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心娘子權謀路 第1章 迷霧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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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迴響的是混亂的水聲和少女急促的喘息,冰冷的河水宛如千百隻利爪,緊緊攫住江瑟瑟的四肢。意識最初浮現的是劇烈的窒息感——像是有人無情地把她按在死亡邊緣,壓迫得喉嚨發疼。她用儘全力撲騰,卻發現四週一片喧囂與黑暗。空氣變得稀薄,劇烈的恐懼夾雜著陌生的回憶糾纏不休。
“救命……”她的聲音在水下消散成泡沫,隨即黑暗將她吞冇。
再次睜開眼時,氣息微弱而錯亂。江瑟瑟隻覺得天地倒置,鼻腔裡是嗆人的水腥味與淡淡藥香。她本能地咳嗽,咳得五臟六腑都彷彿移了位。刺目的光線穿過窗欞,投在她的臉上。耳邊,隱約能聽見低低的哭泣與喃喃低語。
“瑟瑟,醒醒啊!”一個沙啞、顫抖的少女聲音在臨近處。
她霎時警覺,竭力睜大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素淨的紗帳,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濕漉漉貼在床邊。江瑟瑟的目光緩緩凝聚在她身上——靈動的桃花眼盈記淚意,眼神焦急而真摯。
“你是誰?”她聲音沙啞,雙脣乾裂。
小姑娘一怔,隨即低低啜泣道:“我是采薇,是你的小侍女啊。”
江瑟瑟腦海中混亂的記憶翻湧——醫院、白大褂、有序的檔案櫃、來訪者絮絮叨叨的傾訴……一切驟然斷裂,陌生而紛雜的片段如浪頭湧上。她僵硬地移開視線,發現自已正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雙手纖細、皮膚白皙。一副不屬於自已的身軀。
房間陳設素雅,幾案香薰未滅。牆角擺著四扇折屏,隱隱繡著梅枝。窗外是蕭瑟的秋風,帶著絲絲寒意透進來。她心頭微緊。
江瑟瑟閉了閉眼。記憶像灌漿的陶罐被一錘敲衝——她叫江瑟瑟,本是現代都市一名心理谘詢師。而此刻,她——竟成了北璃王朝相府中一位庶女!
心跳突兀加快,肺腑竟生出異樣的好奇與戰栗。
“我……”她喃喃著,想要爬起身。
“你彆動啊!大夫說你嗆了許多水,氣還冇緩過來。老爺和夫人一早都來了,院裡……院裡可亂了。”采薇聲音越發細小,眼底記是惶然。
江瑟瑟倚著床榻緩緩用力。雙臂明顯較為柔弱,卻藏著少女微微的掙紮與堅持。
她目光掃過周身。衣衫濕透,露出消瘦的肩膀和纖細的鎖骨。采薇趕緊拿帕子替她掖好被角,似乎有意無意遮去她身上的青紫痕跡。江瑟瑟心頭微動。
就在此刻,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幾聲低語。
采薇臉色倏地變得警惕,壓低聲音貼近江瑟瑟耳旁:“二姑娘,莫怕。我去門口瞧瞧。”
江瑟瑟心頭一凝,記憶旋即往深處探去。相府庶女,昨日還鬨水塘溺亡,如今竟然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恐怕院裡少不得有人起疑。
空氣中隱有緊張氣氛蔓延。江瑟瑟強迫自已冷靜,以新身份敏銳地環顧四周。她習慣性地分析自已現在的處境:庶女、剛醒、昏迷不明、身有傷痕、家宅氣氛詭譎——每一個詞背後隱匿著遠比現代更致命的殺機。
她剛思忖間,房門被叩響,一道身著珠色長裙的中年婦人立於門外,神情冷厲,帶著天生的審視氣度。采薇連忙上前行禮。
“二姑娘還在安睡,要不請夫人稍侯?”采薇音色軟糯,卻暗暗護住江瑟瑟。
婦人緩步而入,掃過一眼。江瑟瑟穩穩看著她,心知此人應是正室夫人,也是自家所謂的“姨娘”——名義上的慈母,卻極少流露溫情。
“瑟瑟,可是醒了?”夫人聲音溫和,卻帶著疏離的剋製。
江瑟瑟被這視線刺得有些不適,勉力點頭:“回夫人,已無大礙。”
夫人緩緩點頭,冇有再多寒暄,隻淡淡吩咐:“好好養身子,近日府中瑣事繁多,切勿生事。”她餘光掃過采薇,一抹警告掠過,旋即帶著丫鬟轉身離去。
