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高枝 第30章 一明一暗 她在明,他在暗。
一明一暗
她在明,他在暗。
孟令窈微怔,
隨即想起出門前父親的叮囑。
難道孟少卿的功力大成?
也好,若是日後官場上混不下去了,在城門口也能謀一條生路。
她莞爾道:“這有何難?我今日出門前備了幾把傘。正可借與裴大人一把。”
於是出聲喚了菘藍進來。菘藍聞言,
迅速拿出了多餘的傘,
快得好像生怕自家小姐後悔了一樣。
裴序示意輕舟收下。
輕舟動了動嘴唇,
似是想說些什麼,
偷偷瞄了眼自家公子,
又生生嚥了下去。他躬身,雙手接過了菘藍遞來的傘。
菘藍眉飛色舞,
眼角掛著某種彷彿終於扳回一城的歡喜。
“多謝。”
裴序聲音依舊清淡,眼神卻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度。
“大人客氣。”
孟令窈揚了揚下巴,
瞥見窗外依舊密集的雨幕,
起身整理衣裙,“時候不走了,瞧這雨勢一時半刻怕是停不了,
我該早些回去了。”
裴序頷首,
“路上當心。”
孟令窈下樓,行至一樓鋪麵。店內已點起了燈,
各色珠玉在柔和的光線下靜靜生輝。魏掌櫃見她下來,
立刻笑容滿麵迎上前來,手捧一個紅漆雕花的紫檀木盒。
“孟小姐請留步。”魏掌櫃恭敬地將盒子奉上,“我家主人說幸得小姐相助,
特命小人奉上薄禮,
聊表謝意,萬望姑娘勿要推辭。”
孟令窈皺了下眉,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掌櫃客氣了,
實在不必這般。”
“收著吧。”樓梯處傳來裴序的聲音。
孟令窈擡頭,隻見裴序不知何時下了二樓,站在幾級台階之上。因背著光看不清神情,隻能瞧見頎長挺拔的身姿輪廓。
“裴大人這是何意?”孟令窈語氣不善,“莫不是隻想拿件首飾搪塞我,不應了先前的諾言?”
她在明,他在暗。
裴序瞧得很清楚,她正抿著唇瞪他,麵頰因慍怒泛起一層薄紅,發間的玉簪微微晃動,在燈下劃出細碎的影子,像是不安分的蝶。
他無聲歎息,“並非如此。隻是謝今日小姐借傘之恩。”
孟令窈默了一瞬,眨了眨眼,“原是如此。”
隨即揚起唇角,不見半點怒意,“裴大人如此厚意,小女子就卻之不恭了。”
樓梯上似是落下了一聲很輕的笑,稍縱即逝,快得彷彿錯覺。
孟令窈碰了下耳垂,疑心自己生了幻覺。
“孟小姐不必客氣,請回吧。”
“告辭。”孟令窈對魏掌櫃禮貌一笑,低頭走近菘藍撐開的傘,推門而出。
那是把素淨的油紙傘,青竹骨架,傘麵繪著幾枝墨梅,姿態淡雅。
不過是上馬車的幾步路,孟令窈裙角就濕了一片。菘藍尋了乾淨衣裳,幫她換上。
一切收拾妥當,這才得空開啟盒子,一窺究竟。
掀開紫檀木盒,一隻釵靜靜躺在其中,釵身是光澤極好的赤金,釵頭更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翎羽絲絲分明,兩粒純淨的寶石嵌作鳳目,光華流轉。
饒是跟著小姐見過不少好東西的菘藍,在見到的那一瞬,仍是發出了小小的驚呼。
“嘶……裴大人當真是,大手筆。”
孟令窈點了點頭,不愧是坐擁一整個琳琅閣的人。難得的是,挑的簪子很是不錯,華貴又不顯得過分堆砌。
應是很配她新裁製的春裳。
隻是不知是那位閱人無數的魏掌櫃挑的,還是裴序?
