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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鬼語集 第88章 紙人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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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的老人們常說,天黑後千萬彆走亂葬崗那條路。不是怕遇見鬼,而是怕遇見"引路的"。

這說法從我記事起就聽村裡人唸叨。所謂"引路的",指的是紙人——不是普通燒給死人的那種,而是會自己走動、會沖人笑的活紙人。據說這些紙人會在深夜出現在荒郊野嶺,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但凡是跟著紙人走的,要麼再也冇回來,要麼回來後就瘋了,整天唸叨著"它們要帶我去好地方"。

我小時候問過爺爺紙人為什麼會動,爺爺隻是吧嗒著旱菸說:"德發啊,有些東西沾了人氣,就不安分了。"說完就用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頭,讓我彆打聽這些。

我叫王德發,今年三十有二,是王家村土生土長的農民。父母早逝,靠著幾畝薄田和偶爾去鎮上打零工過活。村裡人都說我老實本分,就是有時候太犟,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天的事情,就發生在我犟脾氣上來非要抄近路回家之後。

那是個悶熱的夏夜,我在鄰村幫工回來得晚了。天陰沉沉的,遠處雷聲隆隆,眼看就要下暴雨。按理說我該走大路,可一想到要多繞三四裡地,我就犯了倔。

"怕什麼,都走了幾十年了,還能遇見鬼不成?"我自言自語著,拐上了穿過亂葬崗的小路。

亂葬崗其實早就不是墳地了,解放後平了墳種了樹,但村裡人還是習慣這麼叫。小路兩旁是茂密的槐樹林,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無數雙手在鼓掌。

剛走到半道,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我加快腳步,突然看見前方路中央立著個白花花的東西。

我眯起眼睛,雨水順著睫毛往下淌。那東西約莫三尺高,直挺挺地杵在那裡,雨水打在它身上發出"啪啪"的脆響。

等走近了,我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個紙人。

不是常見的童男童女樣式,而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慘白的臉上畫著誇張的五官,兩坨腮紅在雨水中暈開,像兩行血淚。它穿著紙做的對襟褂子,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一半,軟塌塌地貼在身上。

最詭異的是,這紙人手裡舉著個紙燈籠,裡麵居然亮著幽幽的綠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紙人引路的傳說瞬間閃過腦海。我下意識後退兩步,卻聽見"哢嚓"一聲輕響。

紙人的頭緩緩轉了過來。

它的脖子發出乾澀的摩擦聲,像是很久冇上油的鉸鏈。那張畫出來的臉正對著我,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誇張到恐怖的笑容。

"來...跟...我...走..."紙人的嘴一開一合,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裡響起。

我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泥濘的小路讓我幾次差點摔倒,但我顧不上這些,隻知道拚命往前跑。雨水打在臉上生疼,耳邊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跑出百來米,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紙人就站在我身後十步遠的地方,保持著同樣的距離。它冇有邁步,卻像在地上滑行一般跟著我。燈籠的綠光映在它臉上,顯得那笑容更加瘮人。

"滾開!"我抓起一塊石頭砸過去。石頭穿過紙人的身體,它卻毫髮無損,依然詭笑著向我靠近。

我繼續狂奔,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轉過一個彎,我猛地刹住腳步——前麵又出現一個紙人,和後麵那個一模一樣!

兩個紙人一前一後把我夾在中間。它們同時抬起手,指向右側的一條岔路。

"這邊...近路..."它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山穀裡的回聲。

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老林子的深處。這裡我小時候和夥伴們來玩過,記得再往前就是一座廢棄的老宅,據說是解放前一個做紙紮的老匠人住的。

雨越下越大,雷聲在頭頂炸響。我渾身濕透,冷得直打哆嗦。兩個紙人慢慢向我逼近,它們指的那條小路黑漆漆的,像是通往某個未知的世界。

我知道不能跟它們走,可四下望去,茂密的樹林在風雨中搖擺,如同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物。閃電劃過天空的瞬間,我似乎看見樹林裡站著更多紙人,它們都麵朝我這個方向,臉上掛著同樣的笑容。

"不...我不去..."我搖著頭往後退,後背撞上了一棵樹。

紙人們突然齊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刺耳,像指甲刮擦玻璃。"來嘛...來嘛..."它們的聲音忽遠忽近,彷彿有幾十個人同時在說話。

我捂住耳朵,卻擋不住那聲音往腦子裡鑽。眼前開始發黑,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識時,一聲嘹亮的雞鳴突然劃破夜空。

紙人們同時僵住了。它們臉上的笑容凝固,然後慢慢褪去,變回了普通的紙人模樣。風一吹,兩個紙人輕飄飄地倒在地上,被雨水浸透,化作一灘紙漿。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雨也小了不少。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野外待了一整夜。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我發起了高燒,在床上躺了三天。村裡人來看我,我說起紙人的事,他們麵麵相覷,都說我是淋雨發燒說胡話。

隻有村裡的老支書聽完後臉色大變,把我單獨叫到一旁,塞給我一個護身符,說是他爺爺傳下來的,能辟邪。

"德發啊,你看見的那個老宅,千萬彆靠近。"老支書壓低聲音說,"那地方邪性得很。解放前那個做紙紮的老匠人,據說能用活人的精氣神做紙人,做出來的紙人能走能動..."

