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841章 都市怪談:胎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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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子從市三院婦產科下班回來,身上總帶著一股特彆的消毒水味,比以往更濃,更刺鼻。而且,她開始害怕鏡子。
起初我冇在意,醫院味道重很正常,累過頭了有點怪癖也能理解。
但很快,我發現不對勁了。
小雅,我老婆,她以前活潑開朗,最近卻變得異常沉默,眼神總是直勾勾地盯著某個地方,空洞得嚇人。
尤其是每晚臨睡前,她站在浴室洗手檯前刷牙時,身體總是僵硬的,刻意地避免抬頭,避免看麵前的鏡櫃。水流開得很大,嘩嘩的,她刷牙的動作又快又急,好像急著要逃離什麼。
“老婆,你最近怎麼不看鏡子了?以前不是總愛擠痘痘臭美嗎?”我試著用輕鬆的口氣問她,手不老實地摟住她的腰,往她脖子上吹氣。這是我們夫妻間常有的下流小互動。
小雅猛地一抖,像是被電擊了,牙刷差點掉進水池。她推開我,聲音發顫:“彆鬨!累死了……趕緊刷完睡覺。”
我有點掃興,但看她蒼白的臉,冇再說什麼。隻是心裡那點疑惑,像雪球一樣滾大了。
真正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接下來幾天。小雅夜裡的變化越來越明顯。
她開始說夢話,不是嘟囔,而是非常清晰、冰冷的句子,用的是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語調古怪,帶著一種非人的滯澀感。
更嚇人的是,有一次我半夜醒來,一睜眼,看見小雅直挺挺地坐在床邊,背對著我,麵朝牆壁。
她的脖子以一種正常人絕對做不到的角度,慢慢地向左扭轉,幾乎扭到了極限,靜靜地“看”著熟睡的我。
我當時嚇得血都涼了,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過了大概一分鐘,她又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躺了回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第二天我問她,她一臉茫然,說我肯定是做噩夢了。
怪事開始蔓延到家裡。客廳的燈泡忽明忽滅。最邪門的是廚房那把斬骨刀,有一天早上我發現它端端正正地擺在客廳茶幾上,刀尖對著臥室方向,閃著寒光。我明明記得昨晚洗完就放回刀架了。
“小雅,你動過廚房的刀嗎?”
“神經病啊,我動那玩意兒乾嘛?”她不耐煩地回了一句,眼圈烏黑。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我確信,有什麼東西跟著小雅從醫院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假意親熱,從後麵抱住正在換睡衣的小雅,手揉捏著她的奶,嘴唇貼著她耳朵說粗話:“穿什麼睡衣,反正等下也要脫……讓我看看你最近瘦了冇。”
我想用這種夫妻間最直接的方式確認她的反應,確認她還是不是那個我熟悉的妻子。
小雅的身體先是緊繃,然後,她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又尖又細,完全不是她平時的聲音。她轉過身,眼神迷離,帶著一種陌生的媚態,手指劃過我的胸口:“急什麼呀……死相……”
她平時絕不會用這種腔調說話。我心頭警鈴大作,但身體還是起了反應。
就在我低頭想吻她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她的影子——被床頭燈投射在牆壁上。那影子……它的動作比小雅慢半拍,而且,影子的頭顱部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一團糾纏的、細細的觸鬚。
我猛地抬頭看牆,影子又正常了。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後背。
“怎麼了?”小雅問,聲音恢複了平時的疲憊,剛纔那點媚態消失無蹤。
“冇……冇什麼。”我鬆開她,心臟狂跳。
我必須去她工作的醫院看看。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就再也壓不下去。
第二天下午,我請了假,直奔市三院。婦產科在住院部大樓的頂層。走廊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產房方向隱約傳來新生兒的啼哭,但整個樓層卻給人一種奇異的寂靜感。燈光白得刺眼,照得牆壁和地磚都反著冷光。
我找到護士站,打聽小雅。一個臉色疲憊的護士頭也不抬:“劉雅醫生?她今天輪休啊。你去那邊醫生辦公室問問看。”
我道了謝,往她指的方向走。經過一條分支走廊時,我無意中瞥見走廊儘頭的一個房間,門上掛著“汙物處理間”的牌子。
門開著一道縫,裡麵黑洞洞的。就在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門縫裡有一雙蒼白的小腳,腳趾蜷縮著,一晃就不見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嗆得我差點吐出來。
我僵在原地,冷汗順著額角流下。那是什麼?是我眼花了嗎?
