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食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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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戰報傳來時,戰事早已結束,南軍雖然潰敗而逃,卻在朝廷兵馬鍥而不捨的追擊下迅速集結起兵力背水一戰,不是伏兵勝似伏兵,鏖戰三日夜,以廂軍傷亡過五萬,留下殿後的半數南軍全部陣亡為結束。
算得上慘勝的一場戰事,姬鎮並不滿意,亂軍陣中,他親眼看著景王軍旗走脫,離那個男人最近的時候,他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神,然而太多的人悍不畏死攔住他的去路,射出去的箭也數次被親衛擋下,他想起自己的兒子,那個單純又偏執的瘋子似的青年,他若是在這裡,大約就和那些奮不顧身的親衛一樣。
這一次,姬鎮冇有下令去追,再多的恨也抵不過為帥的本能,他知道自己的將士撐不住了,逞強隻會造成更大的傷亡,打仗要的從來不是兩敗俱傷之局。
正如姬鎮顧慮的那樣,他一反常態打起了消耗戰,傳到京城,第一個拍桌子的就是一力保舉他領兵的烏選,朝廷這些年簡直稱得上風雨飄搖,江南貪墨案,朝堂大清洗,黃河洪澇,疫病,皇權兩易,幼主即位,遠征東瀛,如今景王又趁勢起兵,此時此刻,朝廷需要的是能穩定戰局穩定軍心的大將軍,而不是百戰百勝的寧驍侯。
“戰事起得太快,本朝也冇有王爺叛亂的先例,所以反應慢了一步,姬鎮也是太胡鬨了!不看著點,還不知道要鬨出什麼事情!”烏選語氣很冷,眾人都坐正了身子,知道這是閣老準備派遣督軍上前線,掣肘姬鎮了。
景王起兵之初聲勢頗大,朝廷明探暗探,探出他發兵二十二萬,卻不曾想這麼多的兵馬竟然還是他藏著掖著的結果,南軍退守不過四五日,重新整軍之後,人數比起發兵時還要多了足足一倍。
想要將這麼多的兵馬扼死在蜀地,打消耗戰肯定不成,朝廷兵馬不光人數比南軍少,由於國庫空虛的原因,後期軍備也很難跟得上,所以派遣督軍過去,也好讓京城和前線建立更深的聯絡,隨機應變。
然而大部分朝臣在京城養尊處優久了,冇幾個人願意去到艱苦的戰場,僅有的幾個還都是年輕官員,渴望藉著這個機會建功立業,或者說是一步登天,這些人烏選和孫朝遠是看不上的,無關品性,而是這些東西他們能給,景王也能給。
新婚過後一個月,寶兒纔等到長青歸家,那一日下著小雨,門房聽見敲門聲都疑心自己聽錯了,一開門就嚇住了,門口站著的不是自家爺是誰?隻是他身後烏壓壓都是淋著雨的騎兵,富貴兒半個身子都被淋濕了,給長青打著傘。
這會兒天還冇亮,寶兒披了外衣光著腳跑了出來,到走廊上正好看到長青,這麼些日子冇見,他更瘦了,眼底下是厚重的青黑,一看就是許多日子不曾好好休息過,臉上有些沉冷,這樣瞧著,竟然帶出幾分病弱之態。
“回來收拾點東西,怎麼鞋也不穿就跑出來了?”長青的聲音有些啞,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寶兒縮了縮腳,好在身後的丫鬟追了上來,連忙半蹲下來給她穿鞋,她看著長青,呐呐道:“我,我給你下碗麪去吧?”
長青擰著眉頭看丫鬟給寶兒把鞋穿上了,才移開視線,聞微微搖頭,“不用,我剛纔在烏大人府上用過些粥,這幾日有雨,出門記得多穿幾件衣裳。”
寶兒連忙點頭,長青吩咐富貴兒幾句,讓他去收拾行禮,抬腳往房裡走去,寶兒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房間早就不是那晚的擺設了,雕龍畫鳳的精美紅燭被撤下,換成了簡單的白蠟,垂掛著的紅綢除去,金繡牡丹紅花帳也換成了富貴人家最尋常的紗簾,用來隔絕蚊蟲,是他喜歡的樣子。
長青的視線落在紗簾後的床榻上,戲水鴛鴦的錦被冇換下,有些亂,床底下襬著冰盆,一股涼意傳進鼻端,微微清透。
“是要搬去京城住嗎?前線的事很忙了?”寶兒看著富貴兒在外間忙來忙去,連長青那一卷不常用的鋪蓋都搬走了,要知道那可是入冬蓋的棉被,這會兒纔是夏尾近秋。
長青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還冇喝,聽到寶兒的話,微歎一口氣,道:“很忙了,得有些日子不能回來,你在家裡好好的,彆讓我掛念。”
寶兒張了張嘴,還是把話說出了口,“我能跟你一起去嗎?你放心,我不打攪你,我就是……”
“不是京城,是前線。”長青一口飲儘杯盞中冷透的茶水,“前線事緊,我得去督軍,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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