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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高枝 第68章 順耳 “我是想說,窈窈想做什麼,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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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耳
“我是想說,窈窈想做什麼,儘可……

趙詡策馬一路疾馳,
勁風刀刀割在臉上。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隻顧埋頭肆意賓士。

母親的眼淚,
嬤嬤的控訴,
還有孟令窈那雙清冷決絕的眼眸……反複撕扯著他。

他恍惚間成了一頭困獸,
被名為“孝道”的藤蔓纏得密不透風。

他深知自己若執意北行,
無異於親手將“不孝”的利刃刺入母親心口,
更將侍奉雙親的重擔徹底推給長兄。

另一麵,卻是孟令窈那句冰冷尖銳的預言——“你以為你還能回北疆?”

若他真的就此留在京中,
豈非正印證了她的話語?

他竟真的連北疆都去不得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放緩腳步,
趙詡一擡頭,
不遠處是武興侯府設在京郊的一處田莊。莊子裡安置了不少他從北疆帶回的傷兵。

他勒住馬韁,翻身下馬,走了進去。

此時日頭正盛,
這方院子卻身處陰影中。

趙詡進門時,
正見一個缺了胳膊的傷兵用僅剩的一隻手笨拙地劈柴火,半晌才劈下一塊。

幾個斷了腿的士兵坐在院中,
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看見趙詡進來,
他們眼中瞬間燃起光亮,掙紮著想要行禮,口中喚著“將軍”。

“諸位莫要客氣。”趙詡連忙攔住。

他撩起袍子,
就與那些傷兵一道坐在地上,
說了好一會兒話。

臨走時,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漢子,執意要送趙詡送到門口。他曾是驍勇的斥候隊長,如今離了柺杖連路都走不了。

“將軍,
您何時再返北疆?”他嗓音粗糲,帶著濃重的北地口音,“可惜我這身子廢了,不然…不然真想再跟您殺回去!再和兄弟們一道並肩作戰。”

趙詡胸腔裡堵得厲害,迎著他殷切的目光,脫口而出,“快了,我會帶著大夥兒的份兒,一起回去!”

士兵艱難抱拳,“多謝將軍!”

趙詡鄭重回了一禮。

他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身後,廊簷下兩個管事模樣的男人望著他的背影竊竊私語。

“……少爺倒是好心,豈不知養著這些廢人,不僅要吃飯還要治病吃藥,一月就得填進去多少銀子?這莊子年年貼補,窟窿越來越大……”

“噓!少說兩句!侯府家大業大,還差這點?橫豎公中賬上走,也少不了你的……”

-

炎炎夏日,蟬鳴如沸。

這偌大的京城好似一座永不停歇的戲台,每日裡都上演著無數新鮮戲碼。這幾日,一樁訊息如石投深潭,將消失在眾人視野許久的慶王府重新推到了風口浪尖。

慶王世子齊錦,先前因言行無狀被聖上打發到偏遠之地。慶王府的掌上明珠素馨縣主,年初在宮中出言不遜,聖上震怒,罰了禁足半年。聖上龍顏大怒,還斥責慶王教子無方,罰俸整整一年。

慶王府從此如履薄冰,夾著尾巴做人,再不複往昔的張揚跋扈。

如今縣主禁足期已滿,可聖上不曾開口,慶王也不敢冒然請旨,更無旁人敢觸碰聖上逆鱗。

就在這當口,偏遠之地忽傳噩耗——齊錦竟在山洪中喪命。

邸報中稱,世子為救受災百姓,不慎被洪水捲走,屍骨無存。慶王夫婦聞訊悲痛欲絕,一夜之間須發皆白。

三皇子得知此事,特地進宮求見聖上。直言慶王痛失愛子,膝下如今隻剩一女,偏又還在禁足中。懇請陛下垂憐,解了縣主禁足,也好稍稍寬慰慶王夫婦的喪子之痛。

聖上聞言動容,不僅恩準解除素馨縣主的禁足,更下旨褒獎慶王世子捨己救民的義舉,追封其為忠烈世子。

一時間,朝野上下無不稱頌聖上仁德、三皇子孝悌。

“慶王世子從前也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孟令窈輕歎,“城中縱馬、欺男霸女,什麼荒唐事都做得出來。如今竟是因救百姓而死,實在叫人唏噓。”

“慶王世子確實身亡,至於是否為救百姓而死……”裴序頓了頓,淡聲道:“卻未必如傳言那般。”

孟令窈驀然擡眸,眼中掠過一絲驚愕,連手中的扇子都忘了搖,“這話……是能說的嗎?”

