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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高枝 第108章 識趣 一觸即分,留下一個淺淡又曖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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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識趣
一觸即分,留下一個淺淡又曖昧的……

用罷午膳,
兩人才收拾妥當,先去拜訪了裴老太爺。

鬆鶴堂內陳設古樸,書卷氣濃重,
淡淡熏著安神的檀香。老太爺昨日忙前忙後了大半日,
今日卻是精神矍鑠,
待喝了孫媳婦敬的茶,
神采愈發飛揚。

“以後都是一家人,
不必拘束。”老太爺目光溫和,“往後的日子還長,
你們兩個,要相互體諒,
彼此扶持,
把日子過好,祖父就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孟令窈原以為老太爺多少會叮囑兩句子嗣之事,不料他一句都沒提,
喝了兩口茶,
便打發他們去拜見長公主殿下。

午後陽光正好,透過馬車細密的竹簾,
在車廂內投下斑駁溫暖的光暈。車輪碾過青石板路,
發出規律而輕微的轆轆聲。

孟令窈與裴序並排坐著,她到底有些精力不濟,加之馬車微晃,
用過膳後的慵懶勁兒上來,
便有些坐不住。裴序察覺,伸手輕輕攬過她的肩,讓人靠在自己身上。

孟令窈順勢放鬆了身子,伏在他膝上,
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闔上了眼。

馬車內很安靜,隻有彼此的呼吸和車外的市井之聲隱約傳來。裴序垂眸看著膝上的人,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紅的穿花雲錦裙,肌膚白皙,便襯得眼下一小片青影格外醒目。他心中一片柔軟,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散落在他衣袍上的幾縷青絲,動作輕柔。

就在他以為她快要睡著時,孟令窈忽然輕輕打了個哈欠,眼睫顫了顫,並未睜開,隻是迷迷糊糊地咕噥道:“裴序……祖父他,竟一句都沒提子嗣的事……”

這著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裴家這一脈,到了裴序這裡,實在稱得上人丁稀薄,老太爺盼著曾孫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裴序撫弄她發絲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什麼情緒,“嗯。”

孟令窈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文,不由得半睜開眼,仰頭看他。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微抿的唇。她眨了眨眼,睏意散去些許,“為何?”

裴序目光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母親…就是在生我時,落下了病根,沒幾年便撒手人寰。父親因此心灰意冷,苦學醫術,而後離家雲遊。”

他或許是想尋個答案,又或許解脫。

識字後,他在父親書房裡見了許多醫書,後來自己也讀了許多。

他清楚地記得,《千金方》中載,“婦人產訖,五臟虛羸,惟得將補,不可轉瀉……若行瀉滑,便致百病。”

還有許多更為艱澀、描述各種產後險症及藥石罔效的記載,他讀過,一個字也不曾忘卻。那些文字背後,是他記憶中麵目模糊、因他而早逝的母親,也是父親半生漂泊的緣由。

他冷靜地想,倘若書中描述的種種虛羸、血崩、鬱冒……任何一種狀況出現在孟令窈身上,他大抵也會像他父親一樣,痛徹心扉,一生難安。

若是更嚴重的……他幾乎不敢細想,或許,他會選擇直接隨她而去。

孟令窈怔怔看著他,伸出手,回握住他的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打破了這片寂靜,“那……裴序,你自己想要孩子嗎?”

裴序收回投向虛空的視線,重新聚焦在她臉上,不答反問:“窈窈呢?想要嗎?”

孟令窈認真思索起來。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對生育一事的瞭解大多來自道聽途說或旁觀。她見過族中或交好之家那些年紀稍長的夫人們,有的懷孕時變得豐腴溫和,臉上總帶著柔光,有的則被孕吐、水腫等諸般不適折磨得憔悴不堪,還有的看似平穩,眉宇間卻總藏著難以言說的隱憂與負擔。

她誠實回答,“我……暫時還不想。”她微微蹙眉,試圖表達得更清晰,“倒不是怕辛苦或是旁的,隻是覺得,我自己似乎還未準備好……去肩負起另一個全然依賴我的生命。那責任太重大了。”

裴序點點頭,“那我便也不想。”

孟令窈默了一瞬,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那你昨晚還……”

弄進去了許多。

裴序身體微震,喉間溢位一聲極輕的悶哼。他低頭,看到她泛紅的耳尖和強作鎮定的側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俯身,靠近她耳邊低語,“我用了藥。”

見她倏然睜大眼睛看向自己,他補充道,“避子之物。”

孟令窈驀地睜大了眼睛,仰頭看他,“藥?什麼藥?我從未聽說過男子……那藥對你的身體可有傷害?”

