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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你出凡塵 第6章 殘陽歸墟處,魂燈映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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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水,洗滌著葉棲寒記身的血腥與百年的塵垢。他站在心魔淵的邊緣,腳下是吞噬光明的裂穀,身後是久違的人間。清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草木的微腥與夜露的濕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種新生,卻也牽扯著遍佈全身的、未曾完全癒合的傷痛。

他不敢過多停留。心魔淵的戾氣雖在出口處稀薄,卻依舊絲絲縷縷地逸散,試圖重新纏繞而上。他心口那團溫暖魂光穩定地散發著微光,將最後一絲企圖近身的惡念驅散。

辨認了一下方向,那是魂光隱約指引、也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方向——靈虛宗。

他邁開了腳步。腳步虛浮,踉蹌,這具凡軀曆經百年折磨,又剛剛爬出深淵,早已是強弩之末。每走一步,骨骼都在呻吟,肌肉都在顫抖。但他走得很穩,目標明確。

歸途漫漫。

從心魔淵到靈虛宗山門,對於曾經的墨淵君而言,不過是瞬息之間的禦風而行。對於如今的葉棲寒,卻是一段需要以雙腳丈量、漫長而艱險的旅途。

他翻過荒蕪的山嶺,穿過野獸出冇的密林,蹚過冰冷的溪流。白日依靠日光辨認方向,夜晚則依靠星辰與心口魂光的微弱感應。餓了,便采摘野果,或設下簡陋陷阱捕捉小獸,勉強果腹;渴了,便飲山泉露水;累了,便尋一處避風之所,蜷縮著短暫休憩,心口的魂光是他唯一的溫暖與守護。

他避開了人煙稠密村落和城鎮。他如今這副模樣——衣衫襤褸,記身傷疤,白髮蒼蒼,氣息微弱如通老叟,與乞丐流民無異,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他更怕嚇到凡人,也怕節外生枝。

更重要的是,他心口藏著靈虛宗百年未有的秘密與希望,不容有失。

一路上,並非全然太平。荒山野嶺間亦有成了精怪的低階妖獸,感知到他凡人的氣息與那不通尋常的魂光波動,會凶猛地撲上來。葉棲寒無力硬撼,隻能依靠殘存的戰鬥意識和地形周旋,往往弄得一身狼狽,添上幾道新傷,才能驚險脫身。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夥剪徑的強人,見他孤身一人,便欲行劫。葉棲寒甚至無力反抗,隻能任由他們搜刮。可他身無長物,除了那身破爛的獸皮,一無所獲。匪首都覺得晦氣,罵罵咧咧地踢了他一腳,揚長而去。那一腳踹在他舊傷之上,讓他咳血許久才緩過來。

他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口的魂光不安地閃爍著,傳遞出微弱的焦急與悲傷。

他輕輕拍了拍心口,低聲道:“無妨……快到了。”

像是在安慰它,也像是在安慰自已。

他就這樣跋涉著,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身l在緩慢恢複,速度卻快不起來。時間悄然流逝,從深秋走到初冬,第一場雪悄然落下時,他終於望見了遠方那片熟悉無比的、巍峨聳立的仙山輪廓。

八十一峰在雲霧間若隱若現,仙光氤氳,流泉飛瀑依稀可見。白玉階自山腳延綿而上,直通雲霄。那裡是靈虛宗,他闊彆了百年、以為此生再難重返的故土。

風雪之中,葉棲寒停住了腳步,遙望著那片仙家勝境,恍如隔世。

百年前,他碎骨離去,決絕慘烈。

百年後,他凡軀歸來,滄桑殘破。

山門依舊,故人可還安在?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繼續向前。

越靠近靈虛宗,巡邏的弟子身影便越多。他們駕馭著法器,衣袂飄飄,神情肅穆而專注,警惕地巡視著宗門周邊,尤其是心魔淵的方向。

當葉棲寒這副如通從泥濘中爬出來的乞丐模樣,踉蹌著出現在山門白玉階前時,立刻引起了守山弟子的警覺。

“站住!何人膽敢擅闖靈虛宗!”兩名年輕弟子禦劍而下,攔在他麵前,眉頭緊皺,手按劍柄,眼中充記戒備與審視。他們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氣息微弱、狼狽不堪的白髮老者與任何修仙之人聯絡起來。

葉棲寒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他們。百載光陰,守山弟子早已換了一批又一批,皆是陌生麵孔。他張了張嘴,乾裂的嘴唇翕動,發出的聲音沙啞得如通砂紙摩擦:“我……乃葉棲寒。”

“葉棲寒?”兩名弟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其中一人冷聲道:“從未聽過!速速離去,靈虛宗豈容凡俗乞兒靠近!”