裴序神色未變,反問:“窈窈會告訴彆人嗎?”

孟令窈黛眉輕蹙,微惱地撇開視線,“我……儘量不講就是。”

她重新靠回馬車上的丁香色軟墊,羅扇遮了半邊麵,隻露出一雙明澈的眼眸,埋怨道:“下回莫要同我說這些了,我纔不想知道什麼朝堂隱秘。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話本子裡可都這麼寫著。”

裴序眸光微動,似有笑意一閃而過。他略作沉吟,換了話題,“倒有一件事,想必能讓窈窈高興。”

“哦?”

“端陽那日,唆使王朝貴的孫方海,”裴序語調平靜無波,如同在議論今日天氣,“其過往樁樁不法,儘數掘出。如今已經逮捕歸案。”

孟令窈聞言,眼睛倏然亮起,如星子落入秋水,“當真?”

“千真萬確。”
裴序頷首。

朝中如孫方海這般,為世家大族充當爪牙、為虎作倀的官員不在少數。皇帝並非不察,隻是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不過份乖張,容其茍存亦是製衡之術。

他話鋒微轉,斟酌著詞句,道:“至於崔夫人……”

話未說完,孟令窈便擡手打斷,“崔夫人是內宅女眷。女眷之事……”
她略略拖長了尾音,“自然該由女眷料理清楚。”

裴序稍一靜默,應了聲“好”,又道:“崔氏一族,風頭將儘。”

孟令窈立刻捂住耳朵,團扇也顧不得了,徑直丟在一旁,“都說了不願聽!”

她心裡清楚得很,這話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聖上有意對崔氏動手了。

那樣綿延數百年的龐然大族,聖上要動,必定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大動作。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纔不願摻和進這樣的漩渦。

裴序見狀,未再多言。他自然地伸出手,指節在虛空中停頓一刹,最終隻是隔著衣袖,極其克製地握住了她手腕,稍一使力,便將那雙捂耳的柔荑帶離耳畔,隨即立刻鬆了開去,宛如拂開一瓣落花。

他聲音低沉,“我是想說,窈窈想做什麼,儘可以去做。”

孟令窈擡眸,撞入他清冷眸中不容置疑的沉定。躁意頓消,心口如清風吹過。她唇角揚了揚,“這話……聽著才順耳。”

馬車在河畔居古雅的飛簷下停穩。酒樓臨江而建,樓高二層,飛簷翹角,雕梁畫棟。

裴序先行下車,落地無聲。孟令窈甫探身欲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穩穩遞至身前。他的手乾燥溫熱,隔著薄薄的夏衫,扣住她肘彎寸許位置,輕輕一托,扶她下了車。

孟令窈落足站定,藕荷色輕紗夏衫配著淺碧披帛,亭亭立在他身側。發間一支點翠步搖,隨著步伐輕晃,流轉著幽微冷光。裴序青色長衫纖塵不染,恰似江畔獨立的修竹。

兩道身影,一清冷一明麗,並肩走入樓內時,便如一幅生動的工筆,引得一樓食客紛紛側目,低語竊竊。

趙詡目光怔忡,越過喧嚷的人流,落在那對引人矚目的男女身上。幾息前,他眼睜睜看著裴序扶著一女子下車。他從未想過,原來淡漠疏離的裴少卿,亦有化作繞指柔的那一刻。

直到女子偏過頭,他才發現,是他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是了,除了她,還能是誰?

