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52章 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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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富蹲在縣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搓著一張皺巴巴的檢查單。單子上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他一個也看不懂,但最後那行"未發現明顯器質性病變"幾個字卻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心。
"陳小強家屬!"護士站在診室門口喊道。
陳雲富猛地站起來,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診室,看到兒子小強依舊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醫生,我兒子到底怎麼了?"陳雲富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主治醫生李大夫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鼻梁。"陳先生,我們做了所有能做的檢查,ct、腦電圖、血液化驗...結果都顯示您兒子身體各項指標正常。"
"那他為啥一直不醒?都三天了!"陳雲富的聲音陡然提高,引得走廊上路過的護士紛紛側目。
李大夫歎了口氣:"醫學上確實存在一些無法解釋的昏迷現象,可能是心理因素或者..."
"或者啥?"
"或者..."李大夫猶豫了一下,"我建議您帶孩子去省城大醫院看看,我們這裡設備有限。"
陳雲富攥緊了拳頭。去省城?光是這次住院檢查就已經花光了他攢了大半年的錢,哪還有錢去省城?
"就冇有彆的辦法了嗎?"他幾乎是哀求地問道。
李大夫搖搖頭,突然壓低聲音:"陳先生,您是農村來的吧?"見陳雲富點頭,他繼續道,"有些情況...現代醫學確實解釋不了。我小時候在村裡也見過類似的情況,老人們管這叫丟魂..."
陳雲富心頭一震。丟魂?他小時候確實聽老人說過,小孩子受驚嚇後可能會"丟魂",需要"叫魂"才能好。但那是迷信啊!他一個受過初中教育的人,怎麼能信這個?
"李大夫,您是醫生,怎麼也..."
"我隻是提供一個可能性。"李大夫打斷他,"醫學解決不了的問題,有時候民間土辦法反而有效。您不妨...試試?"
陳雲富抱著兒子走出醫院大門時,夕陽已經西沉。小強在他懷裡輕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但均勻,就像睡著了一樣。可就是醒不過來。
"爸...爸..."小強突然在夢中囈語,聲音細若蚊蠅。
陳雲富的心猛地揪緊了:"小強?爸爸在這兒!"
但兒子又陷入了沉默,隻有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做噩夢。
三輪車顛簸在回村的土路上,陳雲富緊緊摟著兒子,生怕一個顛簸就把他摔著了。路過村口時,他遇到了鄰居王嬸。
"哎喲,雲富啊,小強這是咋了?"王嬸挎著菜籃子,一臉關切地湊過來。
陳雲富簡單說了情況,王嬸一拍大腿:"這不就是丟魂了嗎!我家二小子小時候也這樣,在河邊玩水被嚇著了,三天不醒人事,後來請了村西頭的趙婆婆叫魂纔好的!"
陳雲富將信將疑:"王嬸,這都啥年代了..."
"啥年代?人命關天的年代!"王嬸瞪著眼睛,"你看小強這臉色,青白青白的,印堂發黑,典型的魂不附體!你要不信,再等兩天看看,魂要是走遠了,叫都叫不回來!"
陳雲富低頭看著兒子慘白的小臉,心裡一陣發慌。科學解決不了,迷信...要不試試?
"那...叫魂該咋弄?"他終於鬆了口。
王嬸臉上露出"早該如此"的表情:"簡單!今晚半夜,你拿著小強的衣服到他最後清醒的地方,一邊喊他名字一邊往回走,路上彆回頭,彆跟人說話,到家把衣服蓋他身上,魂就回來了。"
"就這麼簡單?"
"簡單?"王嬸神秘地笑了笑,"心要誠,膽要大,路上不管聽見啥看見啥,都不能停不能回頭。還有,得準備三樣東西:一根紅繩,一碗生米,一件孩子貼身的衣服。"
回到家,陳雲富把小強安頓在床上,蓋好被子。妻子兩年前跟人跑了,家裡就他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他坐在床邊,看著兒子平靜的睡顏,心如刀絞。
"小強啊,你到底咋了..."他輕聲呢喃,手指輕輕梳理著兒子額前的碎髮。
突然,小強的眼皮劇烈抖動起來,嘴唇也開始哆嗦:"不...不要...過來..."
"小強?"陳雲富激動地俯下身,"爸爸在這兒!"
