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344章 旱廁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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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琴有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每當夜深人靜,丈夫陳德貴鼾聲如雷時,她總會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拿著手電筒走向院子角落的旱廁。那間用紅磚砌成的小屋,在月光下投出斜長的陰影,像隻蹲伏的野獸。
旱廁是去年新蓋的。原先的茅坑塌了,陳德貴就著地勢,在院子西北角重新壘了一個。離主屋約莫二十步遠,四周圍著半人高的土牆,頂上蓋著石棉瓦。夏天悶熱,冬天漏風,但黃琴卻在這裡找到一種隱秘的快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養成了這個習慣。或許是農閒時太過無聊,或許是夫妻生活日漸寡淡,總之,每當獨自蹲在旱廁的木板上時,手指總會不自覺地往下探。黑暗中,蟲鳴蛙叫都成了最好的掩護。
七月十五那晚,月亮格外亮。
陳德貴去鄰村喝喜酒還冇回來,黃琴早早哄睡了六歲的兒子。時鐘剛過十點,她就已經按捺不住,抓起手電筒出了門。夜風帶著稻穀的清香,吹得玉米葉子沙沙作響。她冇開手電,藉著月光走到旱廁前。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熟悉的糞臭味撲麵而來。黃琴反手插上門閂,褪下褲子蹲在木板上。木板年久失修,中間裂了道縫,能看見底下黑黢黢的糞坑。她習以為常,左手扶著牆,右手開始動作。
正當感覺逐漸累積時,一陣異樣的涼意突然從腳踝竄上來。
黃琴猛地僵住。那感覺像是有條濕冷的蛇順著小腿往上爬,可她分明看見自己的腿完好無損。她嚥了口唾沫,安慰自己可能是夜風。剛要繼續,木板下方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誰?"她顫聲問道,聲音卡在喉嚨裡。
糞坑裡又傳來黏稠的攪動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麵蠕動。黃琴渾身汗毛倒豎,手電筒的光柱劇烈顫抖著照向木板縫隙。昏黃的光線下,糞水錶麵泛起詭異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彷彿底下藏著什麼東西。
她慌慌張張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右腳踝。
"啊……"
淒厲的尖叫劃破夜空。黃琴發瘋似的踢蹬雙腿,顧不上擦水就提起褲子。木門被她撞得哐當巨響,手電筒滾落進糞坑,最後的光亮照出一團模糊的黑影正從糞水中緩緩升起。
她跌跌撞撞跑回屋裡,反鎖房門,鑽進被窩瑟瑟發抖。兒子在隔壁屋睡得正香,對母親的驚恐渾然不覺。黃琴死死盯著窗戶,生怕有什麼東西跟過來。直到東方泛白,她才精疲力竭地合上眼。
噩夢立刻找上門來。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那個旱廁。月光從石棉瓦的縫隙漏進來,在地上投下蛛網般的光斑。糞坑裡的液體無聲翻湧,一個模糊的人影慢慢浮出表麵。它冇有五官,渾身裹著黏稠的黑漿,卻準確無誤地"看"向黃琴所在的位置。
"滾開!"她在夢裡尖叫,卻發不出聲音。黑影伸出腐爛的手臂,指尖幾乎碰到她的鼻尖......
"琴子!琴子!"
黃琴被陳德貴搖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她渾身冷汗,睡衣濕透貼在背上。丈夫身上還帶著酒氣,皺眉打量她慘白的臉色:"做噩夢了?"
她張了張嘴,最終冇敢說出實情。
當天夜裡,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黃琴特意等陳德貴睡熟後纔敢閤眼。半夢半醒間,她突然感到胸口發悶,像是壓了塊大石頭。睜開眼,屋內漆黑一片,唯有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線。
她想喊丈夫,卻發現喉嚨裡擠不出聲音。身體像被釘在床上,連手指都動彈不得。最恐怖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東西"正趴在自己身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被傳來,帶著腐朽的潮氣。
那個瞬間,黃琴確定自己遇到了"鬼壓床"。
不知過了多久,雞叫頭遍時,她終於能動了。陳德貴被妻子的抽泣聲驚醒,聽完她的哭訴後,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明天去找李阿婆。"他摸著妻子汗濕的頭髮,"你這怕是撞邪了。"
李阿婆住在村尾的老槐樹下,是方圓十裡最有名的神婆。第二天晌午,黃琴夫婦拎著兩斤紅糖找上門時,老太太正在院子裡曬草藥。
聽完描述,李阿婆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她讓黃琴伸出右手,用枯樹枝似的手指掐算腕脈,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西北角的旱廁?"李阿婆突然問。
陳德貴連忙點頭:"去年新蓋的,怎麼了?"
老太太從藤椅上起身,顫巍巍地走到香案前,點燃三炷香插進香爐。青煙筆直上升,卻在半空突然扭曲,分叉成兩股。
"方位犯衝。"她轉身,臉上的皺紋在陰影中顯得更深,"你家旱廁正對鬼門,糞穢之物又屬陰,最容易招臟東西。"
黃琴膝蓋一軟,差點跪倒。陳德貴扶住妻子,聲音發緊:"那...那東西纏上她了?"
李阿婆冇直接回答。她取出一張黃紙,用硃砂畫了道符,折成三角形遞給黃琴:"貼身戴著,今晚彆摘。"又對陳德貴說:"明天晌午帶隻公雞來,得做場法事。"
那晚,黃琴戰戰兢兢地戴著符咒睡覺。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竟一夜安眠。第二天中午,陳德貴按吩咐抓了隻大紅公雞,夫婦倆再次來到李阿婆家。
儀式在院子裡進行。李阿婆換上藏青色法衣,先是在旱廁方位擺了五碗清水,又用紅線繞出個古怪的圖案。她讓黃琴跪在紅線中央,自己則拎著公雞開始唸咒。
咒語含混不清,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唸到某個節點時,老太太突然擰斷雞脖子,將血滴在黃琴頭頂和肩膀。溫熱的血順著髮絲流下,黃琴強忍著冇動。
"天地清明,穢氣分散——"李阿婆抓起把香灰撒向四周,"有主歸主,無主歸無,速速退散!"
一陣旋風平地而起,卷著香灰打了個旋,消失在旱廁方向。李阿婆氣喘籲籲地停下,指著那個方向說:"拆了,三日內在東南角重建。舊廁址撒三斤粗鹽,鋪層新土。"
陳德貴連連點頭,掏出準備好的紅包。李阿婆卻隻抽了一張:"多了損福,夠了。"
回家路上,黃琴覺得胸口輕鬆不少,彷彿卸下了無形重擔。陳德貴說到做到,當天就喊來兩個堂兄弟幫忙拆旱廁。當最後一堵磚牆轟然倒塌時,黃琴分明看見一團黑氣從地基處竄出,眨眼消散在空氣中。
新旱廁三天後落成。李阿婆親自來看過,在門框上方釘了塊桃木牌,又在地基四角埋了銅錢。說來也怪,自那以後,黃琴再冇做過噩夢,鬼壓床的現象也消失了。
隻是她永遠改掉了那個危險的習慣。每當夜深人靜,慾念蠢動時,她總會想起那隻從糞坑裡伸出的冰冷的手。
秋風起時,新旱廁周圍的野菊花開得正盛。有天清晨,黃琴發現門檻外落著一圈奇怪的腳印,像是沾了泥水的人赤腳走過的痕跡。腳印繞著旱廁轉了一圈,最終消失在東南方向的田埂上。
她盯著那些腳印看了很久,最終拎來一桶清水,將它們沖刷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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