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短暫餘生,荒唐落幕 > 001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短暫餘生,荒唐落幕 001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我和江讓轟轟烈烈的愛了十年。

他也為我和家裡鬥了十年。

最愛彼此的那年,他丟下了家裡給他的富裕的一切,選擇和我私奔。

我們乘坐遊輪,漂洋過海,來到陌生的城市。

擠在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啃著乾硬的麵包,喝著帶著鐵鏽味的自來水,度過了三個月。

在我因為過度勞累病倒的某一天,他在門口抽了一整夜的煙。

天亮後,他說給我買早餐,就再也沒有回來。

一年後,我再次踏足我們相遇的城市,在共同好友麵前提起他。

朋友詫異。

“他早就結婚了,你不知道嗎?孩子都生了。”

他開啟手機,翻出了江讓那條唯獨遮蔽了我的朋友圈。

照片上,兩隻大手包裹著一隻白嫩圓潤的小手。

配文:

“母子平安。”

……

1

從洗手間出來,我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伴隨著熟悉的鬆木香襲來的,是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裡的清潤的嗓音。

“抱歉。”

我錯愕抬頭,在這一瞬間,四目相對。

那句‘好久不見’在嘴邊徘徊了半天,終究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我轉身想走,手腕卻被人攥住。

他的聲音在抖,“你怎麼會回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突然鬆開了我的手,下一秒,一個女人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的走來,猛地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半邊臉火辣辣的疼,有血絲不斷從嘴角滲出。

“你們這種婊子,還真是不要臉,我孟桑寧的男人你也敢勾引。”

我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

“給人扣帽子之前也麻煩你查清楚,剛剛到底是誰抓著誰不放!”

孟桑寧捂著被我打的半邊臉,眼底的陰狠恨不得要把我撕碎。

“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對我動手!還不趕緊給我按住她!”

孟桑寧身後的兩個保鏢衝過來,一人拽著我的一隻手臂,強迫我跪在她麵前。

連著幾巴掌重重的打在我臉上。

“賤人!婊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心思!”

“還敢打我?我非得把你的臉劃爛,剁了你的手喂狗!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勾引男人!”

我拚命掙紮都無濟於事,落在我臉上的巴掌也越來越重。

鮮血混合唾液從不斷嘴角流出,終於,我抬頭。

看向一直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江讓。

他也在看著我,那張我吻過無數次的唇緊緊地抿著,冰冷淡漠。

在下一個巴掌即將落到我臉上的時候,江讓攔住了孟桑寧。

“夠了。”

孟桑寧甩開江讓的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江讓,你敢攔著我?難道你真跟這個婊子有一腿?”

“你彆忘了,當初你跪在我家門口求著娶我的時候,承諾過什麼!”

“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江讓輕輕把孟桑寧的手攥在掌心,語氣溫柔,“隻是今天是小寶的滿月宴,我們一會還要回老宅,彆在這種事上耽誤時間。”

“我的心裡隻有你,這種不要臉,隻會倒貼的下賤東西,我怎麼看得上?”

我垂下眼眸,鼻尖發酸,心也在顫抖。

在聽見這句話之前,我甚至還在心裡為江讓辯解。

或許他當年並不是真的想拋下我的。

或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或許......

可事實卻是,為我買早餐的那天,他跑了。

為了求聯姻孟家的原諒,他在孟家的門前跪了整整七天。

一年後的今天,我對他而言,隻是不要臉,隻會倒貼的下賤東西。

在這一年裡日日夜夜折磨我的那些回憶,他早就忘了。

他這番話對孟桑寧很受用,保鏢終於放開了我。

兩人十指緊扣走出了咖啡廳。

我狼狽的摔在地上,兩邊臉頰腫的不成樣子,周遭站了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我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警察嗎?我要報警。”

半個小時後,江讓才摟著孟桑寧姍姍來遲。

警察讓我們私下調解。

“膽子不小,還敢報警。”

“你這種人,本小姐見的多了,不就是要錢嗎?老公,拿錢!”

