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898章 故鄉的黃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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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是在陝西北部一個被層層黃土山塬緊緊包裹的村子裡度過的,由爺爺一手帶大。
記憶裡,父母的印象是模糊的,他們像候鳥一樣,隻在年關短暫地回來一趟,留下些微薄的錢和幾句囑咐,便又匆匆南下,融進遠方那座我從未見過的、據說能長出高樓和工廠的城市。
家裡的土坯房,常年隻有爺爺、我,還有那頭叫“老黑”的牛。
老黑是頭老黃牛,之所以叫老黑,是因為它那雙溫順的大眼睛周圍長著一圈黑毛,像戴了副眼鏡,顯得格外忠厚。
它是家裡最值錢的活物,是爺爺犁地、拉車的夥伴,也是我沉默的玩伴。
奶奶走得早,照片掛在牆上,是個眉眼慈祥的陌生女人。爺爺很少提起她,隻是有時喝點自釀的米酒,會對著照片發一會兒呆。父母不在身邊,爺爺和老黑,就是我全部的天地。
那年初秋,天高氣爽,農忙剛過。一天傍晚,我照例去村後“歪脖子柳”那兒牽老黑回家。
可走到近前,心裡咯噔一下——柳樹樁上,隻剩下一截被磨得毛糙的斷掉的麻繩。老黑不見了!
我腦袋“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中,我頓時慌了神。丟了老黑,這個家可怎麼辦?我連滾帶爬地跑回院子,帶著哭腔喊:“爺!老黑……老黑冇了!繩……繩子斷了!”
爺爺正坐在門檻上修補一個籮筐,聽到我的話,手一抖,篾片劃破了手指。
他猛地站起身,臉上的皺紋在暮色裡顯得更深了,像乾涸的河床。“啥時候的事?在哪兒丟的?”他的聲音急促,但並冇有太多慌亂,多年的孤寂與黃土生活,磨礪出了他一種近乎本能的鎮定。
“就……就在歪脖子柳那兒!我下午去看還好好的……”我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裡充滿了自責。
爺爺冇再說什麼,轉身進屋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他拿著一支備用的火把和火柴走出來,又拎起他那根磨得油光發亮的棗木棍。“走,去找。這老夥計,許是饞那坡上的草,跑遠了。”他的語氣儘量放得平靜,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最後一絲天光正被潮水般的黑暗吞噬。遠處的山巒變成了巨大而模糊的剪影,像是匍匐的巨獸。村莊裡零星亮起燈火,那是彆人家的溫暖,與我無關。
爺爺劃亮火柴,“噗”的一聲,橘紅色的火焰升騰起來,驅散了我們身邊一小圈的黑暗。
火焰燃燒鬆脂,發出“劈啪”的輕響,帶著一股焦糊又辛辣的氣味。火把的光不穩定地跳動著,我們的影子便被拉得忽長忽短,扭曲著投射在身後的土路上,像兩個笨拙而詭異的鬼魅,緊緊跟隨著我們。
“跟緊我,彆亂看。”爺爺低聲囑咐,他的聲音在火把的劈啪聲裡顯得有些飄忽。我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彷彿那是唯一的依靠。
我們先是沿著老黑平時可能去的草坡尋找。爺爺不時停下,蹲下身,湊近火把的光,仔細察看地上的痕跡。黃土路上,蹄印雜亂,很難分辨。
“爺,能找到嗎?”我帶著哭腔問,心裡想著遠方的父母,要是他們知道我把牛弄丟了……一定會很著急。
“能。”爺爺頭也不回,聲音低沉而肯定,“老黑認路,也認家。許是被啥東西驚了,跑岔了道。你看這蹄印,”他指著一處相對清晰的印記,“這是往北溝方向去的。”
北溝?我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村子背後一條深切的黃土沖溝,溝深林密,地形複雜。關於北溝,村裡流傳著許多邪門的說法,都說那裡陽氣不足,有不乾淨的東西。白天去尚且覺得陰氣森森,更彆提這深更半夜了。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抓爺爺衣角的手更緊了。“爺,去北溝啊?”
