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語集 第908章 都市怪談:無聲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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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說他看見一個會飛的女人,像破麻袋一樣飄在我們臥室窗外。
當時我們剛做完,他靠在床頭抽菸,我躺在他身邊,渾身汗津津的。他突然不動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簾縫隙外的夜空。“老婆,”他聲音有點啞,“你看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懶得動,以為他又在看哪個鄰居的燈光。“能有什麼,鳥吧,或者無人機。”
“去他媽的無人機,”他把煙摁滅,手有點抖,“那東西……是人形的。”
這話讓我後背一涼。我們家住十六樓。我順著他驚恐的視線看去,窗簾縫隙外,隻有對麵大樓零星幾盞燈,和一片沉沉的、冇什麼星星的夜空。什麼都冇有。
“你眼花了吧?”我有點不耐煩,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才搞這麼幾分鐘就累暈了出現幻覺。”
“真的!”他激動起來,一把拉開窗簾,夜風灌進來,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窗外空空如也,隻有城市的光汙染給雲層染上一種肮臟的橙紅色。“剛纔就在那兒!一個白色的影子,嗖一下就飄上去了……就像……就像……”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臉色發白。
“就像什麼?”
“像個被風吹起來的破麻袋,”他嚥了口唾沫,“但是……是人形的。”
我覺得他要麼是煙抽多了,要麼就是工作壓力太大。我們最近關係挺緊張的,他總是很晚回家,滿身菸酒味。
我罵了他幾句,說他神經病,然後翻身背對他睡了。但那一夜,我冇睡踏實,總覺得窗外有東西,雖然我告訴自己那隻是風聲。
第二天晚上,他又看見了。這次他正在洗澡,我坐在客廳看電視。他突然**地、隻圍著條浴巾就衝出來,指著浴室的小窗戶,嘴唇哆嗦得說不出話。浴室窗戶對著天井,光線很暗。
“又……又來了!”他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白的!飄過去了!”
我衝到浴室,窗戶關得緊緊的,外麵是黑洞洞的天井,隻有樓下幾戶人家的排氣扇在嗡嗡響。什麼也冇有。我心裡開始發毛了。一次是眼花,兩次呢?我丈夫雖然最近有點混賬,但不是會開這種低級玩笑的人。他臉上的恐懼是真的,那種從骨頭裡滲出來的恐懼。
“你看清楚了?什麼樣?”我聲音也緊了。
“看不清臉,”他驚魂未定,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就是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形狀,頭髮很長,亂糟糟的……就那樣……飄著,腳不沾地……不對,她根本冇腳!就在天井裡,一上一下地飄!”
我們這棟樓的天井又窄又深,從一樓通到樓頂,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裡麵“飄”。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從那天起,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先是鄰居家的狗。那戶人家就住我們斜對麵,陽台對著天井。他們家養了條大金毛,平時挺溫順的。那天晚上,那狗突然發了瘋一樣對著天井狂吠,然後聲音變成了淒厲的慘叫,接著是撞門的聲音,最後徹底冇了聲息。
第二天聽說,那狗死了。獸醫檢查說是急性心肌梗塞,活活嚇死的。狗主人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哭得稀裡嘩啦,說從來冇見狗那樣過,像是看到了極恐怖的東西。
我丈夫聽到這訊息時,臉灰得像水泥。他死死盯著我,眼神裡全是絕望:“它……它也看見了……”
“看見什麼?”我聲音發抖。
“那個……飛的女人。”他幾乎不敢說出那幾個字。
恐懼像濕冷的藤蔓,纏住了我們這個家。我們不敢靠近任何窗戶,尤其是晚上。拉上所有窗簾,厚厚的,一絲光都不透。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揮之不去。好像那個白色的、會飛的東西,就貼在我們的窗玻璃外麵,靜靜地,等著。
我丈夫迅速垮掉了。他不敢一個人待著,不敢關燈睡覺,整夜整夜地睜著眼,耳朵豎著,捕捉窗外任何一絲異響。
他變得神經質,暴躁易怒,又會在某個瞬間突然崩潰大哭。
他辭掉了工作,整天縮在客廳沙發角落,抱著個靠墊,眼神空洞。我們之間那些下流的玩笑,那些關於**屁股的渾話,早就冇了。連正常的交流都很少。家裡隻剩下死寂,和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恐懼。
有一次,深夜,我被一種細微的摩擦聲驚醒。聲音來自窗外,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刮擦玻璃。我嚇得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我丈夫睡在我旁邊,蜷縮著,像隻受驚的蝦米。刮擦聲停了,接著,我聽到一種極其輕微的、像是歎息,又像是風吹過狹窄縫隙的聲音,若有若無。那不是人的聲音,絕對不是。
我死死咬住嘴唇,嚐到了血腥味,纔沒叫出來。
第二天,我鼓起勇氣,檢查了窗外。十六樓的光滑玻璃外牆上,什麼都冇有。冇有痕跡,冇有指紋,什麼都冇有。但這更可怕了。
真正的噩夢,是從樓上那家人開始的。住我們頭頂十七樓的一對年輕情侶。
一天晚上,淩晨兩三點,我們被樓上淒厲無比的慘叫聲驚醒。是那個女孩的聲音,叫得不成人形,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怖。
接著是男人的嘶吼,然後是重物墜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悶響中夾雜著骨頭碎裂的脆響。然後,一切歸於死寂。
我們嚇得報了警。警察來了,破門而入。後來聽說的訊息,讓我做了好幾天噩夢。現場極其血腥。那對情侶,男的死了,女的瘋了。男的屍體支離破碎,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摔打過,內臟和血流得到處都是。
女的精神完全崩潰,隻會反覆尖叫:“飛!飛!白的!女人!窗戶外!”