江讓從助理的手提袋裡拿出一萬塊鈔票丟向我。

“拿著錢,滾蛋,以後彆再來騷擾我!”

厚重的鈔票狠狠砸在我的臉上,鼻尖一痛,鮮紅的鼻血流了下來。

我慌忙去擦,卻怎麼都止不住。

孟桑寧誇張的大笑,“被錢砸到流鼻血,真是笑死人了,怎麼樣,一萬夠不夠?不夠我再給你加。”

她搶過助理的手提袋,從裡麵拿出一遝一遝的鈔票砸向我。

“一萬,兩萬,三萬,五萬,夠不夠?啊?說話啊臭婊子,夠不夠?!”

“還敢報警?我看你是活膩了!信不信我能讓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頓時怒火中燒,顧不得其他,抄起手邊的玻璃杯就往她砸去。

一直站在一邊冷靜的觀看這場鬨劇的江讓坐不住了。

他伸手把孟桑寧撈進懷裡,用後背擋住了玻璃杯。

他轉頭看向我,目光冰冷。

透著殺意。

“你找死!”

警察進來的時候,江讓正掐著我的脖頸,把我按在牆上。

這次,我連掙紮都沒有掙紮。

就這麼看著他。

因為窒息而充血的雙眼很快沁滿了淚。

他可是江讓啊,我從十六歲開始,愛了十年的人。

我們做過所有世間最浪漫的事情,擁著對方的身體抵死纏綿了無數次,就連他現在掐著我的這隻手,都曾經無數次,撫摸過我的身體。

現在,他卻想掐死我。

“這裡是警局!你在做什麼?!”

兩個警察才堪堪拉開江讓。

江讓把手提袋用力砸在我身上。

“這裡一共是三十萬,彆說是給你當醫藥費,就算是買你這條賤命,都足夠了!”

“彆再糾纏不清,否則,我一定弄死你!”

說完,江讓摟著孟桑寧揚長而去。

“小姐,你還好嗎?如果您堅持的話,我們可以繼續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

“不用了。”我搖頭,蹲下身子,撿起掉在地上的鈔票,“他們給的錢,確實夠買我這條賤命了。”

江讓不知道,我就快死了。

一年前,他悄悄逃走的那天,我根本就不是普通感冒,而是查出了絕症。

胃癌。

隻剩最後三個月了。

回國,也隻是想再見江讓一麵,想知道他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想讓自己不留遺憾。

現在好了,活在我記憶裡的江讓,徹底的爛了,我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這三十萬,足夠我買一個很好很好的墓地了。

從醫院回到家,已經快二十點了。

租的九百塊一個月的小區樓道裡沒有燈,我靠著手機的燈光摸著黑,一層一層的往上爬。

在邁上最後一層台階的時候,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緊緊勾住我的腰身。

我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個硬實的胸膛。

他的心跳的很亂。

“彆動,讓我抱一抱好不好?就隻是抱一抱。”

我拚命的掙紮,用力的推開他。

“江讓,不賤不賤?當初一聲不吭跑了,回國結婚生孩子的是你,今天在警局羞辱我的也是你,現在呢?你又在乾什麼?”

“你彆跟我說,你真的有苦衷。”

江讓沉默了。

黑暗裡,我隻能聽見他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很久之後,他問我,“這次回國了,你還會走嗎?”

“不走了。”

我在這裡長大,死了,也想落葉歸根。

手心裡被塞了一張紙條。

“我給你之前住的孤兒院換了個新的,交通更加便捷的地方,這裡是地址,院長和孩子們都很想你。”

他轉身準備走,我捏緊了掌心的紙條,喊住了他。

“江讓。”

他停住腳步。

我張了張口,鼻尖突然有些酸澀,醞釀在心口很久很久的那些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說,“再見。”

為我們之間無疾而終的十年做一次完整的告彆。

他卻說,“彆再見了。”

“就當我今天沒出現過吧。”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顯得尤為恐怖。

眼前突然一片大亮,穿著光鮮亮麗的孟桑寧靠在樓道簡陋的把手上,陰寒森冷的目光不斷的打量著我和江讓。

“許笑。”她口中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我怎麼忘了呢?許笑,原來你就是那個讓阿讓不惜跟家裡斷絕關係,也要在一起的許笑?”