爺爺沉默了一下,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的眉頭緊鎖著。“蹄印指著這兒,就得去。畜生比人金貴,丟了它,開春的地誰犁?拿啥供你讀書?”他的理由很實際,帶著莊稼人特有的質樸和艱辛,但我聽得出,他語氣裡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個家,太需要老黑了。
我們離開了村路,開始沿著一條陡峭的羊腸小道往溝裡走。
火把的光在這裡顯得更加微弱,隻能照亮腳下幾步遠的地方。兩旁是高大的黃土崖壁,被風雨侵蝕出千奇百怪的形狀,在跳躍的火光下,那些凹凸的陰影時而像猙獰的鬼臉,時而像潛伏的怪獸。
夜風吹過溝壑,發出“嗚嗚”的聲響,不像風聲,倒像是某種低沉的嗚咽,從黃土的深處滲透出來。
空氣越來越涼,是一種沁入骨頭的陰冷。四周安靜得可怕,連夏蟲的鳴叫都消失了,彷彿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活物都噤了聲。隻有我們的腳步聲、火把的燃燒聲,以及我那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走著走著,爺爺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舉起火把,往前探照。前麵的小路分成了兩條,一條繼續沿溝邊向前,另一條則拐向一個更窄、更深的岔溝。
“爺,走哪邊?”我緊張地問。
爺爺冇有立刻回答,他蹲下來,更加仔細地檢視地麵。看了好一會兒,他站起身,語氣裡帶著一絲困惑:“怪了……蹄印到這,就亂了。兩條路上,好像都有痕跡,又好像……都冇有。”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旁邊崖壁上的一個黑影動了一下。我嚇得猛地轉頭,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火把的光掃過去,那裡隻有一片隨風搖曳的枯草,影子投在土壁上,晃動著。
“咋了?”爺爺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冇……冇啥,好像……好像有個影子動了一下。”我聲音發顫。
爺爺舉起火把,朝那個方向仔細照了照,除了黃土和枯草,什麼也冇有。“是火光晃的,自己嚇自己。”他嘴上這麼說,但我感覺到他握棍子的手緊了緊。
我們決定先沿著主溝繼續往前走一段。越往裡走,氣氛越發詭異。周圍的黑暗彷彿有了質感,粘稠得像是化不開的濃粥,火把的光線被壓縮得隻剩我們周圍可憐的一小團。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好像四周的黑暗裡,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突然,走在前麵的爺爺又是一個急停,我差點撞到他背上。
“彆動!”他低喝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緊張。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隻見前方約莫十幾步遠的地方,小路中央,隱隱約約好像立著個什麼東西。火把的光線有限,看不真切,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矮矮的輪廓,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
“是……是石頭嗎?”我小聲問,大氣不敢出。
爺爺緩緩將火把舉高,試圖看得更清楚些。火焰跳躍著,那東西的輪廓在明暗交錯中似乎也在微微變化。它不像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形狀……形狀有點說不出的怪誕。
“不像……”爺爺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站這兒彆動,我過去看看。”
他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幾步,火把的光漸漸籠罩了那個物體。我也瞪大了眼睛,心懸到了嗓子眼。
看清了。那不是石頭,也不是什麼動物。那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用黃土夯實的土堆,形狀……像極了一個微縮的墳塋!墳堆的頂上,還插著三根已經熄滅了的枯樹枝,像是三炷香。
在這荒無人煙的深溝半夜,誰會在這裡壘這麼一個東西?
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板直衝頭頂,渾身汗毛倒豎。
爺爺走到那小土堆前,用棗木棍輕輕撥弄了一下,土堆很結實。他圍著它轉了一圈,臉色在火光下變得異常難看。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黑黢黢的崖壁,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土墳,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擋路的墳……真有這東西……”
“爺,這是啥呀?”我帶著哭音問,恐懼和無助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爺爺冇有回答我,而是猛地轉過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走!回頭!不能往前走了!”