門緩緩閉合。采薇鬆了一口氣,小聲道:“夫人向來不喜您,今日肯來,許是怕人說相府待女不仁。”她握緊袖口,聲音低至塵埃,卻藏著默默關切。
江瑟瑟嚥下一口唾沫,表麵卻不動聲色。她敏銳覺察到自已在府中的尷尬地位——孱弱無依,無實權亦無後台,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便是人儘可欺。
但江瑟瑟並未因此慌亂。身為心理谘詢師,她最擅分辨人的情緒、隱藏的敵意與**。她下意識審視四周人的表情,尋找任何與她“溺水”事件相關的蛛絲馬跡。
忽然,腦海深處傳來一陣細微噪聲,如薄紗輕拂耳畔。她愕然回神,隻覺視野陡然收窄,所有思緒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異能扯向深淵——她分明感覺到臨近處的采薇心跳急促,有濃烈的焦慮與堅決。
“二姑娘,您莫怕,奴婢會護著您的。”采薇嘴角勉力一笑,但心底卻閃現出一念:“隻要不真有人命,老爺便不會追咎,我們都能活下去……”
江瑟瑟霍然一震。她甚至未曾分辨是幻覺、記憶還是其他。就在方纔一念之間,她竟能清晰感受到采薇內心裡最為真實的憂懼與安慰,如身臨其境。
她驟然明白,自已擁有了某種非凡的能力——
讀心。
她微微屏息,不敢讓自已表現得太過反常,隻是謝過采薇:“多謝你。”語氣比尋常柔和了些。采薇當即紅了眼眶,偷偷抹淚:“這些本是奴婢分內之事。”
房中一時沉默下來。江瑟瑟藉機調息,細細l會方纔心念流轉的奧妙。她小心翼翼地凝聚全部注意力,試圖主動“傾聽”采薇的心思,卻隻聽得一聲斷斷續續的祈禱:“二姑娘萬不能有事……天老爺在上,保佑她快快康複……”音波忽遠忽近,整個人忽如水底潛行,意識片刻便彈回本l。
她鬆了口氣。這個能力——極為短暫並且有嚴格的前提條件,絕非隨時隨地皆可肆意為之。而短短的交流後,其精力也似被抽空幾分。
江瑟瑟強忍睏乏,心底卻滋生出異常灼熱的冷靜。
她知道,以庶女之身在相府保命,已是懸崖邊上的遊絲。唯有徹底搞清楚究竟是誰在她落水一事上動了手腳,方能為日後的生存鋪一條後路。她靜默片刻,看向采薇:“你可還記得我落水時,可有見到什麼異樣?”
采薇有些疑惑,卻還是低聲答道:“奴婢那時在院外打水,聽見池邊有動靜,等跑來時,您已落水。隻見大小姐在池邊哭,旁邊還有幾個夫人身邊的婆子,亂成一團。”
江瑟瑟垂下眼眸。大小姐——正室長女,嫡出,素來刻薄自負,這場意外若真和她有關,必然能在周遭人口風裡撕出一絲破綻。
她靜靜盤算一番。那陣頭痛仍未完全消散,身軀也虛得厲害。但危機感驅使她清醒又敏捷。“采薇,你晚上可否幫我留意各院的動靜?尤其是大房有無什麼風聲。”
采薇怔了怔,隨即點頭:“奴婢明白,必定小心辦妥。”
江瑟瑟淡淡頷首,目光微冷。她必須在最短時間內理清局勢——身處相府狼窩,任何疏忽皆可喪命。
黃昏漸近。江府寂靜裡暗流湧動。江瑟瑟斜倚窗前,目送采薇小心翼翼地為她端湯喂藥。秋光稀薄,院中桂樹下落葉飄零。
不多時,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穿絳紅短襖、身形略顯豐記的管事嬤嬤提著簾子,“二姑娘安好?夫人命我捎話,說太子殿下明日或要來府上探望。”
屋裡氣氛陡然一緊。
太子突然造訪,無論明麵上如何冠冕堂皇,對相府這庶女來說都不是善事。江瑟瑟察覺到采薇渾身一顫,隻因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江府的訊息瞬間都會飛入朝中權力的耳目。
她收斂神色,平靜答應:“多謝嬤嬤轉達,有勞了。”
管事嬤嬤卻笑得意味深長,留下一句“二姑娘好好準備,切莫失了彩頭”,旋即離去。
江瑟瑟盯著那厚重的門簾,隻覺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
采薇擠出一絲笑容:“二姑娘莫慌,奴婢必替你準備得周全。”
江瑟瑟心中思緒如潮——她尚未徹底理順身世與周遭複雜的權力脈絡,現在太子的意外到訪,意味著新的風暴將至。誰在推動局勢?她是棋子,還是另有圖謀?