"走開...走開..."小強的聲音帶著哭腔,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像是在驅趕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陳雲富一把抓住兒子亂揮的手,卻發現兒子右手腕上多了一個他從冇見過的銅錢手鍊——三枚古舊的銅錢用紅繩穿著,銅錢上刻著模糊不清的文字。
"這是哪來的?"陳雲富皺眉。他確定兒子出門上學時手腕上什麼都冇有。
小強的掙紮漸漸平息,又陷入了沉睡。陳雲富小心翼翼地解下手鍊,湊到燈下細看。銅錢已經氧化得發黑,但隱約能辨認出"乾隆通寶"的字樣。更奇怪的是,每個銅錢背麵都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字又像是畫。
一股寒意順著陳雲富的脊背爬上來。這東西...不像是現代工藝品,倒像是...從土裡挖出來的老物件。
他把銅錢手鍊放進抽屜,決定等小強醒了再問來曆。眼下,還是先準備叫魂的事要緊。
按照王嬸的指示,陳雲富翻出一條小強常穿的紅背心,又去村口小賣部買了紅繩,從米缸裡舀了一碗生米。萬事俱備,隻等半夜。
晚上十一點,村裡已經一片寂靜。陳雲富坐在兒子床邊,聽著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心跳越來越快。他從小就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可現在為了兒子,他願意嘗試任何方法。
掛鐘敲響十二下時,陳雲富深吸一口氣,拿起準備好的物品出了門。
夜涼如水,月光被雲層遮住,隻有零星幾顆星星掛在天上。陳雲富打著手電,沿著小路往村外走——小強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突然昏倒的,地點就在村東頭的老槐樹下。
槐樹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高大,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無數雙手在鼓掌。陳雲富把手電咬在嘴裡,從口袋裡掏出紅繩,一端係在槐樹低垂的枝乾上,另一端係在小強的紅背心上。
"小強啊...回家啦..."他按照王嬸教的,拖長聲音呼喚著,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冇有迴應,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陳雲富解開紅繩,把背心捧在手裡,開始慢慢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喊:"陳小強,回家啦...陳小強,跟爸爸回家..."
每走七步,他就撒幾粒生米,據說是給攔路鬼的買路錢。手電的光束在土路上搖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走到半路,陳雲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啪嗒"一聲,像是樹枝斷裂的聲音。他渾身一僵,想起王嬸的叮囑——不能回頭。
"陳小強,回家啦..."他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聲音卻開始發抖。
又一聲"啪嗒",這次更近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跟在他後麵。陳雲富的後頸汗毛倒豎,手心沁出冷汗,卻死死記著不能回頭的禁忌。
突然,一陣刺骨的冷風從他背後襲來,吹得他幾乎站不穩。風中夾雜著一種奇怪的嗚咽聲,既不像人也不像動物,聽得人頭皮發麻。
"陳小強!跟爸爸回家!"陳雲富幾乎是吼了出來,加快腳步往前衝。
就在這時,他手中的紅背心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住了。陳雲富驚恐地低頭,看到背心的一角詭異地向上翹起,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拉扯。
"滾開!"不知哪來的勇氣,陳雲富怒吼一聲,猛地將背心抱在懷裡,撒腿就往家跑。
身後的嗚咽聲變成了尖銳的嘶叫,但陳雲富充耳不聞,一路狂奔到家門口,"砰"地撞開房門衝了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陳雲富喘著粗氣,摸索著打開燈,發現床上空空如也——小強不見了!
"小強?"他驚慌地四處尋找,手中的背心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聽到衣櫃裡傳來輕微的響動。陳雲富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猛地拉開櫃門——
小強蜷縮在衣櫃角落裡,雙手抱膝,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恐懼。
"爸...爸爸?"小強的聲音虛弱但清晰,"我...我怎麼了?"
陳雲富幾乎喜極而泣,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小強的身體在他懷裡瑟瑟發抖:"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一直追我,說要帶我走..."
陳雲富心頭一震:"紅衣服的女人?"
"嗯,"小強點點頭,"她說...說我是她的孩子,要我戴上那個銅錢手鍊跟她走..."
銅錢手鍊!陳雲富猛地想起抽屜裡的那個詭異物件。他鬆開兒子,快步走到抽屜前,拉開一看——手鍊不見了。
"小強,你看見那個銅錢手鍊了嗎?"
小強茫然地搖頭:"什麼手鍊?"
陳雲富的後背一陣發涼。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把手鍊放進了這個抽屜,現在卻不翼而飛。難道...
他的思緒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雲富!雲富!快開門!"是王嬸的聲音,透著不尋常的驚慌。
陳雲富打開門,王嬸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東西——正是那串銅錢手鍊。
"這...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王嬸的聲音直打顫。
"我...我在小強手腕上發現的,怎麼了?"
王嬸的眼神變得異常驚恐:"這是鎖魂錢啊!老輩人說,這是給死人戴的,用來拴住魂魄不散...你兒子在哪撿到的?"
小強怯生生地從陳雲富身後探出頭:"我...我是在學校後山那棵枯樹下撿的..."
王嬸倒吸一口冷氣:"後山枯樹?天哪!那地方不能去啊!那下麵埋著..."
"埋著什麼?"陳雲富追問。
王嬸壓低聲音:"埋著三十年前上吊死的張寡婦和她難產死的孩子!她死的時候,穿的就是一身紅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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