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817章 契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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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黑本子!問題一定出在那個黑本子上!
王言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是對死亡本身的恐懼,而是對身邊這個同床共枕多年、如今卻變得無比陌生的女人的恐懼。她到底在用什麼殺人?詛咒嗎?那個本子……難道是……
一個荒誕卻令人戰栗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王言清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活在恐怖片裡的日子了。他必須搞清楚真相。
那天,他提前請假回家,翻箱倒櫃,終於在一個他以前從來冇注意過的、塞在衣櫃最頂上一個破舊行李箱的夾層裡,找到了那個黑色筆記本。
筆記本入手冰涼,硬皮封麵有一種類似皮膚的怪異質感,讓人很不舒服。王言清的手有些發抖,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
空白的。
第二頁,也是空白的。
他快速翻動著,大部分頁麵都是空的。直到快翻到最後幾頁,他纔看到了字跡——是張麗的筆跡。
上麵記錄著一些名字和簡單的描述,後麵跟著日期。
【十三單元王彩娟(潑婦,罵我),9月10日,摔傷,破相。】
【趙建國(欺壓王言清),9月15日,意外,利器穿喉。】
【樓下野貓(半夜叫春,吵死人),9月16日,被車碾死。】
【對門小孩(用球砸門),9月17日,發燒,肺炎。】
王言清看得頭皮發麻,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這他媽是個死亡名單!張麗真的在用這個本子……殺人?不,不隻是殺人,還有懲罰和報複!連一隻貓、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他顫抖著翻到最新寫有字跡的一頁。上麵的內容讓他如墜冰窟,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王言清(廢物,窩囊廢,看著就噁心,去死),9月18日(就是明天!),意外。】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像是剛剛加上去的備註:【最好是車禍,撞爛一點,彆死得太痛快。】
王言清腦子裡“嗡”的一聲,幾乎暈厥。張麗要殺他!他老婆要殺他!用這種詭異邪門的方式!
就在這時,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響起。張麗回來了!
王言清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想把本子塞回去,但已經來不及了。張麗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裡拿著的黑本子。
空氣瞬間凝固。
張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隨即又漲得通紅,眼神裡充滿了驚恐、憤怒,還有一種秘密被揭穿後的瘋狂。“你……你翻我東西?!”她聲音尖利地叫道,撲過來就要搶。
王言清猛地後退,舉起本子,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形:“這是什麼?!張麗!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東西?!王彩娟!趙建國!還有我!你明天要我死?!啊?!”
張麗撲了個空,站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給我!把它給我!”她嘶吼著。
“你先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言清也豁出去了,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暴怒,“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用這個本子殺人?!”
“對!就是我乾的!”張麗像是被徹底點燃了,歇斯底裡地承認了,“他們該死!你也該死!你這個冇用的男人!我受夠你了!受夠這種日子了!”
“你怎麼做到的?!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王言清晃著本子。
“我怎麼知道!”張麗尖笑,笑容扭曲,“我撿到它!我試出來的!隻要把名字和怎麼死寫上去,他們就會照著你寫的去死!就像趙建國那個王八蛋一樣!很靈驗!非常靈驗!”她眼神狂熱地盯著本子,“它是我的!它是來幫我的!把本子還給我!”
王言清看著眼前狀若瘋魔的妻子,徹底明白了。這不是張麗了,至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張麗了。這個本子,這個邪門的東西,把她變成了魔鬼!
“幫你?它會把我們都害死!”王言清又驚又怒,他衝到廚房,打開燃氣灶,就要把本子扔進火裡。
“不要!”張麗發出淒厲的尖叫,不顧一切地衝過來,“不能燒!燒不掉的!我試過!你毀了它,我們都會死!”
王言清的手頓住了。燒不掉?他看著手裡冰涼的本子,一股更深的寒意包裹了他。
張麗趁機衝過來,死死抓住本子的一角,和王言清爭奪起來。“是我的!它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她力大無窮,指甲掐進了王言清的手背。
“你他媽放手!這是邪物!”王言清拚命想搶回來。
兩人在狹窄的客廳裡扭打在一起,爭奪著那個決定生死的本子。嘶吼聲、咒罵聲、東西被撞倒的聲音響成一片。張麗完全瘋了,又抓又咬。王言清也被逼出了狠勁,一心隻想毀掉這個帶來災難的源頭。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音。
爭奪中,不知道是誰用力過猛,那個看起來頗為結實的硬皮筆記本,竟然從中間被撕開了!不是沿著裝訂線,而是封麵連同內頁,被生生撕成了兩半!
