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總彆虐啦,夫人帶孩子離家出走了 016
二十九枚夾心
琴葉……還真是讓人好奇……
黃瀨涼太性格並不好相處。
敏銳得有些尖銳,隨便得有些善變。
這是他的自我評價,已經算是很溫和,對其他人更是不吝諷刺,花樣百出。
任何人在黃瀨眼裡都是有缺點的,隻看對方的優點能不能蓋住缺點而已。
對一個從小混跡於雜誌、廣告拍攝現場的模特來說,對人性的期待無非就是這樣。
多年經曆讓他總結出一個規律:寧可認識聰明的壞人,也不認識善良的蠢人。
因為壞人往往對自己的缺陷有所自覺,這讓他們相處起來還算輕鬆;而善良的蠢人嘛,無知無覺的樣子,黃瀨常常沒有耐心應付。
啊啊,就像這樣,總是認為尖叫著說“黃瀨君你好帥我們特彆喜歡你”就不算是一種打擾了,實際上用那種熱過頭的眼光看著他,黃瀨就已經很不耐煩。
“這當然就是我的缺點咯。”他撩起一縷金發,微笑說,“平麵模特畢竟也是我自己決定的副業嘛。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享受著被矚目的感覺,又怪彆人打擾,是不是很討厭呢?”
他自己把話說完,宮侑想陰陽怪氣都無處發揮,乾巴巴說:“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瀆餃壽”
“那當然,否則小琴葉也不會理我的。”
“得意什麼?那是琴葉比較善良……”
“纔不是”
黃瀨又刻意捧起臉。
人長得好就是有優勢,不管做什麼動作,什麼表情,都自然有一層濾鏡。
譬如這個動作,彆人做了大概率就是矯揉造作,他做卻有種嬌憨天真的氣質,與俊美的五官糅合起來,要是有女孩子在,多半會湧起憐愛之心。
宮治忍住嘔吐**,冷冷問:“是因為琴葉有外貌上的傾向?所以你們才熟悉起來?”
可惡!早知道……
那豈不是說他們白白錯過了被琴葉搭訕的可能?!
“想什麼呢。”黃瀨揮揮手,“她那是欣賞,很純正的哦。我們本來也隻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
兩人都算是半個風雲人物,又在同班,卻從來沒說過話,以至於當時的同學偷偷傳他們王不見王。
說大久保和黃瀨,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其實私底下恨對方恨得不得了!
“當然是假的,我們就隻是不熟而已。我不喜歡認真的人不是說努力,而是那種,做什麼事都刨根問底,循規蹈矩的人,那多沒意思?”
黃瀨是這樣想的,直到他被一群不良少男圍堵在校外。
以他的脾氣,還有看似熱情好親近其實眼高於頂的性格,得罪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黃瀨甚至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當時被堵是為了什麼,隻記得小琴葉路過了。
然後,她走過來了。
那些人不是帝光的學生,自然也不知道這位是大名鼎鼎,老師的寵兒大久保。
黃瀨覺得她添亂,不良們覺得她來送菜,結果琴葉報警了。
報警了。
“嗯?噗哈哈哈啊哈!”宮侑捧腹大笑,宮治都勾起了唇角,“搞什麼啊琴葉,這種事情乾什麼要報警……笑死我了,你當時表情肯定超精彩!”
“是啊。”黃瀨歎氣,“誰知道她怎麼想的。”
未成年的事交給未成年解決,這算是一種潛規則,回家叫爸媽都已經很丟人,跟老師告狀更是會被不遺餘力的孤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琴葉一報警,就把那群不良嚇跑了。
黃瀨一開始以為她有什麼仰仗,興致勃勃,問她是不是學過什麼拳腳,結果根本沒有。
“萬一一起捱揍了怎麼辦?”宮侑憂心忡忡,黃瀨發現他這個人情緒有點過度充沛了,為這些過去的事情一驚一乍,“然後呢?她肯定沒有被尋仇吧?”
當然是沒有的,琴葉就算自己不當回事,她還有個交遊廣闊的姐姐,和就在帝光的空手道黑帶堂兄。
黃瀨就算是個爛脾氣,也恩怨分明,隔天就帶了禮物找她道謝。
琴葉收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宮侑聽得前仰後合,黃瀨真懷疑他到底是講了什麼頂級笑話:“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做了多少就收多少感謝。她肯定覺得隻是報了個警而已不算什麼吧?”
