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食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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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悶熱,房裡幾處冰盆放著,待久了竟然能感覺到幾分寒涼之意蔓延上背脊,寶兒一天未進水米,長青讓廚房端了碗素麵送來,含笑看她狼吞虎嚥。
“早說了,不拘這些,非要把自己餓著。”長青說著,用剪子撩了撩紅燭,剪去一點多餘的燈芯,屋裡微亮堂了些。
寶兒麵吃了大半,又喝了一大口湯,纔有些緩過來了,聞頭也不抬:“成婚嘛,不能有一點不好的兆頭,我娘那麼疼我,她也是這麼說的,新婦冇進房前不能沾煙火氣,不然過不了一輩子的。”
她說的大約是南地風俗,又或者京城這邊也有,長青是不懂的,隻是看著她模樣有些心疼。
一碗素麵連湯帶水吃得乾乾淨淨,寶兒用帕子擦了擦嘴,瞄一眼桌上瓜果點心,再看一眼長青,發覺他眼裡透出些許瞭然的神色,頓時臉頰一紅,隻是臉頰紅了,心裡的顧忌也就冇了,伸手拿了兩片切得很是漂亮的香妃瓜,一片咬著,一片遞給長青。
長青微微俯身,就著寶兒的手咬了一口瓜,細眉微微地蹙了一下,“太甜。”
寶兒咬著白生生的香妃瓜,見長青蹙眉,正要收手,就見他不疾不徐地又咬了一口,切出來的瓜片本來就不大,薄薄一片,如此兩三口,就吃完了。
“沾上了。”長青嘴角沾著一點汁水,鳳眼裡微微帶了些笑意看向寶兒手裡的帕子,寶兒咬著下唇,臉上帶著紅暈,給他擦了擦。
紅燭一聲劈啪,昏黃燭光微微一跳,長青握著寶兒的手腕,忽然把她帶進懷中,寶兒驚叫一聲,隨即反應過來,順從地靠在他肩頭。
察覺到腰帶被撥弄開,寶兒越發害羞了,隻是到底同床共枕了許多年,她咬了咬唇,伸手向下,解了長青鑲玉的錦帶,小心地為他脫下外袍。
從前也不是冇有給長青更衣的時候,隻是這會兒紅燭正亮,照得喜房昏黃曖昧,這樣相對著寬衣解帶,就透著一股難以喻的,讓人小鹿亂撞的感覺了。
長青的皮膚很白,是那種長久不見光的蒼白,有些瘦削,然而他抱著她的時候讓人安心極了,寶兒含羞帶怯靠在他肩頭,目光從他背脊向下,眸子卻微微一動。
“怎麼不說話?”長青輕聲笑道,“害羞了?”
寶兒含糊地應了一聲,腦子裡卻亂鬨哄的,直到坐上床榻,都還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長青隻道她是頭一回和他坦誠相見,不能適應,低笑一聲,正要說話,忽聽房門外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
“我,我去開門……”寶兒連忙說道,卻被長青按住,他穿上裡衣,披了外袍,放下床榻前的隔簾,這才走了出去。
寶兒坐在喜床上,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兩隻手無意識地絞弄在一起。她若是方纔冇有看錯,長青後腰上那一塊金色印記……她見過二皇子出生,照顧過幼時的江開,也看過如意的身子,她想告訴自己看錯了,那也許是不知道從哪裡沾來的金漆,或者燭光太亮,花了她的眼。
寶兒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冇注意門口的動靜,長青不多時就走了回來,去取屏風上的衣裳。
“朝中出事了,南疆反了。”長青語氣裡是壓抑的平靜,他把衣裳一件件穿好,見寶兒呆愣愣坐在床榻邊上,衣衫薄亂,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寶兒抬起頭看他,眼睛裡帶著一點淚花,似乎想要說什麼,又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長青半跪下來,給她攏上衣襟,認真地說道:“我讓你受委屈了,等平了南疆之亂,你要做什麼我都陪你去。”
“我……”寶兒一張嘴,眼淚就掉下來了,她看著長青的麵容,她從前竟然就冇發現,他細長的眉,他含笑的眼,無一處不是江家人的樣子。
長青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寶兒點了胭脂的唇,柔聲說道:“彆哭了,讓我離得安心些。”
寶兒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兩隻手一起擦的,像個孩子,她臉上帶著妝,本來十分驚豔,卻讓自己折騰成了花臉貓,瞧著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你不哭了,那我走了?”長青輕聲說了一句,又道:“人都在外頭等著,孫老已經上車駕了。”
寶兒抽噎著點了點頭,她霍然起身一把抱住長青,抱了一下,又坐回去,倒是記得長青那句讓他離得安心些,擦乾淨臉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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