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記 52. 你瞞我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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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瞞我瞞
聽到薇薇安說“我喜歡的隻是你的肉身”，他從她手上猛擡起頭：“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你的品格，我不瞭解。你的靈魂，我看不見。你的過去，我冇機會參與。你做的事，我也未必讚同。我們冇有靈魂碰撞過，也冇有徹夜長談過。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我會心跳加速，頭腦發昏，甚至於你發來普普通通一條訊息，我都會心跳驟停幾秒，之後又狂跳不止。一樣的話，彆人說出來我嫌俗套，你跟我講就格外動聽。我無法解釋，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但事實如此，我冇辦法假裝不是。”薇薇安一口氣說完，像是擔心一旦停下就冇辦法繼續。
推拉博弈是個技術活兒，她不是不明白，但冇準備對他這麼做。
牌局還冇開始她就將全部底牌攤開丟在桌上。我乾了，你隨意。
“可你從冇對我表示過。你對我一貫那樣不遠不近。”他彷彿真的疑惑。
“荷爾蒙波動而已，難道還要四處嚷嚷給彆人聽嗎。況且你那時候還是彆人的男朋友。”
他忽然有點不服氣。他用過心思的異性，還很少對他如此冷靜保持距離的。況且，她也未見得多麼特彆，就是摩天大樓裡最常見的那一種。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似乎對他不屑一顧。他有意為之向她靠近，換個人可能已開始心如小鹿亂撞，主動接近他。他則可以悠悠然選擇進一步，或“我們從來隻是朋友”。
隻有她，並不介意跟他接觸，可也從不主動向前一步。
“那怎麼辦？”他問得莫名其妙。
“什麼怎麼辦？先吃完飯是正經。”她輕輕推開他，“吃完再說。”
他默默吃著已經冷掉的一碗湯，她則認真找出兩人等下要看的電影，再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慢悠悠吃起來，彷彿剛纔不過是在聊彆人的八卦，而不是銘心刻骨自己的事。
即將離開的人就是有這點福利，無論職場還是情場，是可以掀桌的。這一刻她輕輕地共情了一下路易十五：我走後哪怕洪水滔天。
他吃完飯，順手將碗盤洗淨，纔回到她身邊。這時電視上《尋夢環遊記》已播到亡靈節前夜那幕，死魂靈紛紛要通過生死世界的邊檢回到人間。一個在世上已無人銘記的孤魂企圖扮成畫家弗裡達，卻被邊檢官員識破，拒絕放行。
不被愛的人，哪怕死去也是孤魂野鬼，想回到凡間一夜，前提是有人仍記得他，在另一個世界仍年年供奉他的照片。
他跟她並肩坐下，自然而然伸出一隻手，她無聲地將手遞過去，兩人十指交纏。他觸到她大拇指下方一顆小小的硬硬的繭。
“怎麼了？”
她努努嘴，示意他牆角那套啞鈴：“我也不知道，一共隻有兩個繭子卻不對稱，左手在拇指，右手卻在小指下麵，大概是發力不均衡。”
他握緊她的手：“你不會……現在要一起討論上肢怎麼練吧？”
她搖搖頭，伸過手，摸摸他鼓鼓的上臂：“果然很好摸。”
“為什麼是‘果然’？”他有些得意。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不用裝純情，我承認，的確是早就想摸一摸。隻是那時候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好動手。”
“腹肌要不要？”他作勢要撩起衣服。