她所知的範圍裡,多是後宅婦人為了避免妾室分寵而使用手段,從未聽過男子主動服用此類藥物。

“無妨。”裴序答得簡短,似乎不願多談細節。他停頓了一下,看清她眼中未散的擔憂,語氣放緩了些,“待你何時覺得可以了,告訴我便是。”

即便有些許損傷,落在他身上,總比落在她身上要好得多。

孟令窈心尖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軟軟。她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麵容,伸出手,指尖輕輕勾了勾他的衣襟。

裴序順著那微小的力道低下頭。

一個輕柔的、帶著她唇上胭脂淡香的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一觸即分,留下一個淺淡又曖昧的紅印。

裴序眉眼怔忪,指腹輕輕撫過那處微濕的痕跡,嗓音微啞,“這是何意?”

孟令窈輕咳一聲,擡手用衣袖替他擦拭,卻反而暈開得更明顯了些,隻好故作鎮定地拍拍他的肩膀,眉眼彎彎,“獎勵你的……識趣。”

“繼續保持。”

裴序頷首,“好。”

不多時,馬車緩緩停下,車夫稟報長公主府已到。

兩人整理了衣袍,孟令窈取出帕子,擦拭乾淨裴序臉上的唇印,這才相攜下車。

步入長公主府,侍女引他們至花廳。長公主正坐在主位,與身旁的侍女說著話,容光煥發,氣色極佳。

見他們進來,長公主含笑擡眼。目光在二人身上細細打量,見男子清雋挺拔,女子明麗端莊,站在一起宛若玉樹映照明霞,當真賞心悅目。心裡那口氣順得不得了,自去年彆院初見,她便覺得這兩人站在一起極為登對,如今看來,她眼光果然不錯。

兩人上前見禮。

“快免禮。”長公主聲音愉悅,示意他們坐下,“來得正好,嘗嘗今年新貢的茶。”

幾人閒話片刻,氣氛融洽。長公主興致頗高,話題不知不覺便轉到了西南之行的見聞上。說那裡氣候如何濕熱,樹木花草如何生得繁茂葳蕤,她府中花匠耗費心血精心培育的名品花卉,在那邊或許隻是山野路邊隨意生長的尋常之物。

孟令窈聽得入神,眼眸微亮,臉上流露出自然的嚮往之色。

長公主見她模樣可愛,故意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戲謔道:“美則美矣,隻是蛇蟲鼠蟻也格外肥碩驚人,那裡的蚊子,嘖嘖,怕是都有京中的兩倍大,叮人一口,痛癢難耐。”

孟令窈果然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流露出些許畏怯,那神情轉換引得長公主輕笑出聲。

笑過之後,她神色稍正,道:“不過,說起這個,我倒要多謝窈窈送來的那些驅蚊避瘴的香露,著實幫了大忙。不僅我用得舒坦,軍中將士也受益良多,少受了許多蚊蟲之苦。此事本宮已具折稟明瞭陛下,陛下亦甚是嘉許。”

孟令窈忙道:“殿下過譽了,不過是些微末心意,能略儘綿力已是榮幸。”

長公主沒說話,含笑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正說話間,外頭有內侍匆匆入內稟報,言陛下宣裴序與孟令窈即刻入宮覲見,知他二人在長公主府,特命人來此傳旨。

長公主聞言,並不意外,微微頷首,對二人道:“既是陛下宣召,你們便快些去吧,莫要讓陛下久等。”

“是。”兩人起身行禮,隨即跟著內侍離開了長公主府,往宮中行去。

馬車抵達宮門,早有內侍等候引路。穿過重重宮闕,兩人被引至禦書房外等候通傳。孟令窈麵上沉靜,心中難免揣測聖意。不過方纔在長公主府,見長公主聽聞陛下召見時那瞭然於胸的含笑眼神,她心下稍安,隱約覺出,此番進宮應非壞事。

內侍唱名,二人整肅衣冠,步入殿內。皇帝正立於紫檀大案前,手持一卷書冊,聞聲擡眼望來,目光慈祥,就像看著兩個喜歡的小輩。

孟令窈並不覺得皇帝真的會有多麼喜歡他們,畢竟他是一個連自己兒子都雷厲風行處理的帝王,但他此刻表現出的態度也已經說明瞭許多。

“快平身。”皇帝聲音帶著笑意,顯得十分溫和,“這裡不是正殿,不必如此拘禮。賜座。”

“雁行是朕看著長大的,在朕心中,與朕的子侄並無二致。如今見他成家立業,娶得佳婦,朕心甚慰。”

裴序立刻起身,再度躬身,“陛下厚愛,臣感念於心。”孟令窈隨之行禮。

“都說了不必多禮,快坐下說話。”

