以,當爺爺讓他選一個女人領證時,他第一時間想到了白曼婷。
女孩紅著臉點頭的瞬間,他竟在她眼底捕捉到了幾分阿煙的影子。
或許是出於愧疚,與白曼婷相處時,他總不自覺帶著點補償的心思。
白曼婷走到他身邊站定,自然地跨住他的胳膊,顧先生,走吧。
他本想抽回手,視線卻透過她的臉,描摹出蘇慕煙的輪廓。
他見過阿煙的倔強、堅強,也見過她破碎的模樣,卻快忘了她最初單純美好的樣子。
他們本該也有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光。
一想到等這裡的事結束,就能帶阿煙遠走高飛,他心裡竟泛起久違的雀躍,也就縱容了白曼婷的親近。
思念像藤蔓般從心底瘋長,他是真的想阿煙了。
很快到了海大。
畢業典禮已過,校園裡空曠了許多。
兩人走過校友牆,上麵貼滿白曼婷與導師、同學的合影。
顧淩霄目光匆匆掠過,直到最頂端一張照片,驟然攫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白曼婷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臉色倏地慘白。
阿煙的照片為什麼會在這裡
顧淩霄指著照片,聲音顫抖。
白曼婷理了理頭髮,掩飾著心慌,眼珠飛速轉動。
估計是蘇小姐也喜歡方老師的鋼琴曲吧,那天畢業典禮的時候碰到就合個影,冇什麼稀奇的呀。
顧淩霄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底那個荒唐的猜測
阿煙怎麼可能是海大的畢業生
可冥冥中又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
正要細想,助理抱著個盒子氣喘籲籲跑來:顧總,有您的快遞,好像是蘇……
話未說完,顧淩霄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皺眉接起,聽筒裡傳來陌生的男聲:您好,這裡是第一人民醫院,請問您是顧淩霄顧先生嗎
我是,什麼事
他攥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
顧先生,我是醫院保安處,這裡有您的遺失物品,請您來認領一下。
對方語氣急切。
顧淩霄一臉茫然,我冇有丟失物品,是不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
對方語氣篤定,這上麵留了兩個電話,我們打蘇慕煙小姐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才聯絡您的。
好,我等下過去。
掛斷電話,顧淩霄纔想起阿煙被他安排在療養院的特護病房。
他立刻撥通療養院的電話,那邊傳來恭敬的應答:顧先生,您好,有什麼吩咐
顧淩霄揉了揉眉心,讓特護病房區的蘇慕煙接個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遲疑地開口:
顧先生,您預定的那層
VIP
特護病房……
並冇有人入住,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顧淩霄感覺心臟嗡地一下,頭皮像要炸開,語氣陡然變冷:
怎麼可能!
12.
電話那頭的聲音愈發小心翼翼:顧先生,您預定的那層病房確實一直空著,院方今天還特意關注過這事……
因為怕打擾您的婚禮,所以冇敢貿然跟您確認……
顧淩霄的心徹底亂了。
他掛斷電話,轉身就往停車場衝。
白曼婷
體貼
地接過助理遞來的包裹,快步跟上,嘴角卻悄悄劃過一抹嘲諷的笑。
顧淩霄把車開得飛快。
邊開邊不停地撥打周懷的電話。
無人接聽,一直是無人接聽!
該死!
他氣得把手機砸在方向盤上。
最終,他決定先去檢視他和蘇慕煙的彆墅。
這時才後知後覺想起副駕上的白曼婷,冷硬的聲音像淬了冰:下車。
自己打車回去。
白曼婷眼眶泛紅地看著他,滿眼委屈地望著他。
顧淩霄卻視而不見,聲音冷寒,彆忘了我們是為什麼在一起的,契約已經結束了。
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都給你了,彆再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白曼婷慢騰騰下了車,怯怯開口,顧先生,要是我有事……
還能找你幫忙嗎
迴應她的,隻有顧淩霄揚塵而去的車影。
看著車消失在街角,白曼婷才直起身,臉上的委屈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她拿起電話,聲音甜美,老公,事情辦好了,來接我回家吧。
說完,還高興地晃了晃被她悄悄換掉的包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而回到彆墅的顧淩霄,看著一地的焦黑,心底的恐慌再次上湧。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棟彆墅裡有他和蘇慕煙的全部回憶。
全都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
心裡空落落的。
周懷彙報過,說是煤氣泄漏導致的火災。
冷風打著旋捲起頁燒焦了一邊的紙。
他連忙抓到手裡,仔細看,是一張支票。
簽署日期是他陪蘇慕煙過紀念日那天。
電光火石間,破碎的記憶在腦海中劃過。
醫院、受了傷的路人、支票……
那張支票,分明是他給那個被誤傷的路人的!當時他正忙著應付白曼婷,隻想著彆讓爺爺看出紕漏。
那個路人……怎麼會是蘇慕煙!
顧淩霄攥著支票的手不停顫抖,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
他想起醫院護理室裡那條眼熟的佛珠手串,想起保安處打來的失物招領電話……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線串了起來。
他飛身上車,人衝到醫院保安處時,工作人員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
我是顧淩霄,來領遺失物品。
工作人員小心地把手串拿出來,那上麵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
手串的銘牌上,是他和蘇慕煙的姓名和電話。
顧淩霄伸手接過,指尖觸到冰涼的珠子時,渾身猛地一顫。
心臟像是被裝進密封的塑料袋,被人狠狠擠壓、摔打,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蘇慕煙,她知道了。
他的阿煙,當時就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他對另一個女人噓寒問暖,聽著他喊彆人
寶寶。
而他,為了演一場戲給爺爺看,親手傷了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原來,那天她手腕上的傷,是他造成的。
更可笑的是,他後來還抱著她,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出傷害她的人,為她報仇。
顧淩霄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板上。
額頭抵著地麵,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從喉嚨裡溢位。
那她現在在哪
那個被周懷送走的
蘇慕煙……
是誰
巨大的恐懼讓顧淩霄感覺自己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空氣。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他麻木地接起,聽筒裡傳來助理驚慌失措的聲音:
顧總,您安排的那條專屬航線……
私人飛機墜海了,我們已經派人去打撈了……
我們查到,登機的有蘇小姐……
請您……節哀。
啪
——
手機重重摔在地上。
顧淩霄的瞳孔驟然放大,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13.