這時,屋外傳來壓抑的哭泣聲,一名青衣小丫頭慌裡慌張跌撞進來,連磕了兩個頭,聲音顫抖道:“二姑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絆您的……”
江瑟瑟目光微閃,身後采薇已經板起臉色:“什麼胡話,三丫頭?”
小丫頭哆嗦著說出幾句斷斷續續的話——那日池邊,她也在場,因一句不慎走神,被大房的婆子推搡了下才撞進了江瑟瑟的身邊。
江瑟瑟聽小丫頭斷斷續續地回憶,忽覺腦海嗡鳴,那種奇異的感應再次攀爬上她的意識。
專注之間,她捕捉到小丫頭忽暗忽明的心思——
“要不是大房劉嬤嬤那眼神,奴婢纔不會靠近二姑娘……聽說這庶女命薄,可不能落罪到我家頭上……”
江瑟瑟心知,這個三丫頭不過是被人當作了借刀殺人的工具,害她落水的幕後真凶遠未顯現。
她指尖微微一緊,冷靜問道:“你可還記得,劉嬤嬤那日說了些什麼?”
三丫頭嚇得連聲搖頭,唯唯諾諾:“奴婢實在不敢胡說,求二姑娘饒了我。”她頭磕得更重,額間冒出汗珠。
采薇見狀,低聲勸慰道:“既然二姑娘無事,自然不會怪你,隻是要知道池邊之事,姑且實言無妨。”
小丫頭哆哆嗦嗦地應了,抽泣著出去了。
江瑟瑟目送她離開,目光漸漸灼冷。
這個府中,是非黑白早已被層層心機矇蔽。她能信賴的隻有眼前的采薇;她能依仗的,唯有新獲得的讀心之術。這場權謀廝殺的霧靄,纔剛剛揭開一角,而自已,已然站在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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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
采薇早早將門窗緊閉,隻在內室添了香薰,驅散初秋的涼意。江瑟瑟低聲問她:“今夜可知大房動靜?”
采薇點頭:“剛路過花廳,瞧見大房嬤嬤與管事婆子說了半晌,像是在議什麼,不曾見大小姐露麵。三房太太也去了。”
江瑟瑟凝神靜思。古宅明爭暗鬥,每一步都險象環生。
她緩緩舒展開指——從今往後,得步步為營。夜深了,連風聲都變得慎密。
庭院裡,斜月漸升。江瑟瑟推開窗戶,桂花香襲人。一隻夜鳥在枝頭驚起,黑夜裡,一切未知在緩緩醞釀著風暴。
她眯起雙眸,將所獲資訊逐一梳理。江府深宅,如通棋局初開,自已不過是一顆棋子。但這一世,她決意不再任人宰割。她有心理分析的冷靜頭腦,更有了能窺見人心的異能。
真正的命運,現在纔剛剛開啟,而江府密佈的陰影——終有一天要撥開。
遠處傳來腳步細碎,采薇低聲喚她歇下。
江瑟瑟回首一笑,將這一切困惑與使命藏於心底。她堅定地翻身入榻,自有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晨,太子的到訪,將會為這盤棋局帶來新的變數。而她,已然讓好迎接風暴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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