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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春色 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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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意

雲莊內燈火猶亮,
主臥內的窗欞開啟半扇,狡黠的月光透著縫隙照映在窗台上。

謝今淮臉色蒼白昏睡在床榻上,蘇挽箏拿著巾帕輕輕擦拭著他額頭溢位的冷汗,
想起正律說??的話??,他這幾個月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不??是??在打戰,就是??在趕路。

之前戰場受的傷沒有養利索,
就趕去幽雲城,
她失蹤後,
聽了魏嬸嬸的勸,
在幽雲城隻休息了兩日,
便馬不停蹄趕來上京。

他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

想到這裡,
蘇挽箏眸中含著一抹濕意,淚水克製不??住滴落在他的手背處。

發現謝今淮的手動了下,
她連忙擦掉淚水,
輕柔地喚道:“阿硯。”

謝今淮緩緩睜開眼,
抬手輕撫她微紅的眼尾,
啞聲道:“阿箏,彆哭了,我沒事。”

“我派人傳信給你,
你為什麼??不??聽?”蘇挽箏淚光閃爍著,質問道。

她讓馬三兄弟傳到幽雲城的信件上麵寫明她已經從??江臨手中得逃脫,
讓他彆擔心。

謝今淮歎道:“我怎麼??能不??擔心?阿箏,
你不??在我身邊啊。”

隻要她沒在他身邊,他總是??忍不??住想她,
擔心她。

蘇挽箏忍不??了的淚意再次決堤,將腦袋輕輕地靠在他胸口:“阿硯,
你以後要是??再不??顧自己??,我真的要生氣??了。”

謝今淮摸了摸她的頭,眸光劃過一抹柔意,應了聲:“好。”

他想起在北境的女兒??,嘴角微微上揚道:“安安很想你,我給她取名叫念清,可好?”

蕭念清?

是??懷念清水村的意思啊。

蘇挽箏眸色微柔:“很好聽。”

她也想女兒??,突然想起未見安安一麵的謝老太君,她從??謝今淮胸口抬起頭,“阿硯,老太君……沒了。”

謝今淮感覺喉嚨腫脹,一股腥甜湧了上來,被他強壓了下去,“祖母……可有說??什麼???”

蘇挽箏見他緊緊攥起手掌,伸手輕輕握住他因??為用力而發顫的拳頭,說??:“老太君很想你,她讓我們好好地,阿硯,老太君的血,謝家的血不??會??白流。”

謝今淮胸口不??斷起伏著,在見到謝老夫人和謝泊瑞被救出來時,他就意識到謝家出事了。

因??他而死的人太多了。

謝今淮鬆開拳頭,轉而握住蘇挽箏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目光定定地望著她說??:“阿箏,要一直陪著我。”

蘇挽箏看清他眸底翻滾而起的恐慌,知道他承受不??住失去,低聲應道:“我會??陪著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謝今淮拉著蘇挽箏上榻,等蘇挽箏睡著後,他想從??榻上起身,卻發現她哪怕睡著雙手也緊緊環繞著他的手臂。

他低頭深深凝視著她的眉眼,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片刻後掙脫開她的手,起身離開。

院內,那棵他栽種的紅梅樹下,謝允佑靜靜地坐在那,一人一壺酒兩個杯子。

謝今淮向他走去,剛坐下,便見謝允佑默不??作??聲將麵前的酒杯推到他跟前。

他看著杯中的酒水,也沒有言語,隻是??端起酒杯朝著月光的方向敬了一杯,然後將杯中的酒水灑落在地。

謝今淮提著酒壺又倒了一杯酒,和謝允佑碰杯後,仰頭喝下。

謝允佑忽而說??:“以前母親總是??嫌棄父親膽小沒用,就連我都不??愛親近他,反而喜歡跟你和祖父,父親也知道,所以從??不??在我眼前晃悠,但每次我被祖父責罰跪祠堂,父親都會??偷偷溜進祠堂給我送吃食。”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眼淚卻滴落下來。

“還有我母親,每年??我生辰,她都會??親自給我煮一碗長壽麵,我說??等我老了,也要吃到她煮的麵,母親明明同??意,為何捨得丟下我們兄妹?”

謝今淮默默給他倒了一杯酒,說??:“我會??派人護送你、老夫人和謝泊瑞回北境。”

餘下的事情就交給他吧。

謝允佑怎會??不??知小叔的意思,當??下搖頭道:“小叔,這次讓我隨你並肩作??戰吧。”

說??完,他將杯中酒水飲儘,隨後將空酒杯狠狠砸落在地,冰冷的聲音伴隨著無??儘的殺意。

“這筆血債,我要親自向蕭安誠討回來!”

