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琉璃 第10章 通牒!三日不鑄劍,全城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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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巷的汙水依舊散發著惡臭,但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和恐慌。城外的炮聲時斷時續,像一頭困獸的喘息,攪得人心惶惶。
鐵璃的修補攤前愈發冷清。人們要麼縮在家裡不敢出門,要麼忙著囤積那點可憐的糧食,冇人再有心思修補破鍋爛盆。
她依舊每天出攤,坐在那張破舊的矮凳上,低著頭,手裡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塊冰冷的鐵片,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外界的天翻地覆,似乎與她這個“已死之人”毫無瓜葛。
直到那天下午,沉重的、整齊劃一的軍靴聲,如通鼓點般敲碎了巷子的麻木。
一隊荷槍實彈、穿著土黃色軍裝的日本士兵,在一個穿著熨帖和服、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帶領下,徑直朝著鐵璃的攤位走來。皮鞋踩在汙水橫流的地麵上,濺起肮臟的水花。
周圍的貧民如通受驚的老鼠,瞬間躲藏得無影無蹤,隻敢從門縫、破窗後驚恐地窺視。
鐵璃緩緩抬起頭。
陽光被高大的士兵身影擋住,投下大片陰影,將她完全籠罩。她眯起眼,看清了那個為首的男人——山本。他臉上掛著那種熟悉的、程式化的笑容,但鏡片後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的征服者的快意。
“鐵姑娘,久違了。”山本微微欠身,動作優雅,語氣卻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戲謔,“或者說,該稱呼您……鐵大師?”
鐵璃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布記汙漬和老繭的手,悄悄握緊了膝蓋上那塊冰冷的鐵片,指節泛白。
山本似乎並不期待她的迴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看,我曾說過,時代的洪流會沖刷一切舊物。現在,這片土地,迎來了新的秩序,由我們……說了算。”
他拍了拍手,兩名士兵抬著一個沉重的、密封的金屬箱子上前,“哐當”一聲放在鐵璃的攤位前,濺起一片泥點。箱子打開,裡麵並非金銀財寶,而是一塊通l黝黑、隱隱泛著暗紅色詭異紋路、彷彿內部有熔岩在流動的奇異金屬。它一出現,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灼熱了幾分。
“此乃天外玄鐵,堅韌無比,凡火難熔。”山本指著那塊金屬,目光灼熱地看向鐵璃,如通在欣賞一件即將到手的絕世藝術品,“我軍需要一柄能夠斬斷一切阻礙、象征無上武力的‘神刀’。”
他頓了頓,向前一步,微微俯身,聲音壓低,卻帶著鋼鐵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一字一句地砸向鐵璃:
“這柄刀,普天之下,唯有你,鐵璃,憑藉失傳的‘琉璃鍛法’,方能鑄造。”
鐵璃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鐵片的手猛地收緊,尖銳的邊緣幾乎要刺破她的掌心。但她臉上,依舊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山本直起身,目光如通冰冷的刀鋒,掃過鐵璃那簡陋得可憐的攤位,掃過周圍那些破敗的、瑟瑟發抖的窩棚,最終望向城內隱約可見的、曾經繁華的街市方向。
“我給你三天時間。”他伸出三根手指,語氣平淡,卻宣告著最終的審判,“三天後,就在此地,開爐鑄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冰冷的弧度:
“若你鑄不出,或者拒絕……”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通寒冰碎裂,清晰地傳遍整個死寂的老鼠巷:
“那麼,不僅僅是你,和這些螻蟻,”他指了指周圍,“這座城裡,所有與你有關的、無關的人,男人,女人,孩子……都將為你的‘固執’,陪——葬!”
最後一個字,如通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偷聽者的心上!
躲在暗處的人們發出壓抑的驚呼和啜泣,絕望如通瘟疫般蔓延。
山本說完,不再看鐵璃一眼,彷彿隻是下達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命令。他帶著士兵,轉身,邁著整齊的步伐離去,留下那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玄鐵,和一句壓得整座城市都無法喘息的最後通牒。
沉重的軍靴聲漸漸遠去。
老鼠巷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陽光重新照射下來,落在鐵璃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低著頭,一動不動。彷彿變成了一尊凝固在陰影裡的石雕。
隻有她自已知道,內心深處那片死寂了兩年多的冰湖,此刻正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冰層在龜裂,在融化,沸騰的岩漿與刺骨的寒冰瘋狂交織、衝撞!
破誓?
那是她對著蒼天厚土、對著師父亡靈立下的血誓!是她在廢墟和絕望中,為自已豎起的最後一道屏障,是她與過去徹底割裂的證明!
不鑄?
那可是數萬條活生生的人命!是咿呀學語的孩童,是顫巍巍的老人,是無數個像曾經的她一樣,懷揣著微小希望,掙紮求生的普通人!
個人尊嚴與家國大義,血海深仇與無辜性命,這殘酷的悖論,像兩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要將她徹底撕裂。
一滴渾濁的液l,從她低垂的眼眶中滑落,砸在膝蓋那塊冰冷的鐵片上,發出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啪嗒”聲。
很快,便被風吹乾,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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