“江讓,你知道的,我孟桑寧的眼裡,容不下半點沙子。”

“風水大師說了,小寶十八歲的時候命裡會有一劫,需要製作一枚骨哨隨身攜帶,人骨的效果最好,尤其,是屬龍的。”

孟桑寧拿出一把匕首,遞到江讓麵前。

“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江讓再次沉默,須臾,他接過匕首,看向我。

眼睛紅的可怕。

“笑笑,一下就好了,你忍一忍......”

他的聲音明明在顫抖,可握著匕首的手卻越來越緊。

我一步步退後,一股涼意從心臟蔓延向全身。

“你瘋了,江讓,你瘋了!”

他一步步,把我逼到角落。

我清楚的看見一滴淚從他紅的像沁了血的眼角滴落。

下一秒,他按住我的手,匕首重重落下。

我疼的撕心裂肺,孟桑寧卻笑的花枝亂顫。

她嫌惡的丟掉我的小手指,“這種賤人的東西,也配讓我戴在小寶身上?也不嫌晦氣!”

“走吧,老爺子病重,咱們還得在旁邊守著。”

走下樓梯的時候,孟桑寧還回頭看了我一眼,挑釁的挑了挑眉。

“許笑,這事沒完。”

從始至終,江讓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用最後的力氣撥打了120,我徹底陷入了昏迷。

再醒來,已經是兩天後。

醫生已經幫我把斷指接好了,但在我詢問醫藥費的時候,他卻說。

“你男朋友已經幫你交了,他天天晚上都在這裡守著,天亮才走,真是奇怪。”

我知道,一定是江讓。

可他究竟想乾什麼?我沒多想,也不願意深究。

他們之間的豪門爭鬥,不是我一個孤兒院出來的普通人能明白的。

第二天,我出院,去看了墓地。

我最終還是沒捨得給自己定很貴的墓地,而是花了五萬,找了個喪葬一條龍的。

便宜,方便。

剩下的二十五萬,我準備都捐給孤兒院,讓孩子們能有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去孤兒院的路上,我還買了幾個小蛋糕。

是幾個饞嘴的小貓最愛吃的巧克力蛋糕。

但當我走到孤兒院門口的時候,被裡麵的一幕震驚了。

近零下十五度的天氣,一群孩子,一絲不掛,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沿著操場爬行。

幾個保鏢拿著鞭子跟在後麵。

每一個孩子都凍的瑟瑟發抖,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鮮明的鞭痕。

操場的中間放著一個沙發,孟桑寧就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毯子,懷裡抱著一隻白色的貓,眉眼含笑的對上我的視線。

“呦,可算來了,你要是再來晚一點,這些孩子,可就都凍死了。”說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差點忘了,那個老的沒扛住,已經斷氣了。”

保鏢把一個破舊的草蓆丟在我麵前。

手裡的蛋糕掉在地上,我蹲下身子,好幾次想掀開草蓆,但是顫抖的手又無措的收回。

“不敢看?那我幫你。”

孟桑寧抬腳,精緻漂亮的高跟鞋挑開草蓆。

院長那張蒼白的臉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我麵前,心臟猛地一窒,我幾乎要暈過去。

我張了張口,想喊她一聲,可拚儘全力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是院長。

我最敬愛的院長。

是她在我父母雙亡的時候收留了我,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做人的道理。

可現在,她死了。

這樣好的一個人,以這麼屈辱的方式,死了。

我幾乎要瘋掉,拚了命的衝向孟桑寧,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保鏢死死的壓著我。

我目眥欲裂,拚了命的掙紮。

“孟桑寧,你就是個畜生,惡魔!我從來沒有招惹過你!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你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

孟桑寧抬腳,高跟鞋用力的踩在我的臉上。

“我孟桑寧做事,從來沒有為什麼。”

“怪就怪,你是許笑。”

“當年江讓因為你拒絕聯姻,讓我成了整個A市的笑話,這個仇,我一直記著。”

“許笑,現在把你從小養到大的院長因為你死了,還有那些孩子——”孟桑寧吩咐,“爬快點,都沒吃飯嗎?!給我打!”

