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高枝 第17章 燈謎難解 裴序門前是非多
燈謎難解
裴序門前是非多
“旭日東升照京華”意指“日”字在上,“京”在其下,“影落三山”是少了右邊三撇,可堪入畫的,便是風景的“景”字。
這字謎並不難解,難的是說出口。
孟令窈分明記得,三皇子的名諱就是一個“景”字。
若她猜中,既有窺探天家名諱之嫌,又給了素馨縣主借題發揮之機。
若猜不中,就顯得太愚鈍不堪。
念頭急轉間,她輕抿唇角,打定主意。
“回稟陛下,”孟令窈朝上方遙遙一拜,“此字謎臣女不便回答。如今想取個巧,懇請陛下應允。”
皇帝已接過太監呈上來的字謎,小女兒的把戲,他一眼就看得分明,也無心分辨是一方算計另一方,還是二者聯手要出風頭,百無聊賴道:“說來聽聽。”
“多謝陛下。”孟令窈立在殿中,聲音清越,“‘日懸京門耀四方,小立畫前細端詳。風光總在無意處,山水相逢詩中藏。’”
“素馨縣主的字謎之解,便在此詩中了。”
言畢,不待旁人反應,她再度叩首請罪,“稟陛下,按製,臣女不該直言與皇子名諱相關的字眼。臣女父親忝居太常寺少卿一職,為人子女,更不能不聽教導,行有違禮製之事。臣女才疏學淺,隻好出此下策,還望陛下恕臣女無禮。”
四句詩中,字字不提“景”,又字字都在言“景”。皇帝也明白過來,是她的好侄女在算計人。
同她父親一樣上不得台麵。
他眼中精光一閃,撫掌笑道:“好!孟愛卿教女有方!太常寺掌禮儀祭祀,有其父必有其女,孟小姐果然深諳禮儀之道。”
素馨縣主臉色微變,隨即請罪,“陛下恕罪,是臣女考慮不周。這謎題原是下人籌備,竟選了僭越的字,臣女也有監察不當之過。”
“素馨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帝淡淡道,目光卻冷了幾分。
素馨縣主咬咬牙,又道:“方纔險些唐突了孟小姐,孟小姐這般聰慧,不如請您代為擇人,繼續猜字謎助興?”
孟令窈不想這人竟還不死心,正蹙眉間,長公主忽然輕笑出聲,“本宮看猜字謎甚是有趣。陛下,不如讓大家同樂?宮中年下備了許多花燈,各府也進獻了不少。讓宮人將燈謎皆附在花燈上,叫這些年輕人們一道賞燈猜謎豈不更好?也省得都拘在殿中。”
皇帝輕瞥了長公主一眼,不知她為何參與其中,但如此小事,也不會駁了她的麵子,當即拍板,“長公主提議甚妙!就這麼辦。”
“謝陛下應允。”
長公主藉口更衣離席,本是想去尋裴序,叫他代為看顧孟令窈一二,不料他的座位早已無人。
“你們家公子呢?”
輕舟答道:“公子也去園中賞燈了。”
“哦?”長公主眉尖輕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想來今年宮中的花燈,定是不同凡響。”
禦花園中宮燈如織,照得恍若白晝。
宮人在不遠處指引,孟令窈同謝成玉跟隨其後一道遊覽。
謝成玉挽著她胳膊小聲道:“還好你反應快。”
孟令窈輕歎了口氣,“還好我幼時常與父親一道編隱字謠玩樂。”
“隻是,”她皺眉,不明白今日為何有此一糟,“素馨縣主所為何事?”
恐怕在許多不知情的人看來,是她故意與素馨縣主聯手,想要與三皇子攀上關係。
“誰知道她發什麼瘋?”謝成玉想了想,道:“我隻曉得,她似乎心悅裴序多年。”
“那便是你走漏了風聲。”孟令窈故作冷酷道:“隻有你看到了裴序送我回莊子。”
“青天大老爺——”謝成玉直呼冤枉,“我一早就叮囑了莊子裡上上下下不許多說一個字。”
她反咬一口,“還是你自己老實交待,是不是什麼時候背著我與裴序往來叫人瞧見了?”
“……”
孟令窈想起前幾日裴序在金翠軒為她解圍,而後他們確實同乘了一段馬車。雖然那一段路人煙不算多,卻也無法保證無人撞見。
她一時陷入沉默。
謝成玉原本隻是隨口攀咬,她一向口無遮攔慣了,不成想好友竟然不說話了。她難以置信地盯著孟令窈,“窈窈,你老實交代——”
孟令窈輕咳一聲,輕描淡寫揭過了那天的是非,自然省去了他們在車上的爭執。
她麵上一派雲淡風輕,語氣也輕鬆隨意得很。
但謝成玉隻消瞄一眼她耳朵便知曉,她此刻就是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輕輕一碰便要炸開。
雖說是甜蜜的煩惱,可她剛經曆一波算計,還是彆招惹得好。
謝成玉於是稍顯遺憾地略過話茬,轉而道:“你說趙如萱的婢女提及林雲舒在醉仙樓等她,那興許素馨縣主也在。”
她手指在空中劃了幾道,“依照方位,醉仙樓二樓的雅間是能望到琳琅閣門口的,她多半是看見你們了。”論及京城這些吃喝玩樂的地界,她要清楚得多。
“興許是吧。”孟令窈偏過頭,眉眼耷拉。
她與裴序果真是八字不合,就這麼短暫的接觸,也能招惹來是非。
男人就是是非多。
如裴序一般的男人,更是多上加多。
曆來都是男人為她爭風吃醋,何曾要她捲入風波?
