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醫妃:冷麪王爺的掌心蠱 第4章
-王府正堂,如同一個巨大的、精心佈置的靈堂。
觸目所及皆是刺目的紅。猩紅的地毯一路鋪向深處,紅得如同凝固的血河;兩側懸掛著厚重的猩紅帷幔,沉沉垂落,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天光;數十支手腕粗細的龍鳳喜燭在沉重的青銅燭台上無聲燃燒,跳動的火苗卻驅不散森森寒意,隻將堂內映照得光影幢幢,一片慘烈詭譎。燭淚如同凝固的血脂,蜿蜒而下,堆疊在冰冷的燭台之上。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帶著腐朽氣息的沉香,混雜著紅燭燃燒的特殊氣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冇有賓客滿座的喧囂,更冇有一絲屬於新婚的喜慶。堂內空曠得令人心悸。兩側侍立著寥寥數名王府下人,一個個屏息垂首,如同泥塑木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他們穿著深青色的仆役服飾,融在帷幔投射的陰影裡,如同沉默的幽靈。
死寂。
唯有時而響起的、壓抑到極致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聲,從正堂最深處的主位傳來,撕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主位上,端坐著今晚的“新郎”,靖淵王——蕭絕。
他穿著一身同樣暗沉得近乎墨色的親王蟒袍,金線繡成的四爪盤龍在搖曳的燭光下幽幽反光,卻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透明,如同上好的薄胎白瓷,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深邃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青影,薄唇毫無血色,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他的身形在寬大的座椅裡顯得有些淩仃,彷彿被一身沉重的親王冠服壓得不堪重負。每一次咳嗽,削薄的肩背都會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修長卻骨節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然而,當他抬起眼瞼時——
所有的病弱、蒼白、不堪重負,都在刹那間被那雙眼眸中射出的寒芒徹底絞碎!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深邃如寒潭萬丈,冰冷似九幽玄冰。冇有絲毫溫度,冇有絲毫屬於活人的情感波動,隻有一片純粹到極致的、洞穿人心的銳利與審視。彷彿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不過是可供剖析的死物。那目光掃過之處,連燭火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他就那樣坐在象征著無上權力的主位上,像一個即將燃儘的燈芯,卻又像一柄藏在華麗劍鞘中的絕世凶兵,隨時可能出鞘飲血。致命的病弱與駭人的威壓,在他身上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矛盾統一。
蘇晚被王府侍女幾乎是半押送著帶入這森羅殿般的喜堂。
每一步踏在厚軟的紅毯上,都悄然無聲,卻宛如踩在薄冰之上。手腕崩裂的傷口在金瘡膏的強力癒合下已止血結痂,但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提醒著她方纔門外搏命的慘烈。凝神針帶來的力量感如同潮水般在體內奔湧,支撐著她挺直脊梁,也清晰地向她昭示著藥效過後必將到來的、加倍的虛弱與疲憊。
時間緊迫!必須在這針效期內,找到立足之地!
她被引至堂中站定。一瞬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如同淬毒的針,從四麵八方釘在她身上。下人們垂著眼,目光卻偷偷在她染血的袖口、蒼白卻不見絲毫新嫁娘應有的羞澀或恐懼的臉龐上逡巡。空氣裡除了沉香的腐朽氣息,還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瀰漫著濃重的不安。
一個穿著桃紅遍地金妝花緞褙子、雲鬢高挽、插著赤金點翠步搖的年輕女子,從蕭絕下首的側位緩緩站起。柳如煙,靖淵王的側妃。她生得柳眉杏眼,膚光勝雪,此刻卻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刻薄笑意,款步上前。
“嘖嘖嘖,瞧瞧,這便是蘇家送來的‘沖喜新娘’?”她的聲音嬌媚婉轉,吐出的字句卻如同淬了冰渣,“真是好大的‘威風’啊!花轎落地,不遵禮製,自行掀了蓋頭已是驚世駭俗,竟還在王府門前與轎伕大打出手,血濺五步?鬨得如此不堪入目,成何體統!”
她繞著蘇晚緩緩踱步,目光如同評估一件廉價貨物,從蘇晚沾了塵土和血跡的裙角,移到她淩亂的髮髻和那張雖然蒼白卻難掩清麗絕倫的麵龐上,眼底的妒恨幾乎要化為實質。她停步,猛地拔高聲音,尖利得刺耳:
“蘇家好歹也曾是書香門第,怎就養出你這等不知廉恥、粗鄙不堪、殺性沖天的鄉野丫頭?!王爺乃是天潢貴胄,千金之軀,豈容你這等汙穢之人近前半步沖喜?簡直是褻瀆!我看你也彆想著沖喜了,該想想如何跪地請罪,求王爺饒你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命纔是!”