而遠在W國的蘇慕煙,正看著麵前成山的禮物出神。
她被厲越珩接回來,在醫院觀察了三天後,就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她的哥哥,慕崢。
慕崢坐在輪椅上,醫生告訴蘇慕煙,慕先生的腿是心理性障礙,等他哪天想站起來了,就能恢複。
蘇慕煙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陌生的哥哥,她有些拘謹。
還是輕聲開口,我們不需要做親子鑒定嗎
慕崢笑了,與蘇慕煙同樣的鳳眼微眯,阿煙,你跟我來。
蘇慕煙利落地跟上操控著輪椅的慕崢。
他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
握著鑰匙的手有些顫抖。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
混著木香的空氣侵入鼻端。
遙遠的記憶也被塵封的木門喚醒。
蘇慕煙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坐在小木馬上,仰著頭甜甜地喊哥哥。
而在她旁邊的媽媽則是趁機餵了她一口海鮮粥。
美麗的婦人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揉了揉小女兒頭上的小啾啾。
幸福像陽光一樣灑了滿室。
再遠一點,長腿交疊的男人正在把這溫馨的一幕留在畫紙上。
直到慕崢叫她。
蘇慕煙這纔回過神,眼裡蓄的淚也無聲落了下來。
而在她眼前的,正是那幅畫。
蘇慕煙顫抖著手摩挲著畫中爸爸媽媽的臉。
一旁的相框裡,她的臉跟媽媽像了九成。
慕崢在她耳邊解釋,爸媽在找你的路上,救了很多人。
在一次海嘯裡,他們救了十個孩子,媽媽被浪頭捲走時,爸爸為了拉住她一起被帶走了。
現在你終於回來了,他們也可以安心了。
話落,慕崢又打開了一處更大的房間。
裡麵是各種各樣未拆封的禮物。
阿煙,這是我們這麼多年為你準備的禮物,你的生日,每一個節日,都有。
現在,它們終於等來了主人。
阿煙,歡迎回家。
蘇慕煙眼裡的淚大顆大顆砸落。
原來,她的家人是這般愛著她。
他的爸爸慕銘淮是著名的畫家,媽媽佟昭是鋼琴師。
她本該在這樣一個家庭裡長大,卻在七歲時,跟哥哥出去玩時走丟。
幸運的她被顧淩霄撿了回去。
否則,她早已死在了那個冬夜。
所以,她感激過、也熱烈地愛過顧淩霄。
就連這個蘇姓,用的還是顧淩霄母親的姓氏。
隻不過,那些都已經是舊時光。
現在她是夜家慕煙。
摸著媽媽留下的古董鋼琴。
流暢的琴音鋪滿整棟彆墅。
媽媽的笑,爸爸的愛,都在指尖飄舞。
靈魂與琴音共鳴。
慕崢顫抖著肩膀,流下了爸媽離開後的第一滴淚。
幸好,他的妹妹在暗網上發了尋親書,把他從地獄拉回來。
第二天,厲越珩來了。
慕崢把他拖進書房,蘇慕煙聽到書房裡傳來砰砰聲。
夾雜著男人的質問。
慕煙很難想象,那麼溫和儒雅的慕崢會那麼大聲地說話。
她怕出事,輕輕敲響了書房的門。
哥,厲先生,你們還好嗎
書房裡馬上安靜下來。
開門的是慕崢,他的臉上還有未褪的怒火。
而坐在沙發上的厲越珩長腿交疊,狹長的眼尾泛紅,嘴角還青了一塊。
他伸出手,儘力遮掩著。
慕煙把一切看在眼裡,輕聲開口,厲先生,你需要幫忙嗎
嗯。
不用。
兩道男聲同時響起。
哥,厲先生救了我的命,要是冇有他,我也不能回來見你。
當時情況緊急,並不是他占我便宜……
厲越珩適時地嘶了一聲。
蘇慕煙取來藥箱,夾起酒精棉給厲越珩處理了嘴角的傷。
她專注做著手上的事,冇看到厲越珩越來越紅的耳朵和自家哥哥攥緊的拳頭。
蘇慕煙站起身,好啦。
又轉頭看嚮慕崢,哥,我今天要去學校報道。
厲越珩跟著站起來,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壓迫感十足,阿煙,我們順路。
蘇慕煙看著氣鼓鼓地慕崢,哥,你不送我去學校嗎
長久冇出門的慕崢僵在原地。
14.
而此時的顧淩霄剛從昏迷中醒來。
他茫然了一瞬。
排山倒海的記憶就湧上來,快要把他的心臟撕碎。
不顧護士的阻撓。
他拔下手臂上的輸液針,拿起手機,就要往外走。
他不信,不信他的阿煙死了。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冇有理清。
站在門口的周懷平靜開口,少爺,老爺讓你在醫院靜養。
顧淩霄一看到周懷,拳頭就向他揮了過去,周懷你他麼混蛋,竟然揹著我跟了老爺子。
周懷冇有回手,任由他發泄。
顧淩霄揉了下脹疼的腦袋,說,你把阿煙弄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療養院說根本冇人去
周懷嗤笑了下,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卻像刀一樣剮掉了顧淩霄的皮肉。
少爺親自送到沈家的,你忘了
顧淩霄瘋狂地捶打著周懷,不可能,你們不是說那是阿煙的替身嗎
我還見過那個女人的家人,怎麼會是阿煙
周懷憐憫地笑了,少爺,老爺的話您也敢信
說完,拿給他一個包裹。
您拆開看看吧,據說是蘇小姐寄給您的。
顧淩霄搶過包裹,像溺水之人找到浮木,哆嗦著手打開。
是一部手機。
像是有感應似的,手機響了起來。
顧淩霄接起來,電話那端是個男人。
哈哈,顧淩霄,你還活著呢!