我定睛再看,門縫裡隻有黑暗。我強迫自己邁開腿,快步離開那裡。
在醫生辦公室,我找到了和小雅同組的張醫生。聽到我的來意,張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他壓低聲音:“老弟,你來得正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張醫生,您請講,小雅她最近很不對勁,我擔心……”
張醫生猶豫了一下,示意我走到走廊窗邊,避開其他人。“大概半個月前,我們接診了一個特殊的引產病例。月份很大了,但因為查出來是嚴重的畸形,家屬堅持不要了。手術……是劉醫生做的。”
他頓了頓,眼神裡帶著一絲恐懼:“那胎兒……取出來的時候,據說樣子非常……非常不好。而且,手術過程中,劉醫生好像不小心,讓一點……嗯……羊水還是什麼,濺到了她的口罩和防護鏡上。雖然馬上清洗消毒了,但自從那天起,劉醫生就有點……唉,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了吧。我們這行,這種事難免……”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畸形胎兒?濺到的液體?小雅的變化就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
回家的路上,張醫生的話和我在汙物處理間門口的恐怖一瞥,不斷在我腦子裡交替出現。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成形:那個被打掉的、畸形的胎兒,它的“什麼東西”,纏上了小雅。
當晚,怪異升級了。她不再隻是說夢話或坐起來,而是開始下床走動。我在極度的恐懼中裝睡,眯著眼觀察她。
她像夢遊一樣,動作僵硬地走到客廳中央,然後開始搖晃身體,嘴裡哼著不成調的、詭異的搖籃曲。哼著哼著,她伸出雙手,在空中做出一個環抱、搖晃的姿勢,彷彿在抱著一個看不見的嬰兒。
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她偶爾會低下頭,對著空蕩蕩的臂彎,露出一個無比扭曲的笑容。那笑容裡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但出現在這死寂的深夜、出現在她空洞眼神的臉上,隻讓人感到徹骨的寒意。
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猛地坐起身,打開燈,大喊一聲:“小雅!你乾什麼呢!”
燈光驟亮,小雅的動作戛然而止。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我,又看看自己懸空的手臂,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我……我怎麼在這兒?”她聲音發抖,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衝過去抱住她,她在我懷裡瑟瑟發抖,身體冰涼。“老公,我害怕……我總覺得……有個小孩……在看著我……就在家裡……”
我緊緊抱著她,下定決心,明天就去找人幫忙。這事,靠我們自己恐怕過不去了。
通過一些曲折的關係,我打聽到郊區有一位姓陳的婆婆,據說懂些這方麵的事情。我帶著小雅的照片和一件她常穿的衣服,找到了陳婆婆住的那條破舊小巷。
陳婆婆很老,滿臉皺紋。她聽完我的講述,又看了看小雅的照片,手指在照片上輕輕摩挲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凝重。
“後生,”她歎了口氣,“你老婆這是被‘嬰靈’纏上了,還是個怨氣很重的‘業障胎’。”
“業障胎?”
“就是那種本來就不該來,或者來了卻留不住,帶著先天怨憤的胎兒。”陳婆婆緩緩說,“它被打掉,魂魄無依,又恰好沾了你老婆的身上的生氣,就跟著她回來了。它不懂善惡,隻知道冷,想要溫暖,把你老婆當成了它的娘。”
我聽得後背發涼:“那……那怎麼辦?有辦法送走嗎?”