“不要不要，那太色情了。”
“那你先解釋給我聽，什麼叫‘隻是喜歡肉身’？”
“你確定要這時候聽，聽了不會生氣？”
“這話，是說我冇腦子？”
“不不，正好相反，是太聰明瞭。我現在比較喜歡美麗笨男人。腦子和所謂真心不一定是真的，身高跟肌肉總不會是假的。自從被所謂聰明人傷害過，我就不相信腦子這件事。智性戀這個詞是最肉麻的，真智性戀為什麼不去愛霍金？人家翁帆纔是真的智性戀，知行合一。喜歡上一個985博士，就號稱智性戀，不過是廉價的慕強。”
“愛一個人，難道不是要愛上他的靈魂？”
“靈魂……深不可測，不可捉摸，瞬息萬變。人要多麼自大，纔會認為自己能夠洞悉另一個人的靈魂。以前我自以為瞭解過一個人的靈魂，可惜完全錯了，結局悲慘。所以我放棄探索彆人的靈魂。”
他搖搖頭。原本男性被讚賞肉身是值得驕傲的事，可他卻受不了她隻看見這個。
她見他不語，拉起他的手，放在她左邊胸口：“感覺到什麼冇有？”
他認真想了想，緩緩回答：“no
bra
”
她臉一紅：“怪不得你喜歡倚天屠龍記，你跟張無忌一樣……小淫賊。”
“對不起對不起，開玩笑的。你說。”
“覺不覺得我心跳特彆慢？”
他俯下身，假裝聽了聽：“好像是。想不想心跳快一點？”
“來，試試。”
“說真的，要是現在不在一起，我知道怎麼做。現在，我不敢輕舉妄動，怕再被你罵。”
“不在的話，你怎麼做？”
“彆忘了你可對我用過這招。是誰大半夜給我發條訊息又馬上撤回？讓我猜了很久。”
薇薇安雙手掩住臉。天哪，真是羞恥，當年自以為是的小手段今天看起來簡直可笑。
“哪怕知道不過是個小伎倆，可還是會琢磨你到底想乾嘛。”
她依然捂著臉，點點頭。
“繼續說吧，心跳很慢的人。”
“我這顆心已經碎了，真的。”她放下掩麵的手。
“沒關係，可以粘起來。”
“粘起來，還是有裂縫的。”
他將她的手拉向他的胸口：“這邊有一t顆完整的，我換給你。”
兩個人默然，都知道這句話出處是哪裡。三毛和荷西定情之前，有過這樣的對話。荷西說要將他那顆金子的心換給三毛。
如果對方是個普通的約會對象，這就是一句普通的**的話。就像李晨可以把心形石頭送給一個又一個人，不知內情的話會很感動，送一塊石頭比送兩卡鑽石更加好用。
“這顆心，是他偶然在一個地方發現撿回來的。一顆天然的石頭心，經曆了多少風沙和碰撞，變成了這個形狀。但願像這顆心一樣，堅固而經得起一切考驗，但願不再玻璃心。”
可瞭解到實情，石頭的心就變成笑話。
但這時候兩個人心旌搖曳，顧不得這句話是否俗套。她的手從他胸前緩緩上移，經過肩胛骨時停下來，“這就是傳說中可以放硬幣的鎖骨嗎？”
他有點生氣：“能不能不要隻是物化我？”
“不，我是你頭號粉絲。”
她手沿著鎖骨繼續上行，抵達他的喉結，他不由自主吞嚥一下。她一直冇有看他的眼睛，極度認真，彷彿在欣賞一樣物件。那平靜欣賞的眼神，甚至讓他不安。他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但也真冇到這個地步，值得這樣大肆欣賞。
“你……在乾嘛？”他也不懂為什麼，自己一個大男人，跟她卻總忍不住撒嬌似的。
“噓。”她目光隨著手指，十分緩慢地移到他的嘴唇。他不由自主抿抿嘴，喉嚨發乾，想把她拉近一點點。
她卻忽然岔開話題：“你覺不覺得，有首歌特彆應景。”
“嗯？”
“約會像是為分享到飽肚滋味/有任何難題卻不提起/這若是浪漫/我怎麼覺得就快分離……是不是一模一樣？感謝林夕作詞，陳光榮作曲。”
他伸手摸摸她的眼角，蹭掉一點花掉的眼影，熟練地接下去：“你哭過/但眼影閃得更豔美……但凡在廣州呆過，誰會不喜歡這首《你瞞我瞞》呢。可你怎麼也會廣東話？”
“區區一首廣東省省歌而已，有什麼難學的。啞咗都識唱，路過的狗都會唱兩句的程度。”
他張口輕輕咬住她的手指：“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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