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高枝 第82章 鋪麵風波 孟令窈心知肚明,她第一次見…
鋪麵風波
孟令窈心知肚明,她第一次見……
孟令窈初抵金陵,
謝家上下自是熱情相待。待到正式拜會謝府長輩那日,謝成玉引她穿過曲徑通幽的花園,來到後院一座臨水而建的小亭前。遠遠便聽見爽朗的笑聲從亭中傳來。
“祖父向來不拘小節,
”謝成玉低聲提醒,
“令窈莫要見怪。”
待到走近,
隻見亭中一位白發老者腳踩木屐,
正盤腿踞坐於涼簟上,
麵前擺著幾樣下酒菜和一壺美酒。老人家須發皆白,卻神采奕奕,
眉宇間儘是疏狂灑脫之氣,與謝成玉倒真是一脈相承。
這便是謝家掌舵的老太爺了。孟令窈依禮盈盈一拜,
“晚輩孟令窈,
拜見謝老太爺。”
“孟令窈?”老太爺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拍腿大笑,“好好好!裴鈞那老家夥前些日子修書一封,
說他新得一小友,
心思靈巧通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指著身旁那幾壇封泥完好的酒壇,
感慨不已,
“連送的禮都深得我心。這醉仙樓的陳釀可不易得,小友有心了。”
孟令窈怔愣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
裴鈞——那是裴老太爺的名諱。臨行前幾日,
裴府確實遣人送來好幾壇酒,
老太爺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太過燥烈,不樂意喝,你帶去金陵做個順水人情便是”,此時方知其中深意。
“晚輩愧不敢當,
”孟令窈恭敬行禮,“不過是代裴老太爺轉達一片心意罷了。老太爺說了,與謝老先生雖久未謀麵,心中卻一直惦記,故遣了晚輩帶這幾壇薄酒聊表敬意。”
謝老先生撫須大笑,“裴鈞那廝,倒會做人情。”
他麵上更添幾分親和,拉著孟令窈隨意問了京城近況,言語間全無繁文縟節,像個灑脫的山野隱士。
拜見過老太爺,謝成玉又引著孟令窈見了謝家幾位叔伯長輩及同輩。謝家子弟濟濟一堂,風貌各異,不全然都如謝成玉般率性而為,其中也有不少姿態端莊持重、言辭謹慎的年輕公子。
“呿,”謝成玉湊到孟令窈耳邊,壓低聲音,十分不以為然,“都是學我叔父,東施效顰罷了。”
孟令窈笑而不語,謝大將軍多年行伍,身姿挺拔如鬆,氣度淵渟嶽峙。這些年輕公子大多疏於鍛煉,一個賽一個的清瘦文弱,隻學了個挺直腰背的皮毛,反倒顯得刻意造作。
謝成玉興致勃勃,要帶孟令窈好好逛逛謝家集江南造園精華於一身的後花園,卻有小廝匆匆來報,老太爺有要事相商,急尋她過去。
“你自去忙,”孟令窈擺擺手,“不必管我。”
謝成玉隻好喚過一個機靈的小丫鬟,“小荷,你陪孟小姐四處看看,仔細些,莫要怠慢了貴客。”
“是,小姐!”小荷脆生生應了。
謝府園子與北地風格迥異。不見宏闊規整,但求曲折含蓄,一步一景。瘦、皺、透、漏的太湖石堆疊出山澗飛瀑、奇峰空穀,精緻的水榭亭台掩映在古木繁花間,迴廊九曲,步移景換。小荷伶牙俐齒,一一指給孟令窈看。
正行至一處曲橋邊,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對著小廝大聲訓斥。說的是地道金陵話,語速很快,孟令窈聽不懂具體內容,但從那管事鐵青的臉色和小廝不斷抹淚的模樣來看,想必是罵得極凶。
小荷在一旁小聲嘀咕,“呀,李管事又在發凶了……小姐,我帶您換一條路走。”
孟令窈微微蹙眉,腳步未動。可她身為客居的外人,於謝府家事,又不便置喙。
恰在此時,假山石徑轉角處,忽然轉出一道頎長的玄色身影。來人約莫年約二十三四,麵如冠玉,眉目俊秀。
他瞧見爭執,腳步微頓,隨即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製止了管事。
“……縱使他有錯,責其過則可,如此當眾折辱,卻是過當了。你身為管事,該以身作則,寬嚴相濟纔是道理,何必如此失態,傷了和氣?”
李管事見他出麵,不敢再造次,悻悻退了下去。小廝也止了淚,千恩萬謝。
此間事了,那玄衣公子正要離去,餘光瞥見了不遠處的孟令窈。見是陌生女眷,他連忙垂眼,隔著數步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禮,轉身快步離去。
“哎呀,表少爺還是這麼好性兒!”小荷鬆了口氣,望著那玄色背影小聲讚歎,“怨不得府裡上下都喜歡他。”
“表少爺?”孟令窈收回目光,順著話頭問道,“方纔那位,不是謝家的公子麼?”