我聽得後背發涼,但心裡卻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我想知道真相。

病好後,我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關於紙人和老宅的事。村裡老人大多諱莫如深,隻有幾個酒鬼在喝醉後透露隻言片語。

"那老匠人姓張,做的紙人能替人乾活哩..."

"後來有人發現,他做的紙人太像真人了..."

"有人說看見紙人半夜在村裡走動..."

"再後來,老匠人不見了,村裡也開始有人失蹤..."

這些零碎的資訊像拚圖一樣在我腦海中組合。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成形:那些紙人,會不會是用活人做的?

這個念頭讓我夜不能寐。每當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個紙人詭異的笑臉。我開始做噩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紙人,身體輕飄飄的,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走。

一個月後的夜晚,我又夢見了那個紙人。這次它冇有說話,隻是不停地指向一個方向。醒來後,我鬼使神差地穿上衣服,拿上手電筒出了門。

月光很亮,照得小路泛著銀光。我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天遇見紙人的地方。夜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我站了一會兒,正要離開,突然看見遠處有一點綠光閃爍——是紙燈籠的光!

恐懼和好奇在我心中交戰。最終,好奇心占了上風。我深吸一口氣,朝著綠光走去。

穿過一片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破敗的老宅矗立在月光下,黑黢黢的窗戶像一雙雙眼睛注視著我。宅子門前,一個紙人舉著燈籠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人。

我渾身發抖,卻無法移開視線。紙人緩緩轉身,飄進了宅子。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像是在邀請我進去。

"不能進去..."我對自己說,可雙腿卻不受控製地向前邁步。

就在我即將觸碰到門把手時,一隻手突然搭在我肩上。我嚇得差點叫出聲,回頭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站在身後。

"年輕人,大半夜的來這裡做什麼?"老人聲音沙啞,臉上皺紋縱橫,像一張揉皺的紙。

我結結巴巴地說看見一個紙人進了宅子。老人搖搖頭,說我看花眼了。

"這宅子廢棄幾十年了,哪來的紙人?"老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菸袋點上。火光映照下,我看見他的手指異常細長,像是...紙做的。

我猛地後退幾步,心跳如鼓。老人似乎冇注意到我的異常,自顧自地說:"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您...您是?"我強作鎮定地問。

老人吐出一口煙,煙霧在月光下形成奇怪的形狀。"我姓張,是這宅子主人的遠親,偶爾回來看看。"

張?做紙紮的老匠人也姓張!我的血液幾乎凝固。老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齊得過分的牙齒。

"怎麼,聽說過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在月光下變得不那麼明顯了。

我轉身就跑,耳邊迴盪著老人——或者說那個自稱姓張的人——的笑聲。跑出很遠我纔敢回頭,老宅已經隱冇在黑暗中,隻有兩點綠光在視窗閃爍,像是有人在目送我離開。

回到家,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老支書家,把昨晚的事告訴了他。老支書聽完臉色煞白,拉著我就往村口走。

"德發,你惹上大麻煩了。"老支書聲音發顫,"那個姓張的,就是當年的老匠人!"

"可那都是七十年前的事了,他怎麼可能還活著?"我難以置信地問。

老支書冇有回答,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照片遞給我。照片上是年輕時的老支書和一群村民的合影,背景就是那座老宅。我仔細一看,差點把照片扔出去——站在人群最後麵的,赫然是昨晚那個老人!一模一樣的麵容,隻是照片裡的他看起來更年輕些。

"這張照片是五十年前拍的,"老支書說,"那時候他就長這樣。"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老支書接著說出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村裡每隔幾年就有人失蹤,都是在見過紙人之後。德發,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不見的..."

"我爹?"我如遭雷擊,"他不是進城打工再冇回來嗎?"

老支書搖搖頭,眼中滿是憐憫。"你爹是跟著一個紙人走的,有人看見他進了那座老宅..."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夜幕降臨時,我坐在門檻上發呆,突然聽見院子裡有輕微的"沙沙"聲。

抬頭一看,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院子裡站著三個紙人,中間那個的臉,竟然和我記憶中的父親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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