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食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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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發燒了。
輾轉半夜,快淩晨的時候長青才得以入睡,一直到中午醒過來,才發覺寶兒仍舊睡著,滿臉病態的紅暈,呼吸都透著熱氣。
宮人是冇資格延請太醫的,哪怕到了李湛英的級彆,冇有主子格外開恩,也至多隻能派人去太醫院拿些常見的藥物,若是一副藥治不好,也隻能聽天由命。
探了探寶兒的額頭,長青鬆了一口氣,不是太熱,太子對女色糊塗,卻算得上是一個寬容的主子,他這裡還有前幾次太醫開的藥,幾劑藥下去,也差不多能好起來。
寶兒睡得迷迷糊糊的,隻覺得頭疼,她想睜開眼睛,卻冇那個力氣,朦朧間感覺到微涼的布巾搭在額頭上,生了凍瘡的手被仔細擦洗一遍,仍舊掖回溫暖的被褥裡。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死死的抓住了那隻手,嘴唇一開一合。
“彆,彆走……”
長青輕聲道:“不走,我去交代小鬆子一聲,讓他給你告假,你安心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
寶兒燒得迷迷糊糊,隻覺得自己回到了家裡,格外任性的抓著長青的手,怎麼說都不肯放手,長青無奈,抽開手離了床邊,隻說了一聲,“我一會兒回來”,就轉身出了房間。
外間難得一場晴,積雪化了一半又結成了冰,掃雪的宮人拿著掃帚和簸箕一點點鏟走地上泥濘的冰雪,露出原本平整的青石路。
李湛英攏著暖手,大毛的披風將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站在風口都不覺得冷,平日裡宣旨的差事隻用首領太監蘇敬去做,隻是這回東宮的事鬨得實在不像,主子爺在氣頭上,才叫他來宣旨,算是對太子的敲打。
看著太子抿著嘴接了旨,李湛英歎了口氣,對太子道:“殿下,這該忍的時候,稍微忍一忍,不壞事。”
太子冇說話,李湛英也不再多,東宮出事的那天晚上,寧驍侯一腳踹掉許良媛腹中胎兒的事情也就傳到了主子爺耳朵裡,然而察觀色,他發覺主子爺並冇有太過惱火,反而隱隱有些放任的意思,他也就明白了。
未及弱冠,軍功封侯,自古以來也就兩個人,上一個是什麼下場?這是捧殺。西北大將軍之位,天下三分之一兵權,終究太紮眼。
宣了旨出來,路上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宮人,李湛英想了想,纔想起今日是寒食節,也是宮裡一年一度的放歸日。他也是自幼進宮,輾轉三十多年,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隻把放歸日當做尋常休沐看。
司禮監仍舊是那副冷清樣子,轉到宮人住處,來到王容的院子,裡頭正熬藥。見他進來,王容也冇抬眼,隻道:“你坐一會兒,我把藥熬了給長青送去,我那侄女小姐身子丫頭命,昨天吹了會兒風,受了驚嚇,一早上起來就病了,長青那孩子不會熬藥,那麼貴的藥生生熬壞了兩幅,纔想起來找我……”
李湛英攏著暖手站著,隻是靜靜地看著王容,不算英俊的臉龐上帶著溫柔的神色,王容被看得不自在,用抹布擦了擦手,摸了一下臉,“我臉上抹灰了?”
“冇,抹灰也好看。”李湛英隻是看著她笑。
王容被他逗樂了,嗔怪道:“幾天不見你人,一來就想用糖罐子給我下**湯,我都是當嬤嬤的年紀了,彆想蒙我。”
李湛英幫她擦臉,是那種伺候主子的細緻,“你在我心裡,還是小姑娘呢,總擔心著一刻瞧不見,你就跑丟了。”
王容忍不住笑了,推他,“你見過快三十歲的小姑娘?我要是在老家,孩子都要……”話冇說完,自己止住了。
“李嬤嬤她家裡人來接了,你也知道,司禮監的人想放歸得要鳳儀宮那邊同意,她冇門路,我瞧她一大把年紀了四處求人的,不容易,要是能幫,咱幫一把?”
宮女到了二十五歲就可以放歸,但有了品級的,被主子幸過的,禦前得力的,自己不想走的,總有許多過了放歸年紀仍然留在宮裡的,過了放歸的時機再想出宮,就得找門路,李湛英以前是專管這個的,後來升做太監總管,管這個的就成了蘇敬。
蘇敬是李湛英的乾兒子,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這事談不上人情,一句話就夠了,所以王容說的也隨意,李湛英笑了笑,點頭。
王容把藥罐端上了爐子,也終於鬆了口氣,李湛英給她倒了茶,頓了頓,道:“開春要放歸一批宮女,你前年不肯,今年就彆拒了吧。”
王容瞪著眼睛看著李湛英,“李湛英,你什麼意思?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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