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高枝 第42章 花神 你的心上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花神
你的心上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簡肅。”
鐘夫人話音剛落,
孟令窈正嚥下茶水。
“咳咳——”她劇烈咳嗽起來,麵色漲紅,眼角都滲出了淚珠。
鐘夫人忙起身撫著她的後背,
嗔怪道:“怎麼了這是?好端端的怎麼咳成這樣?”見女兒咳得厲害,
不由疑惑,
“你認識這位簡公子?”
“不熟。”孟令窈總算緩過氣來,
拭去唇邊水漬,
斬釘截鐵道。
鐘夫人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複又坐下,
“觀時夫人言行便知,簡公子應是不錯的。若你有意,
我可安排著尋個機會,
讓你相看相看。”
一想起那日簡肅匆忙自窗中翻出去的狼狽樣,孟令窈就忍不住唇邊笑意。若是真相看了,不知這回他可是要打個地洞鑽出去?
努力壓下心中的胡思亂想,
她擺了擺手,
“母親,不必了,
女兒自有打算。”
“打算?”鐘夫人睨了她一眼,
“先前就是太由著你的性子來了,那陸鶴鳴、周逸之都不是良配。你還是年歲太輕,難免識人不明,
總要聽聽長輩的話……”
“母親的教誨,
女兒謹記。”孟令窈起身挽住母親手臂,輕輕晃動,“隻是近來生意正在緊要關頭,哪裡有心思放在兒女私情上。”
不待鐘夫人說話,
又道:“前幾日女兒製出了一種新的胭脂,待會便送來給母親試試。”
一雙眼睛水光粼粼,軟得似三月春水,“若無母親的意見,定是不能儘善儘美的。”
鐘夫人並不上當,“胭脂拿來,旁的再議。”
孟令窈又纏著母親撒了好一會兒嬌,見她態度堅決,隻好藉口有事先溜為敬。
鐘夫人望著女兒匆匆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兒女都是債。”
彼時簡肅剛踏進府門,便聽到母親房裡丫鬟的聲音,“公子回來了,夫人正找您。”
他徑直走向母親的院子,推門而入,見時夫人端坐在軟榻上,麵帶笑意,眼中盈盈有光。
“肅兒回來了。”時夫人招手,“快過來。”
簡肅走到近前,見母親興致頗高,不由問道:“母親今日做什麼了?”
母親自從益州搬來,與京中諸多地方皆不熟悉,一向深居簡出,少見如此歡喜的時候。
“今日去了友人家拜訪。”時夫人興致勃勃道:“鐘夫人爽朗大方,待人和善,我們相談甚歡。”
簡肅在椅上坐下,端起茶盞,安靜聽著。
“更有個乖巧可愛、蕙質蘭心的女兒。”時夫人繼續道,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歡,“生得也是十分可人,我見猶憐。”
簡肅慢慢放下茶杯,看向母親,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時夫人下一句話便是:“肅兒可要見一見,你見了定然歡喜。”
“母親,”簡肅揉了揉眉心,“大理寺近日公務繁忙……”
時夫人聞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默不作聲低下頭,慢慢抹起眼淚來。
簡肅最見不得她這般情狀,終是歎息,“母親安排便是。”
時夫人頓時破涕為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這才乖。”
簡肅端起茶盞,隨口問道:“是哪家小姐?”
“孟家小姐,孟令窈。”時夫人答道。
“噗——”簡肅一口茶湯噴在衣袖上,連連咳嗽。
“這是怎麼了?”時夫人忙遞上帕子。
簡肅以袖掩麵,“茶…太燙。”
接到趙詡遞來邀他一道出遊的帖子,簡肅像得到救贖一般,立刻應下。
休沐日,兩人在城外跑了一通馬,歸城時天色才矇矇亮,朝霞滿天,天際籠在一層薄紗似的粉中。
“今日你倒是積極。”趙詡策馬與他並行,“平日裡邀你出來可不容易。”
簡肅沒有回話,隻是催馬疾行。
“對了,”趙詡忽然想起什麼,打趣道:“聽我母親說,令堂有意為你聘下一位淑女?”
簡肅神色微妙地斜了他一眼。若是知道那位淑女是誰,看他還能笑得出來麼?