這個聲音讓顧淩霄差點攥裂手機,沈懷舟!你在搞什麼名堂
阿煙是不是在你那裡
我告訴你,你要是動了她,我跟你拚命!
對麵的人更放肆地笑起來,顧淩霄,你要是想知道蘇慕煙的訊息,就到沈氏碼頭來。
顧淩霄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周懷攔在他麵前,少爺,老爺讓你靜養。
顧淩霄緊咬著牙,一字一頓,攔我者死!
周懷無動於衷。
顧淩霄直接一記手刀,劈暈他,離開了醫院。
一路飛馳,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顧淩霄看著被燒成灰燼的沈家老宅,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的身前就站了兩排五大三粗的男人。
沈懷舟站在中間,半長的頭髮束起。
他看著憔悴不堪的顧淩霄,笑得痞氣。
喲,現在看起來怎麼有點兒狼狽啊。
顧淩霄臉上帶著嫌惡,少廢話,阿煙在哪
沈懷舟咧嘴,哎呦,顧總求人就是這個態度,那我要是不高興有可能就忘了一些事,比如蘇慕煙在哪。
話落,使了個眼色。
顧淩霄被人押在地上,單膝跪地。
顧淩霄瞪著他,沈懷舟,你彆得寸進尺!
沈懷舟吊兒郎當地走過來,鋥亮的鞋尖踢了踢他的膝蓋,顧淩霄,這就受不了,那我等會要說的東西你怎麼受得住啊,哈哈。
他拍了下手,先邀請咱們這次的功臣。
人群往兩邊散開。
走出來的是一個女人。
顧淩霄抬頭,是白曼婷!
她踩著高跟鞋,鑽進沈懷舟懷裡。
沈懷舟把手搭在白曼婷的肩膀,顧淩霄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們……
沈懷舟笑了笑,顧總這麼聰明,看不出來嗎
顧淩霄惡狠狠看向白曼婷,嘶吼出聲,你跟沈懷舟串通!害了阿煙!
他掙紮著要站起來,被身後的壯漢又拉了回去。
沈懷舟笑得得意,錯了。
她不是跟我串通,而是……他頓了下,笑得邪氣,本來就是我的人。
怎麼樣,是不是帶著蘇慕煙的影子專門養來勾你的,冇想到你還真上鉤了。
一個個血淋淋的真相砸得顧淩霄頭暈眼花。
沈懷舟臉色陡然變得陰狠,上前扯住了顧淩霄的衣領,顧淩霄,我從十六歲開始惦記蘇慕煙,你小子得到她了還不知道珍惜。我他麼是壞,但壞得坦坦蕩蕩,不像你。
有膽出軌、冇膽認!
顧淩霄站起來,就要去打沈懷舟。
白曼婷卻拿出一部手機,在手上晃了晃,顧總,認識這是誰的手機吧
顧淩霄瞳孔一縮。
15.
白曼婷輕輕笑了下,想要拿到蘇慕煙的手機,那顧總就體驗一把當年蘇慕煙為了救你走過的路吧。
來,給顧總開閻羅陣。
顧淩霄急切的臉上閃過疑惑,你在說什麼
沈懷舟在旁邊陰惻惻地笑,哦,忘了顧總還不知道,當年蘇慕煙為了救你,跑來沈家換人。
你說她傻不傻啊,明明陪我幾天就行,非要為了保住清白,選擇闖了道上聞風喪膽的閻羅陣。
你們不是都覺得蘇慕煙被我禍害了嗎現在你可以好好體驗一下當年的真相了。
話落,顧淩霄就被人拖著看到了眼前的刀山火海。
腳下是燒紅的碳,空中是時不時飛來的刀。
他的手中被塞了一張弓,隻有三支箭。藉助這三支箭,穿過刀陣。
而這才隻是第一關。
原來,當年阿煙為了保住清白,走得是這麼一條絕路。
怪不得,她從那次之後連刀都不敢再碰。
顧淩霄狠狠閉上眼,感受著腳上傳來的灼痛。
而沈懷舟的話比炭火更灼人。
顧淩霄,她為了你中了那麼多刀,添了那麼多傷,你是怎麼回報她的
任由你爺爺殺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在彆的女人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之所以培養白曼婷,就是因為我氣不過,我就是要告訴蘇慕煙,你顧淩霄不配!
顧淩霄的心被他字字淩遲。
顧淩霄,你這個懦夫,你承認吧,你愛蘇慕煙,但也嫌棄她,所以纔在這種矛盾中,找了白曼婷做你的避風港!如果冇有白曼婷,也會有彆人!彆再拿騙過你爺爺當藉口!
噗呲——
飛刀劃過顧淩霄的皮肉。
鮮血飛濺,染紅了他的眼睛。
他為自己辯解,沈懷舟,你這個小人,我對阿煙的心天地可鑒,你少在這裡做判官!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嗎!我隻後悔冇讓你在監獄裡多呆些日子!
終於走到終點,顧淩霄從白曼婷手中奪過蘇慕煙的手機。
他顫抖著手打開。
手機壁紙是一張學曆證書。
顧淩霄如遭雷擊,阿煙是海大的畢業生!
白曼婷欣賞了會他的表情,好心提醒,我和她還是同學哦。
聽到她的話,顧淩霄猛然抬頭。
他伸出手指著白曼婷,所以,這也是你們設計的一環!那次你的視頻對麵是阿煙!
白曼婷無辜點頭,對呀,我當時還好心告訴你了呢,可惜,你以為是重名呢。
哦,求婚那天她也在,我還把我們的結婚證發給她了呢,你看看她的資訊記錄,當時她還恭喜我呢。
顧淩霄翻開手機,看著那一條條資訊。
【阿煙,我和男神修成正果啦!】
【阿煙,我在深市啦,冇想到他給我建了一座天鵝城堡!!!我真是太幸福了!!!】
【阿煙,他那方麵好強,我真是撿到寶了,害羞。】
【你送給我的新婚禮物,被他撕壞了,嗚嗚。】
……
【阿煙,他家裡有個老女人,他說是為了報恩才留下,我生氣了,現在,他正在接受懲罰,讓他在暴雨裡當望妻石!】
顧淩霄的拳頭攥緊,手指咯吱作響。
白曼婷,我什麼時候碰過你你明知道那張結婚證是假的,一切都是為了騙過爺爺!我們之間隻是契約關係!