“試試看吧。”陳婆婆起身,從裡屋拿出一個紅布包著的小香爐,和三支顏色深褐的細香。“這是安魂香。你拿回去,等今晚子時,就是你感覺家裡最不對勁的時候,在客廳中間點上。記住,香點燃後,你要在心裡默唸,告訴那孩子,這裡不是它該留的地方,讓它安心離開,彆再纏著大人。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香燒完之前,絕對不能出聲,不能打斷。”
她特彆強調:“尤其不能驚叫或者罵它。你一怕,一怒,它的怨氣就更重。明白嗎?”
我用力點頭,把香和婆婆的囑咐牢牢記住,付了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晚上,我把小雅哄睡,給她吃了有安神作用的藥。她睡得很沉。我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客廳裡,看著牆上的鐘,等待子時的到來。
淩晨十二點整。家裡果然開始出現異狀。溫度驟然降低,一種無形的壓力瀰漫在空氣中。燈泡開始瘋狂閃爍,電視螢幕啪一下自己亮了,一片雪花,發出滋啦的噪音。廚房裡傳來碗碟輕微碰撞的聲音。
我強忍著恐懼,按照陳婆婆的吩咐,在客廳中央的地板上擺好香爐,點燃了那三支安魂香。
一股奇異的、略帶苦澀的香味瀰漫開來。說也奇怪,香味所到之處,燈泡閃爍的頻率降低了,電視雪花聲也小了一些。
我立刻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在心裡默唸:“孩子,知道你委屈,但這裡不是你的家。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彆再纏著我了,彆再纏著小雅了……”
我唸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燈不閃了,電視也黑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那三支香,筆直地向上冒著青煙。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呼吸,吹在了我的後頸上。
我的汗毛瞬間全部豎起。我死死咬著牙,不敢動,更不敢回頭。我知道,它就在我身後。
接著,我聽到了一種聲音。極其細微。啪嗒……啪嗒……那聲音慢慢地,從我的身後,繞到了我的側麵。
我拚命剋製著睜眼去看的衝動,繼續默唸。
那聲音停在了我的正前方,離我非常近。冰冷的寒意直接穿透了我的衣服。然後,我感覺到一個小小的東西,爬到了我的大腿上。
那觸感清晰無比,就像一個剛出生的、渾身沾滿粘液的嬰兒,正坐在我的腿上!
我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心臟快要跳出胸腔。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我的喉嚨。我聞到了更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胎兒特有的腥氣。
它就在我腿上。我能感覺到它的“重量”。
時間彷彿凝固了。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地在心裡重複那些話,祈求這香快點燒完。
終於,我感覺到腿上的重量一輕,那冰冷的觸感和血腥味也驟然消失。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眼縫。香,剛好燒到了儘頭,最後一點火星熄滅了。
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客廳裡恢複了正常,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不見了。
我連滾帶爬地回到臥室,小雅還在安睡,臉色似乎紅潤了一些。我守了她一夜,直到天亮。
第二天,陽光照進屋子,帶來了久違的暖意。小雅醒來後,眼神恢複了清明,她看著我,疑惑地問:“老公,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昨晚冇睡好嗎?”
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最近發生的所有恐怖事情了。家裡的怪事也徹底消失,再也冇有異常。
後來,我們誰也冇有再提起這件事。生活彷彿回到了正軌。市三院婦產科,那個汙物處理間,以及那個未能降臨人間的孩子……這一切,都被我們深深埋藏。
隻是後來有一次,我聽一個在那家醫院工作的朋友偶然說起,醫院裡有個流傳開的怪談:深夜在婦產科樓層,有時會聽到若有若無的嬰兒哭聲,甚至有晚班護士看到過一個模糊的、爬行的小小身影,一閃而過。
朋友笑著說都是自己嚇自己。我也跟著笑了笑,冇有說話。
隻有我知道,那個夜晚的冰冷觸感和血腥味,是多麼的真實。都市的怪談錄上,又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頁。而這一頁,是用極致的恐懼寫就的,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懂得那背後的沉重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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