他的力氣很大,拉得我一個趔趄。我從未見過爺爺如此驚慌失措。他不再去看那個詭異的土墳,也不再分辨什麼牛蹄印,隻是緊緊拉著我,幾乎是拖著我,沿著來路快步往回走。他的腳步又急又亂,完全冇有了來時的沉穩。
火把在他手中劇烈地晃動,我們的影子在黃土崖壁上瘋狂地舞蹈,扭曲成各種難以名狀的形狀,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後麵追趕它們,或者說,追趕著我們。那“嗚嗚”的風聲似乎也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在我們耳邊催促。
我嚇得魂不附體,隻知道拚命跟著爺爺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我隻覺得後背冰涼,彷彿那個小小的土墳,或者它代表的東西,正無聲無息地跟在我們後麵。
我們一口氣跑回了那個岔路口。爺爺停下來,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他回頭望了一眼我們剛剛逃回來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驚悸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敬畏。
“爺……到底……到底是啥?”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牙齒都在打顫。
爺爺緩了好一會兒,才沙啞著嗓子說:“那是‘擋路墳’……老輩子人傳下來的說法……是地下的東西不高興了,顯個樣子攔路。
見了這東西,就不能再往前闖,否則……否則就回不來了。”他頓了頓,補充道,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痛惜,“老黑……怕是找不回來了。是咱冇照看好它……”
那一刻,我不僅感受到了那片黃土深處的詭異力量,更深刻地體會到了爺爺話語裡的無奈和沉重。丟了老黑,對這個本就艱難的家,無疑是雪上加霜。
我們不敢再在北溝裡停留,沿著另一條相對好走的路往回走。爺爺的情緒平複了一些,但依舊沉默,眉頭緊鎖。失落、恐懼和對這個家的擔憂,交織在我心裡。
就在我們快要走出北溝,已經能看到遠處村子模糊的輪廓時,爺爺手裡的火把,火焰突然猛地搖曳了幾下,然後,“噗”的一聲,毫無征兆地熄滅了。
瞬間,絕對的黑暗籠罩了我們。那是一種伸手不見五指,連自己的存在都彷彿要被吞噬掉的黑暗。我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抱住爺爺的胳膊。
“彆怕!彆出聲!”爺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異常嚴厲。
他摸索著掏出火柴,“嗤”的一聲劃亮。微弱的光線下,我看到他臉上凝重的表情。他試圖點燃火把,但奇怪的是,火柴一根接一根地劃亮,卻總是在接近火把浸了鬆脂的布條時,就莫名其妙地熄滅了,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吹熄它。
“邪門……”爺爺低聲咒罵了一句,那聲音裡透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近乎絕望的無力感。
就在最後一根火柴熄滅,黑暗再次吞噬一切的刹那,我似乎聽到,從我們身後很遠很遠的溝深處,傳來了一聲極其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歎息。那歎息悠長、疲憊,帶著無儘的蒼涼,不像活人發出的,更像是這片黃土山塬本身,在沉沉夜色裡,撥出的一口積鬱了千年的氣。
爺爺的動作僵住了。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過了好幾秒,他才重新動作,這次,他冇有再嘗試點火把,而是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跟著我,摸黑走。”他的手掌粗糙、冰涼,但卻有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這雙手,犁過地,趕過車,也曾在父母離家的日子裡,笨拙地為我縫補衣裳。此刻,它是我唯一的指引。
我們爺孫二人,就這樣互相攙扶著,憑藉著對地形的模糊記憶和對村莊方向的直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濃稠的黑暗裡艱難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上,每一步都充滿了恐懼。我緊緊閉著眼,不敢睜開,彷彿一睜開,就會被這無邊的黑暗同化、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搖曳的光。是村頭的光。那一點光,在此時此刻,勝過世間所有的星辰日月。
回到家後,爺爺的情緒平複了一些,但依舊沉默,眉頭鎖得更緊了。失落、恐懼和對這個家的擔憂,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壓在我心口。
往後的幾天,爺爺又白天叫上幾個鄰居去北溝附近找過幾次,皆是無功而返。家裡氣氛壓抑,爺爺抽菸抽得更凶了,常常望著空蕩蕩的牛棚出神。我則陷入深深的自責,總覺得是自己冇拴好繩子,才導致了這場災禍。
就在老黑失蹤後的第七天傍晚,天色將暗未暗之際,我正坐在院門口發呆,忽然聽到一陣極其緩慢、疲憊的蹄聲,由遠及近。
我猛地抬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暮色中,老黑瘦骨嶙峋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艱難地挪進院子!它渾身沾滿乾涸的泥漿和草屑,原本壯實的身軀塌陷下去,走路搖搖晃晃,彷彿隨時會倒下。但它真的回來了!
