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高枝 第100章 圓滿 皇室之中,情愛二字最是奢侈。…
圓滿
皇室之中,情愛二字最是奢侈。……
天光未現,
庭院裡彌漫著破曉前特有的清冽。裴序輕撫馬頸,指尖拂過溫熱的皮毛,確認一切妥當。
他不欲驚動孟令窈,
免得驚擾她的清夢,
更免了當麵離彆的滯澀。
就在他欲牽馬轉身的刹那,
眼風掃過迴廊,
腳步便定住了。
孟令窈披著件雪白的鬥篷,
身影纖細,靜靜地立在廊柱旁。晨風微寒,
撩動她未綰的青絲和鬥篷風毛。她臉上殘留著剛離枕蓆的惺忪,眼底有淺淡的青影。
裴序大步走過去,
在她麵前站定,
聲音比平日更低沉些,“怎麼起來了?”他記得她向來貪覺,更何況昨夜……
孟令窈沒答話,
從袖中取出一個素麵荷包,
並非女兒家慣用的鮮亮顏色,是近乎墨綠的沉靜。她解開係帶,
指尖拈出幾片物事,
輕輕放在他掌心。
是柳葉。
葉片已然乾枯,失了水分,顏色轉為深褐,
邊緣微微捲曲,
但形態仍舊完整,葉脈清晰可辨。
裴序目光一凝,立刻認了出來。
“想起來有一事要托付給少卿,”她聲音裡含著晨起的微啞,
“京城的柳還是歸了京城的土比較好。”
原來,她竟一直留著,從京城帶到金陵。如今,又要藉由他的手,將它們帶回京城。
一股滾燙的熱流猝不及防撞入裴序的心口,瞬間充盈了每一處縫隙,沉甸甸的,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酸軟。他攏起掌心,小心地將那幾片脆弱的葉子重新納入荷包,緊緊攥住,貼著胸口的位置。
他低低應了一聲,“好。”
孟令窈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睫上沾了些生理性的水汽,更顯得睏倦。
“走吧,我回去睡了。”天邊才剛透出一線魚肚白,離她平日起身的時辰還早得很。
裴序看著她強撐睏意的模樣,因早起而略顯蒼白的臉,心臟像是被溫水浸泡著,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俯身,微涼的唇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觸,如蝶翼點水,一掠而過。
“京城再見。”他低語,氣息拂過她的肌膚。
孟令窈點點頭,擡起手,指尖在他臉頰上輕輕蹭了蹭,觸感不錯,在金陵養了這些時日後細膩了不少。可惜接下來一路的風餐露宿,怕是又要回複之前的粗糙了。這點無端的惋惜,讓她指尖多停留了片刻。
旁邊的婢女莫名看得臉熱,垂下頭,不敢多看。
待裴序重新牽馬走向等候的屬下,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們也個個眼神飄忽,要麼望天要麼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大人。
裴序翻身上馬,對屬下的異狀視若無睹,沉聲吩咐,“出發。”
一行人馬蹄踏破清晨的寂靜,疾馳而出,穿過尚在沉睡的金陵城門。直到城外幾十裡,原本整齊的隊伍如同演練過無數次般,默契地一分為二,一隊繼續沿官道北上,另一隊則悄無聲息地折入旁路,很快消失在漸亮的晨光與揚塵之中。
京城,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執壺為眾人斟茶,動作優雅從容,眼中布滿憂慮與一絲沉痛,“韓先生,金陵那邊的訊息,當真確鑿了?”
韓先生躬身接過茶盞,“殿下,千真萬確。袁守備已被拿下,幾處私礦徹底查封,相關人等……皆已落網。裴少卿不日便要啟程返京。”
他頓了頓,擡眼觀察了一下三皇子的神色,繼續道,“此案證據確鑿,牽連……怕是不小。光是金陵倒也罷了,就怕扯出其他……”
武興侯府世子趙淵坐在一旁,臉色鐵青,聞言忍不住重重一拍案幾,“袁成德這個蠢貨!當初就不該用他,如今事敗,竟將我們拖累至此!”他看向三皇子,語氣急切,“殿下,絕不能讓裴序帶著那些東西回京!不如……遣人在路上……”
他擡手,重重落下,眼中凶光畢露。
三皇子溫聲勸道:“世子稍安勿躁。裴少卿乃朝中肱股之臣,如此…豈非可惜?”
另一位幕僚朱先生搖了搖頭,“世子,此時截殺裴序,無異於不打自招,陛下必定徹查,後果不堪設想。”
趙淵怒氣更盛,“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難道坐以待斃不成?”
韓先生終於開口,他捋著胡須,目光沉靜,“世子息怒。為今之計,在於‘斷尾求生’。袁守備貪贓枉法,證據確鑿,此罪他抵賴不掉。至於其背後……或可推說,是崔氏門下幾個不成器的子弟,利慾薰心,假借侯府與殿下之名,慫恿袁守備行事。殿下與世子,隻是受其矇蔽。”
趙淵臉色一變,猛地站起,“韓先生!崔氏乃我外家!豈能……”
三皇子臉上也浮現出幾分掙紮,“先生此舉,是否太過……那畢竟是如萱的外祖家,亦是本王的姻親。難道……再無他法了嗎?”
韓先生深深一揖,語氣沉重,“殿下仁厚,臣感佩。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崔氏樹大根深,棄卒保帥,方能留存元氣,以圖將來。若為保全少數人而致滿盤皆輸,纔是真正的不智啊!”
趙淵張了張嘴,看著三皇子那痛心疾首的模樣,又想到其中利害,最終頹然坐下,咬牙道:“……就依先生所言。”
幾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確定了應對之策。趙淵心緒不寧,率先起身告辭。
三皇子親自將他送至書房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安撫,“世子放心,本王必不會讓武興侯府與崔氏蒙受不白之冤。”
趙淵心下稍定,重重行了一禮。
書房門重新合上。
三皇子麵上那層溫和的釉彩彷彿隨著世子的離去而剝落,眼神陰鬱,再無半分溫度。
“先生,”他緩緩道:“裴序此人,心思縝密,又深得父皇信任。此次他攜鐵證而歸,即便我們暫時將事態控製在袁成德與崔氏幾個旁支身上,難保他不會順藤摸瓜。”他指尖輕扣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他若回京,必成心腹大患。”
韓先生會意,低聲道:“殿下是覺得,此人留不得?”
三皇子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袁成德是武興侯府力薦,崔氏更是與武興侯府血脈相連,利益攸關。裴少卿若在歸途遭遇不測……無論是崔氏餘孽狗急跳牆,還是武興侯府想要滅口,都合情合理。”
他淡淡道:“總不會有人疑到本王頭上。畢竟,本王與兩家,也僅是未成的姻親,對此等駭人聽聞之事,應是毫不知情才對。”
韓先生躬身,“殿下英明。隻需在現場巧妙佈置,留下指向崔氏或武興侯府的線索即可。屆時,他們自身難保,更無暇他顧。”
三皇子卻忽然歎了口氣,“隻是,經此一事,武興侯府與崔氏……終究是成了負累。”
朱先生深以為然,“殿下明鑒。此二府如今非但不能助力,反成桎梏。陛下若知詳情,必對殿下心生憐惜,屆時再為殿下擇選更高門啦!相信大家應該已經嗅到,接近尾聲的味道了嘿嘿[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