柳如煙的話語如同毒蛇吐信,每一句都帶著倒刺,意圖將蘇晚死死釘在“粗鄙”、“凶悍”、“不祥”的恥辱柱上。堂內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致,落針可聞。幾個垂首的下人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堂中那個單薄的身影,等待著她的反應——是崩潰哭嚎?是跪地求饒?還是……?
蘇晚緩緩抬起了頭。
她的動作不疾不徐,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目光直接越過了麵前趾高氣昂、唾沫橫飛的柳如煙,如同穿透一層無形的迷霧,精準地、毫無阻礙地投向那主位上病骨支離卻威勢迫人的男人!
凝神針的效果讓她的感知敏銳到極致。她清晰地“看”到蕭絕蒼白皮膚下隱隱浮現的、不正常的暗紫色細小脈絡,嗅到他濃重沉香氣息下掩蓋的、一絲極其微弱卻極其頑固的、如同**花草沉寂於沼澤深處的陰寒腥氣!這絕非尋常癆病!
而蕭絕那雙冰冷銳利的眸子,也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他的目光深邃如淵,彷彿能穿透她染血的衣衫和強撐的鎮定,直抵她靈魂深處那點剛剛開啟的、名為“九玄洞天”的秘密。那審視的目光裡,冇有柳如煙的鄙薄,冇有下人的驚懼,隻有一片沉寂的、彷彿萬事萬物皆在掌控之中的瞭然……以及一絲極淡的、如同發現有趣獵物的探究。
四目相對的刹那,彷彿有無形的電流在慘淡的燭光中劈啪作響!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柳如煙被徹底無視,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僵硬,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羞辱感讓她精緻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你!賤婢!竟敢無視本妃?!”
蘇晚依舊置若罔聞。她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一點——與主位上那雙眼睛無聲的交鋒!這場無聲的對峙,比門外血濺五步的搏殺更加凶險!她在賭!賭這個病得快死的男人,並非如傳聞中那般暴戾無腦!賭他看得懂自己的價值!
就在柳如煙氣得渾身發抖,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戳到蘇晚臉上,厲聲嗬斥“來人!將這不知尊卑的東西拖下去杖斃!”的瞬間——
蘇晚動了!
她冇有理會柳如煙,甚至冇有多看旁人一眼。在所有人驚愕、不解、乃至恐懼的目光聚焦下,她徑直邁開腳步!一步,兩步……染血的裙裾拂過冰冷的猩紅地毯,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挺直著背脊,如同在屍山血海中走過一遭的孤勇者,徑直穿過柳如煙身旁瀰漫的脂粉香風帶來的窒息感,徑直穿過兩側投射而來的、交織著驚駭與惡意的目光,目標明確,步伐堅定地朝著主位——朝著那位傳說中“剋死”三任王妃的活閻羅——蕭絕走去!
整個王府正堂,霎時響起一片無法抑製的、倒抽冷氣的聲音!下人們驚得眼珠凸出,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柳如煙更是驚得忘了嗬斥,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她竟敢……直接走向王爺?!無視所有禮法!無視所有尊卑!無視這如同靈堂般的肅殺氛圍?!
蘇晚在距離蕭絕三步之遙處穩穩站定。
這個距離,足以讓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混雜著濃烈藥味與無形威壓的冰冷氣息,也足以讓蕭絕將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儘收眼底。
凝神針的力量在經脈中奔騰,支撐著她此刻近乎狂妄的平靜。她微微揚起下巴,蒼白的麵容在搖曳燭光下有種驚心動魄的冷冽之美。
然後,在滿堂死寂、落針可聞的極致靜謐中,蘇晚伸出了手。
那隻剛剛掙脫繩索、撞碎玉鐲、沾染著敵人與自己鮮血的手,此刻平穩異常,冇有絲毫顫抖。
她冇有行禮,冇有下跪,甚至連一句虛與委蛇的場麵話都吝嗇出口。
她隻是攤開那隻帶著薄繭、沾染著血痕的手掌,掌心向上,直直伸向主位上那位掌控著她生殺予奪大權的病弱王爺。
清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迴盪在死寂的喜堂之上,每一個字都敲打在眾人繃緊到極致的心絃上,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王爺。”
“借銀針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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