“不是呢,小姐,”小荷搖頭,“那是王家的表少爺,單名一個‘黎’字。他母親是我家老夫人嫡親的外甥女,嫁去了隔壁王家。表少爺從小跟著他母親常來府裡走動,與嫡親的公子也無甚分彆。”
孟令窈緩緩點頭,未置一詞。
在謝府住了兩日,孟令窈便提出辭行,迫不及待要開始籌備聚香樓分號的事宜。南方的風氣確實開明許多。在京中,她偶爾還能聽見幾句指指點點,大抵不過是說她一個大家閨秀,沉迷阿堵物,失之風雅。但在金陵,卻鮮少有人麵露異色,幾位擅經營的嬸嬸甚至還主動指點了一二。
謝家一個年紀稍幼的小姐,名喚謝淨秋,與孟令窈一見如故。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是個機靈鬼,眼神清亮,笑起來梨渦淺淺,甚是可愛。孟令窈心知肚明,她第一次見自己時的眼神,和當初的謝成玉如出一轍。
謝淨秋成日跟在她身後,連她要辭行時也捨不得放手,揚言道:“姐姐莫要嫌我年紀小不懂事,我雖年幼,卻是在金陵城裡泡大的,比離去數年的成玉姐姐更熟悉近況,正好做姐姐的向導!”
謝成玉求之不得。她難得回來一趟,金陵城中諸多知己好友少不得要見上幾麵,正是分身乏術的時候。孟令窈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於是痛快地答應了謝淨秋。
謝淨秋沒有虛言。她對金陵城的情況瞭如指掌,不僅知道哪裡的鋪麵位置最佳,連背後的門道都一清二楚。
錢掌櫃原本有一處原本頗為看好的地址,謝淨秋見了後立刻搖頭指出,此處萬萬不可!鋪子背後有一樁陳年官司,原先的房主涉及一樁命案,直到現在苦主還時不時上門鬨事。往後開了店怕是難得安生。即便能處理,也少不得要多費銀子和心思。
孟令窈暗暗心驚,這些內情,牙人為了促成買賣,自然不會說得如此詳細。她們畢竟初來乍到,若不是謝淨秋提醒,怕是要吃大虧。
為表謝意,她特意仔細詢問了謝淨秋平日喜歡的香味,親自為她調配了一種清甜自然的果香。謝淨秋收到禮物時喜不自勝,抱著小瓷瓶愛不釋手,直說姐姐的手藝當真神妙。
幾番奔波勘察,他們終於在石坊街後半選定了一處鋪麵。麵積合適,格局方正,雖不臨主乾大街,但勝在鬨中取靜,緊鄰著幾家頗為有名的繡莊和古玩鋪子,客源穩定。與牙人一番唇槍舌劍,方談妥價格。
不料隔天一早,牙人卻找上門來,又是作揖又是告罪,“孟小姐,實在對不住,房主忽然改了主意,說是不打算賣了。”
孟令窈聞言眉頭微蹙。那處鋪麵她看了數日,無論地段、格局還是價錢都甚為滿意,實在不願輕易放棄。沉吟片刻,開口道:“煩請您費心,能否安排我與房主當麵商談?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牙人為難地搓手,“小姐,您有所不知,行有行規……房主的訊息,我們牙行是不便隨意透露的……這,這實在是……”
“事在人為。”孟令窈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牙人,“若能促成此事,不僅貴行的傭金分文不少,我個人另有酬謝。隻看您肯否儘力了。”
她說著,一旁的蒼靛不動聲色上前,沉甸甸的荷包滑入了牙人手中。
牙人捏了捏荷包的分量,臉上掙紮半晌,最終咬牙道:“罷!孟小姐這般爽快人,我也豁出臉麵試試!容我再去斡旋一二,若房主肯點頭,必當儘力安排!隻是……若他執意不見,孟小姐也莫要怪罪小人。”
“自然,有勞了。”孟令窈頷首。
所幸這牙人有些門路。兩日後,他喜滋滋地來回話,說房主鬆口,同意在秦淮河畔著名的畫舫齋見麵一談。謝淨秋聽說此事,自告奮勇要作陪,說是多個人多份力氣,興許能勸動房主迴心轉意。
到了約定時辰,雅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夥計掀開珠簾,謝淨秋看清來人後愣在當場,驚訝道:“表哥?”
王黎見到她也是一怔,隨即溫和笑道:“淨秋?你怎麼在這裡?”
謝淨秋連忙上前挽住他的袖子,熱絡地介紹道:“表哥,這位是孟姐姐,從京城來的。是你就好辦了,孟姐姐與我如親姐妹一般。這鋪子你不賣也得賣!”
王黎聞言更是詫異,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片刻後才明白過來。他朝孟令窈恭敬一禮,麵露歉意,“原來是孟小姐,實在抱歉。隻是這鋪子……我已經應了家中一個堂弟,說要給他開個布莊,這才……”
“表哥!”謝淨秋不依不饒,“你那堂弟三天兩頭換主意,上回不還說要去揚州闖一闖?怎麼又要在金陵開鋪子了?表哥你就是太好說話,才總被他磨!”
孟令窈視線略過在王黎布滿無措的臉,隨即淡淡擡手,止住謝淨秋,“淨秋,無妨。買賣本重然諾。王公子有難處,便不要勉強了。”乾脆利落,無半點留戀糾纏,倒叫王黎準備好的更多解釋落了空。
他手指在袖下幾不可察地一動,目光在孟令窈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垂眸道:“孟小姐通情達理,在下……慚愧。”
房主不願出售,孟令窈也不好強求。隻是看好了那處,再看彆的都覺不夠滿意,錢掌櫃等人都有些心急——鋪麵定不下來,後續的裝修、進貨、雇人等諸多事務都難以展開。
如此又過了兩日,焦灼的氣息在居所裡彌漫,正當張先生站出來欲說些什麼時,門房匆匆趕來。
“小姐,有位姓王的公子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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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謝家祖傳顏控[狗頭]
對不起大家,存稿忘記設定時間了,一直沒發出來,剛剛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