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春色 109
登基
轉眼過??去一個多月,
上京已經??徹底恢複了平靜，謝老夫人和謝泊瑞也從北境回京了。
他們把謝扶楹葬進了謝家祖墳，本來出嫁女應當隨夫,
入夫家祖墳，何況她還是??蕭安誠的昭貴妃。
但謝扶楹最後的遺願是??回家,
所以謝今淮以及謝家都同意把她葬入謝家祖墳。
蘇挽箏將未央宮那兩棵木蘭樹移植到了她墳前，由它們遮擋,
她的墓碑不受風吹雨打。
希望下一世,
她能和自己心儀的男子長相廝守。
謝老夫人??自謝扶楹死後,
精神氣??好似都散了,
整日病懨懨待,
禦醫說??是??心病。
謝老夫人??是??後悔,
謝扶楹手中的毒藥都是??她給的，但她沒想??到??那些毒藥會害死她。
“舅母,
這是??扶楹自己選擇的路。”蘇挽箏勸慰道,
“她為了謝家犧牲自己,
是??想??你們活得更好,
如果??您一直鬱鬱寡歡，那她不就白白犧牲了嗎？我相信她若在，一定不願看到??您這樣。”
“是??啊,
祖母，謝家也還需要??您,
您千萬不能倒下。”這些天,
謝允嘉一直留在謝侯府照顧謝老夫人??。
謝允嘉回京時，想??著??終於可以和家人??團聚,
可誰知剛回京就看到??了謝扶楹的屍首。
謝家本就人??丁單薄，謝扶楹死後,
也就隻剩他們三兄妹和祖母了。
謝老夫人??渾濁的眼中含著??眼淚，心口抽抽地疼起來，見擔心自己的蘇挽箏和謝允嘉，她寬慰道：“王妃、嘉兒不必擔心，我會撐住的，謝家還未重整旗鼓，我怎麼可能會倒下。”
蘇挽箏點點頭，謝老夫人??連最苦最痛的時候都挺了過??來，這次她也一定能撐住。
謝老夫人??喝下謝允嘉遞來的湯藥，轉而看向蘇挽箏，問正事：“宮裡可有??傳來什麼訊息？蕭安誠死這麼久了，阿淮也該登基了。”
自蕭安誠死後，謝今淮就以新帝的身份執政，儘管還未舉行登基大典，但是??滿朝文武大臣沒人??敢有??異議，聰明??人??都知道永樂帝意屬的繼承人??就是??宸王。
宸王雖是??造了蕭安誠的反，才登帝位，但卻??也是??名正言順。
畢竟蕭安誠弑君弑父、通敵賣國之事已成定局，再加上他脅迫大臣，又在皇城埋下火藥，試圖拉著??整座皇城的人??陪葬，這讓眾人??已經??為其打上‘暴君’的名頭。
所以宸王隻是??順應民??意，撥亂反正。
蘇挽箏回道：“司天監已經??在推算日子，想??來也就這幾??日。”
謝允嘉說??：“這些天小叔一直待在宮中處理朝政，小嬸嬸你不進宮嗎？小叔登基為帝，你是??小叔明??媒正娶的王妃，就是??大晉的皇後了。”
蘇挽箏神色帶著??幾??分惆悵，皇後？
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她雖是??蘇家嫡女，但在朝臣們看來她出身並不顯貴，還是??二嫁之身，他們又豈會讓她坐上皇後之位。
而與蘇挽箏所想??一模一樣，今日朝堂之上爭議最多的便是??皇後之位，司天監推算出後日是??好日子，謝今淮當即決定後日舉辦登基和封後大典。
這引起朝臣們的震驚，且先不說??封後大典，應該是??在新帝登基後，由司天監選日子，再由新帝定奪封後大典的日子，從無例外。
而聖上卻??要??將登基大典與封後一起舉辦，可想??而知這位皇後有??多得聖上喜歡。
這般殊榮，怎會不讓人??眼熱？
朝臣們麵麵相覷，禮部尚書率先站出來：“聖上，臣覺得此事不妥。”
坐在龍椅上的謝今淮眉梢微揚，嘴角微勾，黑沉的眸底卻??是??一片冷然之色。
“劉尚書有??異議？”
“回聖上，自古以來皆無新帝登基與封後大典一起舉辦的，況且宸王妃出身不高，又是??二嫁之身，她若為後，怕是??會引來非議。”劉尚書頂著??聖上淩厲的目光戰戰兢兢回道。
文臣紛紛附議著??：“再嫁之身，怎配為後？”
“不單單是??二嫁，宸王妃還是??商賈，這怎麼可能當皇後呢？”
“自古以來皇後皆是??儀態端莊、秉性端淑，溫良敦厚者勝任，宸王妃雖美貌出眾，但哪裡擔得起一國之後的位置，不如先封妃，皇後之位，由選秀之後再來定奪。”
