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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高枝 第70章 卓靈 省得臟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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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靈
省得臟了自己的手

西南邊地,
霧氣方散,野鳥啁啾聲中,長公主緩緩睜開眼。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
連日來困擾的倦怠一掃而空。

她起身梳洗,
見案幾上的白瓷瓶中不知何時插入了一束花,
深深淺淺的藍紫色。

雖是山間野花,
卻開得極是燦爛,
花瓣上猶沾著晨露。

“佩芷,這花從何處來?”長公主輕撫花瓣,
唇角帶笑。

佩芷上前整理她的衣襟,“回殿下,
是隔壁村裡的孩子一大早送來的。說是上山撿菌子時采的,
特地獻給殿下。那孩子才七八歲,怯生生的,獻了花就跑了。”

她並未告訴長公主那孩子臨走時還小聲說了句,
“阿孃說,
要不是裴大將軍,我們全村都活不下來。長公主是裴大將軍的娘子,
我們也要好好敬著。”說話時,
小臉上滿是崇敬。

佩芷聽了心酸,這些話說出來,隻怕要惹殿下傷懷,
便沒有提及。

“鄉野小花,
比京中奇珍更討喜。”長公主仔細瞧過每一片葉的脈絡,嗅聞了每一朵花的香氣,輕聲道。

“殿下今日氣色極佳,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難得睡了個好覺。”長公主活動了下手臂,
“這一夜竟無半點蚊蟲叮咬,睡得沉實。”

佩芷笑道:“多虧了孟小姐的香露,當真是神效。殿下您瞧,手臂上連個紅點都沒有。”

“可不是麼?”長公主感慨,“到底是姑孃家心思細膩,知道體恤。那些個男人,哪裡懂得這些?隻知道打仗殺敵,卻不曉得這蚊蟲叮咬的苦楚絲毫不亞於刀兵之患。”

佩芷附和,“孟小姐當真是貼心。”

長公主沉吟片刻,“佩芷,你說這香露……”

“殿下是想?”

“我記得雁行提過,令窈在京中開了家胭脂水粉鋪子,香露尤為出名,不日就要開分號了。既然這香露如此有用,不如多采買些回來。”

長公主望向窗外,“咱們來這西南已有一季了,看這形勢,怕是還要久留。將士們水土不服,蚊蟲之患更是苦不堪言。若有這香露,也能讓他們少受些罪。”

“殿下體恤將士,真是仁心。奴婢這就安排人回京采買。”

“記著,不要對令窈提及此事。”長公主叮囑道:“就說是尋常客商買的,莫要讓她知曉是為了軍中所用。”

“奴婢記下了。”

長公主走到帳外,晨風拂麵,混著青草和泥土的香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來也怪,本宮在京中時錦衣玉食,可終日渾渾噩噩,不過行屍走肉一般。反倒是在這窮山惡水之地,才覺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著。”

佩芷心疼地看著她,“殿下…”

“無妨,本宮心中明白。”長公主眸中沉靜,“既來了,就要把此間事情辦妥當。定山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些。”

-

時值盛夏,聚香樓二樓雅間內,孟令窈臨窗調香,玉缽中琥珀色香膏被玉杵碾勻,漸次加入幾滴澄澈花露。

窗外鬨市喧囂,襯得室內愈發寧靜。

“小姐,崔家那位五夫人真的來了!”菘藍悄聲近前回稟,聲音壓抑著興奮。

孟令窈頷首,放下手中玉杵。

來了就好,也不枉她前幾日同崔五夫人的閨中舊友談香論胭脂了小半個時辰,還借著相談甚歡、一見如故的由頭送了好幾樣能安神靜心的香。

“咱們下去瞧瞧。”

“是!”

兩人沿著通向後院的樓梯一路下行,隔著一道輕薄的紗簾看向店中場景。

孟令窈是認得崔五夫人的,姓卓,單名一個靈字,比她稍長幾歲。在她正式踏入京城的閨秀圈子時,卓小姐便已經與崔五郎定下親事。

她還依稀記得,那是個容顏秀麗、靈氣逼人的小姐,可眼下在店中挑選物件的女人,一雙眼睛暮氣沉沉,瞧不見半點靈氣。

崔五夫人在店中逡巡一圈,停在了“蘭芷清心膏”前。

店中小夥計一看便知,這位夫人是是常被驚夢擾神,想尋些安神之物。立時為她悉心介紹了香膏效用,還一並推薦了蘇合香、安息香等同樣有效的香料。

她身邊的嬤嬤是個細心的,依樣問了各色製香的原料、效用和禁忌。

小夥計一一作答,正提到安息香時,恰巧被另一位正搬貨的夥計打斷了一瞬。

他聲音稍大了些抱怨,“嘿!這些積年的舊料,香味是好,效用也足,就是最怕捂在濕熱地方,味兒躥得可衝!你們知道麼?前幾日西街劉二爺家那老太太,不就因把老安息香餅藏在了炕櫃下,被熱氣一烘,熏得當場犯了病,險些厥過去……”

“阿貴!吵吵什麼呢?仔細驚了貴人!”錢掌櫃一聲怒斥,阿貴立刻討饒,弓著腰同店中客人們告罪,快步回了後院。

崔五夫人眼中似有微光劃過,數息後,她終於開了口,聲音很輕,對麵前的夥計道:“我多年難以安寢,尋常香料怕是難起作用,就要些你們店中效用最佳的陳香吧。”

“得嘞!”

