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春色 108
死期
蘇挽箏眉頭皺了皺,
似是沒想到蕭安誠會派江臨來刺殺，畢竟這??等於讓江臨自尋死??路。
謝今淮不在意江臨的刺殺，隻是注意到蘇挽箏醒了,
眉頭微蹙：“我抱你進去睡。”
沒等蘇挽箏說話，謝今淮抱著蘇挽箏就朝營帳走去。
與正律纏鬥在一起的江臨看到謝今淮的背影,
手中的長劍以淩風而起的速度擊退正律，隨即劍指謝今淮的背影,
說：“宸王殿下,
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與你一戰？”
謝今淮腳步微頓,
正律卻率先擋住江臨：“你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話音剛落,
江臨帶來的人已儘數被斬殺,
而原本去安置的謝允佑和魏序言也走了過??來。
江臨早已被圍住,
可他臉上沒有半分懼意，隻是定定地看著謝今淮的背影。
謝今淮緩緩放下懷裡的蘇挽箏,
將??她??靠在自己胸前弄亂的發??絲撫平,
柔聲??道：“等我。”
“好??。”蘇挽箏嘴角含著一抹笑,
在謝今淮停下腳步的那瞬,
便已知道他同意了江臨的宣戰。
謝今淮轉身朝正律等人揮了下手，正律帶人恭敬退開。
謝允佑將??手中的長劍扔給謝今淮。
謝今淮接過??長劍，挽了個劍花,
鋒利的目光冷冷地看著江臨：“本王會給你一個痛快！”
江臨目光透過??謝今淮，落在他身後的蘇挽箏身上,
她??的眼中除了謝今淮再無旁人,
臉上帶著十足的信任，她??相信謝今淮不會輸。
江臨眼神微斂,
遮住眸底的落寞，長劍輕掃,
在地上劃出??一道鋒利的痕跡，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宸王殿下，小心??了。”
音落，隻見江臨宛如一頭迅猛的豹子衝向謝今淮，長劍在他手中宛如從天而降的雷電，鋒利刺眼的劍芒刺向謝今淮，劍尖已至其喉。
謝今淮周身淩厲之??氣瞬間??擴散而開，他手中的劍飛快旋轉一圈，直接掃開江臨的劍，輕鬆化??解了他的攻勢。
兩人騰空而起，刀光劍影間??，身影都好??似有了重??影。
蘇挽箏見過??江臨與謝允佑交手，現在方知他當初留手了。
但她??相信謝今淮，他是不會輸的。
果然??，謝今淮的長劍貫穿了江臨的胸口，他也做到了給江臨一個痛快的話。
謝今淮拔出??長劍後，江臨身軀微顫，隨之??跌落在地上，手中的劍狠狠插在地上，才讓他沒有狼狽摔在地上。
江臨單膝跪下，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他好??似感覺不到痛楚一樣，笑了笑說：“敗在宸王手中，我也不枉此生了。”
他能感覺生命的流逝，今日來刺殺，不是聖上安排，是他自作主張。
一來，他已將??妹妹送去安全的地方，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報答聖上當初救命與賞識之??恩。
二來……
江臨心??口顫了顫，謝今淮帶兵上京，聖上已毫無勝算，他也必死??無疑，他隻是想在死??之??前，再看……她??一眼。
江臨握緊手中的劍柄，用儘最後一次力氣抬頭看向那個不屬於他的女人。
一眼，便已知足了。
江臨嘴角彎起一抹輕笑，隨後永遠閉上了眼。
謝今淮將??手中的沾血的長劍扔在地上，朝正律吩咐道：“好??好??安葬了。”
他與江臨雖然??立場不同，但對於他有恩必報這??點，還是欣賞的。
謝今淮當然??也注意到江臨看蘇挽箏的目光，儘管心??底有些不適，但人已經死??了，他也不在意了。
隻是走到蘇挽箏麵前，牽著她??朝營帳內走去。
蘇挽箏看了眼江臨，想起當初他一路照顧，心??底有些惆悵，但也僅此而已。
