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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高枝 第71章 攀高枝 “人之遇合,豈會在高低,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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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高枝
“人之遇合,豈會在高低,隻在……

六月廿一,
崔府門前已被各色華蓋馬車塞得水泄不通。

大門洞開,管家領著青衣小帽的仆役垂手侍立,滿麵堆笑地迎著往來賓客。

今日是崔府一年一度的賞荷宴,
亦是京城高門競相赴會、彰顯身份體麵的盛會。

孟令窈扶著菘藍下了馬車,
立時便覺一股喧囂裹著荷香撲麵而來。

門內廊下早候著一個麵容和氣的婢女,
笑吟吟迎上來,
“小姐安好,
夫人特地吩咐婢子在此恭候,您這邊請。”

一路行去,
但見雕梁畫棟,氣派非凡。碧波十頃,
白荷亭亭,
粉蓮灼灼,微風拂過,清香四溢,
端的是一派富貴清雅的好風光。

水榭臨湖而築,
三麵環水,以遊廊相連,
早已布好了筵席。

輕紗帳幔隔絕了驕陽,
青磚地上又潑了沁涼的井水,輔以角落擺放的大塊冰鑒,水榭內竟比外頭涼爽許多。

案上瓷盤裡盛著新剝的蓮子,
水晶盞盛著冰湃瓜果,
香爐裡嫋嫋升起的香氣氤氳繚繞,與滿池荷風交織一處,清雅宜人。

實在是好大的氣派,孟令窈下意識盤算起今日這陣仗要花費多少銀兩,
心中大略敲了會兒算盤,遂得出一個足以叫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數字。

莫說聚香樓了,便是琳琅閣,也得許多日的進項,才足以覆蓋。

她從前思量這些事情算不得多,許是同裴序待久了,不由自主便開始思索,崔氏哪裡來的這許多銀子?

聖上不曾賞賜,崔五郎領的是個清貴閒差,崔氏擺在明麵上的產業也算不得多興盛,如何能供得起這般花銷?

“小姐,請這廂落座。”婢女的聲音打斷了孟令窈的思緒。

她微微頷首,隨即坐下。

果然是“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同裴序混在一起才幾日,就習得了這般思慮過剩的壞毛病。

不可不可,女子最忌多思多慮,最傷容顏。

孟令窈一番反思,舉起手邊茶水,輕抿了一口。

婢女安排的座位視野甚佳,目光所及,主位上端坐一人,是崔夫人。

她身著湘妃色織金宮緞衣裙,發髻光潔,僅簪一支潤澤剔透的羊脂白玉鳳首銜珠簪,周身不見繁複珠翠。

可在座哪個眼睛不利?一眼便瞧出,那一支簪子便價值千金。

此刻她正含笑與身旁的夫人敘話,舉止溫雅。

“這賞荷宴的佈置,處處見雅意功夫,非數代簪纓難有此底蘊。闔府上下,得姑奶奶這般周全打點,實乃幸事。”

另一位夫人含笑附和,“極是。崔夫人治家有方,於族中更是砥柱。族中大小事宜,哪一樁不需夫人費心周全?持家育人,提攜後輩,實為我等楷模。”

崔夫人唇角噙著一絲矜持笑意,“諸位過譽了。孃家之事,不敢不儘心,隻求不負兄長族老所托,不負家中晚輩的信賴罷了。”

孟令窈冷眼旁觀她八麵玲瓏地招待各家女眷,細品盞中清香澄碧的蓮蕊茶。視線流轉間,掠過鄰近主位的一席。

那是崔五郎的席位,緊挨其側座的,卻是妾室孫氏。

孫姨娘一身輕紗裙,陽光下隱現金彩流輝,與鄰座笑談新得的首飾,語笑嫣然。

而她身後略偏一些的位置,方坐著她的主母,五夫人卓靈。她低垂著眼,神色淡淡。侍立在她身後的,是個麵目伶俐的小丫鬟,規矩本分,眼觀鼻鼻觀心。

周遭的談笑風生似有若無地繞過這一隅,形成某種心照不宣的沉寂地帶。

“令窈,你可算來了。”

一聲清亮明快的呼喚自身側傳來。孟令窈回頭,迎麵撞上一捧新鮮的蓮花。謝成玉不由分說將花束塞到孟令窈懷裡,挨著她坐下。

“方纔你沒來,我閒著乘船去湖裡玩了一會兒,瞧著花不錯,送你了。”

孟令窈將信將疑,“這不會是哪個曲公子、王公子摘給你的吧?”

“這是什麼話?”謝成玉做出西子捧心狀,痛心道:“送你的東西,自然是我一支一支挑了最好看的。怎會讓臭男人沾染?”

“這還差不多。”孟令窈將花抱入懷中,低頭嗅了嗅。

芙蓉麵半掩於田田荷葉之後,玉頰新荷相映紅,竟分不清是人麵更嬌,還是蓮腮更豔。

謝成玉托著腮,眼睛也不捨得眨一下,方覺今日沒有白來。

“對了,你可曾聽說了?”她略傾身,聲音放得輕柔,眼中帶著笑意,“那在河畔居口無遮攔的安平伯,昨日得了聖裁。”

孟令窈將一盞新沏的冰鎮梅子露推至謝成玉麵前,眼波微動,“哦?”

“削去爵位,三代不得入仕。爵銜轉賜其弟。”她神采飛揚,“當長公主遠在西南,就無人能治他了麼?陛下此舉,真是痛快極了!”

