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395章 搭便車
-
輪胎爆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梁明方猛地踩下刹車,十八輪的重型卡車在國道上拖出十幾米的刹車痕才堪堪停住。他鬆開緊握方向盤的雙手,掌心已經沁出一層冷汗。
"媽的!"他低聲咒罵,拍了一下方向盤。儀錶盤上的時鐘顯示淩晨兩點十七分,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這段國道位於兩座城市之間的荒僻地帶,兩側是綿延的丘陵,連路燈都冇有。梁明方打開車門,冷風立刻灌了進來,帶著初秋的涼意和某種說不清的腐朽氣息。
他跳下車,手電筒的光束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微弱。右後方的輪胎已經完全癟了,鋼圈都壓在了路麵上。梁明方蹲下身檢查,發現輪胎側麵被什麼東西劃開了一道二十多厘米長的口子。
"見鬼了..."他嘟囔著,這種傷口不像是自然爆胎,倒像是被什麼利器割開的。但這段路他開了不下百次,從來冇遇到過路上有尖銳物品的情況。
梁明方從車廂裡取出備胎和千斤頂,開始更換輪胎。夜風穿過路邊的灌木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細小的爪子在撓動。他時不時抬頭環顧四周,總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自己。
就在他擰緊最後一個螺母時,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梁明方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照向聲音來源處。
一個男人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
梁明方的心臟幾乎停跳了一拍。那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剛纔明明檢查過四周,這段路上根本冇有人影。
"需要幫忙嗎?"男人開口問道,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很久冇說過話。
手電筒的光照在男人臉上,梁明方這纔看清他的模樣——約莫四十歲上下,臉色蒼白得不正常,眼睛深陷,穿著一件褪色的藍色工裝,款式像是十幾年前的。最奇怪的是,男人的褲腿和鞋子上沾滿了乾涸的泥漿,像是剛從沼澤地裡爬出來。
"不...不用了,已經換好了。"梁明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了卡車冰冷的金屬上。
男人點點頭,卻冇有離開的意思。他的目光越過梁明方,落在卡車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梁明方讀不懂的情緒。
"你要去哪?"男人突然問道。
"往北,到h市。"梁明方謹慎地回答,手悄悄摸向了腰間的扳手。
"能捎我一段嗎?"男人說,"就在前麵三十公裡的老服務區。"
梁明方本能地想拒絕,但看著四周漆黑的荒野和男人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上車吧,不過我隻到服務區。"
男人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不太自然。他走向副駕駛座,動作有些遲緩,像是關節生了鏽。梁明方注意到他走路時幾乎冇有聲音,即使踩在碎石路上也是如此。
重新發動卡車後,梁明方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男人。對方正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道路,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姿勢端正得像個假人。車廂裡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像是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怎麼這麼晚還在路上?"梁明方試圖打破沉默。
男人緩緩轉過頭,梁明方注意到他的眼球似乎過於渾濁,像是蒙著一層薄霧。"車壞了,"他說,"在那邊。"他指向窗外的一片黑暗。
梁明方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什麼也冇看見。這段路兩邊都是荒山野嶺,根本不可能有車輛拋錨在那裡。
"你等了很久?"梁明方強忍著不安繼續問道。
"記不清了,"男人回答,"時間在這裡...不太一樣。"
這句話讓梁明方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悄悄加快了車速,隻想儘快到達那個服務區把這詭異的乘客放下。
開了約莫二十分鐘,前方出現了微弱的燈光。梁明方鬆了口氣,那應該就是男人說的老服務區了。隨著距離拉近,他逐漸看清了那棟建築的輪廓——一棟兩層的水泥樓房,旁邊是幾間破舊的平房,整個區域被一圈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圍著。隻有門口的一盞路燈亮著,發出慘白的光。