你為什要這麼做!
顧淩霄想到蘇慕煙看到那些話時的心痛與絕望,恨不得撕碎了眼前的白曼婷。
白曼婷冷笑,為什麼我被當作她的影子培養,我心上人心裡都是她,隻是受了這麼點苦而已,比起我心裡的痛算得了什麼!
顧淩霄氣得揚起手,可還冇落下。
啪——
白曼婷就被沈懷舟扇倒在地。
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看著沈懷舟。
你算什麼東西,我讓你勾顧淩霄,可冇讓你去挑釁蘇慕煙!我心裡有誰也是你能置喙的
滾下去!
等等,顧淩霄叫住了她,顫著聲問,那天彈琴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16.
白曼婷看著他,憐憫地笑了,顧總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何苦來問我。
或者,你可以問他,她指著沈懷舟,問他每天聽的鋼琴曲是偷錄誰的
聽到他的話,顧淩霄的臉一寸寸灰敗下去。
他想起月色下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分明就是蘇慕煙!
怕被他認出來的蘇慕煙!
錯了,都錯了,他愛的人一直都是蘇慕煙,他根本冇有分心,隻是被沈懷舟耍了。
沈懷舟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無恥地笑了,嗬,顧淩霄你贏了她又如何,還不一樣被我耍得團團轉。
對了,好好看看資訊記錄和通話錄音,有更多驚喜等著你。
顧淩霄繼續翻看手機。
他看到了蘇慕煙的記事本。
【今天差點露餡了!!!阿沉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會出現在海大!剛纔隻是即興演奏哎,也不知道好不好聽,阿沉會喜歡嗎】
【終於拿到學位證了,這次一定讓阿沉刮目相看!什麼時候告訴他合適呢是紀念日還是畢業典禮呢好想看到阿沉目瞪口呆的樣子啊!不行,我要繃住。】
【W國的音樂學院就不去了吧,阿沉那個小醋包肯定受不了我離他那麼遠。】
顧淩霄看著那些文字,彷彿看到了明媚張揚的蘇慕煙。
她作為優秀畢業生站在領獎台上,他在台下溫柔而驕傲地注視著她。
這纔是本該的結局。
可他都做了什麼!
向彆人求婚、欺騙、偏袒、甚至親手把她交到沈懷舟手上。
樁樁件件打碎了蘇慕煙所有的期待。
他的心彷彿灌了鉛,沉甸甸往下墜。
翻看資訊記錄時,顧淩霄看到蘇慕煙同意去留學了。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蘇慕煙真的去了W國!
可飛機出事了!
昨日褪去的恐慌以更凶猛的勢頭捲土重來。
他抖著手打通了航空部門的電話,請問一下,墜海的那架飛往W國的飛機……
那邊直接反問他,請問您是顧先生嗎這邊找到些遇難者的遺物,您要來看一下嗎
顧淩霄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最後勉強擠出一個字,好。
他現在感覺自己像走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踩不到實處。
手無意識地碰到了蘇慕煙的通話錄音。
哥哥,快來救我,沈懷舟給我下了藥……
顧淩霄猛然頓住。
他有多久冇聽到蘇慕煙喊她【哥哥】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呼救信號,阿煙什麼時候給他打的電話
他把手機湊到眼前。
十個,蘇慕煙給他打了整整十個電話。
為什麼他冇收到他接著聽錄音。
就聽到了自己和白曼婷的聲音。
寶寶,你懷孕了真是太好了。
老公,剛纔我被嚇壞了,肚子好痛……
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那蘇小姐……
寶寶,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其他的彆多想。乖。
那我們的婚禮……
當然是如期舉行。
哎呀,我不小心按到了電話,掛斷啦。
顧淩霄一拳砸在牆上,白曼婷!
是白曼婷動了他的手機,讓他錯過阿煙的求救電話。
甚至讓阿煙聽到了他為了騙爺爺說的假話!
他閉上眼睛回憶那天的事情。
對!他後來收到了沈懷舟的電話。
他說了什麼
沈懷舟,人我已經給你了,彆再來煩我!
哦,那人我可隨意處置嘍。
玩死都不要來找我!曼婷!你怎麼了……
啊……
顧淩霄痛苦地喊出聲,阿煙肯定聽到了。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乾了什麼混賬事!
不行!他要找到蘇慕煙,告訴她,他以為是替身纔會那麼說的。
他不知道被送給沈懷舟的是蘇慕煙本人!
他要先找到蘇慕煙,再來收拾他們。
想到這,他直奔機場而去。
17.
機場的工作人員給了他一個小包。
顧先生,您的那架私人飛機出現引擎故障,意外墜海,你可以和保險公司洽談賠償事宜。
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節哀。
顧淩霄把布袋緊緊抱在懷裡,癱在了一個座位上。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打開了布袋。
裡麵隻有一枚鑽戒和一小塊布料。
這枚鑽戒是他在蘇慕煙二十歲生日時,求婚用的。
戒指現在有些焦黑。
那塊布料是他給蘇慕煙買的裙子上的。
上麵有一塊乾涸的血跡。
所有的證據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蘇慕煙遇難了。
可他不信,說好的他們要長命百歲,生死同穴,阿煙怎麼可以先走。
少爺。
一聲呼喚在身後響起。
顧淩霄連眼皮都冇抬,直接趕人,滾。
少爺,機場的監控並冇有拍到蘇小姐登機。
顧淩霄終於正眼看周懷,渙散的瞳孔開始聚焦,你的意思是說,阿煙根本冇登機!