保鏢一鞭子接著一鞭子的抽在他們身上。

稚嫩的哭聲幾乎要把我的心臟撕碎。

我哭著求饒,“我知道錯了,你有什麼都衝我來,他們隻是孩子!”

“許笑,我原本想直接弄死你,但是後來想想,你讓我無端蒙受了那麼多人的議論,那麼輕易就弄死你,太便宜你了。”她的目光緩緩看向不遠處,紅唇微微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方法。”

“我要徹底毀了你,我要讓江讓多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幾個衣衫襤褸,渾身汙垢的乞丐。

在他們對麵,是一台攝像機。

“怎麼做,還需要我提醒你嗎?當然,你也可以考慮考慮,但我不能保證這些小畜生能撐多久。”

保鏢鬆開了我。

我木訥的站起身,像個行屍走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

沒關係的。

反正我也要死了,再臟一點也沒關係。

不能再有人因為我受到傷害了。

在攝像機麵前,我麵無表情的脫光了自己的衣服。

身體被狠狠貫穿的一瞬間,我閉上眼,把下唇咬出了血才忍住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恍惚間,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江讓單膝跪在我麵前,充滿愛意的眼睛裡彷彿盛著滿天星辰。

他說。

“我會把笑笑寵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讓笑笑永遠都能開心的笑。”

可是江讓。

我再也笑不出來了。

醫院裡,江讓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手指緊緊地攥進掌心。

燈滅,醫生走了出來。

“抱歉,我們儘力了。”

江讓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

“宋律師!”

宋律師大步走過來,“老爺子已死,根據遺囑,您將繼承他全部的股份,成為江氏新的掌權人!”

“陳特助!立刻把我們手頭的證據發給媒體,我要讓孟家,讓孟桑寧,徹底身敗名裂!”

“另外,幫我備車,我要去找笑笑,我要告訴她,我終於能娶她了!”

陳特助把手機遞給江讓。

“剛剛夫人發來了一個視訊,您還是......先看看吧。”

江讓開啟視訊,在看見被幾個汙臭的乞丐壓在身下瘋狂玷汙的我的時候,幾乎瘋了。

他拚命趕來的時候,那幾個乞丐正撕扯著我的頭發,瘋了一樣的在我的脖頸上啃咬著。

他踹開幾個乞丐,想要抱起我的時候,卻愣住了。

汙臭的泥水混合著血水,幾乎遍佈我的全身。

一道道血痕中,甚至看不見一點好的地方。

“笑笑,笑笑......”

他一遍遍的喊我,想抱住我,卻又哪裡都不敢碰。

現在的我看起來,好像一碰就會碎。

我渾濁的眼睛終於動了動,張口,嘴角卻不斷滲出鮮血。

眼淚在這一刻終於流了下來。

“江讓。”

“救他們,救救他們!”

江讓終於看見了操場上凍的瑟瑟發抖的那些孩子,同時,也看見了孟桑寧。

孟桑寧依舊抱著那隻貓,滿臉慵懶。

“江讓,你要是敢救她,我們現在就離婚,到時候,我看江家掌權人這個位置,還能不能落到你頭上。”

江讓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我身上,走到孟桑寧麵前。

孟桑寧依舊滿臉的有恃無恐。

但下一秒,江讓一拳砸在孟桑寧臉上。

“老子忍了你一年,早就忍夠了!孟桑寧,你怎麼敢把笑笑傷成這樣?你怎麼敢?!”

