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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高枝 第87章 京城之變 雁行啊雁行,我看你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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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之變
雁行啊雁行,我看你是‘一日……

棲鸞殿。

殿中一派暖香熏融,
全不見秋日蕭瑟。

德妃近來春風得意,二皇子頻頻受聖上褒揚,鄭尚書又將幾樁差事都辦得漂亮,
乃至聖上在朝會上直稱“肱股之臣”。訊息傳入德妃耳中,
看平日頗不順眼的兒媳鄭瑜,
眼神也緩了兩分。

她接過鄭瑜奉上的雨前龍井,
茶盞溫熱,
細瓷瑩潤。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短暫停留,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些,
“英兒近來得力,聖心甚悅。府裡上下都要穩妥纔好。倒是你這肚子……需得再儘心些。鳳子龍孫,
乃皇家福澤根基。”

鄭瑜垂首應了,
“母妃教訓的是,兒臣省得。”

淺淺品了口茶,德妃放下茶盞,
素手拈起一粒蜜餞,
語氣愈發漫不經意,“你身為正室,
胸襟不可狹隘。若實在需時,
便該早些為英兒擇選良家淑女入府,開枝散葉亦是助益。”

她頓了頓,掀起眼皮,
掠過鄭瑜低垂的眉眼,
“英兒日後前程遠大,子嗣昌盛纔是根本。”

鄭瑜眼簾低垂,袖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麵上依舊溫順,
“是,兒臣明白。”

德妃滿意頷首,正要再訓兩句,殿外忽然傳來驚惶失措的呼喊,小太監連滾帶爬跌進殿中,麵色慘白如紙,涕淚橫流,“娘娘!娘娘!不好了!二殿下、二殿下在獵場墜馬,傷勢極重!”

“哐當——”

德妃手中的蜜餞碟應聲落地。她臉上血色瞬間褪儘,猛地站起,身軀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向後栽倒。

“母妃!”鄭瑜一聲驚呼。

獵場之事很快傳遍京城,兩位皇子陪同聖上遊獵,二皇子為追逐一隻母鹿孤身闖進林中,不料馬匹受驚,他墜馬生生摔斷了腿。

太醫院院判頂著宮中幾位主子的注視,戰戰兢兢下了論斷,二皇子殿下右腿傷勢太重,即便痊癒,日後也恐將不良於行。

德妃聞言當場昏死過去。聖上震怒,獵場上下儘皆受到嚴厲懲罰,又令大理寺徹查此事。

暮色籠罩著威嚴宮闕,夕陽餘暉將宮牆抹上一層濃重血色。大理寺卿與裴序一前一後,踏出宮門。

大理寺卿已年近六旬,鬢發皆白,久不親理刑獄之事,此刻眉宇間難掩憂慮。他放緩腳步,與裴序並肩而行,“雁行,陛下震怒如山,三日之期……緊哪。此事……你心中可有計較?”

二皇子出事,嫌疑最大的毫無疑問是三皇子,可那畢竟是位皇子,還是眼下最有可能繼位的皇子……

查不到他身上還好,如若真的查上了……那便是進退兩難。

裴序側臉在暮光中顯得有些冷硬,回答一絲不茍,“寺卿大人。墜馬現場業已封鎖,人證、物證尚在搜羅盤查。一切推斷皆為時過早。未得實證之前,雁行不敢妄下定論。”

大理寺卿喟歎一聲,不再多言,隻點點頭,“陛下所托,重若千鈞。雁行,你辦案素來明察秋毫,然此案不同尋常,望……好自為之。”

裴序頷首,臉上看不出喜怒。

三日之期如彈指。獵場被翻了個底朝天,所有涉事人證被反複推問,幾近崩潰。無數繁雜、指向不明的線索,在裴序手中都漸漸有了清晰的脈絡。證據最終指向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查出來了?”皇帝對自己的兒子是有諸多挑剔不滿,可那並不意味著他願意見到兒子變成一個……廢人。

思及此,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牽連出眼尾深深的紋路,兩鬢斑白的發絲也顯出幾分蒼老。

“回稟陛下,微臣會同大理寺諸僚勘察審問,理清線索,現已查明,此案最有嫌疑之人……是慶王殿下。”裴序微微躬身,聲音清晰而平穩地奏報,“二皇子殿下所騎馬匹鬃毛及鞍側沾染特製藥粉,可短暫激怒馬匹,其所追逐之鹿的奔逃路徑上亦灑有鹿哨粉。二者合力,致馬匹受驚失足。下藥的人是獵場負責清理馬匹的仆役,此人曾受慶王殿下恩惠。”

他略一停頓,迎上皇帝的目光,道:“慶王殿下自世子離世後,悲痛欲絕,常於府中哀歎血脈斷絕。其心腹供認不諱,慶王嘗有諸多怨懟之言,更言及要陛下亦嘗‘血脈重創’‘子嗣傷殘’之痛……”

“蠢貨!”皇帝滿麵寒霜,怒極反笑,“這樣的人,竟然也曾覬覦過朕的皇位?連做彆人的刀子都做不利索!”

事涉皇家密辛,裴序身為臣子,自是不能置喙,他沉默立在那裡,眼簾低垂,安靜地宛如殿中一尊雕像。

沉默良久,他聲音恢複平靜,“雁行。”

“臣在。”

“先前……你所奏崔氏與武興侯府勾結,侵吞礦藏、林土一案……進展如何了?”

