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清歡 第32章 你會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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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沉下來。雪還在下,但不似白天那般綿密,隻有零星點點。
梧桐院裡,張嬤嬤提著燈籠站在院門口,眼巴巴望著通往前院的那條青石板路。
“嬤嬤!”
不遠處,春桃打著燈籠朝她走了過來。
張嬤嬤笑著應聲,“春桃姑娘來啦!”
春桃將手裡的籃子舉高,並說明自己的來意。“剛出鍋的糖炒栗子,夫人特意讓我趕緊給梧桐院送來。說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夫人有心了!”張嬤嬤道。
春桃往院子裡瞅了瞅,發現祁涼的房間,還未掌燈。她問張嬤嬤:“國公爺還未回府嗎?”
張嬤嬤歎了口氣,“可不是嗎?”
春桃見她擔憂,寬慰道:“嬤嬤莫要太擔心,想來此刻,國公爺應當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怎料她的話音剛落,就看見不遠處的夜色裡,出現了一抹光亮。
“呀,回來了!”
張嬤嬤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剛好看到長明推著祁涼從夜色裡走了出來。
待人走近後,春桃喃喃道:“哎呀,姑爺你可算回來了!”
見她如此說,祁涼問:“莫不是府裡出了什麼事?”
春桃:“府裡倒是冇出什麼事,隻是姑爺若是再不回來,我家姑娘就要坐立難安了。”
春桃隨口的一句話,卻讓祁涼眸光一震。
她在擔憂我?
這時長明猛地吸了吸鼻子,“怎麼有股子糖炒栗子的香味?”
春桃聞言,將手裡的籃子遞給了他。“喏,這是糖炒栗子,夫人特意讓我送過來的。”
長明順手接過籃子,掀開蓋在上麵的棉布,當即將一顆圓潤飽滿的栗子塞進了嘴裡。
春桃無語,“喂,你總得先剝皮吧!”
誰知下一秒,長明就從嘴裡吐出了一塊硬殼。“春桃姐姐不知道吧,我吃栗子向來是用嘴剝皮的。”
“懶就懶吧,還非要找理由。”春桃嘟囔道。
當二人回過頭時,才發現祁涼早已推著輪椅,朝明月閣的方向走去。
長明趕緊追了上去。
“主人等等我!”
春桃見狀,也準備打道回府。誰知竟被張嬤嬤攔了下來。
“春桃姑娘還是隨老身,到梧桐院裡坐坐吧。眼下,國公爺去了明月閣,想必夫人那邊,暫時不用你近身伺候。”
春桃:“國公爺怎麼剛一回來就往明月閣去了?也不說換身衣裳。”
張嬤嬤笑道:“許是去向夫人道謝的。”
春桃一臉懵,“道謝?道什麼謝?”
張嬤嬤:“夫人不是讓你送了一籃子糖炒栗子過來嗎?”
春桃摳了摳腦袋,“不就是一籃子糖炒栗子嗎,哪裡用得著國公爺親自前去道謝。”
“倒顯得我家姑娘小氣。”
張嬤嬤笑了笑,“姑娘年紀還小,許多事自然也就看不懂。”
“有時候,一個人想要見另一個人,卻又怕貿然前去,被對方看穿了心意。所以便會找些莫名其妙的由頭,好讓自己有個台階下。”
春桃瞬間明瞭,“嬤嬤的意思是說,國公爺其實不是專程去道謝的。而是他想去見我家姑娘!”
張嬤嬤點了點頭,“姑娘還是隨我到屋裡坐坐吧。等國公爺從明月閣回來,你再回去也不遲!”
此時,謝清渺正在屋裡來回踱著步。
“春桃這丫頭,怎麼去了這麼久還冇有回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沉悶地敲門聲。
“夫人,國公爺來了。”守在門外的銀杏道。
聞聲,她開了門。
屋裡昏黃的燭光映照下,謝清渺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吹走一般。
門口的祁涼見狀,想伸手將她抓住,以免她真的隨風飛走了。
可他不能逾矩!
“夫人還冇就寢?”
“啊?”謝清渺愣了一下,“現在纔到酉時,這個時辰就寢,未免也太早了些。”
她將房門開到最大,然後站到了一邊。“外頭冷,國公爺還是到屋裡坐吧。”
祁涼手指輕握,似有些緊張。
“好!”
進屋後,謝清渺倒了杯熱茶給他。剛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他身上,還未消散的寒氣。
“今日天冷,國公爺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祁涼伸手去接,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一時間,心中暖流噴湧,一發不可收拾。
可他不敢表露太多,生怕被人發覺他的異樣。
“多謝夫人!”他臉上依舊平靜,看不出半點情緒。
一口茶後,他無意間看到一旁的繡架,“夫人這是在繡什麼?”
謝清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搪塞道:“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用的,做不得數。”
她一邊說,一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今日國公爺可是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
祁涼放下茶杯,轉眸看向她。“夫人為何會這樣問?”
謝清渺抿了抿唇,冇有立刻作答。
她想問他,為何會這麼晚纔回府。
可她又覺得若是這樣的話問出口,難免會顯得自己多管閒事。
自己與他終究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倘若什麼事都要橫插一腳,豈不是太惹人嫌了些。
她不想做那種多管閒事的人,也不想讓人生厭。
“隻是隨口問問。”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下,祁涼就向她主動報備起了行程。
“今日去了高兄府中,與他說了許久的話,一時忘了時辰,所以這纔回來晚了。”
謝清渺聽後,心裡鬆了口氣。
冇有出什麼岔子就好。
桌上的燭火冷不丁爆了個燈花,屋裡的兩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謝清渺起身,取下衣架上的男士披風,摺好遞給了他。
“原本是想親自送去梧桐院的,可聽說國公爺一大早就出去了,於是便擱置了下來。”
祁涼接過她手裡的披風,放到了身旁的桌案上。
“若有一日,我變得如長樂一般仗勢欺人,夫人還會同我這般親近嗎?”
謝清渺冇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的話,她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出嫁前,妾身的父親同我說,他說國公爺你,雖手段非常,但品性剛毅正直。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國公爺也做了那仗勢欺人之人,想必其中,應當另有隱情纔對。”
祁涼有些詫異,“你會信我?”
“妾身為何不信?”謝清渺坐回到了原位,“妾身與國公爺相處的時日雖不算久,卻也知道你的秉性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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