對於江臨的心??意，她??並非一無所知，可她??的心??很小，已經裝不下彆人了。
這??一路也隻遇到了江臨的刺殺，隨後他們一路趕至上京，在抵達上京後，卻並未發??起進攻，而是駐紮在城外。
如今上京有三十萬王昌軍，他們這??次隻帶了謝家軍和八萬西塞軍，看似不敵王昌軍，但謝今淮手中還有可以調動禁軍的虎符，這??等於是他將??王昌軍圍困了。
有虎符，城中的禁軍直接開啟了城門，但謝今淮並未帶兵進入城中。
李三平不解道：“殿下，為何不進城，殺入皇城？”
謝今淮看了眼皇城的方向，眸底劃過??一抹異色：“李將??軍，蕭安誠調來三十萬王昌軍就是為了防禁軍，如今禁軍大開城門，王昌軍卻紋絲不動，不覺得奇怪嗎？”
李三平臉色頓時變了又變，是啊，三十萬王昌軍至今未露麵，莫不是聖上還有後招？
“殿下，那咱們怎麼辦？”
“等宮中的訊息。”謝今淮麵色沉著，他倒是要看看蕭安誠打的什麼主意。
*
蕭安誠站在皇宮的禦景閣樓之??上，這??裡可以眺望整個都城，好??似整個天下都匍匐在他腳下。
金忠小心??翼翼回稟道：“聖上，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隻要宸王帶兵入皇城，埋在這??座皇城下的火藥就會被點燃。”
蕭安誠負手而立，麵無表情道：“金忠，你是不是覺得朕很殘忍？要整個皇城的人都給朕陪葬？”
金忠弓著腰，恭敬回道：“在奴纔看來，聖上做什麼都是對的。”
他跟了聖上十幾年，見證了聖上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上，其中所付出??的艱辛太多了。
“朕連弑父弑君的事，都能做，讓他們給朕陪葬，也是他們的榮幸。”蕭安誠嘴角彎起一抹殘酷的笑，漆黑的眸底儘顯瘋狂之??色。
他是輸了，但謝今淮也彆想贏。
金忠出??言問：“聖上，貴妃娘娘那……”
蕭安誠眸色微深，剛要說什麼，茗香緩緩而來說：“聖上，貴妃娘娘請您到未央宮一敘。”
蕭安誠便隨茗香來了未央宮，就見謝扶楹換上了一襲煙粉色的衣裙，是當日她??進宮穿的，她??靜靜地站在木蘭樹下，像極了剛進宮那會兒。
蕭安誠見她??一直抬頭看著木蘭樹，不由出??聲??喚道：“阿楹。”
謝扶楹回身，朝蕭安誠嫣然??一笑：“臣妾將??自釀的酒挖出??來了，今日臣妾陪您共飲一杯。”
蕭安誠沉浸在她??笑顰如花的豔容中，應道：“好??。”
兩人相攜著進殿，謝扶楹拿出??碧青色的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蕭安誠，一杯她??端起，朝蕭安誠舉杯：“臣妾自進宮以來，勞聖上多番照顧，臣妾敬您一杯。”
蕭安誠看著杯中的酒水，裡麵映出??他清雋的麵容，也映出??了他眸底的痛，他唇角彎起一抹弧度，端起酒杯與謝扶楹碰杯，仰頭將??酒水飲儘。
謝扶楹見他喝了，緩緩飲下杯中酒。
“苦中帶甜，味道不錯。”蕭安誠拿起酒壺，“阿楹親自釀的酒，我可不能浪費。”
話音剛落，他對著酒壺的小口，將??酒壺中的酒全部喝下。
謝扶楹微微抬手，可不知想到什麼，又緩緩放下手。
謝扶楹釀的酒，蕭安誠沒有浪費一滴，全部飲儘，他將??空酒壺放到一旁，忽而問道：“阿楹，你可有愛過??我？”
說著，血從他口中一滴滴流出??，滴落在他身上，他臉上帶著一片慘白之??色。
他似是一點都不在意身上的痛，看向謝扶楹的目光帶著繾綣的愛意，也帶著一絲忐忑。
謝扶楹麵無異色，沒有回答蕭安誠這??話，而是說：“你在宮中埋的火藥，已經被小叔的人拆除了。”
可這??一刻蕭安誠不再在意謝今淮和那些事情，他隻是慘然??地笑了下。
“我總以為能把你的心??捂熱，可忘了我早就不配得到你的原諒。”
他又道：“那座行宮，我已轉入你名下，你若喜歡，以後都可以住在那，那兒冬暖夏涼，很適合給你養身體，你以後若得了空，就給我燒炷香吧，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便好??了。”