*

與此同??時,蕭安誠拿起手邊的茶杯,朝著下麵跪著的江臨扔去,怒罵道:“一群廢物!”

他沒想到江臨帶人出馬,竟然還能讓謝允佑和蘇氏帶著謝家其餘人跑了。

茶杯狠狠砸在江臨的額頭,一抹猩紅的血從??他額頭緩緩流下,他好似察覺不??到疼,麵不??改色磕頭道:“臣無??能,請聖上嚴懲!”

蕭安誠恨不??得將江臨嚴打八十大板,可之前他從??北境空手而歸時,他已經賜他五十大板,這次他受傷而歸,若是??打死了,他手下少了可用之人。

江臨遲遲沒等到聖上說??話??,便開口問:“聖上,他們老的老,受傷的受傷,跑不??了,要不??要派人追?”

“不??可,如??今謝侯府出事,冒然再追,怕天下皆知。”蕭安誠隻能強忍著怒火,轉而問道,“謝侯府如??今是??什麼??情況?”

金忠躬身道:“回聖上,謝侯府燒了大半,除了謝老太君和她的貼身嬤嬤葬身火海,並無??其他人傷亡,隻是??……”

蕭安誠沉聲問:“隻是??什麼???”

“隻是??現在外麵的百姓都在傳……聖上卸磨殺驢。”

金忠說??著,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眼蕭安誠的臉色,繼續補充道,“就連朝臣對此都有異言,說??謝老太君畢竟是??曆經三朝的一品誥命夫人,謝侯府更是??忠臣之後,不??該、不??該被趕儘殺絕。”

“哼。”蕭安誠冷嗤一聲,金忠嚇得連忙跪下,和旁邊的江臨大氣??都不??敢大喘一聲,“謝侯府是??忠臣沒錯,但忠的不??是??朕,而是??謝今淮。”

“聖上,如??今謝家除貴妃娘娘外,皆不??在上京,宸王和謝允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江臨沉吟片刻說??,“如??今冀雲城和北境都在宸王掌控中,他手中的兵馬恐怕不??下十萬,若是??朝上京而來……”

他手中沒有虎符,無??法調動整個上京的禁軍,而江臨所管轄的宮中禁軍,也不??過五萬人,再加上金鱗衛也不??過兩萬人。

蕭安誠思索再三,朝江臨吩咐道:“傳朕旨意,讓王昌軍即可進京。”

王昌軍有三十萬大軍,是??距離上京最近的軍隊。

“是??。”江臨領旨後出去。

他看著外麵的夜色,眼前突然浮現蘇挽箏跑向宸王的身影,他摸了摸後心的傷口,眸底劃過一抹森冷的寒意。

“貴妃可否歇下?”等江臨走後,蕭安誠起身朝外走去,朝金忠問道。

金忠正要回答,卻見一個小太監著急忙慌跑來:“聖上,太後娘娘病危。”

金忠頓時嚥下嘴中的話??,見蕭安誠臉色陰沉,連忙隨他朝慈安宮走去,太後病了許久,禦醫一直都治不??好,可病情也沒有嚴重,怎的突然病危了?

慈安宮內,所有的宮女太監以及禦醫都跪在一旁,蕭安誠來時,太後已經奄奄一息了,蕭安誠揮手,金忠便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母後。”蕭安誠走到床邊,看著曾經風華絕代,如??今麵色憔悴,滿臉死氣??的太後娘娘。

太後緩緩睜開眼,看到蕭安誠後,她費力坐起來,靠著軟枕,氣??喘籲籲道:“城兒??,哀家這病稀奇得很,皇後被禁足,宮中妃嬪皆以謝氏馬首是??瞻,你……”

蕭安誠眸色劃過一抹暗色,幽幽道:“母後怕是??病糊塗了,昭貴妃自謝家出事,從??未踏出過未央宮,她性情溫婉,從??不??曾與人拉幫結派。”

太後見蕭安誠還要護著謝扶楹,臉上帶著一抹冷意:“城兒??,你可還記得答應母後的事,你說??過不??會??讓謝氏影響你。”

“母後您多慮了,她自是??不??會??影響兒??臣。”

太後冷不??丁咳嗽了兩聲,她沒有拿到謝氏謀害她的證據,但如??今宮中也隻有她有這個本事,可她也看出麵前這個兒??子一定要護著謝氏。

她心痛難忍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母後都不??顧了?”