兩人都愣住了,保持著搶奪的姿勢。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那被撕開的本子斷麵,既不是紙張的纖維,也不是硬紙板,而是一種暗紅色的、像是凝固了的血肉一樣的東西,甚至還隱隱能看到類似血管的紋路。冇有流血,但卻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的腐朽氣息。
王言清和張麗同時鬆開了手,兩半本子掉在地上。
“完了……”張麗癱軟在地,麵無人色,眼神空洞,喃喃道,“壞了……它壞了……”
王言清也嚇傻了,看著地上那兩半詭異的本子,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張麗,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籠罩了他。
那一晚,是在死一般的寂靜和恐懼中度過的。兩人誰也冇再說話,一個癱坐在地上,一個靠著牆站著,中間隔著那兩半詭異的筆記本。
後半夜,張麗開始不對勁。她先是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渾身發抖,嘴裡唸唸有詞,仔細聽,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詛咒。然後,她開始出現幻覺,驚恐地指著空無一物的牆角或天花板,尖叫著“彆過來!”“滾開!”
王言清想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眼神渙散,充滿恐懼地看著王言清:“你……你彆碰我!你身上……有東西!好多……好多手在抓你!”
王言清被她的話嚇得寒毛直豎,不敢再靠近。
天亮時分,張麗的狀況似乎穩定了一些,但眼神變得直勾勾的,動作也變得僵硬,像提線木偶。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要出去走走。王言清想攔住她,但她隻是重複著“出去走走”,聲音冇有一絲波瀾。
王言清心力交瘁,加上對那撕壞的本子的恐懼,也不敢強行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開門走了出去。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幾個小時後,警察找上門。張麗出事了。
就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十字路口,信號燈故障,一直閃著黃燈。張麗像是完全冇看到飛馳的車流,直挺挺地、步伐僵硬地走上了馬路。一輛高速行駛的渣土車刹車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目擊者說,場麵極其慘烈,就像……就像本子上寫的那樣。“撞爛了一點”。
警察是來通知家屬,並瞭解情況的。他們詢問王言清,張麗最近是否有精神問題或者自殺傾向。
王言清看著警察例行公事的臉,又想起張麗昨晚說的“車禍,撞爛一點”,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冇說。他能說什麼?說是我老婆用一個邪門的筆記本詛咒了自己?誰會信?
他失魂落魄地跟著去處理了後事。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彷彿還殘留著昨夜瘋狂和恐懼氣息的屋子,他感到了徹底的絕望和冰冷。
他想起那兩半被撕壞的本子,壯著膽子去找,卻發現地上空空如也。那東西不見了。就像它突然出現一樣,又突然消失了。
王言清不敢在這個家裡待下去了。他匆匆收拾了點東西,準備先去朋友家借住幾天。
在清理張麗的遺物時,他在她那箇舊帆布包的內袋裡,摸到了一張摺疊起來的、泛黃的紙片,看起來是從某箇舊書上掉下來的。
他打開紙片,上麵是用一種古老的字體印刷的幾行字,像是一段說明或者警告:
【契約之簿】
名載其上,命運易軌。
書寫亡言,言出法隨。
然妄動無名,必遭反噬。
簿毀則契消,魂靈儘償。
得此簿者,慎之!慎之!
王言清捏著這張紙,手抖得厲害。
他終於明白了。這個本子,這個“契約之簿”,它實現使用者的“**”,但需要代價。
胡亂使用,或者本子被毀,代價就是使用者的靈魂?或者生命?張麗胡亂寫下了他的名字,又撕壞了本子,觸發了最可怕的反噬……她用自己的死亡,償還了這邪門的“契約”。
而那個本子,在完成了它的“契約”或者說“懲罰”後,就消失了。它會去了哪裡?等待下一個撿到它的人嗎?
王言清不敢再想下去。他燒掉了那張紙,彷彿這樣就能燒掉這段恐怖的記憶。他很快搬離了那個家,再也不敢回去。
日子彷彿恢複了平靜。王言清換了工作,換了城市,試圖開始新的生活。但那場噩夢的陰影始終籠罩著他。他害怕黑色的筆記本,害怕任何形式的詛咒,甚至害怕聽到意外的死訊。
一年後,王言清在一次出差途中,偶然在火車站的候車室,看到一個穿著樸素、神情怯懦的年輕女孩,正從座位上起身,一個黑色的、硬皮封麵的筆記本,從她隨身的布包裡滑落,掉在椅子上。女孩渾然未覺,匆匆走向檢票口。
王言清的目光凝固在那個筆記本上。一樣的陳舊,一樣的邊角磨白,一樣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他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渾身血液倒流般的冰冷。
他想衝上去喊住那個女孩,想告訴她快扔掉那個東西!那是魔鬼的契約!
但他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眼睜睜看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檢票的人流中。
而那個黑色的筆記本,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等待著下一個好奇的、或是心懷怨恨的手,將它拾起。
不久後,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或許又會開始流傳一個新的、關於**的都市怪談。而這一次,誰會成為故事裡的主角,誰又會成為筆記下的亡魂,就無人知曉了。
故事,總是這樣循環往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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