此話一出，文臣都極為讚同，在他們看來宸王妃蘇氏雖是??原配發??妻，但身份和品性都擔不起皇後之位。
魏序言睨了眼剛剛說??話的李大人??，冷聲道：“宸王妃擔不起皇後之位？那天底下就沒人??擔得起皇後之位了！宸王妃在北境解救數萬難民??，在夷族圍城時，她不顧危險親上城樓守城，誓與北境共存亡，這時候的你們在上京做什麼？”
“不錯，天下皆知宸王妃的大義之舉，你們憑什麼嫌棄她的出身？！”
“宸王妃是??聖上的發??妻，還生??了小公主，就該是??皇後！”
跟蘇挽箏相處過??的武將紛紛站在魏序言這邊，力挺蘇挽箏為後。
李大人??振振有??詞道：“商賈之流，本就低賤，宸王妃身為女子，就該老老實實管理後宅，為聖上生??兒育女，而不是??出去拋頭露麵，惹人??笑柄，她若為後，天下百姓將如何看待？”
“嗬。”謝今淮隻是??輕輕冷嗬一聲，卻??讓原本爭得麵紅耳赤的朝臣們不敢多言。
謝今淮居高臨下看著??議論著??蘇挽箏身份的人??，眸子儘是??毫不遮掩的冰冷。
朝臣們感覺到??殿內縈繞著??一股冰冷的氣??息，令他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商賈低賤，倘若天下無商，大晉何以致富？”謝今淮聲音很輕，但與生??俱來的威儀卻??讓朝臣們戰戰兢兢，“朕要??在登基大典封蘇氏為後，不是??在征求你們的意見，懂嗎？！”
李大人??：“聖上……”
謝今淮直接打斷李大人??未儘之言，霸氣??凜然宣告道：“至於李大人??剛剛提及的選秀，朕便在此先告訴你們一聲，朕，永不選秀！”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朝堂震動。
聖上……這是??要??為蘇氏廢除後宮啊。
當年??永樂帝專寵謝貴妃，也從未想??過??廢除後宮，哪怕是??蕭安誠獨寵昭貴妃，也從未想??過??廢後宮。
“聖上，此事萬萬不可啊，”
“聖上，選秀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後宮充盈，才能為聖上誕下皇嗣。”
謝今淮聽著??朝臣們的反對，嘴角彎起一抹冷嘲地笑，“朕心意已決。你們若是??有??意見，朕也可以送你們下去問問老祖宗，問問他能不能做朕的主？”
刹那間，所有??反對的朝臣們都閉嘴了。
他們知道聖上與蕭安誠和先帝都不同，他征戰沙場多年??，是??從殺戮中走出來的，又怎會心慈手軟？
謝今淮冷冷地看著??他們，他已經??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倘若還要??委屈蘇挽箏，那他做這個皇帝還有??什麼意義？
*
蘇挽箏已經??得知朝堂爭論的結果??，沒有??半點意外，隻是??在聽到??謝今淮說??“永不選秀”時，心底帶著??一絲輕顫。
儘管知道他不會有??彆的女人??，但聽到??他說??出口，她覺得心口很暖。
若不是??今晚邀請了謝家、魏家、謝允嘉夫婦，還有??長公主蕭如沁過??來用晚膳，她一定會飛奔去皇宮見謝今淮。
魏嬸嬸道：“本來我還擔心阿硯做了皇帝後，會有??很多妃嬪，如今，我是??真的放心了。”
“阿硯的為人??，你還有??什麼不放心。”魏叔叔看了眼老伴笑道，“他和囡囡一起經??曆了這麼多，如今總算是??苦儘甘來。”
謝老夫人??看了眼蘇挽箏身後，沒有??看到??安安，想??起那個愛笑的小胖團子，問道：“安安呢？”
蘇挽箏說??：“白日玩瘋了，早早就睡下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讓她好好睡吧。”謝老夫人??雖然遺憾沒見到??安安，但聽到??她睡了，又想??起她小豬般的體質，臉上帶著??笑。
謝允嘉爺喜歡安安，一想??到??安安會隨小嬸嬸進宮，心底更加失落了，“小嬸嬸馬上就要??進宮了，以後咱們見麵的機會就少了。”