他的討厭兄弟也笑,用勺子刮芭菲杯:“估計還覺得你沒想到這一點很笨。”
黃瀨鬱結,本來是要大怒的,但被說中了,隻好鬱結。
“那之後大概就是走廊上看見會點頭問好的關係。”黃瀨聳肩,“然後,某一天,帝光要求社團成員必須考試及格才能參與活動。”
“虹村學長推薦了他的堂妹,也就是琴葉。”
黃瀨當然在旁邊說項,有他鼎力支援,琴葉很快成為他跟青峰的補習老師。
“哦?!……哦哦,哦。”每個哦都發出了截然不同的音調,宮侑一時激動,一時憤慨,一時沉寂下來,“你繼續。”
黃瀨似笑非笑:“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他沒深究,繼續往下講。
琴葉是一如既往認真負責,筆記手冊小紙條,各種填補知識漏洞的手段都用上了。
黃瀨不是他吹,比小青峰還是要聰明那麼100倍的,很快掌握了足夠及格的知識,就開始不服氣了。
“說起來我也真是年少輕狂啊”他美滋滋地回憶過去,“居然大言不慚拿競賽題考驗小琴葉……”
之後的故事就很簡單了。期待看到大久保琴葉吃癟的黃瀨涼太,直到她跳級畢業也沒有等到那一天。
“以上”他站起來,行了個王子禮,“就是我和小琴葉的初遇故事啦。”
“不是,等等!”阻攔不及,宮治隻能在黃瀨結完賬之後往門口堵他,“重點就是這之後啊?她跳級,為什麼跳級?明明在帝光念書,為什麼千裡迢迢跑來稻荷崎上學?”
關東關西,互看不上眼。
要說大學,可能還勢均力敵,各有千秋,但高中,確實是東京圈的質量最高。
況且她父母應該都在東京……
宮治想到那位從沒見過但在他們心裡已經威名赫赫的大久保女士,難得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這之後的事,當然不能由我來說。”黃瀨聳肩,“為了讓你們心裡舒服一些,我承認,有的部分我也不是很清楚。”
比如琴葉為什麼提前畢業、轉去神戶念書……
“還有的嘛,如果她知道我不經過同意就告訴你們,會生氣的。”
黃瀨兩個食指在腦袋頂上作惡魔狀:“很恐怖哦,小琴葉發火的樣子。”
“還用你說。”雙胞胎機械回答,“我們早就見識過了。”
並且不打算見識第二遍。
他們隻能目送黃瀨離開,跟自己兄弟交換眼神。
琴葉……還真是讓人好奇啊。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怎麼從國中的琴葉變成了現在的琴葉?
假如、當然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或者一種不能宣之於口的妄想……但宮侑和宮治,都無法抑製這種幻想的衝動:
他們,作為琴葉認定的高中好友,是不是也有可能,見證、乃至推動她的改變呢?
女子800米自由泳預選賽當天。
琴葉起得不早不晚,和平時沒有區彆。
夏目老師跟其他社員挨個提起這件事,不可思議說:“竟然一點壓力都沒有……大久保真是個很厲害的人呢!”
岡部撇嘴,她纔不相信。
大久保也是人好不好?她肯定也會緊張,隻不過緊張的方式跟其他人不一樣而已。
要是讓琴葉知道,估計會很讚成。
她對自己的認知是很清晰果斷的,學習上她當然是天才,一騎絕塵,大多數時候並不和其他人比較,作為參照的隻有名校的入學資格條件。
遊泳呢?最多就是綠間說的那樣,儘人事,聽天命。
所以出現計劃外的情況時,她身體立刻緊繃起來。
“琴葉我們來看你的比賽啦!”姐姐琴音突然出現在體育館裡,還帶著爸爸虹村健一,“加油加油!”
琴葉茫然:“姐姐,爸爸。你們……?”
虹村健一穿一身低調的洋紅白條紋polo衫,卡其色休閒褲和運動鞋,頭戴高爾夫球帽,笑容溫和:“琴葉,好久不見。你媽媽說之後不久你有個什麼演講比賽,在東京,對吧?”
琴葉點頭,心裡明白過來。
“正好現在就在東京比賽不是嗎?在演講結束之前,就住在家裡吧。”他說。
用詞很精巧,省略了“家”的定語:“你的房間是一直留著的哦。”
琴葉沒打算拒絕,她聽出來了,媽媽和爸爸已經商量好了,姐姐也已經接受,不如說她看上去超歡迎。
這時候拒絕的話,那得是多麼不懂事、不識大體的孩子才做得出來的事?
況且拒絕了也是回去麵對媽媽,還得解釋為什麼拒絕,不如答應。
“那就打擾了。”
“彆這麼說。琴音也很想你呢!”虹村健一笑嗬嗬擺手,把琴音引上前來,自然地從話題裡消失了。
琴葉跟他們聊了兩句,回到隊伍裡開始熱身。
心絃一直繃得很緊。
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回事,不管是爸爸和姐姐突然出現,作勢要看她的預選賽,還是在東京暫住……
他們當觀眾的時候會怎麼看?注意力能夠集中嗎?從一群根本沒什麼區彆的泳者裡找到她所在的泳道?