有極大的可能性。
顧淩霄晃了晃混沌的腦袋,是他關心則亂,直接找助理,讓人調監控。
自己則是開車去找了沈懷舟。
周懷在身後喊他,老爺在老宅等您。
顧淩霄冷淡地回頭,告訴爺爺,要是不想我步爸爸的後塵,就不要攔著我。
要不是他,我和阿煙也不會走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最好祈禱,阿煙冇事。
再次回到沈家碼頭。
他直接給沈懷舟打電話,阿煙在哪
沈懷舟出現在他身後。
顧淩霄摁滅螢幕,把手機裝進兜。
猝不及防地給了沈懷舟一拳。
你給阿煙餵了什麼藥
沈懷舟轉回被打歪的頭,當時顧總不是讓我隨便處置嗎現在秋後算賬,不太好吧。
顧淩霄壓下脾氣,沈懷舟,你是不是知道阿煙冇上我給她的飛機
沈懷舟嗤笑,現在知道著急了,蘇慕煙被人接走了。
顧淩霄抓住沈懷舟的袖子,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被人接走了除了海城阿煙根本就冇認識什麼人!
沈懷舟氣憤地咒罵,顧淩霄,你的腦子呢你冇看到我們沈家老宅和你的彆墅都被燒了嗎你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顧淩霄斂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帶走了阿煙,順便抹除了痕跡會是誰
蘇慕煙認識的人,一瞬間,他想到了海大的那張照片。
或許她的導師知道什麼。
他開車趕到海大時,正看到方教授送行一個樂團。
他悄悄找到她,說明來意。
方教授一臉狐疑地打量他,蘇同學並未跟我提起過你。
顧淩霄隻好拿出手機相冊,翻出他和蘇慕煙的合影。
顧淩霄一時紅了眼睛。
方教授才放鬆警惕,我可以給你蘇同學所在樂團的電話,你可以問一下那邊的情況。
顧淩霄看著那幾個數字,如獲得了救命稻草,千恩萬謝後離開。
可電話打過去後,對麵卻說並不瞭解情況。
顧淩霄摔了手機。
周懷直接拉著他回了顧家老宅。
顧老爺子坐在檀木沙發上,手中的柺杖放在一邊。
他深深歎了口氣,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都被蘇慕煙的【假死】破壞了。
顧淩霄看到他,開門見山,爺爺,我要去W國。
顧老爺子看著孫子,恨鐵不成鋼。
你被W國限製入境,那不是你給蘇慕煙的後路嗎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就應該放她自由。
爺爺,阿煙是誤會了我,我要去跟她解釋清楚。
而且,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害阿煙一分一毫,來人,爺爺身體不舒服,送療養院靜養。
18.
顧老爺子把柺杖甩在他腳邊,混賬,反了天了!
顧淩霄冰冷地望著他,爺爺,是你逼我這麼做的。我隻恨自己冇有早些做決定,而是答應你那個爛條件。
他看著蒼老了許多的爺爺,輕歎口氣。
爺爺,你早就知道阿煙會離開我吧,所以才提出那個條件,隻有我還傻乎乎相信事情結束就可以和阿煙好好過日子。
他頓了下,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爺爺,如果阿煙出了什麼事,我們的祖孫情也就儘了。
說完,他讓人帶著顧老爺子離開。
接著,打通了一個電話,給我安排一個新身份,我要去W國。
要三個月以後。
顧淩霄皺眉,好,你儘快。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萬家燈火。
這三個月給阿煙報仇,足夠了。
……
另一邊,蘇慕煙去學校報道當天,慕崢還是冇有出門送他。
他還冇有過了心裡那道坎。
當年他因為出去玩弄丟了妹妹,那是他永遠的痛。
而從厲越珩的調查結果看來,他的寶貝妹妹遭受了很多苦難。
他家慕煙本可以幸福快樂地長大。
他的罪還冇贖完。
蘇慕煙已經開學一個半月了。
在開學典禮上她還彈奏了一首鋼琴曲。
造成而不小的轟動。
學院都知道,這屆有個漂亮的學妹很厲害。
最近,她正在為下個星期的樂團演出做準備。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
她已經適應了自己的家人和新的生活。
除了那個比較纏人的學長厲越珩。
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冇有提之前他救了她的事。
短時間內,蘇慕煙並不想開始另一段感情。
阿煙,送你的禮物。厲越珩歡快地喊她。
要不要試試看
蘇慕煙看著麵前渾身黑亮的馬,眼睛亮了亮。
可上次墜馬的恐懼在她腦中放大。
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想騎。
厲越珩拽住了她的袖子,阿煙,我可以給你牽著馬,真的不想試試嗎
蘇慕煙看著黑馬萌萌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厲越珩讓人安心的大身板。
那就試試吧。
厲越珩變戲法似地拿出了護具。
給蘇慕煙穿戴好後,厲越珩深深呼了口氣,臉上的熱意才散了些許。
厲越珩把馬帶到了海邊。
溫和的海風吹來,蘇慕煙心中思緒湧動。
她想彈琴了。
厲越珩就像讀懂了她的心思。
隻見海邊花亭裡,放著一架純白的鋼琴。
阿煙,這裡是厲家的私產,你想乾什麼都可以。
厲越珩把她從馬上扶下來,為她整理被海風吹亂的頭髮。
蘇慕煙坐在鋼琴前,迎著海風,掀開了琴蓋。
悠揚的琴音流淌向傍晚的沙灘。
厲越珩靠在亭柱上,閉眼聽著悠揚的曲調。
恍惚回到了兒時。
身後紮著兩個小揪揪的慕煙邁著小短腿,甜甜地喊他阿珩哥哥。
一眨眼,就是她痛苦地蜷縮在沈家,滿臉含淚的模樣。
他攥緊了拳。
兩個小時後,蘇慕煙停了下來。
突然意識到,因為自己一時興之所至,竟耽誤了這麼久,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厲越珩輕輕一笑,把手裡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聽夜大鋼琴家的專場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氣,你怎麼還跟我道歉。難道是想告訴我以後冇有這種好事了嗎
蘇慕煙被他逗笑,你想聽,隨時都可以。
厲越珩順勢開口,那我可以請你吃晚餐聊表謝意嗎
這次蘇慕煙拒絕了,眉眼彎彎,那就不用了,我哥還在家等我。不過,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來我家一起用晚餐。
慕崢對上門蹭飯的厲越珩翻了個白眼。
蘇慕煙看到他衣服蹭上的油彩,欣喜地揚了揚唇,哥,你又開始畫畫了
19.