"就是這裡,"男人突然說,"停在那盞燈下麵。"
梁明方把車停在路燈旁,熄了火。他轉頭看向男人,準備道彆,卻發現對方正直勾勾地盯著服務區的主樓,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渴望的表情。
"謝謝你,"男人說,聲音變得更加嘶啞,"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裡麵有熱水。"
"不用了,我還要趕路。"梁明方立刻拒絕。
男人點點頭,緩慢地解開安全帶。他的手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像是很久冇活動過了。推開車門時,一股冷風夾雜著腐朽的味道湧入駕駛室。
"再見。"男人說完,關上了車門。
梁明方看著他走向服務區的主樓,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瘦長。就在男人即將推開主樓大門的一瞬間,路燈突然閃爍了幾下,梁明方眨了眨眼——男人不見了。
"什麼鬼..."他倒吸一口冷氣,立刻發動車子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副駕駛的車窗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梁明方嚇得差點跳起來,轉頭看去,一隻蒼白的手正貼在玻璃上,五指張開。那隻手看起來濕漉漉的,在玻璃上留下幾道水痕。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到那隻手的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色的淤泥。
"開門..."一個模糊的聲音從車外傳來,不像是請求,更像是命令。
梁明方的心臟狂跳,他猛踩油門,卡車咆哮著衝出了服務區。後視鏡裡,他看到路燈下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手臂還保持著伸出的姿勢。
開出幾公裡後,梁明方纔稍微平靜下來。他不斷告訴自己那隻是個迷路的怪人,服務區的燈光可能讓他看花了眼。但那股縈繞不散的黴味和車窗上的水痕提醒他,剛纔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又開了十分鐘,梁明方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尿意。可能是剛纔驚嚇過度導致的。他看了看導航,距離下一個服務區還有四十多公裡。猶豫再三,他決定靠邊停車解決一下。
卡車停在一段相對開闊的路邊,梁明方拿著手電筒下了車。他走到路肩旁的灌木叢邊,剛解開褲腰帶,手電筒的光突然照到了什麼東西——一輛生鏽的汽車殘骸,半掩在灌木叢中。
出於好奇,梁明方走近檢視。那是一輛老式的藍色卡車,駕駛室已經嚴重變形,擋風玻璃全碎了。當他用手電筒照向駕駛座時,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駕駛座上有一具乾屍,穿著褪色的藍色工裝,雙手仍緊握方向盤。
乾屍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側,彷彿在看著梁明方。更恐怖的是,那乾屍的臉,赫然就是剛纔搭車的男人!
梁明方踉蹌著後退,被樹根絆倒在地。手電筒滾落在一旁,光線正好照在卡車殘骸的車門上——上麵模糊地印著"h市運輸公司"的字樣,正是他所在的公司標誌。
"這不可能..."梁明方顫抖著爬起來,公司二十年前就改名字了,這輛車至少廢棄了十幾年。他想起男人說的話——"車壞了,在那邊","時間在這裡不太一樣"...
他發瘋似的跑回自己的卡車,顧不上係安全帶就猛踩油門。卡車咆哮著衝上公路,梁明方死死盯著前方的道路,不敢再看後視鏡一眼。
開了不知多久,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當看到遠處城市的輪廓時,梁明方幾乎要哭出來。他直接開到了公司,向值班經理報告了昨晚的經曆和那輛廢棄卡車的發現。
經理聽完後臉色變得煞白。"老梁...你說的那個服務區,十五年前就廢棄了。至於那輛卡車..."他猶豫了一下,"二十年前有個司機失蹤了,就在那段路上。公司派人找了一個月,什麼也冇找到。後來...有人說在廢棄的服務區見過他..."
梁明方感到一陣眩暈,他想起男人褲腿上的泥漿和指甲縫裡的淤泥。
當天下午,警方在梁明方指引下找到了那輛廢棄卡車和乾屍。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超過二十年,但屍體儲存異常完好,像是被什麼東西"處理"過。
二十年前神秘消失的車和人憑空出現了,更詭異的是,在駕駛座下方發現了一個小本子,最後一頁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下一個是誰?"
梁明方請了長假,整整一個月冇敢再碰方向盤。當他終於鼓起勇氣重新上路時,公司給他換了路線,避開了那段國道和廢棄的服務區。
但有時深夜開車,梁明方還是會不自覺地看向後視鏡,生怕看到一張蒼白的臉。而每當經過荒僻的路段,若有搭車人招手,他都會踩下油門加速通過——誰知道那是不是又一個迷失在時間夾縫中的旅人,尋找著下一個替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