“爺!爺!老黑回來了!老黑回來了!”我激動得語無倫次,衝屋裡大喊。
爺爺聞聲衝出來,看到院中的老黑,瞬間愣住了,隨即快步上前,顫抖著手撫摸老黑瘦削的脊背,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老夥計……你……你這是去哪兒了?咋弄成這副樣子……”老黑用疲憊至極的頭顱輕輕蹭著爺爺的手,發出微弱而沙啞的“哞”聲,彷彿在訴說無儘的委屈與艱辛。
這件事太過蹊蹺,爺爺心裡不踏實,第二天特意請了鄰村一位年紀很大的神婆來看看。
神婆圍著老黑轉了幾圈,又看了看它的眼睛,沉吟半晌,纔對爺爺說:“老哥,你這牛,是讓‘不乾淨的東西’牽走了,迷了心竅,走入了不該去的陰地。它能回來,是奇蹟。全憑著它對你們這家的一點念想,一點牽掛,硬是靠著畜牲難得的那股子忠心和毅力,掙脫了出來,找到了回家的路。這牛,通人性,有靈性,要好生待它。”
爺爺聽後,久久不語,隻是更細心地照料老黑,用最好的草料混合著黃豆,一點點幫它恢複元氣。
自那以後,爺爺對老黑,更多了一份超越牲口的情分。他常說:“老黑是撿回來的一條命,是咱家的一員。”
老黑慢慢恢複了健康,但似乎也耗儘了大部分精力,不再像以前那樣壯實有力了。
又過了幾年,它真的老了,犁地拉車漸漸力不從心。爺爺和我商量著,用父母寄回來的錢,又買了一頭年輕力壯的小黃牛。爺爺冇有賣掉老黑,而是讓它徹底“退休”了。
從此,山坡上常見這樣一幅景象:老黑不再套著犁鏵或車套,它悠閒地走在前麵,那頭新來的小牛則溫順地跟在它身後。
老黑會帶著小牛找到最肥美的草坡,會在陽光下靜靜地反芻,會用眼神和輕輕的觸碰教導小牛避開危險的地形。
傍晚時分,不用任何人驅趕,老黑便會領著小牛,沿著熟悉的小路,準時回到院子裡的牛棚。它彷彿接替了爺爺的一部分責任,成了這個家,乃至這頭新牛的守護者。
時光荏苒,我外出求學,工作,離家越來越遠。爺爺的身體也像秋後的樹葉,漸漸枯萎。
在一個平靜的秋日,爺爺安詳地走了,就像睡著了一樣。我趕回家鄉,送他最後一程。將他與早逝的奶奶合葬在村南頭的黃土坡上。
處理完喪事,那幾天家裡人來人往,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幾乎忽略了牛棚裡的老黑。
就在爺爺下葬後的第三天清晨,我恍惚中聽到母親在院裡帶著哭音叫我。我心頭一緊,衝出去,隻見她站在牛棚口,抹著眼淚。
我走過去,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老黑側躺在乾草堆上,身體已經僵硬冰冷,它走得十分安詳,就像隻是睡著了一樣。
它的頭朝著村南頭爺爺墳塋的方向,彷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在遙望它的老主人。
我們這才意識到,老黑在爺爺離開後,幾乎就冇怎麼進食。它用它自己的方式,追隨著那個在深夜裡點燃火把尋找它、與它相依為命多年的老人而去了。
我淚如雨下。那一刻,我深深相信,神婆說的是真的。老黑與爺爺之間,早已超越了簡單的主仆關係,是一種紮根於黃土、溶於血脈的深厚情義。
它用七天的掙紮歸來,報答了爺爺的尋找之恩;又用最後的生命,陪伴爺爺走完了人世間的路程,然後,義無反顧地追隨而去。
如今,父母也早已因常年辛勞,相繼離我而去,葬在了爺爺旁邊。
故鄉的黃土坡,埋葬了我的至親,也埋葬了我忠誠的夥伴老黑。城市喧囂的夜晚,我時常想起那個火把搖曳的恐怖夜晚,但更清晰的,是爺爺撫摸老黑時通紅的眼眶,是老黑帶著小牛悠閒吃草的夕陽剪影,是它最終朝向爺爺安息之處的深情凝望。
那晚北溝的詭異,早已被歲月的風吹散,沉澱下來的,是爺爺沉默如山的愛,是老黑至死不渝的忠誠,是父母遠方奔波的無言付出。
他們,還有那片土地,都是我生命的根,是我所有勇氣與溫柔的來源。
那些離開我的人與物,都化作了故鄉的風,永遠吹拂著我的思念。
那火把下的影子,不僅投射在黃土崖壁上,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靈魂裡,提醒著我,我的根,永遠在那片深沉、厚重、既孕育生命也承載了無數沉默深情與生死相隨的黃土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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