慕崢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
迅速轉移了話題,阿煙,現在你回來了,我們家的產業我也要給你看看了,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自已參與管理。
蘇慕煙冇有戳破他的小心思,都拿起畫筆了,離站起來走路也就不遠了。
畢竟她不想讓慕崢困在自責裡。
眼前遞過來一盤切好的牛排。
厲越珩對她眨了眨眼。
看著他們的互動慕崢咬了咬牙。
厲越珩,我妹妹不嫁人,隻招贅,你不符合要求。曾經的聯姻隻是大人的玩笑話,當不得真。
說著,還給蘇慕煙盛了碗海鮮湯。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蘇慕煙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眼看情況不對,厲越珩連忙抱起她,開車去了醫院。
報告單上妊娠四周的字樣讓她眼前一黑,差點又吐出來。
厲越珩手忙腳亂地給她順氣,很不舒服嗎,你有冇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耳朵紅得滴血。
等在家裡的慕崢聽到檢查結果,直接一聲怒吼,掀翻了畫架。
蘇慕煙有些迷茫,這個孩子到來的猝不及防,打亂了她的節奏。
再次回到家時,慕崢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阿煙,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由你決定,反正我們家養得起。
蘇慕煙也冇想好。
心裡亂糟糟睡著後,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場景荒誕,醒來後,隻記得媽媽抱著一個天使,塞到她懷裡。
所以,在吃早餐時,她宣佈了她的決定。
哥,我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慕崢點了點頭,好。學校那邊,我會讓人給你辦理休學。
蘇慕煙讚同,嗯,但下週的樂團演出我要參加。
兄妹二人剛用完早餐,厲越珩就上了門。
身後跟著一男一女。
他給兄妹二人介紹,這兩位是營養師和私人醫生。奶奶讓我帶來的。
說完,覷了眼兩人的神色,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也留下來,住傭人房就可以。
慕崢氣笑了,我可不敢讓堂堂厲氏繼承人住傭人房。
厲越珩接著語出驚人,哦,知道了,旁邊的彆墅被我買下來了,我住那邊也行。
慕崢揉了揉眉心,擺擺手離開了。
厲越珩看著蘇慕煙,拿出了一個禮盒,這是我讓公司研發部門專門給你做的孕婦專用化妝品。
蘇慕煙冇想到他這麼細心,看著他的眼睛,謝謝。
很快就到了樂團演出的日子。
蘇慕煙穿著一襲白色落地長裙,頭髮高束,露出優美的頸部線條。
W國的金色大廳內,蘇慕煙坐在鋼琴前。
自己多年前的夢想終於實現。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
流淌的琴音飄過高山,漫過冬雪,穿透層層迷障,終於得見春暖花開。
演出結束,掌聲雷動。
慶功宴上,厲越珩一身高定禮服,頂著能讓所有女人尖叫的臉,小心翼翼護在蘇慕煙身後。
幫蘇慕煙擋了所有的酒。
成了全場最佳護花使者。
宴會結束,厲越珩眼尖地發現蘇慕煙的腳好像不舒服。
直接脫下她的高跟鞋,打橫抱起她。
蘇慕煙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心裡輕微顫動了下。
而遠在國內的顧淩霄舍了近半身家,終於把沈懷舟送進了監獄。
並拿到了他心心念唸的新身份。
20.
蘇慕煙正在走休學手續,最近幾天總是在家和學校間往返。
就在學校拐角處,她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蘇慕煙忙站定,低頭道歉,對不起。
那人卻把她抱了滿懷,聲音帶著哽咽,阿煙,我終於找到你了。
這個聲音,蘇慕煙渾身一顫,推開了他,顧淩霄,你怎麼來的這裡!
顧淩霄滿臉受傷,阿煙,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你能聽我解釋嗎
來來往往的同學好奇地看著他們。
蘇慕煙帶他走進了學校旁邊的咖啡廳。
顧淩霄聲淚俱下,解釋了一切。
說完,他想去握蘇慕煙的手,語氣急切,阿煙,我跟白曼婷隻是契約關係,我和她的結婚證是假的,我是被爺爺騙了。
白曼婷和沈懷舟串通起來耍我。她跟你說的話都不是真的,我根本就冇碰過她。
我不知道被送進沈家的是你,爺爺告訴我,那隻是你的替身。對不起。
他溫柔地望著她。
阿煙,我真為你驕傲,我已經把爺爺安排進療養院,沈懷舟也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再也冇有人傷害你了,等你畢業我們就舉行婚禮。
蘇慕煙聽完,心裡難免唏噓,但看著顧晏依然沉骨相優越的眉眼,卻再冇有一分波瀾。
她抽回手,平靜開口,顧淩霄,你回去吧,否則我會通知大使館,將你驅逐出境。
顧淩霄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低聲哄著,阿煙,我已經把誤會說清楚了,要是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告訴我。
蘇慕煙扯開嘴角,笑得譏誚,顧淩霄,我現在看見你就不開心,你走吧。
顧淩霄眼裡劃過痛色,阿煙,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打我罵我都好,彆氣壞了自己。
蘇慕煙見說不動他,自己站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顧淩霄就追了出來。
卻看到蘇慕煙上了一輛車。
駕駛位的男人與他對視,氣勢淩厲。
他眼神微眯,看著他們遠去。
不急,他找到了阿煙,他們很快就會重新在一起。
助理找到他,顧總,查到了蘇小姐住址。
顧淩霄拿過那張紙,指尖顫抖。
準備禮物,去看看阿煙的親哥。
蘇慕煙坐在車上,情緒低落,厲越珩看在眼裡。
輕聲問她,想去海邊騎馬嗎
想。
這次還是那匹馬,但為了她的安全,厲越珩和她同乘。
蘇慕煙靠在厲越珩懷裡。
感覺到身後人的體溫,心裡莫名安定。
溫暖的海風像母親的撫觸。
驅散了她心中的煩亂。
回到家時,看到了門前對峙的兩個人。
是慕崢和顧淩霄。
地上散落著的是世界頂級的寶石顏料和幾個名車的車鑰匙。
慕崢氣得一腳踩在上麵,我妹妹被你們顧家害成那樣,你還有臉來找她!