不像話。
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宮女忽地從後方追來,直奔向謝成玉,“五小姐,靜嬪娘娘聽聞您今日入宮,正想見您一麵。”
宮女口中的靜嬪娘娘便是謝成玉那位選入宮中的堂姐。
謝成玉認出來,這宮女是常跟在堂姐身後的,她很快應下,轉頭對孟令窈道:“窈窈,我先去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語道:“當心些。”
孟令窈點點頭,“你也是。”
謝成玉彎了彎唇,隨宮女一道離開。
孟令窈則繼續前行,不遠處燈火通明,隱有人聲傳來,似是一處水榭。
指引的宮女介紹道,那裡擺著各個府上敬獻的花燈,詢問孟令窈可要前去一觀。
她頷首,剛前行幾步,園中一條通幽曲徑中,一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出現,他身後跟著的,便是今日話題的中心人物——三皇子。
孟令窈暗道不妙,麵上半分勉強也無,恭恭敬敬行禮,“參加三皇子殿下。”
“孟小姐免禮。”三皇子似也有些驚訝,“真巧,竟在這裡遇見孟小姐。”
孟令窈垂著眼睛,“是臣女驚擾殿下賞燈雅興了。”
“孟小姐不必拘禮。”三皇子略一停頓,似是明白孟令窈在想什麼,溫和道:“燈謎本是助興之物,是素馨縣主過於認真了。”
如此聽來這位皇子倒並非不明事理之人,隻是宮中之人,看起來再無害也不能輕視。
孟令窈收斂心神,躬身行禮,“多謝殿□□諒。想來素馨縣主也是無心之舉。”
“正是如此。”
眼下前方隻有一條通向水榭的路,二人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道前行。
不多時,水榭中一座精緻的“龍鳳呈祥”花燈逐漸呈現在眼前,燈下站著一行人。那花燈高約六尺,以上好的楠木為骨,繪有龍鳳交頸之態,內建琉璃燭台,光華四溢。
“三殿下!孟小姐!”站在燈下的素馨縣主高聲招呼,“快來瞧瞧這盞‘龍鳳呈祥燈’!‘龍鳳呈祥’最是吉利,如在燈下許願,必能萬事順遂、姻緣美滿!”
她聲音一出,引得附近公子小姐們紛紛側目。
素馨縣主此刻幾乎要樂開了花,原以為今日要一無所獲了,不成想孟令窈竟自己與三皇子走到了一處。
小賤蹄子,在聖上麵前裝出一副清高樣,連三皇子的名字都不敢說出口,私底下還不是露出了馬腳。
她就知道,這人最是貪慕虛榮,如何能放過三皇子這塊肥肉?
孟令窈聽見她的聲音,臉上露出幾分冷色。
若不是針對自己,她都要忍不住為素馨縣主的執著鼓掌了。怪不得能傾慕裴序多年,這份恒心當真世間罕有。
今日她與三皇子在象征姻緣的燈下駐足,明日流言便會傳遍京城。
絕不能坐以待斃。
“素馨縣主此言差矣。”孟令窈不卑不亢道:“依宮中禮儀祭祀規矩,大年初一乃祭拜天神之日,宮中早已設下祈福儀式。無論是這盞‘龍鳳呈祥’,亦或是那盞‘祥雲瑞雪’,皆用於祈願天神賜福於我朝。縣主以祭祀天神之儀妄議兒女私情,豈非不敬?”
“孟小姐所言甚是。”一道肅穆的聲音自廊下傳來。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裴序一身玄裳,神色清冷立於燈下。
“大年初一乃一年之始,宮中祭祀尤為莊重,今日該虔心禱告,以求國泰民安。”
素馨縣主臉色霎時間變得極為難看,沒想到孟令窈如此巧言令色,更不曾料到,裴序竟會出現為她解圍。
“裴少卿。”三皇子點頭致意。
裴序回了一禮,“三皇子殿下。”
禮畢,他眸光略微偏轉,與幾步外的孟令窈對上視線。
少女眼瞳漆黑,倒映滿庭燈火,眸中還殘留著些許驚訝,而後很不明顯地,瞪了他一下?
“……”
裴序薄唇微抿,垂下了眼。
“二位言之有理。”三皇子轉頭看向素馨縣主,“素馨,你今日所言確有不妥,日後需得注意些。”
素馨縣主身形搖搖欲墜,唇瓣幾乎要咬出血來,還是身側婢女扶了她一把,才勉強行禮,“臣女……知曉了。”
“是啊。”永安縣主笑容和煦,“不過素馨妹妹久居宮外,不諳宮中禮製也是常事。”
這番話看似解圍,實則將素馨縣主置於不知禮數的境地。素馨縣主臉色煞白,強辯道:“我、我不過是一時戲言……”
忽聽一聲厲喝——
“放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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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羞於提起我的創意源於瓊瑤阿姨的不打詩,就是紫薇勸滑馬不要打容嬤嬤那段[害羞]。後啦查了一下,原作《不打詩》來自宋代才女朱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