按照琴葉自己的估計,第一名是不可能的,他們會不會失望?
一想到濕淋淋從水裡出來,卻隻能在爸爸和姐姐的注視下登上第二乃至第三的領獎台,甚至更甚,無法得到公開表彰,她就渾身冒雞皮疙瘩。
但不行,這時想要退縮是不可以的,不說還有其他朋友來看比賽、還有稻荷崎遊泳社的社員和部長在等待她的成績……
小林花。
她換上了藍色泳衣,白色粉花泳帽,黑色泳鏡往斜上提拉。
見到琴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琴葉猜想她肯定想說什麼“沒當逃兵,很好”之類前後呼應的話,動動嘴唇,想著這裡是比賽候場區,人多得很,還是沒有開口。
……其實你又知道什麼?
心裡像泉水那樣幾乎噴湧出來的質問念頭把她嚇了一跳。
要冷靜,比賽在即,沒有冷靜的頭腦,僅憑一腔意氣,是不可能發揮好的。
況且她本來就不如小林,這沒什麼可以否認的,隨口挑釁到最後出了成績,丟臉的也隻有她而已。
或許還有宮侑和宮治。
一進泳池區,琴葉立刻鎖定了看台上那片五顏六色的應援區域。
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她甚至看見了足立和她男友,天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東京的。
後背被人拍了拍,岡部經過她:“加油!”
預選賽一共兩組,按成績取前八名錄入決賽,所以和岡部分在一組預賽也不要緊。
如果兩人都能進前四,那就更好。
琴葉一個勁推算著天經地義的規則,慢慢沉下心來。
泳道寬敞乾淨,明亮的光令每個人都隻能看見自己麵前的水,跳下去,先感受到的是微涼,用不了多久就會溫暖起來。
琴葉的出發不算很快,八個人裡排第五,小林一騎絕塵,輕鬆鎖定領先位置,琴葉雖然無法用眼睛見證,心裡卻很有數。
穩定。在旁人超車的時候穩定,纔是真正有價值的穩定。
她的體力說來比其他選手大多要好些,彆人都開始不由自主放慢,琴葉卻依然很穩定,就顯得她快了起來。
宮治到她反超進前四才長出一口氣:“……應該沒有問題了。”
“當然沒問題!你居然懷疑她?一會兒我就告訴她去。”
宮治瞥了眼宮侑捏緊的拳頭,很不屑地笑道:“隨便你。”
他們兩人,就算是麵對IH的決賽,又或在春高第一輪遇見梟穀、鷗台等名校,他們都毫無畏懼,比起緊張,更是興奮。
旁觀彆人的比賽,更是無所謂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這樣,握著欄杆都要發抖的情形,還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水裡有一個跟他們關係很近很近,偏偏他們又都什麼忙也幫不上的人。
宮侑明白宮治,宮治也明白宮侑。此時此刻,能夠瞭解彼此那份焦躁和驚訝的,就隻有兄弟兩人自己了。
琴葉在水中,對此一無所知,隻悶頭往前。
水擁抱著她,擠壓著她。水,竟然是這樣讓人難受的東西嗎?
她搞不清楚,隻知道自己還在比賽中,咬牙堅持著,直到指尖碰岸,還要再轉身時,發現旁邊的人已經停下了。
探頭浮出,池田部長和夏目老師在不遠處的通道門口衝她尖叫。
琴葉心裡懷著不言自明的期待,回頭看電子計分板。
第二名。
第二場比完,她還是第二名,以8分55秒22的成績進入決賽。
預選賽沒有頒獎儀式,琴葉洗完澡,裹著毛巾出來,休息室門口闖來兩個人。
“恭喜。”宮治跑得比宮侑更快,在她麵前停住,“決賽也要加油。”
他看著琴葉的神色,輕柔補充:“這隻是預賽而已。”
宮侑更是劈裡啪啦說個沒完:“現在怎麼說?可以回去休息了嗎?這浴巾看上去不夠厚啊,還是趕緊把頭發吹乾你餓不餓?我帶了香蕉貝果和寶力!”
他們好熱情,好興奮。琴葉想她是不是也該有相似的反應,纔不至於讓人覺得掃興,但她提不起什麼精神。
第二名。
早就有所預料的名次,琴葉給自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試圖讓自己認定第二名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是好的結果,是可以挺胸抬頭,驕傲麵對親朋好友們前來助威的熱情的結果。
但,在麵前站著兩個貨真價實天才的時刻?
“嗯,好啊。謝謝你。”琴葉對兩人說,泳池裡道道波光映入她眼中,“決賽我也會加油的。”
……她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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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每次一寫北就忍不住用那種洞察人心的上帝視角,信介,永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