孟令窈點頭,“他罪有應得。”

兩人又輕聲談起聚香樓的新品,笑語晏晏。

驀地,一道含著怨惱與失落的目光刺了過來。

“我道是誰這般歡喜,原是孟小姐和謝小姐。”孟小姐三個字咬得格外重。

孟令窈擡眼,見是趙如萱,她走到近前,麵上帶著些複雜神色,欲言又止。她身後兩位女伴也停下腳步,神色略顯尷尬。

趙如萱目光在孟令窈麵上逡巡片刻,嗓音裡含著點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委屈與忿忿不平。

“孟小姐如今春風得意,聽聞裴少卿親自登門求娶…真是好大的福氣。”

“虧我還在母親麵前說了你一籮筐的好話……不成想有的人,轉頭就與林…”

身後同伴都屏住了呼吸,預備著製止她出言不遜。

好在她及時嚥下後麵幾個字眼,眼神幽怨,“一般無二,去攀那高枝了。”

她好不容易纔做足了心理準備,決定要接受這個一直談不上相處甚歡的嫂子,哪裡想到,她竟然不願!

趙如萱自覺,她受的傷害,不比她二哥少上分毫。

孟令窈緩緩放下手中茶盞,白瓷輕響。她擡眸迎上趙如萱視線,眸光清澈澄定,唇角微勾。

“趙小姐此言,倒讓我惶惑了。”她不疾不徐道:“樹生天地,各有其長處。譬如鬆樹,其乾蒼勁虯曲,能高逾丈;又譬如桃樹,高隻以尺計,可春日花開燦若雲霞,夏日果實亦是甘美。都是嘉木,不過個入人眼罷了。”

“至於世間姻緣,一切隻是機緣巧合。”

她略一停頓,視線投向蓮池,眾人不約而同,隨著她的目光一道看去。

蓮池正中,一朵紅蓮,離群獨立、迎風而綻,忽遇岸上一陣涼風,紅蓮腰肢彎折,瓣尖輕觸水麵,漾起一圈圈漣漪。

孟令窈眉眼一彎,“正如這方蓮池,花木自生,緣至則逢。人之遇合,豈會在高低,隻在相宜二字。”

眾人瞬間明瞭她的言下之意,她與裴少卿走在一處,是心性相契、緣分使然,哪裡來的“攀高枝”?

至於武興侯府,並非不“高”,隻是“不宜”。

趙如萱被她這番綿裡藏針的話噎住,小臉紅了又白,咬了咬唇,終是無法反駁,隻覺滿心委屈失落更甚,留下一句“受教了”,帶著同伴匆匆轉身離去。

孟令窈神色淡淡,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怒意。

“這小傻子,”謝成玉搖了搖頭,“回回都說不過你,又回回都忍不住來招你,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孟令窈攤手,“誰知道。”

午時漸近,暑氣蒸騰,水榭中縱然有冰鑒紗幔,也覺滯悶起來。

崔夫人適時起身,從容道:“園中禮佛堂倚山陰而建,地氣陰涼,今日特地請了慧明法師為諸位誦念《心經》,既可靜心滌慮,亦可避此驕陽。諸位夫人小姐,請隨我來。”

眾人無不欣然應允。

孟令窈稍稍放慢步伐,不經意地側首,見崔五夫人隨人流朝前走,低著頭,鬢發垂下的陰影遮住了臉,看不清神情,倒是一直侍奉在她身後的小丫鬟不見了蹤跡。

她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擡手拉了一把走上前的謝成玉,孟令窈塞了一枚小小的香丸給她,“佛堂裡煙熏火燎的,肯定不好聞,把這個含在舌頭下,會好很多。”

謝成玉想也沒想依樣照做,咂摸了兩下,含糊道:“梔子味的。”

夫人小姐們緩步沿青石迴廊而行。迴廊清幽,草木蔥鬱,儘頭便是莊嚴肅穆的佛堂。

高敞軒闊,青磚墁地,自帶一股子涼意。

蓮台上供奉著三尺高的觀音像,寶相沉靜,慈目低垂。馥鬱綿長的檀香氣息縈繞其間,令人心神安寧。精美的錦緞蒲團已鋪設停當。

眾人斂容肅穆,佛堂的婆子們指引客人按序入座。慧明法師垂眸凝神。崔夫人坐於觀音像左下手首席,神態虔敬安然。

低沉渾厚的梵音緩緩響起,堂中靜極,唯餘嫋嫋青煙與肅穆經文。

崔五夫人的位置離孫姨娘不遠。她神情平靜,目光專注凝望著觀音,顯得無比虔誠。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一方素帕。

誦經聲深沉悠揚,時間流逝,堂內愈發靜謐。濃鬱沉穩的檀香氣味也愈發厚重,充盈著每一個角落。

漸漸地,一絲若有似無的異樣氣息,開始極其隱晦地在檀香中悄然逸散。

初時極淡,幾乎不可察覺,如同埋在陳舊樟木箱底一縷被遺忘的香料,透著一種悶久了的酸氣與隱約辛辣。

而後存在感愈發強烈,到了叫人無法忽視的地步。

佛堂內逐漸有了些細微騷動,不時有人睜眼四處嗅聞,試圖尋找異味源頭。

孫姨娘微微蹙了蹙秀氣的眉尖,略顯不耐地動了動身子。

原本鬆弛的神情變得僵硬。她擡袖,裝作不經意地,用一方熏染了香氣的絲帕,壓了壓鼻翼,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總覺得,那非同尋常的味道,好似就縈繞在她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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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小劇場:

趙如萱:你當我嫂子?你怎麼當我嫂子啊?咱們都那麼熟了,名不正言不順的……

你不當我嫂子啊?你蒸——的不當我嫂子啊?

(無惡意[狗頭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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