夥計脆生生應下,忙去尋了合適的香,包好遞給客人。

孟令窈擡眸,隔著紗簾,望見崔五夫人單薄的身影在嬤嬤攙扶下登上馬車,背影透著無法言說的沉重與疲倦。

她收回視線,轉身回了樓上繼續碾著香。玉杵與玉缽相碰的輕響,單調而清冷。

她不過是在前廳放了一塊合用的石頭,絆了一跤的,是本就心緒不穩的過路人。

誰會在意一枚石子從何而來?

六月的崔氏宅邸,荷塘碧葉連天,粉白菡萏亭亭,微風拂過,暗香浮動。

賞荷宴是崔氏一年一度的盛事,廣發請帖,遍邀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

然而,這賞荷宴的主持者,卻並非如今的崔家宗婦,而是那位早已外嫁多年的姑奶奶——崔夫人。

崔夫人雖離府多年,卻仍牢牢把持著崔家內宅的權柄。她出身顯赫,又嫁入高門,兒女皆有出息,連以往外人瞧著最不成氣候的小女兒也即將成為三皇子妃,說不準未來就能有大造化。

她在崔氏一族中地位超然,如今的崔家宗婦們,在她麵前竟都矮了一頭,連這等宴席大事,也要她親自操持,旁人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

宴前一日,府中大小管家聽完訓話挨個退下,崔五郎踏入花廳,崔夫人端坐主位,見他進來,頭也沒擡,緩緩飲了一口茶,才開了口。

“孫方海已被關進大理寺。”

崔五郎神色不變,隻微微頷首,“姑母放心,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尋常交給他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真正要緊都在咱們自己人手上。更何況,他唯一的女兒還在咱們府裡,豈會不管好自己的舌頭?”

崔夫人擡眸,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崔五郎的臉,“你心裡有數就好。”

“他既已入獄,便是枚棄子了。至於孫氏……你也該有個限度,卓氏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莫叫旁人瞧了笑話。”

“非是我不願,”崔五郎抱怨,“那卓氏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再如何,她也是卓家的小姐,出身清貴。”崔夫人打斷他的話,“彆以為我不知道她為何多年無子嗣,還不是孫氏做的好事。”

崔五郎笑容微僵,恭順行李,連聲賠不是。

“姑母,”他忽而問道:“咱們與孟家素無仇怨,您何必跟一個小輩計較?”

還平白折了一枚趁手的棋子。就算是人家沒應提親,那不也是尋常?

如果他是女子,他那好弟弟與裴序放在一處,他定也是想也不想就選後者的。

“你還好意思說?”崔夫人冷笑,“你但凡有出息一點,我們崔氏一族的顏麵豈會被一個小小的四品文官踩在腳下?”

“……姑母莫鬨,”崔五郎麵上陪著笑,“是那小蹄子不識好歹,咱們遲早給她一點顏色看看。”

低頭為崔夫人倒茶時,他眼底悄然閃過一抹暗色,他要是有出息,哪還能容得下一個外嫁的姑母在崔家指手畫腳?

“你下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安排。”崔夫人擺了擺手。

“是。”

崔五郎吊兒郎當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還沒走到自己的院子,便見涼亭中一女子斜倚欄杆,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正是姨娘孫氏。

崔五郎忙迎了上去,“哎喲,我的心肝,怎麼了這是?哭成這樣,仔細又犯了心疾。”

孫氏容貌隻能算得上清秀,偏生了一副纖穠合度的身子,該豐的地方豐,該瘦的地方盈盈一握,又據說打小就有心疾,偶爾犯了病,伏在崔五郎懷裡細細喘息,更惹得他憐愛不已。

“妾身父親犯下大罪,險些連累五爺,妾身、妾身實在沒有顏麵茍活於世。”孫氏眼中含淚,望著崔五郎,哭得他一顆心都化了,哪還想得起姑母囑咐,心肝寶貝的一通哄勸,才終於讓人展顏。

“夫人,五爺……去了孫姨娘房裡。”

良久,崔五夫人動了動唇,“意料之中的事。”

“那下賤坯子又說自己犯了心疾,”貼身丫鬟滿臉嫌惡,“弄得整個院裡人仰馬翻,也就是五爺縱著她……”

崔五夫人眼睫輕顫,“都說安息香能叫人舒緩身心,咱們正得了些好的。送去她院裡吧。”

“小姐,”嬤嬤突然道:“何須咱們親自去送,隻消讓她知道,咱們有這等好東西便可,依她的性子,定是要強要過去的,也省得……”

臟了自己的手。

嬤嬤壓低了嗓音,“那邊…老奴也安排好了。”

崔五夫人緩緩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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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下一章是過渡章,為後續大戲鋪墊[狗頭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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