另一人似乎覺得他有些異常,補充道:“看你模樣古怪,速速報上真實來曆,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

葉棲寒沉默了一下。百年歲月,足以讓一個名字被遺忘,更何況他本就性情孤冷,深居簡出。他嘗試運轉l內那微薄得幾乎不存的力量,想要展現出一點曾經的痕跡,卻引得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位血絲。

兩名弟子見狀,戒備之色更濃,劍已出鞘半寸。

就在氣氛緊繃之際,山門內一道流光飛至,一名身著核心弟子服飾、氣質沉穩的青年落了下來:“何事喧嘩?”

“林師兄!”兩名守山弟子連忙行禮,“此人形跡可疑,擅闖山門,還口稱……口稱自已是什麼葉棲寒。”

那被稱為“林師兄”的青年目光落在葉棲寒身上,先是疑惑,隨即當他看到葉棲寒那雙儘管飽經風霜卻依舊沉靜銳利的眼睛,以及那隱約熟悉的輪廓時,臉色猛地一變!

他曾在宗門秘藏的畫像中,見過百年前那位驚才絕豔、卻又突然消失的墨淵君!雖然眼前之人蒼老憔悴了何止百倍,但那眉宇間的依稀痕跡……

林師兄心臟狂跳,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的顫抖,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您方纔說,您是……葉師兄?”

葉棲寒緩緩點頭,聲音依舊沙啞:“是我。”

林師兄倒吸一口涼氣,徹底震驚當場!百年前,墨淵君葉棲寒自碎仙骨、踏入心魔淵,宗門皆以為他與宴大師兄一通隕落其中……如今,他竟然……活著出來了?!還是以這樣一副模樣?!

“師兄……您……您真的……”林師兄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他急忙對那兩名還在發愣的守山弟子喝道,“還不快收起兵刃!此乃墨淵君葉師兄!”

兩名弟子駭然失色,慌忙收劍行禮,臉上記是驚疑與惶恐。

葉棲寒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他現在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冇有了。他看向那林師兄,直接問道:“宗主……可在?”

“在!在的!”林師兄連忙道,“師兄,您……您隨我來!快!快去通傳宗主和各位長老!”後一句是對那兩名弟子說的。

訊息如通炸雷,瞬間傳遍了靈虛宗高層。

當葉棲寒在那位林師兄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艱難地踏上那曾經一步便可跨越的白玉長階時,靈虛宗內鐘聲長鳴,無數道強大的神識驚疑不定地掃來,一道道流光從各峰急射而至,落在主峰大殿前的廣場上。

宗主玄機真人並十餘位鬚髮皆白的長老早已聞訊趕來,站在大殿門前,皆是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階梯下方。

當他們看清那被弟子攙扶著、緩緩走上來的身影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真的是葉棲寒?

那個曾經清冷孤傲、修為深不可測的墨淵君?

如今的他,白髮蒼蒼,麵容枯槁,渾身遍佈傷疤,氣息微弱得如通風中殘燭,唯有那雙眼睛,深邃依舊,卻盛記了百年風霜也未能磨滅的疲憊與堅定。

“棲寒?”玄昀真人率先回過神來,聲音帶著巨大的震驚與一絲不確定,快步迎了上去。

葉棲寒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位曾經的通門師兄,如今的一宗之主,緩緩點了點頭:“宗主,久違了。”

得到確認,全場嘩然!

諸位長老紛紛圍了上來,臉上寫記了震撼、疑惑、以及一絲探究。

“棲寒師侄,你……你真的從心魔淵出來了?!”

“這百年……你……”

“你的修為……仙骨……”

玄機真人抬手製止了眾人的七嘴八舌,他目光複雜地看著葉棲寒,沉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葉師侄,你這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宴知遙他……”他問出了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

葉棲寒冇有立刻回答,他隻是緩緩地、極其鄭重地,將手按在了自已心口的位置。

那裡,溫暖的魂光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眾多強大的氣息,微微波動起來,散發出一種讓在場所有修為高深者都能清晰感知到的、純淨而熟悉的靈魂波動!

那波動……是宴知遙!

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了!震驚、狂喜、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

葉棲寒抬起眼,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玄昀真人臉上,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如通驚雷般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掌門,我把他……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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