“沒有的事。”他敷衍道。
“你年歲也不小了,不怪令堂著急。”趙詡繼續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若我沒記錯,我們是同年生辰。”簡肅回道。
趙詡倏然神色黯淡,“我倒是心有淑女,可她……”
他低頭撚著駿馬鬃毛,“我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身邊的簡肅一直沒有回應。
趙詡疑惑擡頭,卻見簡肅神色複雜,望著前方不遠處進城的馬車。
“你的心上人,”簡肅緩緩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趙詡順著他目光看去,遠遠地便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他眼睛一亮,立時拍馬靠近。
“小姐,是趙將軍。”車廂外,蒼靛朝內傳話。
轎簾聞聲掀開,霎時滿車芳菲映入眼簾,清晨露水未晞的茉莉堆雪,含苞待放的薔薇凝霞,還有那沾著晨露的素馨、芍藥,層層疊疊,將車廂裝點成移動的花房。
他心心念唸的孟小姐就端坐在花叢中,著一襲淡青色襦裙,烏發如雲,麵若桃花。她正輕撚一朵茉莉置於鼻尖輕嗅。晨光透過紗簾,在她周身籠上一層朦朧光暈,恍若司掌天下花木的神女,美得不似人間。
花氣氤氳間,她擡眸淺笑,“趙將軍。”目光掠過緊隨而來的簡肅時,頓了頓,唇邊的笑意微斂,“簡大人。”
趙詡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怔怔地望著她,彷彿生怕一個不慎,這美好的畫麵就會消失。
簡肅定定看了一眼,旋即移開視線,“孟小姐。”
“孟、孟小姐。”趙詡總算找回了聲音,卻結結巴巴的,“你這是……”
“采買花材。”孟令窈淺笑,“近日閒來無事,循著古方研製香粉花露,城外花市的花最為新鮮。”
她恍然間想起什麼,取出一隻琺琅小盒,“這是前日試製的玉簪粉,趙將軍若是不棄……”
趙詡如獲至寶,正要接過,簡肅忽而策馬上前半步,“沒想到孟小姐對此也鑽研頗深。”
“略通皮毛。”孟令窈合上盒蓋,眸光流轉,“簡大人若有雅興,改日可來聚香樓品鑒。”
簡肅霎時間語塞,那日雅間裡惱人的幽香彷彿又盈滿了他的鼻息。他飛快偏過頭去。
孟令窈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遠處鐘聲悠揚,她微微頷首,“時辰不早,我再不回去,花該不新鮮了,兩位告辭。”
車簾垂下,滿車芳菲漸行漸遠,唯餘一縷暗香浮動在晨光裡。
趙詡握著香粉盒子,悵然若失,恍惚間想起了什麼,他扭頭問簡肅,“方纔孟小姐同你說什麼聚香樓?那是什麼?”
簡肅冷著臉,“一家破落酒樓罷了,沒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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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放下簾幕,孟令窈立刻像抽走了骨頭一般,整個人靠在軟墊上,早起的不愉心情因著簡肅後來那張臭臉好了不少。
也不知是誰給他的膽子,屢次三番犯到她眼前。
“小姐,奴婢方纔瞧著,那趙將軍……”菘藍捂著嘴笑,“看您看得眼睛都快看直了。”
孟令窈伸手,接住一粒自花瓣上滾落的露珠,揚了揚唇。
這倒是意外之喜,沒想到竟在這時間會遇上趙詡。她隨手抽出一支盛放的芍藥把玩,又舉起,問菘藍。
“我與芍藥孰美?”
菘藍想也不想,斬釘截鐵道:“自然是小姐美。”
孟令窈緩緩搖頭,笑眯眯道:“菘藍之美我者,私我也。”
菘藍聽得不大明白,道:“小姐若是問趙將軍,定也是一樣的回答。”
孟令窈輕歎了口氣,“此刻問,他定然是這般回答,可誰又能知道,他未來還會一直如此回答。”
菘藍張了張嘴,思及先前的陸鶴鳴、周逸之,終是沒有出聲。
行至金烏長街,一路平穩的馬車忽然急停。孟令窈正欣賞新摘的薔薇,猝不及防大半手掌按在花刺上,頓時沁出數粒血珠。
“嘶。”
“小姐!”菘藍慌忙捧起她的手,“這花刺紮得深,奴婢得給您上藥才行。”
從車廂暗格裡取出藥箱,她邊小心處理傷口邊責問蒼靛,“怎麼回事?”
蒼靛在簾外遲疑片刻,低聲道:“好像是宮裡的人。”
孟令窈蹙了蹙眉,撥開繡簾,隻見數騎絳衣宮人策馬而過,為首者懷中隱約露出一角明黃,轉眼消失在長街儘頭。
“這個時辰傳旨……”孟令窈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那個方向,所居皆是權貴。指尖傳來絲絲涼意,菘藍正小心地為她塗抹藥膏。
“小姐彆動,這藥要按一會兒才見效。”菘藍心疼地吹著傷口,“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孟令窈並未疑惑多久,下午,蒼靛便帶來了訊息。
“小姐,外頭都傳遍了。”蒼靛匆匆進門,“今晨,太後娘娘下懿旨,點名征召吏部尚書家的林小姐入宮為女官。”
“林雲舒?”她翻閱香譜的手一頓,“可知為何?”
“說是眼下內廷女官空缺,尤少識文斷字者。林小姐才學淵博,溫良恭儉,恰可為太後整理抄錄佛經。”
“不過,”蒼靛壓低聲音,“外頭都傳……”
孟令窈擡眼看他,蒼靛立刻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