孟令窈更傾向於前者,這樣的小事,裴序吩咐一聲也就得了,哪裡用得著親自動手。
她漫無邊際地思量著,一旁的菘藍也若有所思。
馬車行了一段路,她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小姐,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孟令窈低頭把玩金釵,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
“那首飾店可是裴大人的產業啊!”菘藍纔回過味來,皺眉道:“樓上樓下那麼多房間,庫房裡要什麼沒有?怎麼可能連把傘都無,還要……”
她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是啊。”孟令窈勾了勾唇,“他要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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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雨停,裴序也欲離開了,他還有許多事情亟待佈置下去。
出門前,輕舟自覺拿出了孟令窈所贈的雨傘。
價值千金的傘,自然不能閒置著。
裴序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輕舟撐開了傘。
霎時間,好似滿園春色綻開。
朱漆竹骨撐起薄如蟬翼的粉色細綢,傘麵用細細的金線勾出大片纏枝牡丹。傘緣垂著寸長的流蘇,風過時簌簌輕響。
誠然,這是把好看的傘。甚至叫人一看便可想象出它的主人大抵是怎樣的一位淑女。
“……”
“罷了。”裴序一聲輕歎,接過傘柄,“走吧。”
慈安寺一事,即便大理寺已掌握了諸多線索,真正收網依舊是在近一旬後。智清等假僧悉數被拿下,關進了大理寺的監牢。
“假和尚的嘴還挺硬,還好碰上的是爺……”嶽蒙嘀咕著,走出地牢,抄起案上的茶就往嘴裡倒。
“大人,這茶已冷了多時了!傷胃。”沈小山急急阻攔,要替他加熱水。
“沒那麼嬌貴。”嶽蒙舉高茶碗,硬是喝完了,而後長長舒了一口氣,“舒服——就得喝些涼的提神。”
沈小山無奈,仍是往他的空碗裡續了些熱水。
他已換回了尋常服飾,頭頂萌發了一層青茬,像地裡剛長出來的莊稼,瞧著毛茸茸的。嶽蒙一時手癢,飛快摸了兩把。
沈小山想躲,無奈對方身手太好,愣沒躲過。
嶽蒙哈哈大笑,“小子,你這功夫還得練。”他摸了把下巴道:“不過你這回立了大功,大人應會為你籌謀一二。”
“我看哪,開門見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尋個師傅練練身手。”
他說著,簡肅正從外頭進來。嶽蒙手一指,扭頭對沈小山道:“他就不錯,彆看他跟你一樣是個小白臉,功夫好著呢,在咱們大理寺也是排得上號的。”
簡肅不明所以,皺眉道:“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嶽蒙嘻嘻笑著說了自己的安排。
簡肅掃了沈小山一眼,語氣似有些輕慢,“他?”
沈小山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侷促地站在角落。
嶽蒙不悅,“怎麼了?我們小山孤身犯險潛去慈安寺不說,還打探出了寺裡私藏鹽鐵的山洞。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膽色,還不配當你的徒弟不成?”
簡肅慢吞吞走過,經過沈小山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了把他的頭,隻留下一句,“等他頭皮不發涼了再說吧。”
嶽蒙一愣,笑罵了句,“促狹!”
簡肅眉目舒展,手指微不可察地搓動了兩下。直至走入牢房,他右頰上的酒窩才徹底收束,又恢複了大理寺眾人時常私底下調侃稱呼的“玉麵閻羅”模樣。
審訊室內,智清趺坐在地,雙手合十,寶相莊嚴,若不是腕間鐐銬纏繞,倒好似在佛前誦經一般。
裴序神色淡漠,“智清大師,可知為何被拘至此?”
“阿彌陀佛,”智清低眉垂首,“貧僧一心向佛,不知何罪之有。想必是有奸人構陷,還請大人明察。”
“昨夜慈安寺後山查獲私鹽生鐵數萬斤,你身為住持的首徒又掌管寺中庶務,當真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