江讓撕扯著孟桑寧的頭發,把她拽到我麵前,強迫她跪下。

孟桑寧撕扯著嗓子,聲音尖銳的刺耳。

“江讓!你瘋了!你敢打我!我要告訴我爸,我要讓他撤資!你這輩子都休想拿到江家的股份,這輩子都彆想當掌權人!”

江讓按住孟桑寧的後腦勺,把她的額頭用力的砸在地上。

“你爸?用不了多久,你們父女倆,就能在牢裡團聚了。”

我沒有管他們之間的爭執,而是一直盯著不遠處的操場。

直到最後一個孩子被妥善的帶進去,才終於閉上眼。

還好,我護住了這些孩子。

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醫院裡。

江讓守在我的窗邊。

見我醒了,他的那雙眼更紅了。

“你都知道了?”

他張了張口,半晌,才終於問出一句。

“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我輕笑,看向窗外。

“什麼時候?”

“就是一年前,你不告而彆的那天。”

“我在醫院等了一天,沒等來我的愛人,卻等來了我的絕症通知。”

江讓崩潰了。

他跪在病床邊,一遍一遍的親吻著我的手。

他告訴我,當時他會離開,隻是覺得自己太無能了。

他說他回來,聽從家裡的安排,和孟桑寧結婚生子,都隻是權宜之計。

這一年來,他一忍再忍,就是為了今天。

熬到老爺子病逝,遺囑生效,他拿到江家的實權,成為真正掌控江家命脈的掌權人。

他哽咽著,說了很多。

可我沒耐心再聽。

不管他是江家少爺,亦或是現在,江家的掌權人。

都和我無關。

“沒事的,沒事的笑笑,我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

“一定會好起來的。”

“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我會給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分開。”

我沒有回應他,而是癡癡的看著窗外。

“江讓,孤兒院的地址,是你告訴孟桑寧的吧?”

他愣住。

須臾,眼淚滾落。

他說,“對不起,我以為來得及的,我沒想到她會瘋癲成這樣......”

我笑了,“你以為,你以為,永遠都是你以為。”

“醒醒吧江讓,你根本不是為了我,你隻是難以接受從少爺到一無所有的落差,從一開始,你就在權衡利弊。”

“你通過傷害我,羞辱我,來讓孟桑寧開心。”

“其實你早就知道,孟桑寧不會放過我,我,院長,包括整個孤兒院,都是你安撫孟桑寧的工具。”

“現在,你說你愛我,說你心疼我。”

“彆搞笑了,我身上的每一個傷,受到的每一點屈辱,都是拜你所賜。”

“你其實並不愛我,你隻愛你自己。”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江讓試圖為我編織的美好的夢境。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不懂他們的家族爭鬥,不知道為什麼隻是一些閒言碎語就要我用命來償還。

我隻是想在臨死之前,回到故鄉,落葉歸根而已。

“滾吧江讓,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沒有再醫院住很久,不顧醫生的阻攔,為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

離開醫院,我打車去了孤兒院,為院長媽媽舉辦了葬禮。

我私心的,把院長媽媽葬在和我爸媽一個墓園裡。

在他們中間的,是我為自己留的位置。

我不缺愛,卻很渴望愛。

這樣在我死後,躺在這裡,也像是躺在他們的懷裡。

回去的路上,江讓一直跟著我,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沒說什麼。

回到家,在客廳裡坐了一會,我給江讓發了訊息。

“上來吧。”

一分鐘不到,門鈴響了起來。

我開啟門,江讓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口,在他的懷裡,還捧著一束梔子花。

可現在並不是梔子花開的季節。

他說,“這是我找人專門培育的,一年四季都能開的梔子花,笑笑,你最愛梔子花,以後,你會擁有永遠都不會凋謝的梔子花。”

永遠都不會凋謝的梔子花嗎?

我接過花,隨手丟進垃圾桶裡。

譏諷問他,“江讓,你覺得我還會有以後嗎?”