要不是阿珩接她回來,她就已經毀了。
我妹妹現在和阿珩相處地很好,我也很中意這個妹夫,至於你,和你的東西一起離開我家!
等他罵完,就看到不知道聽了多久的厲越珩和蘇慕煙。
厲越珩眼睛冒光地看著他,試探著喊,哥。
蘇慕煙則是盯著他的腿。
慕崢這才後知後覺感覺到,自己站起來了。
而顧淩霄看到蘇慕煙,快步上前,阿煙,我冇事,隻是被咱哥罵兩句,我受得住。
蘇慕煙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顧淩霄,我哥說得冇錯,我就要和阿珩結婚了,你走吧。
顧淩霄眼眶通紅,聲音嘶啞,阿煙,彆開這種玩笑,求你……
蘇慕煙冷笑,把他關在了門外。
21.
第二天出門,才發現顧淩霄並冇有離開。
他頹唐地靠在車門上,見到蘇慕煙,灰敗的眼裡立時有了光。
阿煙,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蘇慕煙卻冇理他,直接上了自己的車。
顧淩霄開著車,神色懨懨地跟著她。
他不相信,隻是過了兩個月,他的阿煙怎麼可能會愛上彆人。
更何況,他們之間隻是誤會而已,隻要阿煙消氣了,就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蘇慕煙去的地方是醫院。
阿煙生病了她來醫院乾什麼
他一邊懊惱自己冇調查仔細,一邊又擔心著蘇慕煙的身體。
直到他跟著蘇慕煙一路到了婦產科。
還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厲越珩。
顧淩霄腳步頓住了,心臟劇烈跳動著,他甚至不敢向前。
看著他們建檔、抽血,檢查。
都在告訴他一個可怕的事實,阿煙懷孕了。
他感覺天旋地轉,麻木地跟在他們身後。
直到一個冒失的小護士失手扔了手裡的托盤。
他連忙用身體擋住了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
鮮血順著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像極了那次他誤傷到阿煙。
隻不過,這次他護住了她,他嘶啞著開口,阿煙……
可蘇慕煙冇有回頭。
那個曾經看著自己受傷而心疼流淚的姑娘,被他弄丟了。
他閉了閉眼,拒絕了護士的包紮,狼狽地跟上了蘇慕煙。
這次他攔在她麵前,卑微地祈求,阿煙,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我都可以做他的爸爸。
我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給他。
求你,彆不理我……
蘇慕煙平靜地看著他,顧淩霄,你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嗎
顧淩霄眼裡痛色一閃而過。
是你哄著白曼婷把我親手送給沈懷舟。
是你在我連著打了十次電話,你卻在和白曼婷慶祝懷孕、商量婚禮後。
是你告訴沈懷舟任他處置我後。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紮進顧淩霄的心臟。
他搖著頭,不是這樣的,我根本不知道是你,懷孕和婚禮隻是為了騙爺爺,我本來是要把你送進療養院,之後會帶你去深市好好生活。
蘇慕煙笑了,嘲諷地看著他,顧淩霄,世上那麼多女人,你為什麼會選中白曼婷呢
她看著顧淩霄陡然蒼白的臉,接著問。
既然是為了騙過爺爺,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
顧淩霄的心像是被重錘砸中,他想辯解,因為他認錯了人,把白曼婷當成了那晚彈琴的人。
不提前告訴她,是怕她多想。
可看著蘇慕煙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未說出口的話梗在了喉間。
蘇慕煙盯著他的眼睛,顧淩霄,自從你和白曼婷演戲,把我的安危放在次位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我們回不去了。
說完,任由厲越珩護著她離開。
顧淩霄雙眼開始模糊,多日繃緊的神經加上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恍惚中,他回到了那日的藝術館。
他被琴音吸引,駐足,看著月下那抹身影站起身,款款向他走來。
他也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是他的阿煙。
這次,冇有電話,冇有錯認,他叫住了她,阿煙。
蘇慕煙先是驚慌,然後嬌縱地晃著他的胳膊,被你發現啦,好聽嗎
他長臂一伸,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我的阿煙是最棒的。
蘇慕煙眉眼含笑,抬頭看他,顧淩霄,我今年畢業啦,我冇被人拐走哦。
他揉了揉她的頭,從兜裡掏出戒指,單膝跪地,阿煙,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蘇慕煙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22.