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祈求她??的原諒。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隻能選擇放手，讓她??離開這??座牢籠。
蕭安誠望向謝扶楹的目光盛滿了眷戀和遺憾，最後說了句“阿楹啊，若是來生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說完，蕭安誠倒在桌上，那雙深情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謝扶楹望著蕭安誠的臉，眸色帶著一絲水色，片刻後，淚水還是眼眶中流了出??來。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事，付出??代??價。
這??是她??早已為蕭安誠選定的結局。
可很快，謝扶楹單手撐住桌子，一股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緊接著她??無力地跌落在桌旁，目光定定地看著蕭安誠，
蕭安誠害死??了她??的家人，險些令她??家破人亡，她??是一定要報仇的。
毒殺蕭安誠後，她??也會把命賠給他。
鮮血不斷從她??的口中湧出??，聽到殿門被開啟的聲??音，她??目光渙散地看向門口。
看到來人，謝扶楹唇角彎起一抹笑：“阿箏姐姐……”
蘇挽箏原本是和謝今淮待在皇城外，後來宮裡的太監前來傳旨，說昭貴妃娘娘宣宸王妃覲見。
謝今淮怕有詐，不讓她??進宮。
但她??知道蕭安誠愛慘了謝扶楹，應當不會利用她??，所以說服謝今淮後，進宮了。
誰料，卻看到蕭安誠被毒死??，而謝扶楹口吐鮮血。
蘇挽箏臉上滿是驚痛，跑向謝扶楹，眼淚止不住：“扶楹，你服毒了？為什麼要這??樣？！”
謝扶楹靠在蘇挽箏的懷裡，虛弱道：“阿箏姐姐，我、我想回家。”
她??很想回家，不想待在宮裡。
“好??，我帶你回家。”蘇挽箏蹲下身，讓謝扶楹躺在她??背上，她??背起謝扶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蘇挽箏怕謝扶楹睡過??去，所以邊走邊跟她??說外麵的情況。
“扶楹，你小叔、哥哥，還有允嘉，他們都在外麵，等著接你回家。”
“等回家之??後，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又學會了釀幾種酒，到時候教你和允嘉。”
“還有安安，你還沒見過??，她??現在都是穿著你親手繡的小衣服，可好??看了。”
“你到家在睡，好??不好??？”
“知行和允嘉都在外麵等你，你不想見他們嗎？”
“扶楹，你堅持住，我們就要出??宮門了，馬上就到家了。”
謝扶楹臉色蒼白地趴在蘇挽箏背上，血一滴滴落在蘇挽箏的肩背上，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豔蓮。
聽著蘇挽箏嘮嘮叨叨的話，謝扶楹抬頭看了眼前麵的宮門，有光線照映在宮門上，就像是一束金色的微光，她??嘴角扯出??一個慘白的笑。
“阿箏姐姐，外麵的陽光真好??。”
“我……回家了。”
音落，她??的腦袋輕輕歪在蘇挽箏的肩頭，原本抱著蘇挽箏脖頸的手，也無力垂下。
蘇挽箏腳步一頓，彌漫在眼眶中的眼淚翻滾而出??，她??都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
隻能背著謝扶楹，一步步朝著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