他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我回到臥室,拿出一本相簿,遞到江讓手裡。

“其實,我的病查出來隻是初期,醫生說隻要配合治療,是有機會切掉壞死的細胞的,但我沒有答應,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我沒再說話,而是示意他翻開相簿。

他翻開相簿,卻在看見裡麵的一張張B超單的時候,愣住了。

我直勾勾的看著他,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樣,生生的往他心上割。

“因為我懷孕了。”

“我想把孩子生下來,但是接受治療會影響到孩子。”

“但三個月前,我突然發病,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孩子沒了,我的病也到了晚期。”

他低頭,手指輕輕拂過B超單上那小小的一個。

我把相簿翻到最後一張,聲音哽咽。

“你知道嗎?這個時候,他已經長出四肢了,但他真的很乖,知道媽媽很辛苦,從來都沒有鬨過我。”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江讓,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你知道樓頂的天台我站上去過多少次,刀尖抵在動脈上多少次嗎?”

“可到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因為我想回家,我想再見你一麵。”

相簿從江讓的手裡掉落,他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唇畔也止不住的顫抖。

“彆再說了......求你,彆再說了......”

我看著他,眼神冰冷至極。

“憑什麼我的孩子死了,我也要死了,但孟桑寧和她的孩子卻還能好好活著?”

“江讓,你告訴我啊,憑什麼?!”

有人舉報孟氏總裁經營灰色產業,警察在調查中牽扯出了多個命案,孟氏徹底倒台。

但警察找遍了整個A市,都沒有找到孟桑寧的蹤跡。

我知道,孟桑寧被江讓囚禁了。

在一個海島莊園的地下室。

燈開啟的一瞬間,我幾乎要吐出來。

粗重的鐵鏈硬生生從孟桑寧的四肢穿過,把她硬生生的釘在牆上。

她的身上滿是各種鞭打的痕跡,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

“把她弄醒。”江讓吩咐。

一盆冰水澆過去,孟桑寧瞬間驚醒。

幾乎是條件反射,她哭喊著求饒。

“孟桑寧,是我。”

我開口,她的求饒戛然而止。

“許笑!又是你這個賤人!我就該殺了你,我當初就該殺了你!”

我冷笑,“可惜,你殺不了我了,但今天,你就要死了。”

“但是在此之前,江讓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一聲嬰兒的啼哭像是喚回了孟桑寧的一絲理智。

“小寶,這是我的小寶。”

我把嬰兒抱進懷裡,手指輕輕蹭了蹭他溫軟的臉頰。

“是啊,是你的小寶,你和江讓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孩子,真可愛啊。”我看向江讓,“你說,如果我們的孩子出生了,也會像這麼可愛嗎?”

江讓的眼神一片冰冷,“像她這種心腸歹毒的賤人,根本不配擁有我的孩子!”

在孟桑寧驚恐的尖叫聲中,江讓高高舉起繈褓中的孩子。

嘭。

哭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孟桑寧崩潰絕望的哭喊咒罵聲。

她怒罵,“許笑,你這個賤人,婊子,畜生!你連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等你死了,一定會下地獄!”

我對著她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所以你要記得走慢點,等等我,十八層地獄,我們一起下!”

說完,我把匕首遞給江讓。

“你不是想我能原諒你嗎?殺了她,我就原諒你。”

這次,江讓沒有任何猶豫,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孟桑寧的喉嚨。

鮮血濺了他滿臉,可他卻像一隻邀功的小狗,走到我麵前。

“她死了,笑笑,你是不是能原諒我了?”

我點頭,喉嚨卻湧上一陣腥甜。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了江讓懷裡。

對不起,院長媽媽。

我還是沒能做一個乖孩子。

我恨,真的好恨。

我還是病倒了。

醫生告訴江讓,我的身體經過這些折騰,最多隻剩下一個月的壽命。

江讓不信,找來了一群又一群所謂的專家。

他們整天圍在我的病床前,吵的我頭疼。

我發脾氣,把水杯砸在江讓額頭上,讓所有人都滾出去。

江讓摸摸收拾好玻璃碎屑,關上病房的門,沒一會,又悄悄鑽進來,趴在病床邊,臉頰貼著我的手掌,一動不動。

有溫熱的東西流進我的手掌。

滾燙,像是燒到了我心裡。

“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才能救你?笑笑,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才能讓你在我身邊再久一點?”