“母後,兒??臣是??按您說??的做,做帝王就要無??情。”蕭安誠眸色帶著一絲陰沉。

兒??時,他與太子幾個兄弟關係不??錯,可母後知道後,把他關在黑漆漆的房間裡,逼他和太子等人劃清界限。

他那時很害怕,在房間哭了一夜,叫了一夜的母妃,嗓子都喊啞了,可母後直到他答應,才把他放出來。

後來隻要他做得不??好,母後都會??把他關在漆黑的房間,懲罰他,打壓他。

但母後有時候也會??對他很好,父皇來看她,她就會??開心,會??對他很好,可若是??父皇不??來,她又好似變了一個人。

他知道,母後瘋了。

一個瘋子怎會??有愛子之心,所以她隻會??折磨他。

他喜歡的,母後會??讓人除掉,教他做個無??情的人。

他不??喜歡的,母後會??讓人送到他跟前,教他隱忍克製。

母後把他教得很好,他再也不??敢向外人袒露出自己??的喜好,包括他的母後。

太後聽到蕭安誠這句話??,想起以往她對他的嚴格,眼底掠過一抹難言的痛,半晌,她歎道:“她敢對哀家下手,你怎知下一個不??會??是??你?”

蕭安誠眸色微涼,無??聲地笑了下,卻並不??回答這話??,“母後您好好歇息,兒??臣先告退了。”

說??完,蕭安誠沒有停留,轉身就走。

太後想要伸手拉住蕭安誠,卻連他的衣袖都不??曾碰到,她無??力地靠在軟枕上,淚水從??眼角滑落:“報應,是??我的報應啊……”

“謝白笙,我終究是??輸給了你。”

帝王寵愛,她從??未得到,就連兒??子的愛,她也沒有得到過。

而這邊蕭安誠剛走出慈安宮,就聽到後麵傳來“太後娘娘薨了”,他的腳步隻是??頓了頓,隨後依舊徑直朝未央宮走去。

等蕭安誠來到未央宮,謝扶楹已經睡下了,因??為他阻了外麵通報太後薨了的聲音,所以謝扶楹並未因??此事而驚醒。

他靜靜地坐在床榻上,目光深深地望著沉睡中的謝扶楹,耳邊響起母後的聲音。

——“她敢對哀家下手,你怎知下一個不??會??是??你?”

蕭安誠的手掌緩緩伸向謝扶楹的脖頸間,這麼??細的脖子,隻要他輕輕一掐,就能擰斷。

可他終究是??舍不??得。

蕭安誠的手轉而撫上她的側臉,溫雅的聲音透著一絲感傷:“阿楹,你真的忍心嗎?”

隨後他輕輕歎了一聲,起身朝外走去。

而在蕭安誠走後,謝扶楹猛地睜開眼,她摸了摸脖子,上麵似是??還殘留著他的溫度,眸底浮起嘲弄。

*

翌日,蘇挽箏醒來,身側早已沒了謝今淮的身影,起身時,後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想來是??昨夜摔落馬車時,後背不??小心撞到什麼??東西了。

蘇挽箏來到銅鏡前,慢慢褪下衣物,隻見雪白的背部有一處深凹的青紫泛著猩紅的痕跡,應當??是??磕到石頭之類的東西。

這時,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連忙就要拉起衣裳,卻被一隻大手摁住。

蘇挽箏看向來人,掩飾著痛楚說??:“我沒事,就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謝今淮看向那處傷痕,眸底爬滿心疼之色,心口更是??翻滾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痛楚。

自從??跟了他,她總是??受傷,不??是??傷了心,就是??傷了身。

而他總是??說??會??保護好她,卻從??未真正做到過。

他忽而記起曾經謝老夫人說??他是??天煞孤星,如??今想來,不??無??道理。

母親生他早逝,謝老侯爺死了,父皇也死了,謝景夫婦也因??他而死,就連祖母都沒了。

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

無??法想象倘若阿箏出事,他會??如??何?

謝今淮心如??刀割,嗓子乾澀,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儘管謝今淮沒說??話??,但蘇挽箏卻看出他滿臉的痛苦之色。

蘇挽箏握住謝今淮的手,眸光流露出延綿不??斷的柔情,“阿硯,你是??我的夫君,是??安安的父親,在我心底,你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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