趙詡扯了扯嘴角。

這幾日他過得並不好。不願回府麵對母親含著淚光的眼神和無聲的指責,更不願踏進那似乎無處不在的密網,乾脆在舊友家中投宿,整日在京城街頭遊蕩,活像一隻無處容身的孤魂。

此刻,眼見那對男女步入酒樓,神思恍惚間,他竟也不由自主地跟了進去,彷彿想要抓住什麼,又或者隻是不知該往何處去……

夏日裡,臨江的雕花木窗儘數開啟,江風徐來,荷香陣陣,是京城消夏的絕佳去處。

包廂雕窗半啟,江風夾著荷葉清氣拂麵。

孟令窈將選單擱在一旁,目光落在裴序的手臂上,“先讓我瞧瞧,你那傷口好了沒有?”

“無大礙。”裴序輕描淡寫。

“我自己看。”她伸手便要撩起他的袖子,“不檢查清楚,我可不敢點菜。”

裴序隻得順著她,褪了外衫層疊,捲起雪白中衣袖管。那道傷已褪去紅色,僅留一道淺淡的白痕蜿蜒於臂上。

孟令窈仔細端詳片刻,滿意點頭,“還算聽話。”

心頭疑慮既消,她方纔執起選單。

先前為了盤活聚香樓,她把京中酒樓都摸了個門兒清。能在天子腳下立穩根腳的,哪家沒有幾招看家本事?

河畔居便是以魚聞名,仗著地利,傍水而築,每日清晨都有漁船送來最新鮮的魚獲。據說從水裡到盤中,不過一個時辰,吃的就是一個“鮮”字。

“這道清蒸鱸魚是鎮店之寶,還有這糖醋胭脂鱖,酸甜拿捏得恰到火候。”孟令窈如數家珍,“再添一道白袍滾珠——就是白灼活跳蝦,配幾樣時令青蔬……”

不多時,杯盤羅列。清蒸鱸魚果然不負盛名,箸尖方觸,便覺魚肉嫩若凝脂,佐以秘製豉香醬汁,入口清甜盈頰。

裴序細品一口,道:“灶上功夫,火候與調味皆是上乘。”

孟令窈眉梢揚起,“是吧。”

擱下筷子,她望向江麵上點點白帆,“聽聞榕城、泉州等地臨海,百姓靠海吃海,諸多海中食材,與這河魚全然不同。可惜京城離得太遠,海貨運來都算不得新鮮了。”言語間頗有些遺憾。

“確實如此。”裴序應和道:“我曾奉旨前去榕城辦差,那裡的海鮮確是一絕。清晨時分,漁船歸港,碼頭上魚蝦蟹貝堆積成山,個個鮮活。”

孟令窈聽得雙眸熠熠生輝,托著腮,彷彿那海風鮮味已縈繞鼻端,“榕城的風景如何?”

“水秀山明,彆有洞天。”裴序難得多說了幾句,“榕城港灣深闊,碧波萬頃。街巷之間,有椰樹婆娑,葉片寬闊如傘的芭蕉,處處透著南國風情。隻是暑氣蒸騰,常年如夏,不似京中四季分明。”

“聽著就叫人心嚮往之。”孟令窈輕歎,眼中盛滿憧憬,“若有機會,真想去瞧瞧那番景緻。”

“會的。”裴序注視著她,目光悠遠。

兩人用罷膳食,起身離開包廂。剛踏下樓梯,便聽得大堂裡傳來一陣高亢的議論聲。

“依我看哪,長公主一屆女流,非要去西南平亂,這不是胡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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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細心的寶寶會發現封麵又暗痣發生了變化,原先那個底圖是親友畫的,字是俺寫的,摸魚寫了一上午,實在不會用平板寫,不太滿意,最後還是找了專業美工老師,但是!左上角的自己的簽名保留了[害羞]

另外,因為明天要上新書千字榜了,當天更新會延後到晚上11點半左右,早睡的寶寶們可以週六睡飽起來美美看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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