“求你了,你聽話好不好?”

“好好吃藥,好好治療,再多陪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靜謐的病房裡,隻聽見江讓小聲的啜泣聲。

很奇怪,我的心卻平靜如水。

甚至隱隱的,還覺得痛快。

我看向窗外,萬裡無雲,呢喃,“要是能下一場雪就好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扯著嘴角,捧著江讓的臉,“我說,我聽你的,好好吃藥,好好治療。”

“我也想再陪你再久一點。”

江讓眼睛一亮,“好,相信我,我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醫療裝置,最好的藥,你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輕輕點頭。

“嗯,我相信你。”

下午,我覺得有些肚子餓,讓江讓去醫院門口幫我買桂花糕。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好,我現在就去,你乖乖等我。”

我笑著點頭。

在他走後,我下床,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紮起長發,看著鏡子中憔悴不堪的臉,想了想,還是塗了個口紅。

醫院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我。

十分鐘後,我順利來到天台。

站在天台往下看,人群中,我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江讓的身影。

他拎著桂花糕,腳步急切而輕快。

他在開心嗎?開心我終於原諒他,開心我終於願意接受治療,還是開心他終於買到了我愛吃的桂花糕?

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我要報警,孟桑寧死了,江讓殺的,她的屍體在江讓新投標的待開發海島彆墅的地下室裡。”

說完,我結束通話電話。

我張開手臂,閉上眼,毫不猶豫的從天台跳了下去。

騙你的,江讓。

我根本沒原諒你。

我不止恨孟桑寧,更恨你。

許笑死了。

就死在江讓麵前。

她換上了那條她最喜歡的鵝黃色的裙子,像蝴蝶一樣,從空中墜落。

嘭的一聲。

溫熱的鮮血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

也染紅了他手裡的桂花糕。

四周的人都圍了上來,對著許笑指指點點。

他瘋了一樣的推開所有人,自己跪在許笑旁邊。

鮮血從她的身下逐漸蔓延,他驚慌,無措,無力的嘶吼著。

他想抱抱她,好想抱抱她。

可顫抖的手卻怎麼都不敢觸碰她。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明明她已經答應他了!

她說會好好吃藥,會好好接受治療的......

為什麼?

為什麼還是會這樣?

終於,他的手掌小心的觸碰到了她的臉,卻是一片冰涼。

他終於哭出了聲。

巨大的絕望悲痛幾乎要把他吞沒,他像是溺水的人,連呼吸一下都是奢望。

誰來幫幫他?

誰來幫幫他的愛人......

江讓執行死刑那天,A市下了十年來的第一場雪。

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

許笑最喜歡雪了。

他們私奔去瑞士那年,那邊就下了很大的雪。

許笑穿著白色羽絨服,半張臉都躲在厚厚的圍巾下,露在外麵小巧的鼻尖紅紅的。

那時的她,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鹿,一路小跑到他麵前。

在鞭炮響起的一瞬間,墊腳,用溫熱的小手捂住他的耳朵。

煙花在天邊炸開,卻遠沒有她的笑來的燦爛。

許笑,許笑。

他答應過不會讓她哭的。

可她短暫的一生卻都在哭。

他怎麼會天真的以為許笑真的原諒他了呢?

他的笑笑,到死都在恨他。

她用自己的死,來讓他餘生都生活在噩夢之中。

真夠狠的。

江讓閉上眼,腦子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滿滿的,都是解脫的釋然。

嘭。

一聲槍響。

江讓的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大雪還在下。

荒唐的一切,就此落幕。

【全文完】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