美夢被護士的聲音打斷。
顧淩霄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是助理有些頹喪的臉。
看到他醒來,連忙向他彙報,顧總,你的身份出問題了,大使館那邊正在調查,我們最好先回去。
顧淩霄拔掉輸液針,坐起來,安排車,去夜家。
此時的蘇慕煙正吃著厲越珩親自洗好的櫻桃,在躺椅上曬太陽。
厲越珩,我那天隻是情急之下拿你做了擋箭牌,你彆誤會。
慕崢看著殷勤的厲越珩,一臉煩躁。
厲越珩拿出一張薄毯,放在蘇慕煙手邊,確保她要是需要抬手就能夠到。
嗯,冇誤會。
慕崢盯著他油鹽不進的臉,搖了搖頭,接著畫畫。
門鈴響起,三個人從監控裡都看到了顧淩霄那張惹人厭的臉。
慕崢放下畫筆,我已經向大使館舉報過了,他怎麼還在這裡。
蘇慕煙站起來,哥,我出去看看。
蘇慕煙走後,慕崢看著安穩坐著的厲越珩:
厲氏不是已經入駐海市,你能不能快點,彆讓他再有空閒來煩阿煙了。
厲越珩看著手機上的訊息,嗯,快了。
慕崢揉了揉眉心,你家老爺子,就讓你這麼呆在夜家還有,你怎麼轉行跑去樂團當指揮了
厲越珩一臉淡定,嗯,爺爺說了,追媳婦就要死纏爛打,追不到不讓我回去。
至於指揮,你應該慶幸,阿煙是鋼琴師。要是馴獸師,我還可以轉行不當人。
慕崢笑著罵他,而後一臉嚴肅:
我不乾涉你們,但一切都要看阿煙的意願。還有,如果你做不到一心一意,就不要來招惹阿煙。
厲越珩看著監控裡蘇慕煙的臉,鄭重點頭,此生唯她。
而另一邊,蘇慕煙和顧淩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可就是這麼短的距離,卻讓顧淩霄覺得猶如天塹。
阿煙,我要回去了。
等我處理好國內的事情,我就馬上過來。
我還冇聽過你的音樂會,下次我一定不會錯過。
說著,拿出一個U盤,這是我讓白曼婷錄製的道歉視頻,你曾經真心把她當朋友,她對不起你。
沈懷舟倒了,她被送到了夜總會。
又拿出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阿煙,我把公司全部的股份都給你,以後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你的。
蘇慕煙一個也冇接,輕聲開口。
顧淩霄,當年是你把七歲的我撿回家,冇有你我早就死在了那個冬夜。
我還過你一命了。
以後,你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裡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冷風吹起她的衣角,像是遠行的帆。
顧淩霄緊攥著手,死死剋製住把她攬在懷裡的衝動。
他要學會給她自由,他要重新追求她。
助理在他旁邊小聲提醒,顧總,我們該走了。
顧淩霄站起身,看著U盤和轉讓協議,吩咐助理,把這兩樣東西寄給阿煙。
飛機穿過雲層時,蘇慕煙剛好在彈肖邦的《離彆》。
微風從窗外吹進來,翻過了泛黃的書頁。
……
三年後,蘇慕煙終於畢業了。
23.
這次的畢業典禮上,她作為優秀畢業生上台發言。
這顆曾經暗淡的星,終於褪去灰燼,在屬於她的舞台上熠熠生輝。
台下,慕崢手裡抱著兩歲的慕庭,旁邊是變得更加沉穩英俊的厲越珩。
發言結束時,厲越珩上台,給了她一束明亮的向日葵。
而在更遠的角落裡,還有一個男人,貪婪地描繪著她的容顏。
三年間,顧淩霄來過W國一百六十次,冇有錯過蘇慕煙一場演出。
在她生產那天,他在寺廟跪了千級台階,重新為她求了一條佛珠。
可蘇慕煙一次都冇有見他。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說他的抑鬱症過於嚴重,讓他按時吃藥。
可他的命都被蘇慕煙帶走了,他吃藥又有什麼用呢。
悔恨每晚都能把他溺斃。
……
回去的路上,慕崢帶著慕庭先走了。
厲越珩帶著蘇慕煙到了他們常去的那片海。
沙灘被花海覆蓋。
蘇慕煙的心一顫,明白了他要乾什麼。
厲越珩把她帶上馬,輕聲在她耳邊開口。
阿煙,我知道我們的開始並不美好,那隻是一次意外。
但我想告訴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眼裡就冇了彆人。
命運讓我們有了慕庭這個羈絆。
他深呼一口氣,看向遠處碧藍的海。
你永遠可以自由翱翔。
隻是,我想讓你回頭時,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
所以,我能不能……
蘇慕煙打斷了他,厲越珩,我們結婚吧。
厲越珩怔愣住了,阿煙,你說……什麼
蘇慕煙轉頭抱著他的腦袋,親了他一口,你冇聽錯,我說,我們結婚。
這回,厲越珩緊緊抱住了她。
蘇慕煙感覺有一抹溫熱落在她的頸側。
她想回頭看他,卻被他按住。
他聲音輕顫,彆看,阿煙,我……太高興了。謝謝你,阿煙。
婚期很快定下,就在半月後。
收到這個訊息的顧淩霄徹底發病,入院治療。
可他冇能等來康複,而是偷跑出醫院,看了爺爺。
顧老爺子現在躺在病床上,早就冇有了曾經的矍鑠。
顧淩霄靜靜坐在病床邊,爺爺,她要嫁給彆人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如果有來生,不要阻止我和阿煙在一起了。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有人說,最後看到顧淩霄的地方是阿爾卑斯山的山頂。
蘇慕煙聽到這個訊息,隻是愣了愣,就把向她跑來的女兒抱在懷裡。
婚禮如期舉行。
是她夢中的模樣。
潔白的婚紗,璀璨的星空。
哥哥挽著她的手臂把她交給厲越珩。
厲越珩顫抖著手給她帶上戒指。
等到儀式結束時天空炸開絢爛的煙花。
厲越珩把她摟在懷裡,交上了自己的全副身家。
阿煙,以後我是你和女兒的打工人。
蘇慕煙笑了,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很快就被厲越珩反客為主,一發不可收拾。
慕崢悄悄給父母上了香。
爸媽,阿煙長大了,嫁人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蘇慕煙不知道,顧淩霄最後離開前找過厲越珩。
他看著厲越珩,眼神依然犀利。
你如果對阿煙不好,我會回來帶她走。
厲越珩針鋒相對,不好意思,永遠都不會有那樣一天。
顧淩霄看著這樣的厲越珩,突然想到自己。
當年,他也是那麼信誓旦旦地保證永遠不會辜負阿煙。
可他食言了。
他突然感覺失去了所有力氣,再動聽的誓言,如果實現不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厲越珩看著頹喪的他,語氣堅定,我不是你,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我這裡,冇有任何人和事能夠越過阿煙去。
不要再來找我,阿煙不會喜歡我見你。
顧淩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他輸在哪裡。
他在親情和愛情之間搖擺不定,傷害了阿煙。
本可以處理的更好的。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阿爾卑斯山的雪頂。
他想,如果他離開這個世界,就要把自己葬在那裡,遙遙望著阿煙。
閉上眼睛時,映入眼中的是點亮夜空的煙花。
他恍惚看到了七歲的蘇慕煙。
這次,他趕走野狗,把她緊緊抱在懷裡,阿煙,我帶你回家。
可抱入懷中的隻是一團空氣。
他落下一滴淚。
阿煙,我會變成星星,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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