裴序心頭微凜,不疾不徐道:“回陛下。此案脈絡已清。崔氏門生以文墨為刀,或偽造或竊取官府地契、礦藏圖錄。武興侯府及其附庸則握兵把權,強奪土地礦山,驅逐良民,常借‘剿匪’‘清荒’之名,行圈地霸占之實,對知情者或反抗者更是動輒以武力鎮壓,手段酷烈,死傷亦有之。”

皇帝聽著,臉色比方纔聽說慶王之事還要難看百倍。

如果說慶王的蠢行是猝不及防紮了他一刀,那麼這兩家所為,就是在挖他的根基,奪他萬民的膏腴!這已非簡單的爭權奪利,而是動搖國本!

他那雙常年批閱奏章、撚動佛珠的手掌猛地攥緊,指節發出咯咯的響聲,強壓下心頭那焚天煮海的暴怒。他盯著裴序的側臉,“……證據呢?人贓並在否?”

“還請陛下恕微臣無能……”裴序麵上露出自責之色,“二者盤根錯節,行事隱秘,與地方豪強亦多有勾連。人證物證常被刻意銷毀或隱匿,層層設防。欲將此等巨蠹連根拔起,非有足以定鼎乾坤的關鍵罪證不可奏功。目前所獲……尚不足以將其罪孽昭告於天下。此乃微臣失職,請陛下責罰。”

皇帝最為欣賞的便是他這性子,既有才乾又知進退、不貪功、甚至懂得“示弱”。

他麵色稍霽,語氣也恢複了和緩,“起來吧。”

“沉屙積弊,非朝夕可竟之功。你之所查已足見用心,無須自責。”

裴序立即謝恩,“謝陛下寬宥,微臣定當竭儘全力。”

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難掩憾色。文武全才,智計卓絕,更難得這份沉穩練達,可惜不是他的兒子、連女婿都不是……

不過是他皇姐的親侄子,也就是他的親侄子,差不了太多。

“朕先前好似聽聞,”皇帝忽而換了話題,
“你那未婚妻近來不在京城,遠赴了金陵?”

裴序麵上適時露出一絲赧然,宛如冰雪初融,又迅速歸於沉穩,“陛下明鑒。確實如此,她喜好香道,唯願將京中諸多名香傳至各地。此去金陵已有兩月了。”

“日子記得如此之清,雁行啊雁行,我看你是‘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皇帝看著他那副彷彿被窺見私情窘迫的樣子,心中的防備與審視又消減了兩分,心情甚至奇異地好轉了些。原先他便覺得裴序什麼都好,唯獨少了些人氣,太過無懈可擊難免讓人心生忌憚。

如今卻為兒女情長之事露出些許少年人的羞赧——這遠比一個完美的孤臣,更讓人放心。

他麵上浮現笑容,“少年人意氣風發,情之所鐘也是常理。孟家家風淳正,養出的女兒也是鐘靈毓秀。近日朝事繁雜,否則,朕倒想著讓你多休沐幾日,也好奔赴金陵,免得你二人分隔兩地,徒增相思掛念。”

裴序麵上赧然之色更甚,微微垂首,“陛下體恤,臣感激涕零。”

皇帝“嗯”了一聲,笑容又多了幾分真切,他甚至繞過桌案,以極親昵的姿態輕輕拍了拍裴序肩膀,“朕是看著你長大的,知曉你的心思,繼續辦差吧,務必妥當。”

“是。臣謹記聖訓,定不負陛下所托。”

沉重的雕花殿門在裴序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殿內濃鬱的龍涎餘香與帝王居高臨下的審視。他沿著漢白玉鋪就的漫長宮道一步步向外走去,緋紅官袍幾乎融為宮牆濃重的陰影。方纔麵對帝王時的那點赧然與無措,早已在眼底褪儘,恢複成一貫的冷冽與深潭般的平靜。

靜觀院中,裴序坐定,眼簾微闔,將近日諸多事端一一複盤。驀地,他擡眼,對空無一人的庭院低語了一句,“金陵如何?”

話音未落,一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頎長身影從樹木陰影中淌了出來,如同墨汁滴入了更深的水麵,未引起半分漣漪。

“回大人,”護衛平鋪直敘,“小姐數日前曾借張先生之手聯絡了您遣去金陵的暗衛,言有要事,傳來的訊息尚未寫明緣由,隻知小姐安全無虞。”

裴序頷首,眉心微微隆起。

他並不懷疑孟令窈能猜到他不止派了張先生,那一隊身手敏捷的暗衛本就是任由她差遣,但到底發生了何事,需要她呼叫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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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漏殘,京城城門緊鎖。戍衛的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騎衝破夜色,直奔緊閉的城門!守城軍官厲喝阻攔,張弓搭箭。

馬上之人裹在風塵仆仆的鬥篷裡,猛地勒馬。駿馬嘶鳴人立而起,他擡起手臂,袖中滑出一枚令牌,光華內斂。與此同時,馬鞍側麵的暗紋被眼尖的守將瞥見!

他隨即擡手,嘶聲下令,“開側門!快!”

沉重的門閂剛卸下一條縫,那騎手已策馬如電,卷著一股冰冷的塵土氣息猛地衝入,向著皇城深處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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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今天的主要任務是,為迎接母親的生日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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