蘇挽箏唇角揚起一抹淺笑：“你若想??見我，隨時可以進宮。”
謝允嘉俏皮道：“那可說??好了，未來的皇後娘娘可不準嫌我煩。”
大家都笑出聲。
謝允佑眸子也染著??幾??分笑意，隻是??眼角的餘光瞥向坐在蘇挽箏身邊的蕭如沁，她今夜受邀而來，可從進門到??現在，卻??沒有??看過??他一眼。
這讓謝允佑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緊，可當著??眾人??的麵，他也不敢顯露太多的情緒。
蘇挽箏注意到??謝允佑的神色，她側頭看了眼蕭如沁，平時儘顯明??豔之色的她，今夜的確有??幾??分落寞，但他們之間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魏嬸嬸看了眼大門口：“阿硯怎麼還沒回來？”
謝今淮知曉今夜她要??招待眾人??，所以讓正律傳信說??晚膳過??來。
蘇挽箏說??道：“想??來應該是??有??事耽誤了，飯菜都冷了，咱們不等了，先用膳吧。”
眾人??也都紛紛開始用膳。
蘇挽箏看向蕭如沁，這裡其他人??都曾過??艱苦日子，唯獨蕭如沁一直是??公主之尊，她擔心她吃不慣這些飯菜。
“姑姑，這些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蕭如沁唇角微彎說??：“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試一下你的手藝也不錯，不過??，這裡哪道是??你的拿手菜？”
蘇挽箏不好意思笑了下：“我不善廚藝，這裡大多數都是??魏嬸嬸做的，隻有??這道十全十美的魚湯是??我親手做的。”
“那我定要??嘗嘗看。”蕭如沁伸手去盛湯，卻??發??現有??人??已經??幫她盛好了，遞到??了麵前，她淡淡看了眼謝允佑，沒有??拒絕，卻??也沒有??說??話。
謝允嘉躍躍欲試：“我也要??嘗嘗小嬸嬸的手藝。”
在場唯獨魏家夫婦和魏序言麵色尷尬，沒有??去喝湯。
果??然，下一瞬，喝湯的眾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臉上紛紛寫著??‘這是??什麼’‘這是??人??吃的東西’‘世上竟然有??這麼難喝的湯’？
蘇挽箏見大家露出這般神色，疑惑道：“不好喝嗎？可我聞著??味道不錯啊。”
謝允嘉把湯碗遠遠端開，“小嬸嬸，你沒先嘗一口？”
蘇挽箏搖搖頭，她之前做的膳食單聞味道就是??另類，可是??這次魚湯出鍋就很是??鮮美，她覺得味道就算不好，也不至於難喝……吧？
“這個味道的確是??人??間難得嘗幾??回。”蕭如沁喝一口酒，才將滿嘴的腥味和辣味給淡去。
但這湯她堅決不會喝第二口，這要??讓人??拿下去，又見湯碗已經??被人??收走了。
她睨了眼時時照顧自己謝允佑，鳳眸之下帶著??一抹異光。
蘇挽箏自己也盛了一碗湯，眾目睽睽之下，她跟著??喝一口，頓時臉黑了。
她好像隻記得加辣，忘了加其他調料。
她尷尬笑了笑說??：“又失敗了，下次我再試試看。”
魏嬸嬸輕歎道：“囡囡，咱都是??要??做皇後的人??，以後進廚房的事情，還是??不做了吧。”
謝允嘉想??了想??，若是??她下廚，那受害人??恐怕就是??小叔了，當下連忙說??道：“是??啊，小嬸嬸，你還是??少折騰我小叔吧。”
這時，後麵傳來謝今淮低沉的嗓音，“什麼少折騰我？”
聞言，眾人??往門口看去，隻見謝今淮穿著??一襲玄色的五爪衣袍緩步而來，他冷峻的臉帶著??一絲輕笑。
儘管還是??那張臉，但對眾人??而言，他已然不是??曾經??那個謝今淮，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晉新帝蕭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