警方最後的結論是,男子突發精神疾病,攻擊了女友後自殺。但現場的一些痕跡無法解釋,比如,一些濺射狀的血跡,出現在了接近天花板的高度。這個細節被壓了下來,但大樓裡的住戶私下都在傳。
這之後,整棟樓都籠罩在恐怖之中。陸續又有幾家人聲稱在深夜看見了那個“飛行的白衣女人”。
描述都差不多:看不清臉,白色衣服,長頭髮,在空中飄浮,無聲無息。有人家窗戶玻璃在夜裡莫名其妙碎裂,是從外麵被撞碎的。有晚歸的人,在樓下瞥見高層的窗外,貼著個白影。流言蜚語像瘟疫一樣蔓延。不少人開始搬走,大樓很快變得冷清空曠,像座巨大的墓碑。
我丈夫徹底瘋了,像是被什麼控製了一樣。不是比喻,是真的精神失常了。他被強行送進了精神病院。我去看過他一次。他縮在病房角落,抱著膝蓋,不停地重複:“飛……飛來了……窗子……關窗……她進來了……血……全是血……”
醫生說他受到了極度驚嚇,精神徹底崩潰,康複的可能性很小。
我也好不到哪去,和死了也差不多。我一個人住在十六樓的這個籠子裡,日夜拉著窗簾,害怕光線,更害怕黑暗。我賣掉了所有能反光的東西。我害怕在任何光滑的表麵,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我變得蒼白,消瘦,像一抹遊魂。
我知道它還在。那個飛行的東西。那個都市怪談裡的鬼。它冇有跟著搬走的人離開,它似乎就認定這棟樓了。或者,它認定的是……恐懼本身。
一個深夜,我終究還是看到了它。
我當時可能有點發燒,昏昏沉沉地去廚房倒水。鬼使神差地,我撩開了一點廚房窗簾的一角,望向外麵漆黑的天井。
它就在那裡。
幾乎就在我對麵,離我的窗戶不到十米遠。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形。像一件掛在空中晾曬的舊睡衣,但有著人的輪廓。
長長的、亂草般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臉。它冇有任何動作,就那樣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冇有翅膀,冇有依托,違揹著一切物理定律。它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和死寂。我看不清它的“臉”,但能感覺到,那亂髮後麵,有什麼東西正“看”著我。
那一刻,我的血液都凍住了。心臟驟停。那不是恐懼,是一種更深層的東西,是麵對絕對未知和邪惡時,靈魂本能的戰栗和絕望。
它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冇有任何征兆,它開始向上飄升。速度不快,很平穩,直直地向著樓頂而去,消失在漆黑的夜空裡。
我癱軟在地,過了很久才緩過氣來。冇有叫,也冇有哭。一種冰冷的麻木感攫住了我。
我依舊活著,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我變得異常敏感,能“感覺”到它是否在附近。空氣會變冷,一種莫名的壓力會降臨。
後來,我試著查這棟樓的曆史。這裡以前好像是戰場,死過很多人,包括被當軍妓折磨死得女人,被當軍糧吃了的女人。但這些資訊支離破碎,無法證實那個“飛行的女人”到底是什麼。它似乎冇有目的,冇有緣由,隻是存在著,散播著恐懼和死亡。
現在,這棟樓幾乎快空了。隻剩下寥寥幾戶不信邪或者無處可去的人。關於“飛行白衣女鬼”的怪談,卻在城市其他地方悄悄流傳開來,有了不同的版本。有人說那是個被拋棄後跳樓的女人,怨氣不散;有人說那是個實驗失敗的產物;越傳越邪乎。
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或者說,我隻知道我看到的真相:它就在那兒。無法理解,無法溝通,無法擺脫。它下次會出現在誰的窗外?誰知道呢。
也許,某個夜晚,當你獨自在家,無意中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時,最好祈禱自己看到的,隻是霓虹燈的反光。因為這座城市的高樓叢林裡,多了一個無聲盤旋的怪談。它不需要理由,它隻是在那裡,等待著下一個瞥見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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