皇帝看著眼前兩人,從眼睛到心裡,沒有一處是不暢快的。從前他就覺得裴序什麼都好,就是親緣差了些。不想他不聲不響,找的這個夫人倒極襯他。

他轉而看向孟令窈,笑眯眯道:“你的事,皇姐和雁行可沒少在朕耳邊唸叨。陸氏案、鹽鐵案,你屢次暗中相助,智計百出。此次崔氏一事,更是多虧了你心細如發,在金陵尋得關鍵證物,才得以撥雲見日。依朕看,你與雁行,當真是一段佳緣,天作之合。”

孟令窈即刻垂首,“陛下盛譽,臣婦愧不敢當。破案緝兇,全賴少卿大人明察秋毫,更有陛下聖心燭照,指點迷津。臣婦不過略儘綿力,身為朝中子民,見不平之事,仗義執言本是分內之事。得陛下如此嘉許,實在惶恐。”

皇帝見她如此,眼中滿意之色更濃,捋須笑道:“不必過謙。你的功勞,朕心裡有數。長公主亦向朕提及,你為解軍中將士蚊蟲之苦,慷慨捐獻香露,連壓箱底的秘方都獻了出去,可見心懷大義。”他看向裴序,語氣帶著調侃,“雁行啊,你可是娶了一位賢妻。”

不待裴序說話,他站起身,又道:“朕與皇姐商議良久,你立下這許多功勞,若賞賜都算在雁行頭上,未免不公。總得單獨給你些體麵。”他略一停頓,側首示意。

侍立一旁的掌印太監旋即上前,展開明黃卷軸,高聲宣旨。聖旨中一一列明賞賜:冊封孟令窈為正三品誥命夫人,賜青鸞山皇家彆苑“凝香苑”為其私產,另賞內帑金銀、珠玉綢緞若乾。

賞賜之重,令人側目。依著孟令窈的年紀,三品誥命已是極高榮銜,更彆提還有皇家彆苑與豐厚財帛。青鸞山溫泉聞名遐邇,“凝香苑”占地廣闊,是四季如春、花開不敗的絕佳地方。

孟令窈在袖中掐緊了掌心,勉強抑製住上揚的嘴角,起身隨同裴序謝恩。

“快起來。”皇帝心情頗佳,虛擡了擡手,“望你日後善用此地,研得更多妙方,惠澤百姓。”

“臣婦定不負陛下所望。”孟令窈恭聲應道。她略一遲疑,複又跪下,“陛下,臣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鬥膽懇請陛下恩典,萬望陛下恕臣婦貪心之罪。”

皇帝挑眉,“哦?但說無妨。”

“臣婦在京中經營一間香粉鋪子,名喚‘聚香樓’。生意尚可,唯有一事常引以為憾,”孟令窈擡頭,目光誠摯,“便是覺得店鋪匾額氣象不足,難以匹配京都風華。臣婦冒昧,想懇請陛下賜下墨寶,以‘聚香樓’三字為額,不僅光耀門庭,更可使往來百姓皆感沐陛下恩德。”

皇帝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朗聲大笑,“好!朕便成全你這番心思。來人,備墨!”

內侍迅速鋪開上等宣紙,研好濃墨。皇帝執筆在手,執筆揮毫,姿態從容瀟灑。皇家子弟自幼受頂尖教導,皇帝更是其中佼佼者,筆走龍蛇,力透紙背,“聚香樓”三個大字頃刻書就,結構嚴謹,氣勢磅礴,自帶一股皇家雍容氣度。

孟令窈喜不自勝,再三拜謝,方纔小心翼翼上前,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恭敬捧起那幅墨寶。她眼中流露的真摯歡喜,讓皇帝心情愈發舒暢。

此時,一名小內侍悄步上前,在掌印太監耳邊低語幾句。掌印太監上前,恭敬稟道:“陛下,靜妃娘娘聽聞裴夫人進宮,想請夫人過去說說話兒。”

皇帝點頭,對孟令窈道:“既如此,你便去靜妃宮中坐坐。朕還有些事要與雁行商議。”

“是,臣婦遵旨。”孟令窈捧著墨寶,恭敬行禮,而後隨著引路內侍退出禦書房。

穿過宮苑深深,行至一處花木繁盛的宮道時,恰遇一行人簇擁著一位宮裝麗人迤邐而來。那女子雲鬢珠翠,錦衣華服,妝容精緻得一絲不茍。

是文貴人。

隻是,與往昔的張揚不同,此刻她眉宇間彷彿籠罩著一層拂不去的陰翳,厚重的脂粉也難掩暗沉。

四目相對間,孟令窈率先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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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小夫妻倆正文都是丁克哦[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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